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可说   作者: 禾映阶   简介:   【作者改笔名辣!原笔名:喻言时】   【正文完结,下一本《反捕》,求收藏!】   文案:秋词偶然间下载了一款名叫“可说”的交友软件。   她在可说上发表的第一条动态就收获了邹行光的点赞和评论。   于是两人就这样断断续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段时间。   某个雨夜,她突然在网上戳这位神秘网友,“见面吗?”   -   那次见面以后,两人一直保持联系,一周固定见一次。他们绝口不提自己三次元的事情,也不打探对方的信息,严守社交界限。   三个月后,秋词的哥哥和嫂子因暴雨受困邻市,她被迫带着四岁发高烧的小侄女去第一医院就诊。   深夜的儿科诊室,邹行光一身笔挺的白大褂,故作严肃地问:“你结婚了?”   秋词疯狂摆手,“我没有,这是我侄女。”   男人闻言轻笑,语出惊人,“介意给你侄女找个姑父吗?”   秋词:“……”   -   *外贸小姐姐VS儿科医生   *十岁年龄差,网友奔现   *文案截图于2022.4.17   *围脖@禾映阶-喻言时   ……………………………   接档文《反捕》,企图当渣女的御姐VS白切黑小奶狗,姐弟恋,求收藏!   文案:大学毕业后,为了追随男友,荀听毅然决然留在一线城市打拼。   两人租了一间小房子,开始了北漂生活。   然而五年以后,男友劈腿,惨遭失业,荀听狼狈不堪。   无奈之下,只能滚回老家发展。   退房时,她意外见到了房东阿姨的儿子谭净初。   少年穿清爽的白衬衫,颊边梨涡闪现,笑得温和又纯良,“姐姐好!”   荀听脑子一晕,当即决定,“这房不退了,再租半年。”   回什么老家,泡小奶狗要紧!   -   经过荀听的努力,她终于把小奶狗泡到手了。   她本意是玩玩,没想和谭净初天长地久。   半年租期一到,她果断打包行李走人。   可惜还没走出小区,她就被谭净初给抓了回来。   少年腹黑一笑,“姐姐,我家的房子是这么好续租的吗?”   荀听:“……”   去他妈的温和纯良!   原来她才是那个傻白甜!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秋词,邹行光 ┃ 配角:邹盼盼,秋茗 ┃ 其它:接档文《反捕》   一句话简介:千里姻缘网线牵!   立意:众志成城,共克难关 第1章   晨起刷牙,秋词发现她种在院子里的花开了。   只有一朵紫色小花,怯生生绽放,也不知具体是什么品种。   两个月前,秋词无意之中在微博上刷到某个女明星在晒自己的大花园,五颜六色,花团锦簇。她这才想起自己也有一个荒废许久的小院。外婆去世以后她就顾不上打理它了。   于是,她从某宝上买了一堆花种回来,随手往院子里撒了一大把。后面就没再管它了。   没想到两个月过去,倒是长出了几株植物,而且还开花了。   秋词赶紧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手机像素不错,没加滤镜,照片同样非常清晰漂亮。   她心满意足地点开“可说”app,发表了第一条动态。   福布斯在逃富婆:【花花开辣!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花。】   “可说”app是近期Dyes公司新推出的一款社交软件,目前正处于内测阶段。   秋词也是偶然间在网上刷到这款软件推送,一个大V详细地介绍了它的卖点——树洞+智能匹配。有点类似于微博和朋友圈,可以发表个人动态。这些动态一经发出就像是投入一个巨大的网络树洞。然后系统会根据你的动态类型进行智能匹配,为你推送相似的动态,也就是“共鸣”。若你觉得这些动态有意思,你就可以点赞评论。只有你点赞评论了对方的动态,你才能点开这个人的主页,察看到他的其他动态。来决定要不要添加好友,从而展开接下来的一系列社交活动。   与此同时,你发表的动态也可以收获他人的点赞和评论。对方若是对你感兴趣,也可以加你好友。你有权决定决定要不要通过。   秋词就是看中树洞这项功能,她才下载了这款软件。她有太多太多的心事,小到吃饭睡觉,大到工作社交,她都需要一个这样的树洞来倾诉。这些东西没法发在朋友圈和微博里,她都可以发在可说这款软件上。   而且这款软件还有一句秋词很喜欢的宣传语——   甜言蜜语可说与你听。   发完这条动态,秋词就退出了app。她暂时没管了。系统会在几分钟以后为她推送相关内容。她到时候查看就行。   眼下她赶着上班。   三月初,春寒袭面,丝丝浸骨。   秋词卫衣配牛仔裤,保暖又休闲。   从家里出来,相熟的左邻右舍纷纷跟她打招呼,左一句阿词,右一句阿词,热情又亲切。   秋词微笑问好,心情愉悦。   父母离婚以后,父亲重组家庭,母亲去市区替大哥秋文带小孩,她谁也没跟,一个人住在外婆留下的这栋老房子里。   老房子位于青陵市东郊,远离闹市,隐在一条幽深冗长的小巷子里——知春里。   这一带都是当地土著,房子也都是二三十年前的自建房,规整统一的三层小楼。周围住的全是相熟的人家,很多爷爷奶奶,叔叔阿姨都是从小看着秋词长大的。   巷子尽头就是地铁站。始发堰山社区的5号线前两年刚刚建成通车,途经知春里,大大缩减了市区到近郊的时间。自然也方便了秋词上下班。   早上八点,知春里满满都是烟火气,各色小吃的馨香混杂在早春沁凉舒爽的春风里,晃晃悠悠地飘了老远老远。   秋词匆忙打包了一份蟹粉小笼,跟随人流进了地铁站。   五站过后,到达公司。   秋词大学学的是国际经济与贸易,要到今年六月份才会正式毕业。今年春招,她进入了FM公司,如今还是公司的一名实习生,做着一份外贸业务员的工作。   FM公司是一家中型跨国公司,总部位于新加坡,主营服装和鞋帽的出口。   受到20年的疫情影响,FM的出口额大幅削减,在中国的分公司直接阵亡了一半。位于青陵市的这家,也就是秋词任职的这家,是诸多分公司中的佼佼者。虽然它扛过了疫情,可如今依然岌岌可危。   眼下秋词随时都可能面临失业。不过她无所谓,这份工作没了,她还能再找下一份,总不至于饿肚子。她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心态好,俗称“穷乐呵”。   在钉钉上打卡上班,秋词开了电脑,开始处理客户的询盘。   公司的氛围还算和谐,团队也非常年轻,年龄普遍在三十岁以下。也就老总王奇峰和总监文咏琳年纪大点。   处理完工作,秋词到茶水间给自己泡了杯杭白菊。这两天有点上火,喝点菊花茶降降火。明黄色小花在清透茶水里漂浮,热气腾腾。   回到工位上,低头轻呡一口菊花茶。她掏出手机摸鱼。   点开可说app,早上出门她发的那条动态,系统已经为她推送了六条相关内容。都是和花草植物有关。   而消息界面出现了一个小红点,提示她有人点赞评论了她的动态。   她快速点开查看——   zou:【这是秋英,也叫波斯菊。】   秋词盯着这行文字看了数秒。赶紧用识花软件扫了扫早上拍的那张照片,网页上跳转出的信息果然是秋英。   这是一种生命力非常顽强的植物,特别好养活。用不了多久,小院里就会长出一大片五颜六色的秋英。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勾了勾唇角,笑意绽放。   出于好奇,她点开了这位zou网友的主页。   他的头像是一张白色风铃花,碧绿枝叶映衬着一串串鼓鼓的风铃,可爱灵动。   他应该也是刚开始玩可说的,动态不多,只有零散的四五条。最早的一条是半个月以前。这些动态大多数都与花有关。   最新的一条是今早7点05分发送的。   zou:【风铃花。】   简洁的三个字,下面配图一束漂亮鲜活的风铃花。   赫然就是他头像那张。   在他的那些动态里,秋词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阳台,阳台上种了五花八门的植物。绿萝、薄荷、绣球、杜鹃、郁金香、三角梅、凤尾竹,俨然就是一个天然植物园。   原来是个喜好钻研花草的人。   深受外婆影响,秋词对养花的人天生有好感。只有耐心温柔的人才适合养花。不像她,花种买来,随手往土里一撒,过后就没有管过它了。也就这些花种生命力顽强,如今才开出了小花。   她本能地认为这位zou先生是位蕙质兰心的男士。   看着这张风铃花头像,秋词的心思微妙地转了转。手指轻点屏幕,她给这人发送了好友申请。   ***   同一时间,A大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儿科门诊。   候诊区坐满了家长和小孩,报号显示屏上的红字不断滚动。   所有科室儿科绝对是大型修罗场,耳旁时不时就充斥着孩子尖锐的哭声。   “请19号郭紫妍小朋友到303诊室就诊……”   候诊区一位年轻的母亲听到叫号声,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紧紧攥在手心里的挂号单,赶紧抱起两岁的女儿匆忙走进303诊室。   303诊室内,年轻的男人对着电脑屏幕噼啪敲字,一身笔挺的白大褂,熨烫挺括,纤尘不染。蓝色医用口罩遮住了他的面容,露出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眼眸是纯正的深黑色,像是一团巨大的漩涡,深不可测。   见到患儿家属,邹行光从电脑后面抬起头,音色沉缓,“挂号单给我。”   女人“哦”了一声,忙把挂号单递上前。   邹行光接了挂号单,眸光匆匆掠过,转手放到办公桌一角。   他再度开口,音色温和,“孩子怎么了?”   女人抬手撩起散落额前的碎发,现出憔悴的面容,嗓音低哑,“咳嗽,这两天咳得特别厉害。”   “咳几天了?有发烧吗?”邹行光看着被抱在怀里的小女孩,她耷拉着小脑袋,面色虚白,精神恹恹。   “咳了有四五天了,吃了药也不见好。发烧倒是没有发烧。”   男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取下脖子上挂着的听诊器,走到小朋友面前,语气温柔,“叔叔听听好不好?”   小朋友缩在母亲怀里,一只小手紧紧抓住母亲的衣服,泪眼婆娑,嘴里不停念叨着,“不打针……不打针……妍妍不要打针……”   邹行光耐心地哄道:“放心,不打针。叔叔又不是护士姐姐,手里没有针,怎么给你打呀?”   怕小朋友不信,他还摊开双手,“你看是不是没有?”   小孩眼神戒备,满脸抗拒,“医生叔叔骗人,你肯定把针针藏起来了。”   邹行光:“……”   “叔叔可从来不骗人的。”他举着听诊器,柔声细语,“叔叔听听你肚子里有没有虫虫好不好呀?”   小朋友撅着小嘴,带着哭腔,“没有虫虫,妍妍天天洗手的。”   “天天洗手,我们妍妍这么讲卫生呀!”邹行光丝毫不吝啬对小朋友的夸奖。   夸完,话锋一转,“可是有些虫虫不是光洗手就能消灭的。它会从你吃的食物偷偷跑进你肚子里,藏起来。等你睡着以后再咬你。”   小朋友:“……”   “叔叔替你消灭虫虫好吗?”他循循善诱,耐心十足。   小朋友一听虫子会从她吃的食物跑进肚子,还会在她睡着以后咬她,顿时就怕了,赶紧从母亲怀里探出小脑袋,“医生叔叔,你快替我消灭虫虫!”   女人面露欣慰,“我们妍妍真棒!”   她拉开女儿的外套拉链,邹行光把听诊器悄悄探进去,凝神仔细听。   片刻以后,他摘掉听诊器,坐回电脑前,一边低头敲字,一边沉声说:“肺部有湿啰音,不排除有肺炎的可能。”   女人一听肺炎,脸色微变,“这么严重啊医生?”   “早该带孩子来医院的,都咳这么多天了。本来不严重的,都给拖严重了。”邹行光的视线聚焦在电脑屏幕上方,“先去抽个血,再拍个肺片看看。”   他从打印机里取了诊断单,伸手递过去,“先去缴费吧。”   “好的,谢谢医生。”女人接过单子,抱起女儿走出了诊室。   站在一旁的小护士王婷婷瞬间化身小迷妹,“邹医生,你对小朋友好温柔,好有耐心哦!”   邹行光笑了笑,“儿科又称哑科,没点耐心怎么行。”   王婷婷:“以后你的小孩肯定特别幸福,有这么温柔耐心的爸爸。”   邹行光:“我自己的小孩我可能就没这么耐心了,必要的时候我会让他拥有一个完整的童年的。”   王婷婷:“……”   他往椅背上一靠,“小王,喊下一位。”   王婷婷点点头,“好的,邹医生。”   ——   春季是流感多发季节。最近儿科门诊天天爆满,全是感冒发烧的小孩。   邹行光就跟陀螺一样转了一上午,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他拖动鼠标,保存好病历,关掉电脑。端起保温杯喝掉大半杯水。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甩了甩发酸的手臂。连续坐了好几个小时,全身酸疼。   直到这会儿,他才有时间捞起手机。   直视手机屏幕,面容ID成功解锁。通知栏赫然跳出一条可说软件的推送消息——   【福布斯在逃富婆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作者有话说:   改了个笔名,快眼熟我哦!   盆友们,我摊牌了,收藏太虐心了,求个收藏,我想上鞭腿。   我没写过泡友转正的题材,这次想尝试一下。男女主相差十岁,网友奔现,两个温柔的人的治愈之路。   文里这款可说软件参考可话app,不过我做了一些改动。我是从可话内测阶段就开始玩了,一直玩到现在。我很喜欢它的树洞功能,时不时发条动态解解压,也不会被熟人看到。感兴趣的盆友可以下来玩玩。   男主名字:邹行(xing)光。   本章有红包掉落哦!   ————————————   下一本开《反捕》,企图当渣女的御姐VS白切黑小奶狗,姐弟恋,喜欢可以提前收藏,开文早知道。   文案:大学毕业后,为了追随男友,荀听毅然决然留在一线城市打拼。   两人租了一间小房子,开始了北漂生活。   然而五年以后,男友劈腿,惨遭失业,荀听狼狈不堪。   无奈之下,只能滚回老家发展。   退房时,她意外见到了房东阿姨的儿子谭净初。   少年穿清爽的白衬衫,颊边梨涡闪现,笑得温和又纯良,“姐姐好!”   荀听脑子一晕,当即决定,“这房不退了,再租半年。”   回什么老家,泡小奶狗要紧!   -   经过荀听的努力,她终于把小奶狗泡到手了。   她本意是玩玩,没想和谭净初天长地久。   半年租期一到,她果断打包行李走人。   可惜还没走出小区,她就被谭净初给抓了回来。   少年腹黑一笑,“姐姐,我家的房子是这么好续租的吗?”   荀听:“……”   去他妈的温和纯良!   原来她才是那个傻白甜! 第2章   福布斯在逃富婆?   男人目视屏幕,眉峰隆起。   有那么一瞬间,邹行光完全没反应过来这个“福布斯在逃富婆”是谁。   心头缭绕一团疑云,他从通知栏点进去查看。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紫色秋英照片。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福布斯在逃富婆”是他随手点赞的陌生人。   今早吃早餐时,邹行光看到餐桌上摆着前两天刚买的风铃花。透明的花瓶内壁映出水里修长的绿色根茎,它肆意绽放,花枝乱颤,生机蓊郁。   感谢这花,让他短暂地拥有了好心情。要知道对于一个打工人来说,早起上班的时刻永远是最痛苦的。   于是他随手拍了一张照片发在了可说上面。   几分钟后,系统为他推送了相关内容。其中就有这么一条——   【花花开辣!就是不知道是什么花。】   他在照片里看到了一朵孤零零的秋英,迎着春风瑟缩轻摇。   顺手就点了赞,并评论了,告诉对方这是秋英,也叫波斯菊。   过后他就没再管了。他甚至都没去注意对方的ID。没想到这人会给他发来好友申请。   邹行光自小所处的环境和所受的教育造就了他沉稳内敛的性格。他并非那喜好社交的人。在医院工作,每天不止要面对领导和同事,还有那么多的病患和家属,他常常深感吃力,疲于应付。三次元的社交已经够累了。因而在二次元,他习惯将自己藏起来,从不主动添加任何陌生人。   可说这款软件还是妹妹邹盼盼替他下载的。妹妹是为了帮助他打开社交圈,好让他脱单。   一开始邹行光是嗤之以鼻的。说白了这款软件和探探、陌陌没什么本质区别,都是变相的约.炮软件。   可玩了一次以后,他发现可说和自己想象中的有所不同。他看重了它的树洞功能。他不喜社交,却喜欢倾吐。他从小学就开始写日记。这个习惯一直保留到研究生毕业。可惜医院的工作实在是太忙了,后面就断了。这个软件的树洞功能正好可以满足他记日记的需求,成为他新的日记本。   于是就断断续续地玩了半个月,时不时往上面发几条动态,不为引起共鸣,只为自我倾诉。   这半个月以来,他从来没点赞评论过别人的动态。系统每次给他推送的相关内容他囫囵扫一眼,然后快速划过去,从未上心。今早是他第一次点赞评论。没想到对方就给他发来了好友请求。   成年人的社交多少带着点目的,哪怕是隔着虚拟的网络。没人会无缘无故去加一个陌生人。在当下这个大环境,多的是海王广撒网,充盈自己的鱼塘,逮到一条算一条。   邹行光觉得自己可能成为了别人眼中的“鱼”。   他警惕地点开了对方的主页。   她的资料很简洁,女,90后,IP归属地青陵。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就连动态也只有一条,就是今天早上的秋英。   头像是川沙女王玲娜贝儿,举着放大镜,娇憨可爱。   这么可爱的头像,却配了个霸气侧漏的昵称——福布斯在逃富婆。   邹行光没忍住,抿嘴笑了。   因为这个昵称,适才生出的警惕心瞬间土崩瓦解。他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产生了好奇。而且还是同城的陌生人。   手指轻点屏幕,他通过了对方的好友申请。   ***   秋词是刚入职不久的实习生,业务还不怎么熟练。因而手头也没什么订单。基本上就帮那些老同事们跑跑腿。空闲时间很多。一上午就光摸鱼了。   中午,同为实习生的邹盼盼拉上秋词一起出门吃饭。   邹盼盼也是青陵本地人,跟秋词一样是青陵财经大学的,同专业,隔壁班。两个班经常一起上思修、马.哲这样的大课,两个姑娘大学期间也打过几次照面。只不过一直没正式认识。   进了同一家公司以后,不仅认识了,友情也分分钟升温了。   FM公司地处精言大厦,繁华的CBD,周边网红餐厅林立。   邹盼盼想吃煲仔饭,就抓着秋词去了一家网红店。   一份煲仔饭都要三四十。秋词简直肉疼。知春里童大妈家的煲仔饭最贵也才二十。她只能安慰自己没吃过这么贵的煲仔饭,尝个鲜。人嘛偶尔还是需要奢侈一次的。   正值饭点,店内食客众多。大多数都是周边办公楼出来觅食的打工人。   邹盼盼立在冰柜前问秋词:“阿词,你喝什么?”   秋词扫了一眼冰柜里红红绿绿的饮料瓶,一时间难以抉择。她有选择困难症,平时最怕做选择。   她扬声问:“盼盼,你喝什么?”   邹盼盼眸光飘过,即刻有了决断,“我喝可乐。”   “那我也喝可乐,我要无糖的。”秋词跟着邹盼盼选。   邹盼盼拿了两瓶可乐,把无糖的那瓶递给秋词,自己留了一瓶正常的。   两个姑娘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对面一整排摩登大楼,威严耸立。   午后明媚的阳光投射在大面积的玻璃幕墙上,金光闪闪,片片碎金。   几个身穿蓝色工服的工人吊着半空中,手举刷子正在卖力清理玻璃。   不知想到什么,秋词盯着他们看了几秒。   随后又快速剥离掉了目光。   她拧开瓶盖,低头轻呡一口可乐。   她喜欢喝碳酸饮料,满口的泡泡,酸爽刺激。   她捧着手机,自发点开可说app,发现那位zou先生已经通过了她的好友请求。   弹出对话框,五指翻飞,快速敲字——   福布斯在逃富婆:【你好,冒昧问一下,这种秋英要怎么打理?】   为显真诚,秋词本想发个表情过去。可惜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这款软件正处于内测阶段,好多功能都不完善。   她以为对方没那么快回复她。没想到他刚好在线。屏幕上方立即跳出一行细小的文字:对方正在输入。   不到两秒,消息就传了过来。   zou:【不用特殊打理,秋英的生命力非常顽强,定期浇水就行。】   福布斯在逃富婆:【每天都要浇吗?】   zou:【最近雨水多,不用每天都浇,隔个一两天浇一次。等过段时间天气热了,建议每天早晚各浇一次。】   福布斯在逃富婆:【谢谢,你好像很懂花。】   zou:【我平时养花,养得多了就摸索出了一点门道。】   福布斯在逃富婆:【我特别佩服会养花的人,都好有耐心。不像我连仙人球都会养死。】   zou:【那怎么突然养起秋英来了?】   福布斯在逃富婆:【之前心血来潮从网上买了几包花种,随手往院子里撒了一大把。没指望它会开花。没想到今早它居然开了。突然觉得我不该再这么忽视它了,我应该好好打理它。】   屏幕安静了近一分钟,对方的消息才追过来。   zou:【你是青陵本地人?】   这条消息一经跳出,秋词本能一怔。他怎么知道她是青陵本地人的?她资料上也没写啊!   福布斯在逃富婆:【你怎么知道的?】   zou:【你家都有院子,大概率是青陵本地人。】   秋词:“……”   原来是这里暴露了!   福布斯在逃富婆:【我是个穷鬼。】   zou:【你是福布斯在逃富婆。】   哈哈哈~   秋词不禁失笑。没想到这位zou先生还挺幽默呢!   见她抱着手机傻乐,邹盼盼眼神好奇,“阿词,你一个人傻笑什么呀?”   秋词摇摇头,“没什么。”   邹盼盼的余光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软件logo,一个放大版的冒号和双引号,分明就是可说。   她惊喜道:“阿词,你也在玩可说呀!”   秋词:“觉得这款软件挺有意思的。”   邹盼盼:“我也给我哥下了,希望能帮助他脱单。”   “你哥?”她倏然一愣。   入职半个月,秋词和邹盼盼早就混熟了。还是第一次听邹盼盼提到她哥。   她还一直以为邹盼盼是独生女。   邹盼盼捧住脸说:“我亲哥,第一医院的儿科医生,长得老帅了,一大堆迷妹!”   提起亲哥,这姑娘分分钟化身妹控,一脸崇拜。   秋词的大哥秋文比她大了一轮,早早就结了婚,搬去了市区的新房子。母亲为了照顾小侄女,也一起住过去了。都说三岁一个代沟,兄妹俩相差12岁,这都好几个代沟了,完全说不到一块去。这关系自然就亲厚不起来。严格来说,她和家里人的关系都不怎么样。   因此她很难想象出这种亲密无间的兄妹关系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如今见到邹盼盼,她觉得她懂了。   “医生工作那么忙,难怪你哥没时间谈恋爱。”这年头医生早就成为了忙碌的代名词了。一提到医生,秋词本能就想到了出不完的门诊,拿不完的手术刀。   “对啊,整天忙得不可开交。我爸妈天天催他谈女朋友。他都不急的。没办法,只能我这个妹妹亲自上阵帮他脱单喽!没准他能在可说上面找到他的真命天女呢!”   秋词眨了眨水灵灵的杏眼,“你不觉得网恋不靠谱吗?万一遇到骗子怎么办?”   邹盼盼摆摆手,满不在乎道:“我哥都三十大几的人了,哪那么容易被骗。要是这点防骗意识都没有,那他这些年就白混了。网恋怕什么?我好几个同学都是网恋脱单的。再说了,他又不是没下国家反诈app,犯不着替他担心。”   她一口气说完,视线转到秋词身上,女孩穿简单的卫衣和牛仔裤,绑着松散的低马尾,偏棕的发色带着些自然卷,额前坠落几根发丝,清秀养眼。   秋词不是那种明艳张扬的大美女,但胜在五官精致耐看,排列组合起来形成了一种非常舒服的长相。尤其是这双杏眼,湿漉漉的,沉静慵懒,特勾人。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她,那就是温和。温和到没有任何攻击性。   而她本人的性格也是温和的。讲话温声细语,做事慢条斯理,十分妥帖自然地待人接物,全无锋芒,让人感到非常舒适。   这种嵌在骨子里的温和真是一种特别吸引人的特质,让人丝毫没有抵抗力。   她的性格和哥哥很像。倘若这样的两个人凑到一起的话,想必会非常和谐吧。   思及此,邹盼盼眼珠子滴溜溜打转,笑眯眯地对秋词说:“阿词,我介绍我哥给你认识吧?我哥可是个大帅比,你入股不亏哦!”   秋词:“…………”   作者有话说:   邹盼盼:关于我哥和我闺蜜在我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这件事。   哈哈哈~   换了张封面,别认不到哦!   上章提到的秋英和这章提到的川沙女王玲娜贝儿我都放到围脖了。   今天也是向全世界安利我顶流女明星的一天!   本章有红包掉落哦! 第3章   “咳咳咳咳咳咳……”   秋词嘴里的那口可乐险些喷出来。   她剧烈地咳了好几声,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眼泪都给逼了出来,滑出了眼角。   邹盼盼见状,赶紧捞来纸巾盒,抽出两张,递给秋词,神色震惊,“不是吧?这就吓到你了?”   “谢谢!”秋词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角,手指划过,抹掉眼角的泪意,缓了好一会儿。   她是真没想到邹盼盼的思维居然如此跳脱。刚提到她哥,这姐们就瞄上自己了。   邹盼盼就是大美女,五官立体,舒展大气,明艳动人。加之穿衣时尚,化妆技术一流,在大学时就有很多男生追。如今还天天被男同事献殷勤。她的长相摆在这里,她哥的颜值肯定低不了。   可朋友的哥哥,原谅秋词下不去手啊!何况她暂时还不打算谈恋爱。   秋词只能婉拒:“你哥哥这么优秀,我怕自己配不上啊!”   “胡说!”邹盼盼嘴一撅,目光触及秋词温婉恬淡的眉眼轮廓,“你这么好看,跟我哥配一脸!”   秋词:“……”   “我还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为什么啊?”   “我现在只想一心搞钱,没那心思。”   邹盼盼:“……”   “你缺钱吗?你不是青陵土著吗?”邹盼盼神色惊讶。   也不怪邹盼盼会觉得奇怪。青陵是Z省省会,新一线城市。青陵土著就是有钱人的代名词。他们有房有车,衣食无忧,每个月收房租收到手软,小日子过得无比滋润。   然而任何一个地方都有贫富差距,有富人,就会有穷人。青陵这座城市当然也存在小部分本地人过得很拮据,譬如秋词。   只不过她家的情况有些复杂,没法对邹盼盼宣之于口。何况她也不想自揭伤疤。很多事情自己经历了,藏在心底,没必要倾诉出来。毕竟很少有人能够真正做到感同身受。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深藏自己的心事。   她只能囫囵搪塞过去:“谁会嫌钱多的?红票子当然越多越好啦!”   邹盼盼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她没有放过秋词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再看看这姑娘平时的穿衣打扮,赫然就是普通的上班族,身上没一件大牌。白天上班不算,晚上还要到紫金广场摆摊给人做美甲。她家的条件可能真不怎么样。不然也不至于会这么拼。   别人家的家事,邹盼盼不好过多打听。舒适的社交关系就是要有边界感,该缄默时就缄默,千万不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邹小姐眯着眼睛笑,退一步说:“阿词,等你想谈恋爱了,你就告诉我。我把我哥安利给你。”   “没准等我想谈恋爱了,你哥早就脱单了。”秋词压根儿没放在心上,随口道。   邹盼盼仰头灌一口可乐,“哪有那么快,他工作那么忙,脑子里装的全是病人,我看悬得很。”   这家店出餐很快。没过一会儿,服务员就把两份热气腾腾的煲仔饭端上桌了。   秋词赶紧点开对话框打字——   福布斯在逃富婆:【我先吃饭了。】   她等了一会儿也没见那位zou先生回复。应该是下线了。   她点了一份腊味双拼,油光水滑,香气扑鼻。馋虫一下子就被勾出来了。   她赶紧拍了张照片发在可说上面。   福布斯在逃富婆:【今日份的快乐是煲仔饭给的。】   她发完动态,见对面邹盼盼也在拍照发朋友圈。   这姑娘是活在朋友圈里的人。她有着强大的分享欲,一天不发个三五条朋友圈她都手痒。秋词的朋友圈天天被她刷屏。   ***   网线的另一端,邹行光原本正在职工食堂吃饭。   饭吃到一半,接到了值班护士的电话。他负责的一个患儿突然出现腹泻。患儿母亲急得不行,到处找他。他不敢耽搁,丢下筷子就跑去了儿科住院部。   处理完,他才回到办公室。   午餐被打断了,现在早已没了继续吃饭的欲望。他瘫在椅子上刷手机。   面容ID解锁后,手快过大脑,率先做出了反应——他条件反射地点开了可说app。   对话框里赫然还挂着一条未读消息——   福布斯在逃富婆:【我先吃饭了。】   他刚跑去处置患儿了,压根儿没看到她这条消息。   如今过了时效,已然没必要再回复了。   二次元的社交和三次元不同,它随时都能断。也不用考虑不回复这条消息会不会显得不礼貌。毕竟脱离了这款软件,他和这位富婆小姐什么关系都没有,他们只是陌生人。隔着网线,彼此一无所知。   邹行光觉得这样很好,双方都处在一个安全舒适的位置,不用疲于应付。   他点开了富婆小姐的主页,刷到了这姑娘的最新动态。   福布斯在逃富婆:【今日份的快乐是煲仔饭给的。】   底下配图一碗热气腾腾的煲仔饭。   男人唇角上扬,弯起一抹弧度。   他顺手点了个赞,快速备注:富婆小姐。   备注完,退出可说app。他点开微信,查看有没有遗漏的微信消息。   邹行光的同事们都有两个微信账号。一个工作号,一个私人号,公私分明,互不影响。   可他嫌麻烦,不愿意再去注册另外一个微信。这个微信号既是工作号,也是私人号。家人、朋友、同事、病人家属,杂七杂八,一大堆人,光分组都有十多个。   他没有屏蔽朋友圈。他的朋友圈常常会被这些人刷屏。尤其是妹妹邹盼盼。成天就活朋友圈里了,屁大点事都要发朋友圈,恨不得人尽皆知。   这不,他又刷到了妹妹的动态。   邹盼盼:【和美女约饭,开森!(五阿哥剪刀手)】   底下po了一张煲仔饭照片。   邹行光:“……”   他今天是捅了煲仔饭窝了吗?怎么这些人都在吃煲仔饭?   邹盼盼说和美女约饭。邹行光却没在照片上看到美女。他放大那张照片,倒是看到了美女的一个后脑勺。松散的低马尾垂在脑后,发色是天然的栗色,蓬松微卷。发间绑一根粉色头绳,头绳上点缀一只小小的玲娜贝儿,顶着浑圆的狐狸头,特吸引人目光。   看到这只玲娜贝儿,他不禁想起了那位富婆小姐。她的头像也是川沙女王,举着放大镜,俏皮灵动。   果然女孩子都喜欢这种粉粉嫩嫩,可可爱爱的东西。   他笑了笑,放下手机,对着电脑继续写病历。   ***   第二天一早,秋词站在水池旁刷牙,她发现院子里的秋英又开了一朵。这次是粉白色的。不像紫色那样鲜艳夺目,它美得非常含蓄。小小的花朵在沁凉舒爽的春风中微微摇曳,寂静美好。   不止多开了一朵花,枝叶上还长出了好几个嫩绿色的小花苞。想必用不了多久,她的小院就会被一大堆秋英给包围了。   她已经自发开始脑补了,等到这些秋英怒放时,她就把外婆留下的那张老式藤椅搬到院子里来,她躺在上面,沐浴着温暖和煦的阳光,看书品茗。   想想都觉得惬意呢!   为此,秋词心情大好,赶紧拍了张照片,直接发给了zou先生。   福布斯在逃富婆:【开第二朵了!!!】   三个感叹号都不足以表达她此刻激动的心情。   发完,盯着聊天记录,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好像有点太过自来熟了。   昨天才认识这位网友。今天一大早就来打扰人家了。   她想赶紧把消息给撤回去。然而这款软件根本就没有撤回这一功能。程序员小哥哥还没开发。   她懊恼地盯着屏幕上的这串文字,只希望对方别觉得她唐突才好。   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隔着网线,都是陌生人,互不相识,怕个毛线啊!   她把手机丢到一边,继续刷牙。   洗漱完,她从一楼的储物间里翻出一只老旧的绿色水壶。许久未见光,水壶表层结了厚厚的一层灰。手摸过去,一手黑印子。   这水壶还是外婆生前用过的。老太太热衷倒腾花草。以前在院子里种了很多植物。一到春天姹紫嫣红,满目生机。   只可惜老人家去世以后,秋词疏于打理,这些花死的死,枯的枯,都落败了。只剩二楼阳台还留了几盆半死不活的仙人球。   秋词把水壶洗干净,接了水,准备浇花。   抬头望天,发现天色阴沉,飘着点稀疏细雨,空气被水汽浸润,潮潮的,湿湿的,完全没必要浇水。   她扔掉水壶,撑了把透明的长柄伞出门上班。   跟随汹涌的人流进了地铁站。   她在负一楼的一家可莎蜜儿买了瓶热牛奶垫肚子。来不及吃早餐,总不能空腹。毕竟要熬一上午呢!   刷手机进了闸机,手机发出“滴”的一声,通知栏及时跳出一条消息。   zou:【恭喜。】   秋词:“…………”   作者有话说:   悄咪咪改了个笔名,宝子们快眼熟我哦!   邹盼盼:今天也是努力把闺蜜介绍给我哥的一天!   哈哈哈~   本章有红包掉落哦!   小说都是杜撰的,现实生活中网上交友必须多个心眼,多的是烂人,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盆友们请下载国家反诈app! 第4章   恭喜?   秋词几乎都能透过屏幕,想象出这位zou先生对着手机一板一眼敲字的模样,十足的老干部。   她忍俊不禁。   她把牛奶放进帆布包,腾出右手打字——   福布斯在逃富婆:【这花需要施肥吗?】   zou:【每隔十天施肥一次。】   福布斯在逃富婆:【哪种肥料?】   zou:【你家有哪种肥料?】   福布斯在逃富婆:【一种都没有。】   秋词是第一次养花,什么都不懂,家里根本就不可能会有化肥。   zou:【永康花卉专用肥,拼夕夕有卖。】   福布斯在逃富婆:【谢谢,我这就下单!】   列车进站,车门沉声而开,秋词眼疾手快钻上了地铁。   早高峰,车厢里人挤人,她抓住扶手,努力同他人拉开距离,低头盯着自己小白鞋的鞋尖,生怕被别人给踩脏了。   其实刚刚出门她就后悔了。今天下雨,她就不该穿这双小白鞋的。只不过着急上班,来不及回去换鞋。   她点开拼夕夕,搜索出这款肥料,果断下单。   买完化肥,她又抱着手机挑起了甲油胶。   前几天给客人做美甲,有个小姐姐想做车厘子红的颜色,她手里这个颜色的甲油胶刚好用完了。好在那个小姐姐是老顾客,最后选了相近的酒红色。   秋词从上大学开始就自己挣生活费了。发传单,当家教,给人代课,在便利店做收银员,在饭店端盘子,她什么兼职都做过。   大二下学期,受室友启发,她开始自学美甲教程。从网上买了一堆工具回来自己倒腾。许是她在这方面有天赋,不到半个月就能给人独立做美甲了。先是给室友做,后面给整栋楼的女生做,最后把业务发展到了全校。   她靠美甲顺利赚够了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扛过了四年大学。   眼下缺钱,她白天上班,晚上会到公司附近的紫金广场摆摊给人做美甲。   钱不多,但多少是份收入。不然光靠那点实习工资,她真得饿死。   秋词一连选了七八个颜色的甲油胶,然后一键下单。   列车到站,下了一波人,又上来另一波。   秋词被一个胖大妈挤到角落里。地铁一开,车身猛烈前倾,大妈没站稳,往秋词身上一扑,小白鞋直接被对方给踩脏了。   外面下了雨,所有人的鞋底都是湿的。大妈的鞋底踩过秋词的鞋面,留下了一个明显的黑印子,触目惊心。   大妈态度傲慢,非但不跟她道歉,还趾高气昂地用青陵话说:“小姑娘不要穿这么白的鞋子,不耐脏的嘞!”   秋词:“……”   秋词心里直呼草。   怎么会有这么脸大的人?   如果是邹盼盼那姐们,这会儿肯定指着大妈怼回去了。奈何秋词性格温吞,自小被打压惯了,最不擅长跟人理论。哪怕心里很不爽,她也只是往后退了几步,同胖大妈拉开距离。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嘛!   为这事儿,秋词的好心情全给败光了。   她点开可说,又给那位zou先生发消息,吐槽大妈的奇葩行径。   福布斯在逃富婆:【我的小白鞋被大妈踩脏了,她还让我下雨天别穿白鞋,不耐脏,好气哦!!】   她等了一会儿才等来对方的回复。   zou:【你可以踩回去。】   秋词:“……”   这位zou先生还真是简单粗暴啊!   秋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可她还是自发朝大妈的鞋子投去两眼。大妈穿了一双黑色软底布鞋。就算她踩上一脚,顶多就是在鞋面上留下一点灰尘,根本没多大影响。怎么看都是她的小白鞋更吃亏。   福布斯在逃富婆:【我怕挨揍。】   zou:【你可以跑。】   福布斯在逃富婆:【跑不过怎么办?】   zou:【假装身后有一只疯狗在追。】   秋词:“……”   三言两语,秋词的心情瞬间阴转晴。   福布斯在逃富婆:【谢谢你,zou先生!】   ***   邹行光收到这条消息时,他正在开车上班的路上。   对面跳出红灯,他及时踩下刹车,跟随前车一同停了下来。   车窗押了一条缝,寒凉春风携裹稀疏细雨悄悄灌进车里,吹了邹行光一脸。   他不觉得冷,反而感到神清气爽。   手机白光莹莹亮着,照亮年轻男人清俊的面容,脸部线条柔和,纤毫毕现。   zou先生?   他对着屏幕默念了一遍。   邹行光走到外面,别人对他有诸多称呼,家人朋友叫他行光,同事和病人喊他邹医生,师弟师妹们称他邹师兄,手底下的实习生恭敬地叫他邹老师,不熟悉的人则叫他邹先生。   却是头一次被人称呼为“zou先生”。来自一个陌生的女孩。   可说这个软件是邹盼盼帮他下载的。账号也是她帮自己注册的。妹妹懒得想昵称,直接套用了他的微信昵称。不止微信,他所有社交软件的昵称都是这个。zou,他姓氏的拼音。   这姑娘只是给zou加了个后缀先生,变成了zou先生。   看上去挺正常的一个称呼,可此刻落入他眼中,竟感到了几分微妙。至于这种微妙从何而来,他又不得而知。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扬起的嘴角。手指轻点屏幕,快速回复。   zou:【为什么要谢我?】   福布斯在逃富婆:【你让我的心情变好了。】   他静静地望着聊天记录,深谙的眼底略过一丝笑意,全身舒适。   感谢这位富婆小姐,他今早的心情也非常美腻!   ***   一下地铁,秋词直奔公司洗手间。   她的小白鞋是帆布面料,鞋面上的黑印迹她用纸巾根本就擦不掉。   她泄气地丢了纸巾,知道今晚自己又得洗鞋了。   邹盼盼听了鞋子的事儿,忍不住说:“阿词,你丫就是性子太软,容易挨欺负。要我分分钟怼到那大妈怀疑人生。”   不用怀疑,这是邹小姐能做出的事情。   秋词眯着眼睛笑,面露好奇,“你哥也跟你一样的性格吗?”   “那不是!”邹盼盼摆摆手,“我哥的性格跟你比较像,特温吞。做事不紧不慢的,很像老干部。他是儿科医生,很温柔,也很细致,医院那些小朋友最喜欢他。”   说完她冲秋词眨了眨眼睛,暧昧一笑,“怎么,想当我嫂子了?”   秋词:“……”   她直接翻了个大白眼。   邹盼盼却不死心,努力游说:“阿词,我给你看我哥的照片。”   她是真的觉得秋词和自家哥哥配一脸,很想撮合他俩。   秋词不愿拂了她意,点头说好。   邹盼盼在手机相册里倒腾半天也没翻出一张邹行光的照片。这人平时最讨厌拍照。一有镜头出现,他跑得比兔子还快。她总说他有镜头恐惧症。   无奈之下她只好去翻第一医院的官网,想找张证件照给秋词看。   可是翻出来的照片都是合照,清晰度不够,完全体现不出她哥大帅比的颜值。   没法拿这样的照片给秋词看,第一印象很重要,不能打折扣。   邹小姐遗憾地摊摊手,“我没我哥的照片。”   秋词:“……”   “没关系。”反正她也不是那么想看这位邹大哥的照片。   邹盼盼:“下次我偷偷拍一张发给你。”   秋词笑了笑,“好啊!”   邹盼盼提到了她哥哥。不知为何,秋词下意识就想到了那位zou先生。   邹的拼音也写作zou。   她是不是可以猜测zou先生也姓邹?   她赶紧拿出手机,在可说上呼叫对方。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是你的姓吗?你姓邹?】   发完,秋词立马就后悔了。这怎么看都像是在打探人家的个人隐私。   可恨可说暂时还没上线撤回消息的功能。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催催程序员小哥哥赶紧上线这一功能。她这种容易纠结的人迫切需要这一功能。   她立马追过去一条。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先生,请自行忽视。】   她等了一会儿,手机毫无动静。她估摸着对方正在忙,毕竟现在是上班时间。   就在这时,内线电话响了,来自总监办公室,“秋词,来一下我办公室!”   文总监找,秋词不敢耽搁,整理了下衬衫衣领,迅速进了总监办公室。   ***   邹行光今天很忙,一到科室就带着实习生查房。他是副主任医师,手底下带了好几个实习生。   查完房,他回到办公室,查看手机时才发现可说上的未读消息。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是你的姓吗?你姓邹?】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先生,请自行忽视。】   两条消息前后间隔不到一分钟。看得出来那姑娘一发完就后悔了,赶紧补上了后面一条。   他大概能猜到她在后悔什么,想必是觉得两人还没那么熟,她问这个多少会有打探他隐私的嫌疑。   一个姓而已,他倒也没看得那么重,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他不介意告诉她。   不过既然她让他忽视,那他就忽视。   他捧着手机,低头回复。   zou:【我已忽视。】   ***   这边,收到消息的秋词没忍住笑了。   这位zou先生真的好萌啊!   照理说一般人看见“自行忽视”这四个字,肯定自动就给过滤掉了。没想到他居然还郑重其事地回复她一句“我已忽视”。   她已经自发脑补老干部抱住手机一本正经回复她消息的样子了,肯定特别可爱。   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可说上聊了两天,秋词发现zou先生回复过来的消息一个错别字都挑不出,且每一句都加了标点符号,从无遗漏。看得出来他应该是个非常严谨细致的人。她顿时对这人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好感。   福布斯在逃富婆:【你平时讲话都这么一板一眼的吗?】   zou:【我怎么了?】   福布斯在逃富婆:【感觉你真的很像老干部。】   zou:【有没有可能是我老了?】   秋词:“……”   福布斯在逃富婆:【所以你到底几岁?】   zou:【三十二。】   秋词:“……”   一不小心找了个大叔当网友!   作者有话说:   这是秋词小姐姐离真相最近的一次,哈哈哈~   邹医生多少有点幽默体质在身上的。   有些盆友应该已经知道了,我改了个笔名。新笔名,新气象,希望我能顺利一点吧!   本章继续掉落红包哦! 第5章   春雨绵绵,满城水汽弥散。这几天一直都是这样的天气。   雨一下,空气被浸润,秋词完全不用给她的秋英浇水。她落了个轻松自在。   到了周五,天总算是放晴了。   秋词前两天在网上下单的甲油胶已经到了。她下午在前台签收了快递,搬回了自己工位。   可惜同一天下单的化肥却迟迟未到。物流上显示它还在邻省徘徊。   受疫情影响,这快递走的格外缓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抵达青陵。   傍晚六点,下班时间一到,同事们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公司。秋词和邹盼盼落在最后。   身为实习生总得做做样子,不能太早开溜。   等老总和文总监离开后,邹盼盼赶紧挎上她新买的小方包挪到秋词跟前,“阿词,今天天晴了,你晚上出摊吗?”   秋词弯下腰,从办公桌底下拎出工具包,“出啊!”   一听秋词今晚要出摊,邹盼盼眉开眼笑,“我昨天在抖音上刷到一个小姐姐做了冰蓝撞色美甲,超级好看!你能给我做吗?”   她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给秋词看她提前保存的图片,“就是这个,我爱死了!”   自打知道秋词在紫金广场摆摊给人做美甲,邹盼盼这姐们就不再光顾那些昂贵的美甲店了,放心地把自己的一双手交给了秋词。   秋词探过身子瞧了瞧图片,抿嘴一笑,“盼盼,你运气真好!快递刚到,正好有这个颜色,我给你做。”   邹盼盼一听更高兴了。她上手给秋词拎东西,“那咱们快走吧!”   两个姑娘在钉钉上打完卡,一人拎一只工具箱,乘电梯下到一楼,直奔紫金广场。   深受疫情影响,各行各业都受到了冲击。打工人挣钱不易,大家伙都在绞尽脑汁搞副业,赚外快。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瞄向了摆地摊。   对此,当地政府也非常支持。上头特意划出了好几个试点出来。紫金广场是其中最大的一处试点。还专门派城管负责维持秩序。   每天一到傍晚,打工人顾不上白日里工作的辛劳,纷纷投身摆地摊大业。大伙儿什么都卖,衣服鞋帽包包,零食小吃,手机贴膜挂件,女孩子的头绳发夹,各色小玩意儿,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广场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不断,堪比晨间闹腾的菜市场。   就连美甲也有好几个摊位。不过秋词手艺好,做得精细漂亮,价格也公道,生意最好。   两个姑娘赶到紫金广场,广场上早就围了一大堆人,各色各样的摊子早早就支了起来。   邹盼盼头一次帮秋词出摊,见到什么都新奇,就跟刘姥姥逛大观园一样,东看西看,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秋词的小桌子和小马扎寄存在广场附近的一家理发店,她每天下班直接过来搬就行了。   邹盼盼帮她一起摆好桌椅板凳,她迫不及待当秋词今晚的第一个顾客。   这份副业秋词已经持续好几年了。速度和质量都给练出来了。不到二十分钟,新美甲就出炉了。清新养眼的冰蓝色,色调温柔,特衬肤色。俏皮法式撞色晕染,甲片上还贴了可爱的白色蝴蝶结,邹盼盼简直爱惨了。   “阿词,好好看啊!你也太棒了吧!”   邹盼盼举着双手欣赏了半天,越看越喜欢。还美滋滋地发了个朋友圈。   邹盼盼:【新美甲,开心到飞起! (︿▽︿) 】   给邹盼盼做完,老顾客就上门了。秋词顾不上她,埋头苦干。   邹盼盼坐到秋词身边,专门负责给她招揽生意。   这姐们是个资深社牛,和谁都能聊到一块去。而且她嘴甜,专门拣好听的讲,把那些小姐姐哄得心花怒放的。   感谢邹小姐,秋词今晚的生意比平时好得多。   夜市有明确的闭市时间,十点一到,身穿制服的城管就举着大喇叭催促大家伙收摊了。   秋词今天生意很好,提前收摊。   她收拾完工具箱,把桌椅板凳搬回理发店,背上帆布包对邹盼盼说:“盼盼,我请你吃宵夜吧!”   吃货邹小姐咧嘴一笑,“好啊!”   秋词:“你想吃什么?”   邹盼盼抬起手臂指着马路对面的一家云南过桥米线,“我们吃米线吧!”   “那就米线!”   两个姑娘一拍即合,穿过马路,一人点了一份米线。   米线一上桌,邹小姐举着手机啪啪啪一顿拍。   “朋友圈先吃!”她眉开眼笑。   这姑娘成天就活在朋友圈里了,一天七八条,秋词早已见怪不怪。   普普通通的一个夜晚,并不存在任何风花雪月。两个女孩收工以后一起吃宵夜,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个场景。秋词却觉得格外温暖。大概是她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才碰到一个和自己处得来的邹盼盼。   人和人的缘分真的非常奇妙。和邹盼盼混熟也不过短短的半个月。两人就处得这样好了,天天形影不离。   她不由自主想到了那位zou先生。认识他也才仅仅几天而已,可她却非常喜欢和他聊天,像是一位相交多年的老朋友。所谓一见如故便是如此。   思及此,秋词立刻上了可说,呼叫zou先生。   秋词:【zou先生,我晚上吃米线,你呢?】   文字下方紧跟着一张照片,一碗热气腾腾,油光水滑的米线。   等了一分钟,对方没动静。看来没上线。   秋词搁下手机,撸起袖子开吃。   今晚生意太好,晚餐都没顾不上吃。这会儿两个姑娘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举着筷子一顿风卷云残。   这家店的米线分量足,一大碗下肚,肚皮撑得圆鼓鼓的。   秋词上了个厕所回来,直接折去前台买单。却被店员告知有人已经买过单了。   她举着手机走过去,“盼盼,说好了我请客的,你怎么偷偷把单给买了啊!”   邹盼盼无所谓的耸耸肩,“又没几个钱,谁买都一样。再说了,你给我做指甲也没收我钱啊!”   秋词“嗐”一声,柔声细语,“那都是顺手的事儿,花点功夫而已。你不也帮我招揽生意了嘛!”   邹盼盼眯眼笑,“咱俩之间千万别分得这么清楚,我还指望你一直给我做指甲呢!”   秋词的心口暖烘烘的,好似被一股暖流包裹,全身上下都透着暖意。邹盼盼肯定看得出她缺钱,可却从来没开口问过她,甚至连提都没提一句。平时反而对她多有帮衬。   寒凉人世,来自他人任何一点涓细的温暖,她都十分珍惜。   她神色感激,由衷道:“盼盼,谢谢你!”   邹盼盼故意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一副受不了的样子,“阿词,你可真肉麻!”   两个姑娘从店里出来,秋词轻声问:“盼盼,你还是坐地铁回去吗?”   邹盼盼和她父母住在堰山社区,平时上下班都自己开车。她有一辆拉风的牧马人,骚气冲天的大红色,开在路上特吸睛。只不过这车前两天送去4S店保养了。通勤只能靠地铁。   邹盼盼不假思索道:“这么晚了我懒得挤地铁了,我去我哥家住一晚。”   秋词:“你哥住这附近?”   邹盼盼:“他住精言公寓。”   精言公寓秋词一点都不陌生,它和精言大厦一样,都是青陵市区的地标性建筑。就在精言大厦对面,从紫金广场过去只需要走几步路,都花不了十分钟。   高档小区,均价10万一平。能住得起精言公寓的都是不差钱的主儿。   知道邹盼盼家有钱,没想到豪成这样。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同样都是青陵土著,秋词可混得太惨了。   “那你注意安全,我到对面去乘地铁。”秋词从邹盼盼手里接过工具箱。   邹盼盼挥挥手,“阿词,拜拜!”   两个姑娘在米线店分开,各自回家。   ***   邹盼盼轻车熟路地去了她哥家。   邹行光入职第一医院以后,为了方便他上下班,父母就掏钱为他买下了这套房子。他平时住在这边,周末回趟老宅。   兄妹俩工作都忙,平时基本上见不到面,顶多一周见一次。邹盼盼在心里盘算着今晚见到她哥,一定要把秋词安利给他。肥水不流外人田,闺蜜必须变成嫂子。   站在门外,她把大拇指放在指纹感应区。识别过后,房门应声而来。   她推门而入,屋子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一片阙静。她哥肯定又值夜班了。   邹盼盼抬手开了客厅的吊灯。万千辉光洒落,驱散一室暗影。   换完鞋,丢掉包,整个人往沙发上一瘫。   瘫了十来分钟,她准备去洗澡。   邹盼盼偶尔会过来住,她哥特意给她腾出了一间客房,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都有。   卜一起身,邹盼盼就听到了开门声。   扭头往门口方向投过去一眼,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期而至。   她面露惊讶,“哥,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值大夜吗?”   邹行光站在玄关处换鞋,温声回答:“我今天没值班。”   邹盼盼:“那你干嘛去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啊?”   依到她哥那变态的作息,往常这个点早就和周公约会去了。   邹行光换好拖鞋,迈开步子往客厅走,边走边揉太阳穴,神色倦怠,“秦问失恋了,非要拉着我到酒吧喝酒。”   邹盼盼一听秦问失恋,顿时乐了,“咱们这位秦少爷换女人就跟换衣服似的,他还会失恋?”   现在居然还抓着她哥一起去酒吧买醉,这也太稀奇了吧!   秦问是邹行光的师弟,比他小了两届。大学时就多有接触。一来二去的就处成了好朋友。   秦家三代人积累下来的财富,够这位少爷挥霍一辈子。他从无压力,明明是学临床的,最后也不去三甲医院,而是替发小夏君岱打理着惠仁旗下的一家宠物医院,玩票似的,成天都在混日子。   朋友的感情生活,邹行光从不打听。他严守社交边界感,你要跟我说,我洗耳恭听;你不跟我说,我就不问。秦问跟他女朋友究竟怎么回事,他压根儿就不太清楚。在今天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秦问谈了这个女朋友。只不过从秦少爷今晚的表现来看,这次谈的这位,他好像还挺重视的。可惜还是被人姑娘给甩了。   “具体我也不清楚。”邹行光言简意赅。   他走到饮水机前给自己接了杯温水。囫囵灌两口,解了口齿间的干涸,他这才望着妹妹问:“你怎么过来了?”   邹盼盼:“晚上陪我朋友去摆摊了,刚刚才结束。我看这么晚了就不愿意回堰山了,省得咱妈叨叨。在你这里住一晚。”   “摆摊?”邹行光听到了一个稀罕词,不禁莞尔一笑,“你还会摆摊?”   这姑娘打小就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平时连厨房都没进过,现在居然跑去摆摊,可太难得了。   邹盼盼:“都说了是陪我朋友去的。她在紫金广场给人做美甲,生意可好了呢!”   说着还不忘举起自己的双手炫耀,“你看,是不是很好看?晚上刚做的。”   邹行光对女孩子的美甲毫无研究。当医生的,在仪容仪表方面都有严格要求。医护人员的双手上根本不允许出现这些。事实上他也欣赏不来。   妹妹的美甲,他看都没看一眼,眉棱骨微动,语气好奇,“你的朋友我都认识,还有人摆摊?”   都是一堆不缺钱的土著,谁会吃饱了撑得跑去摆地摊。   邹盼盼解释:“是我同事,刚混熟的。”   提起秋词,邹小姐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哥,我跟你讲,我这个同事长得超级漂亮。而且性格还好,讲话温温柔柔,做事慢条斯理的,跟你特搭。”   “她也是咱们青陵人,家在知春里。都是本地人,你根本不用担心咱爸妈会反对。最关键她还会做美甲,做得可好了,比那些美甲店做得还漂亮!”   絮絮叨叨说一大堆,末了,期待地看着邹行光,“怎么样哥,见不见?”   邹行光:“……”   自从父母催婚越来越严重。妹妹也跟着一起魔怔了。不止自作主张给他下了可说,美其名曰帮他打开社交圈。还隔三差五给他介绍适龄女青年。   “不见!”邹医生面无表情地喝完半杯温水,态度冷漠。   邹盼盼:“……”   “别啊哥!爸妈天天催你谈女朋友。这么好的姑娘摆在你面前,你可不能掉链子呀!”邹盼盼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调出相册,“哥,我给你看照片,可漂亮了!”   这张照片还是她趁着秋词工作时偷偷拍的。就等着拿给她哥看。   “成不成另说,先见一见嘛!万一你俩看对眼了呢!到时候我不止多了个嫂子,我还多了个免费美甲师,一箭双雕!”邹小姐卖力游说,分明就是个十足的媒婆模样。   邹行光赏给妹妹一记白眼,皮笑肉不笑,声线冷涔涔的,“邹盼盼,免费美甲师才是你的最终目的吧?”   邹盼盼咧嘴讪笑一声,“那哪能啊!妹妹我最惦记的还是老哥你的人生大事呀!”   邹医生捧着水杯,冷漠到底,“不看。”   “见一面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邹盼盼双手叉腰,噘嘴道。   “没空!”他不为所动。   邹盼盼直接开骂:“邹行光,活该你单身!”   邹行光不愿搭理她,径直去到阳台倒腾他的花草去了。   邹盼盼不死心,还是把秋词的照片发到了邹行光的微信上。   “哥,照片我给你发了,你记得看!”   作者有话说:   邹医生:错过了一个亿!   邹盼盼:每天都在努力助攻!   哈哈哈~   围脖有个抽奖活动,感兴趣的盆友可以去瞅一眼。@喻言时也是禾映阶   感谢给我投雷和灌营养液的盆友,爱你们,么么哒! 第6章   当初,邹行光买房,就是看中这套房子它有一面长达六米的大阳台。这么大的空间足够他倒腾那些花花草草。   他没有封窗,以便这些植物更好的承接阳光雨露。阳台上立了三只巨大的花架,各色盆栽摆满了。空间利用合理,倒也不会显得拥挤杂乱。   邹行光每天都会抽时间打理这群植物,浇浇水,松松土,施施肥,驱驱虫。那种感觉就像是巡视自己打下的江山。   前两天一直下雨,今早才放晴。他早上出门之前把那两盆栀子花搬到窗台上去照太阳了。   夜深了,得把它们给搬回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这两盆栀子花居然开花了。   两颗白色小花苞隐在青绿色的叶子后面,若隐若现。含羞待放的样子,像极了美人,寂静美好。   看到这花儿,不知为何,邹行光突然想到了那位富婆小姐。   好几天过去了,她的化肥应该到了吧!   他往高脚椅上坐下,两条长腿随意地抵着地板,姿态散漫。伸手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屏幕点亮以后,通知栏赫然挂着邹盼盼给他发来的照片。这姑娘撮合他和她朋友都上瘾了。   别看邹行光循规蹈矩,按部就班三十年,从小到大一直顺着父母给他铺的路在走。可他骨子里是潜藏着叛逆因子的。妹妹越是这样不遗余力地撮合他和她朋友,他就越是不愿意顺她的意。就像父母催婚。老两口催得越凶,他就越是不急。完全没把脱单这事儿放在心上。   他安分守己了太多年,在婚姻大事上,他想自己做主。   再者,邹行光如今的生活全被工作给占据了。他根本分不出心思来谈恋爱。在他看来,谈恋爱是非常麻烦,且繁琐的一件事。两个陌生人要接触,要相处,从陌生到熟悉,然后产生感情。这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而他没有。   和一个网友聊天已经是他忙里偷闲挤出来的时间。何况是约会。   那张照片他没点开看,手指轻点屏幕,直接移除掉了。   登录可说app,未读消息界面出现了一个醒目的红色数字2,提示他有两条消息没看。   点开,一张照片霍然入目,一碗卖相十足的米线。通红汤汁裹着雪白的米粉,表面铺着一层蔬菜,虾仁和丸子点缀其间,分分钟就将别人的馋虫给勾出来了。   深夜放毒,委实虐心。   阳台挂一盏星星灯,暖橘灯火穿透琉璃灯罩倾泻而下,照亮年轻男人清俊温润的面容,眼角眉梢笑意密布。   今晚被秦问拉去酒吧喝酒。为了安慰失恋的秦少爷,邹行光被迫喝了两杯。最后那家伙喝得烂醉如泥,话都说不利索了。他还得负责把人送回去。   一通折腾,到家简直累得够呛。   很神奇,在看到富婆小姐的这张照片时,他全身的疲惫感瞬间一扫而空,整个人都放松了。   富婆小姐今晚吃了米线,问他吃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吃,一晚上就灌了两杯鸡尾酒。这会儿胃里空空荡荡的,还隐隐纠缠着一股灼烧感。他打算给自己煮一碗泡面。   zou:【泡面。】   消息一发出去,屏幕上方立刻跳出“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富婆小姐刚好在线。   不到一两秒,消息就传了过来。   福布斯在逃富婆:【好可怜,抱抱!】   邹行光:“……”   可说这款软件暂时还没上线表情包,如果上线了,邹医生觉得富婆小姐肯定会给他发来一个“抱抱”的表情包。   福布斯在逃富婆:【记得给自己加个荷包蛋。】   zou:【好主意。】   想起她的化肥,他多问了一句。   zou:【你的化肥到了吗?】   福布斯在逃富婆:【还没,物流炒鸡慢,我都想退货换一家买了。】   zou:【疫情期间,再等等吧!】   福布斯在逃富婆:【我再等两天,要是还没到我就退货。】   邹行光紧接着就发了张照片过去。   zou:【我家的栀子花开了。】   福布斯在逃富婆:【好漂亮!!】   福布斯在逃富婆:【我特别佩服会养花的人。zou先生,你真的好厉害啊!】   养花是邹行光繁重工作之余的一种解压方式。每次从医院那个嘈杂喧嚣的大环境里抽身出来,回家看到这些红红绿绿的植物,他的心情立马就变好了。他从不觉得自己会养花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此刻却因为一位网友的彩虹屁而感到由衷的开心。   果然,没有人能够拒绝得了彩虹屁。   ——   邹医生到厨房煮了碗泡面。采纳富婆小姐的建议,他给自己多煎了个荷包蛋。   邹盼盼刚洗完澡出来,手里拿着一条干毛巾擦头发。远远就看见她哥坐在餐桌上吃泡面。   这人平时讲究惯了,吃饭只在餐桌,从来不会挪位置。   “渍渍渍!”邹盼盼低头瞟了一眼邹行光碗里的泡面,“哥,大晚上啃泡面,你混得有点惨呐!”   邹行光没搭理她,埋头吃面。   邹盼盼拉开椅子往他对面坐下,“早知道给你带份米线回来了,紫金广场那家过桥米线老好吃了,我连汤都没放过,整个炫完了!”   邹行光:“……”   男人怔然抬头,深谙的眼底掠过一丝讶色,“你今晚吃米线了?”   邹盼盼:“是啊,和我那朋友一起的。她给我做美甲,我请她吃米线。”   还挺巧的,富婆小姐今晚也吃了米线。   邹行光举着筷子,不由失笑,“人家给你做美甲,你一碗米线就给人家打发了?你什么时候这么抠门了?”   邹盼盼抿嘴道:“我倒是想请她吃大餐呀!主要是她家条件好像不太好,我怕给人家造成压力。”   “不错,知道为别人考虑了,有进步!”邹医生面露欣慰。   邹盼盼支着下巴,眸光流转,神采奕奕,“哥,我发给你的照片看了没?我那朋友是不是很漂亮呀?”   邹行光:“…………”   又来了!   邹医生面无表情地打断她:“邹盼盼,你现在闭嘴咱们还能当兄妹。”   邹盼盼:“……”   邹盼盼其实也怕惹毛她哥。她识趣地闭嘴。   她抱着手机,看似在刷手机,其实相机开在哪里,她在找最佳角度偷拍邹行光。答应给秋词发她哥的照片,她可不能食言。   她哥的这张脸堪称完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怎么拍都好看。几乎都能碾压一众男明星。也就顾砚钦、黎瑭那样的人间绝色才能和他一较高下。   有一个帅到人神共愤的亲哥,邹盼盼打小就骄傲,逢人就夸。读书时,那些女生企图接近邹行光,都会曲线救国,先来贿赂她。感谢亲哥,她从小收礼物收到手软。   邹行光的五官深邃立体,侧脸给人一种成熟内敛的感觉,真是百看不厌。邹盼盼觉得应该没有哪个女生能抵御得了她哥的侧颜杀。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角度,正对着邹行光的侧脸,准备来个抓拍。最好能拍出一张颜值逆天的照片发给秋词,让她明天就给自己当嫂子。   女孩的目光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一瞬不眨。   她以为自己藏得足够好,却没想到对面冷不丁响起一道冷峻的男声,“你在干嘛?”   邹盼盼:“……”   邹盼盼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给摔了。   “没……没干嘛!”她眼神躲闪,攥着手机装死。   邹行光目光深沉,早就将一切看透。   他对镜头格外敏感,谁都别想偷拍他。   男人缓缓起身,收拾好碗筷,用最平静的表情说着最狠的话:“邹盼盼,你要是敢偷拍我的照片发给你朋友,我保证明早爸妈一定会看到你的信用卡账单。”   邹盼盼:“……”   草,狗不狗啊!居然拿信用卡账单威胁她!   ***   妹妹给自己发来的那张照片,邹行光压根儿就没打算看。可妹妹却一直不死心。   第二天晚上,他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精疲力竭。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给自己泡了杯咖啡醒醒脑。   他只喝那种最苦的黑咖啡,且不加糖。越苦越能提神。   咖.啡.因能让他的脑子得以片刻清醒。   邹行光捧着马克杯喝了几口咖啡,锁在抽屉里的手机滋滋滋响个不停,持续了近一分钟才得以消停。   他拉开抽屉,从中取出手机,注视屏幕解锁面容ID。通知栏立即跳出一大串未读语音。全是来自邹盼盼,都刷屏了。   他轻点屏幕,一条一条开始听。   邹盼盼:【哥,我朋友漂亮吧?你见一面肯定会爱上她的。】   邹盼盼:【见不见?】   邹盼盼:【什么时候见?我来安排时间。】   邹盼盼:【这周六怎么样啊?你俩都不用上班,刚好能约出来见面。就约在精言大厦好吧?】   邹盼盼:【哥,我们阿词是宝藏女孩,你入股不亏的。】   邹盼盼:【见一见嘛,好不好呀?】   ……   邹行光:“…………”   可太难为妹妹了,为了让他脱单居然如此煞费苦心。可惜他根本不买账。   他抱住手机,低头敲字。   邹行光:【不见。】   不止不见人,他连照片都没点开看。   照片早就被邹盼盼那一大串微信语音给盖掉了。他也懒得回头去翻聊天记录。   邹盼盼收到微信后,对他狂轰滥炸。   邹盼盼:【邹行光,活该你单身!】   邹盼盼:【你就可劲儿作吧你!我看你能拖到什么时候去!】   邹盼盼:【我要告诉爸妈,你一点都不配合。看他们抽不抽你?】   邹盼盼:【照这样下去爸妈什么时候才能抱孙子啊?我什么时候才能当姑姑呀?……呜呜呜……呜呜呜……】   邹盼盼:【哥,你跟老妹我交个底,你别是gay吧?】   ……   邹行光:“…………”   邹医生额角一抽,满头黑线。   好家伙!连gay都出来了!   他摁住屏幕追过去一条语音。   邹行光:【邹盼盼,你再给我逼逼赖赖,信不信我拉黑你?】   邹盼盼:“…………”   警告过后,手机总算是安静了。   ***   知春里的房子都是统一的户型,三层小楼,外带一个独立小院子。   老房子的院子不大,两米高的围墙圈出一小方天地,隔开内外,似乎将一切都藏了起来。   知春里位于浪江上游,地下水丰盈,且水质纯净。每家每户都自己打了水井。即使自来水早已通了很多年。可当地人还是习惯喝井水。   秋词家的小院也有一口老井。听外婆讲有好几十年的历史了,经历了三代人。   井水冬暖夏凉,煮水喝会有一股天然的清甜。在工业污染如此严重的今天,在大城市的郊区还能喝到这么清甜的井水,这对于很多人来说简直奢侈。   老井旁用水泥红砖砌了水池,平时淘米洗菜,洗衣做饭,全在这里。秋词每天早上洗漱也在这里。   水池旁种了一棵健硕的柚子树,夏天能遮阴,秋天能结果,枝叶茂盛,满树葱绿。   入夜,月色清幽,光影被蓊郁的柚子叶切割,一点点筛下,地面树影斑驳,像极了金鱼的鳞片,片片碎金。   秋词洗了澡,靠在老藤椅上,捧着一本记账本在算这两天摆摊的进账。   有邹盼盼给自己招揽生意,她这两天小赚了一笔。   可距离目标的两百万还差很多很多。   FM公司要三个月才转正。以她现在的工资和摆摊的收入,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攒够这笔钱。   她有信心自己一定可以攒够。只希望那些人别太着急,能给她留出时间。   在记账本上记好,她合上本子。   门廊下支一盏老旧的白炽灯,灯火昏黄,轻摇慢晃。光线推移间,将阳台布上了一层阴影。这点小小的空间显得格外安宁幽远。   每天一到这个点,都是秋词最舒服享受的时刻。不用面对同事,也不用应付客户,犯不着职业假笑,更不必虚以危蛇,就她一个人安静地待着。   当代年轻人无比渴求独处的时光,卸下伪装,免受打扰,短暂的放空自己,获得片刻安宁。   思绪游离,想东想西。秋词想到了明天的早餐。   选择困难症患者秋词小姐在明天的早餐上犹豫不决。冰箱里的存货不多了,只有手抓饼和玉米香肠包两种选择。她两样都想吃。可两样都吃热量又太高了,就很纠结。   于是只能在可说上求助zou先生。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先生,你说我明天早餐是吃手抓饼,还是吃玉米香肠包?】   作者有话说:   邹盼盼:真是为我哥和我闺蜜的人生大事操碎了心!   邹医生:相什么亲,老婆当然要自己追!   哈哈哈~   网友奔现,前期节奏可能没那么快,等这两只见面就好辣! 第7章   秋词也就随口一问,没指望这人能马上回复她。她都不知道他在不在线。隔着网线的网友,要很凑巧才能同时在线。   消息发出去以后,垂眸随意瞥了一眼,清楚地看见屏幕上方迅速跳出一行细小的文字:对方正在输入。   她觉得这应该是二次元社交最美好的一行字了吧。她找他时,他刚好也在线,并给了回复。   对方的消息及时跳转出来——   zou:【当你拿捏不准的时候,就一起选。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成年人当然两个都要。】   秋词没忍住笑了出来。她决定逗逗这位zou先生。   福布斯在逃富婆:【可我未成年呀!】   邹行光:“……”   网线的另一端,邹行光嘴里的那口咖啡险些喷出来。   他快速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抽了张纸巾擦拭嘴角。很认真的又看了一遍手机屏幕。   未成年?   不应该吧!   他从来没猜过这位富婆小姐的年龄,资料上显示她是90后。短暂的几天交流,透过字里行间,他能够感觉得到她似乎年纪不大。不过未成年是他没想到的。   倘若她真的是未成年少女,他就有必要叮嘱对方好好学习了。沉迷网聊可要不得。   zou:【现在扔掉手机去写作业。】   秋词:“……”   “哈哈哈……太逗了!”秋词躺在老藤椅上笑得不行。   她几乎都能脑补出这人皱着眉头,一板一眼回复她消息的模样,肯定特别可爱。   福布斯在逃富婆:【逗你的辣!我早成年了。如果有得选的话,我宁愿永远当小孩。】   zou:【当小孩很好吗?】   福布斯在逃富婆:【当小孩没那么好,但起码不会像现在这么清醒,稀里糊涂的就挺好,不用把一切都看得太透。人一旦看得太透,她就不快乐了。】   福布斯在逃富婆:【看似到了能掌控自己人生的年纪,但实际上还是什么都掌控不了。你懂这种感觉吗?真的好无力!】   看到这几行文字,邹医生不由挑了挑眉。   这些话多少带着点悲观色彩。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伤感起来了?   邹行光的人生历来顺遂,家境殷实,父母恩爱。长辈早早就为他规划好了一切,他只需顺着他们铺好的路按部就班往下走,一路畅通。迄今为止,不论是求学还是工作,似乎并没有什么是他所无法掌控的。只要他想,他就能够拥有。   但他很清楚,他只是极少数的幸运儿。茫茫人海,还有很大一部分人在为了生活挣扎不休。年龄日渐增长,自身实力却跟不上,努力又配不上野心,除了焦虑还是焦虑。   他只是没想到富婆小姐年纪轻轻就已经有这种烦恼了。   zou:【你有年龄焦虑?】   福布斯在逃富婆:【我有经济焦虑,我好缺钱。】   邹行光:“……”   邹医生眼皮子一跳,差点以为对方要开始骗钱了。这是网络诈骗一贯的套路。先是在网上和你聊天,聊得不亦乐乎,等你上头了,晕头转向之际,她就开始编故事卖惨,各种骗钱。   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多虑了。富婆小姐肯定不会是骗子。职业骗子道行高深,还不至于会这么早暴露自己。怎么着也得再蛰伏一段时间,等两人真正聊熟了,再行骗。   其实打从一开始他就不认为她是骗子,顶多就是觉得她可能是海王,在广撒网。不然他也不会通过她的好友请求。在他潜意识里,他始终认为她只是一个年纪不大,单纯的小姑娘。深究起来,他也不知道这份认知源自哪里。分明就是隔着网络的陌生人,他对对方一无所知。   zou:【负债了?】   福布斯在逃富婆:【我想买房。】   zou:【必须买吗?】   青陵土著怎么着也应该有一套房子,除非她想另外买房。   福布斯在逃富婆:【我外婆留下的一栋老房子,我想买回来。】   zou:【咱们青陵的老房子不便宜吧?】   福布斯在逃富婆:【两百万。】   zou:【加油,努力存钱!】   他只是一个网友,除了一句加油,别无他法。他还没慷慨到替一个网友一掷千金。   福布斯在逃富婆:【以我现在的工资不知道存到猴年马月去。有什么工作是来钱特快的吗?】   zou:【来钱快的工作都在刑法里。】   秋词:“……”   这位zou先生多少是有点幽默体质在身上的!   福布斯在逃富婆:【我emo了!】   邹行光:“……”   emo?   邹医生对着手机陷入了沉思。   他是真的老了,现在都接不住年轻人的话题了。时下的网络热梗他一个都不了解。   怕被富婆小姐嘲笑,他暗搓搓地点开搜索引擎,百度了一下emo的含义。   所谓emo,就是颓废,抑郁的意思。   富婆小姐此刻应该需要安慰。   zou:【抱抱。】   秋词:“…………”   秋词头没了。她捧着手机傻笑了半天。救命,老干部怎么可以这么好玩!   随着和这位zou先生聊天的深入,她渐渐意识到两人之间十岁的年龄差是客观存在的。多少是有些代沟的。他不太接得住时下流行的那些网络热梗。讲话也始终一板一眼,正经严肃。看得出来,他应该不是那种爱玩的男人。反而更像是修身养性,自我约束的老干部。   然而恰恰就是这种反差萌让人无力抵抗。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先生,你太可爱辣!】   邹行光:“…………”   看到屏幕上的这句话,邹行光居然破天荒的红了脸,耳根发烫。   她夸他可爱?   用可爱来形容一个三十二岁的男人?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富婆小姐给撩了。他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人家可能压根儿就没这个意思。   邹行光不适地调整了下坐姿,有些无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骨,深沉目光黏在屏幕上,一动不动。   话题到这里突然就断了。   他低头打了一句话想发过去。可通读一遍又觉得不妥,给删掉了。再敲出一行,还是觉得不对劲儿,又删掉了。反反复复好几遍,始终没能发出去。他词穷了,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秋词当然不懂邹医生的纠结。她只看到屏幕上方持续挂着一串“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可消息却是迟迟没发过来。   就这么僵持了近一分钟,然后“对方正在输入”消失了,手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怎么回事?   是她说错什么话了吗?   她赶紧返回去翻聊天记录。从头翻到尾也没发现哪里不对劲儿。   过了好久,手机才震动了一下。   zou:【谢谢!】   秋词:“……”   等了半天,没想到等来一句干巴巴的“谢谢”。   秋词乐不可支,赶紧追过去一条。   福布斯在逃富婆:【言归正传,你说明天早餐我吃什么好?两个都吃热量太高了,我最近在减肥,只能选一样。】   那边秒回。   zou:【你自己做早餐?】   福布斯在逃富婆:【嗯,都是速冻的,加热一下就行。】   zou:【玉米香肠包。】   福布斯在逃富婆:【为什么?】   zou:【省事。】   玉米香肠包从冰箱里拿出来蒸一下就行,都花不了五分钟,省心省力。手抓饼还要自己煎香肠,洗生菜包进去,还得抹酱汁,确实比较麻烦。   福布斯在逃富婆:【那就吃玉米香肠包。】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先生,你有选择困难症吗?】   zou:【没有,小事两者都选,大事抛硬币。】   福布斯在逃富婆:【这倒是一个好办法,下次我试试。】   ***   当医生多年,邹行光的作息严谨又自律。只要不值夜班,他每晚十点准时睡觉,六点半起床。晨跑半小时,再回来洗漱,换衣服,吃早餐,上班。   他每天的工作和生活按部就班,单调机械,从无意外。   第二天一早,闹钟准时响起。   男人套上休闲的运动服,脖子上挂一条白色毛巾,往耳朵上塞上Airpods,出门跑步。   他如今住在精言公寓。小区外围有很长一段林荫小路,种了整齐的一排银杏。   每年一入秋,满树金黄,吸引了不少年轻人前来拍照打卡。   如今不过三月,银杏的一年才刚刚开始。枝头挂一抹能掐出水来的嫩绿,看得人眼前一亮。   除去值夜班和下雨天,邹行光每天早晨都要沿着这条小路跑两圈。   一圈十五分钟,两圈刚好半小时。   跑完,男人大汗淋漓。他拿毛巾擦掉满头大汗,漫步回小区。   一边走,一边刷手机。先检查了一下微信,看看昨晚有没有遗漏的消息。   遗漏的消息没看到,倒是妹妹邹盼盼一大早就在微信上呼叫他。   邹盼盼:【哥,见一见呗!阿词真的特别漂亮,跟你性格一样,你肯定会喜欢她的。】   邹盼盼:【就算不喜欢也没关系嘛!见一面又不会少块肉,就当多个朋友嘛!】   邹盼盼:【邹行光,你别装死,麻溜给老娘回话!】   邹盼盼:【就你这样不作为,你就注孤生吧你!】   ……   邹行光:“…………”   微信又双叒叕被这姑娘的语音给刷屏了,长长的一大串语音炸.弹。由最开始的好言好语逐渐暴躁,到最后都气急败坏,直接人身攻击了。   很好,这是还没死心呢!   太聒噪了!   邹医生简直脑壳疼!   他设置了消息免打扰,果断无视。对付邹盼盼这种喋喋不休的人,他就应该冷处理。千万别搭理她,你回一句,她那边有十句等着你。   退出微信,他直接登录了可说app。   在可说上他刷到了富婆小姐的最新动态。   福布斯在逃富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今天是玉米香肠包。】   男人的唇角不禁浮出笑意,他手动点了个赞。   而此时,他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门口的那几家早餐店热气腾腾,香气弥散。   驻足停顿,心思微妙地转了一转。   邹行光迈开长腿,径直朝右手边的一家早餐店走去。   “要两个玉米香肠包。”   作者有话说:   邹医生是纯情的老干部,很不经撩的。   哈哈哈~   说一下哈,文的时间线是21年,秋词小姐姐是99年的,邹医生是89年的,两人相差十岁。 第8章   下了几天雨后,这两日的太阳尤其晃人眼。   自打开始摆摊以后,秋词就格外钟爱大晴天。哪怕天气热点也没关系。只要能让她顺利出摊就行。   她白天上班,晚上摆摊,将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的。邹盼盼偶尔会跟着她一起去,替她招揽生意。   不过多数时间都是秋词一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她不好一直麻烦邹盼盼。   邹小姐一贯都有丰富多彩的夜生活。身为青陵土著,衣食无忧的小公主,她当然也有她固定的交际圈——一群挥金如土的富二代。不用为生计奔波,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小日子十分滋润。   同人不同命,同样是青陵土著,秋词的日子可就苦逼多了。她眼下也就两个目标:好好工作,争取早日转正,留在FM公司;努力搞钱,把外婆的老房子买回来。   周六,持续了好几天的清朗天气。夜空深邃,几颗稀疏星子点缀其中。大城市的霓虹灯璀璨绚烂,生生撕裂半边天。   凉风习习,星光温柔,适合约会。   秋词给客人做美甲时就被喂了满嘴狗粮。都是男朋友陪着女朋友来的,旁若无人的秀恩爱。   爱情这玩意儿对秋词来说,那注定就是奢侈品。大学四年,室友们都在忙着谈恋爱。就她成天为了生计奔波,满脑子都是怎么挣钱,如何搞定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   而如今为了买回外婆的老房子,她更是一门心思搞钱。哪还分得出心思来谈恋爱。邹盼盼一个劲儿撮合自己和她大哥。她从来没放在心上。   爱情暂时离她太遥远了。有钱人才有资格谈论爱情,他们穷人只有生存。   十点一到,两个年轻的城管就举着大喇叭催促大家伙收摊了。   秋词收拾完桌椅板凳,拎上工具包,踏上了回知春里的地铁5号线。   晚十点,地铁照旧拥挤,载着一车一车的打工人晚归。   秋词坐在车厢尾端,脑袋轻轻倚靠住一旁的扶手。耳旁是地铁熟悉的报站声,轻柔的女声,中文混着英文,简直就是天然的催眠神曲。   今晚生意不错,她一刻没歇。如今停下来才感觉到累。身体撤了力,倦意犹如潮水一般,轰然袭来,顷刻间就将人给击垮了。眼皮直打架,昏昏欲睡。   两站以后,放在帆布包里的手机突兀地唱起了铃声。   秋词的身体剧烈一颤,猛地清醒过来。   她赶紧手忙脚乱地去翻包。拉链上的钥匙扣承受到外力,轻晃不停,声响清脆。   从包里捞出手机,瞥见屏幕上方闪着“茗茗”二字,分外醒目。   不过一瞬,女孩整张脸都柔和了下来,眼底笑意更盛。   她之前给小侄女买了电话手表,姑侄俩时不时会通电话。虽然多数时间,都是小妮子有所求。   说来也奇怪,秋词和家里人的关系都不怎么样。独独和小侄女最亲。小丫头从小就爱黏着她。   她套上蓝牙耳机,指尖划过屏幕,顺利接通,“喂,茗茗?”   小朋友奶声奶气的话音透过电流徐徐入耳,“姑姑,你睡了吗?”   秋词:“还没,我刚下班。”   “你在地铁上吗?”小朋友耳尖,捕捉到了一串地铁报站声。   “嗯,快到家了。”秋词揉了揉酸涩的脖子,漫不经心地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都十点多了,这丫头可真能够熬夜的。   “我睡不着,我想姑姑了。”   如果是别人,听到小朋友这话,心里铁定感动的一塌糊涂了。可秋词太了解这小丫头了,鬼精鬼精的。她没事很少给自己打电话,这会儿铁定憋着什么小心思呢!   秋词抻了抻腿,一语道破:“说吧,什么事儿?”   秋茗小朋友“嘻嘻”笑了两声,“姑姑,我生日快到了,你准备给我买什么生日礼物呀?”   原来是来提醒她生日礼物的。   小朋友不说,秋词完全忘记这茬了。整天忙着搞钱,根本分不出别的心思。别说是小侄女的生日,上个月她自己的生日她都没上心,稀里糊涂的就过去了。   眸光流转,瞄了一眼屏幕,看到日历上写着一个偌大的数字20。   日子过得可真快啊!今天都20号了。   “茗茗,你生日不是下个月1号吗?”这还有十多天呢!   秋茗是愚人节的生日。小妮子居然这么早就来提醒她生日礼物了。   小姑娘煞有其事道:“姑姑你工作这么忙,我不是怕你忘记了嘛!”   我谢谢您嘞!   让她花钱这方面,小丫头永远这么积极,从不让她失望。   “茗茗今年想要什么礼物呀?”秋词换了只手拿手机,语气温柔。   “姑姑买的我都喜欢。”   “那姑姑过两天去商场看看,给你挑份生日礼物。”   “我爱姑姑,姑姑对茗茗最好了!”小妮子嘴甜,最会吹彩虹屁。   姑侄俩随意聊了几句。秋词就听到电话那头飘来一记大嗓门,“茗茗,都几点了,怎么还不睡觉?明天还上不上学了?”   小丫头吓得缩了缩脖子,着急忙慌道:“姑姑,我不跟你说了,奶奶发飙了!”   和小侄女通完电话,地铁刚好到站。   秋词下了地铁,步行回家。   她把这事儿记下了,打算回去在网上给小侄女挑份生日礼物。   有别于市区,灯红酒绿,晚十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知春里住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这个点早早就歇下了。巷子清幽,一片阙静。两侧路灯昏黄古旧,光线千丝万缕。   “阿词,这么晚才下班呀?”一个和蔼苍老的女声,来自秋词的邻居张阿婆。   秋词站在大门前开门,应了一声,“今天加班。”   张阿婆目光慈爱,“你们年轻人老辛苦了,洗洗早点睡吧!”   秋词:“您也早点休息。”   秋词上了楼,来不及洗澡。躺在老藤椅上,捧着手机刷起了拼夕夕。   小朋友的礼物不好买。挑了一圈,也没挑到满意的。   算了,明天去精言大厦看看吧!   翻到订单界面。她看到了她的化肥。物流走了十多天了还没到,一直滞留在邻省。   她实在没耐心继续等了。果断退货,换一家买。   绕到后院,秋词特意去看了一眼她的秋英。   不错,又开了两朵!   她数了数,一共有五朵了。两朵紫色的,两朵粉白的,一朵橘红的。   照这么下去,距离秋英填满她的院子指日可待。   ——   春雨下得绵密。晨起又飘起了细雨,雨滴筛过葱绿的柚子叶,淅沥沥,哗啦啦,成串透明。   秋词遗憾自己今晚不能出摊了,又少赚了一笔钱。不过正好可以腾出时间给小侄女买礼物。她也怕自己给忘了,早买早安心。   这么一想,她又释然了。   吸取上次的教训,秋词今天不敢穿小白鞋,特意穿了一双黑色的板鞋。   鞋子倒是避开了被踩的命运,可她帆布包上的钥匙扣就没那么幸运了。   早高峰,一大堆人挤地铁。地铁门一开,上班族一窝蜂似的涌上去。秋词被人挤到角落里。慌乱之中,也不知是谁扯到了她的钥匙扣。链条脱落,川沙女王直接滚到了地上。还被一个大叔重重地踩了一脚,狐狸头都被踩扁了。   一个穿JK制服的小姐姐眼疾手快替秋词捡起了钥匙扣,轻柔的嗓音从口罩后面传出来,“你也喜欢玲娜贝儿啊?”   秋词轻抬眼皮,看见小姐姐的脑袋上别了只玲娜贝儿的发箍。   又是川沙女王的唯粉!   秋词伸手接过钥匙扣,道了谢,“贝儿那么可爱,谁能拒绝得了顶流女明星的魅力呢!”   这钥匙扣还是小侄女送给她的,她一直挂在包上,从没摘下来过。   可怜的女明星被踩扁了脑袋,雪白的肚皮上全是泥印子。   她使劲儿揉,使劲儿搓都没搓掉,只能回家洗了。   她举着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zou先生。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先生,我女儿被人踩了,心疼死了!】   ***   同一时间,第一医院儿科住院部。   邹行光刚交接完班,正准备回去。在电梯里刷到富婆小姐的这条消息。   刚值完大夜,头昏脑涨,脚步虚浮,正值犯困之际。瞥见“女儿”两个字眼皮猛地一跳,心口一沉,瞌睡虫光速跑散,整个人都清醒了。   富婆小姐竟然有女儿了?!   幸好他很快就看到了后面的那张照片,他才反应过来此“女儿”非彼“女儿”。   怎么又是川沙女王玲娜贝儿?现在的女孩子就这么喜欢这只狐狸?   zou:【你管这个叫女儿?】   福布斯在逃富婆:【儿儿是我的好大儿。】   邹行光:“……”   邹医生觉得他老了,有点跟不上现代的年轻人了。   zou:【换个女儿,下个会更好。】   秋词:“…………”   秋词人没了。她笑了半天。   这位zou先生是想笑死她,然后继承她的蚂蚁花呗吗?   ***   这串钥匙扣是小侄女送给秋词的,她当然不能换下一个。下地铁以后,她又把川沙女王给挂上了她的帆布包。她打算下班回去给它洗干净。   一到公司就被文总监喊进了办公室。   文咏琳今年三十二岁,体面的都市丽人,单身未婚,身边不乏追求者。   文总监做事雷厉风行,效率至上,但私下却是一个随和亲民的女上司,很少在员工面前摆架子。   虽然秋词入职时间不长,但她对这个女领导的印象一直都挺不错的。   刚出象牙塔的女孩难免青涩稚嫩,她总是特别向往成熟知性,并且在个人事业上获得建树的职业女性。她觉得等到自己到了文总监这个年龄估计人家一半的成就都达不到。   文咏琳坐在电脑后面,沉声开口:“秋词,你入职也有一段时间了,业务方面可以慢慢上手了。德国蒙德利尔的那个单子你加入兰慧他们组,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让兰慧教你。”   秋词入职以来一直都在给老同事打杂跑腿,顺带熟悉公司的产品和业务。真正的订单一个都没接触过。她以为自己怎么着也得再熬个十天半个月的才能有机会接触订单。没想到文总监这么快就让她加入兰慧一组了。   兰慧是分公司的老人,销冠,每个月都能拿一大笔提成。她比秋词大几岁,秋词一直喊她兰姐。   秋词眼下缺钱,现成的挣钱机会摆在面前,她不可能放过。   “谢谢文总监,我会努力跟上兰姐的进度的!”   文咏琳微微一笑,“你还是新人,别太有压力。”   从总监办公室出来,兰慧迎面递给秋词一份资料,“小秋,你先熟悉熟悉单子,不懂的问我。”   秋词:“好的兰姐。”   她回到工位,开了电脑。   邹盼盼挪动办公椅凑过来,压低嗓音说:“阿词,文总监把我安排到张晴一组,让我跟泡菜国那个单子。”   秋词见邹盼盼一脸菜色,奇怪地问:“韩国那个单子不好吗?”   邹盼盼瘪嘴回答:“不是单子不好,是我不喜欢张晴那个女人,一脸的刻薄相。”   秋词:“……”   秋词无奈地笑了笑,“你尽量别看她,当她是马赛克。”   邹盼盼:“……”   邹盼盼抿嘴笑,“阿词,我怎么发现你变幽默了呢!”   “有吗?”她愣住。   邹盼盼笃定地点头,“当然辣!你以前可不这样的。”   秋词心想:可能是受了那位zou先生的影响吧!老干部的幽默感可是时常让她爆笑不止。   ——   手头有了任务,秋词从早忙到晚。   下班时间一到,邹盼盼光速开溜。   “阿词,你今晚不出摊,我就先走了!”   “盼盼,你注意安全!”   秋词不着急回家。她一个人去了精言大厦,准备给小侄女挑生日礼物。   下班时间,精言大厦年轻人很多。尤其是那几家网红奶茶店,围了不少人。   秋词有点馋书亦的黑糖珍珠仙茶花。这是近期的新品。上周邹盼盼拉着她喝了一次,她分分钟就爱上了那甘冽清爽的味道。   可眼下见到这么多人在排队,她又不愿意等,只好放弃。   她从小就没什么耐心,不太愿意花时间在等待上面。不愿排队,也不愿静待花开,更不愿意去等一个人。   漫无目的地在一楼闲逛。她完全不知道该给小侄女买什么样的生日礼物。她对小孩子的喜欢的东西一无所知。   逛了几家精品店,她决定找个人问问。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位zou先生。   虽然她知道他的年龄。却不知道他结没结婚,家里有没有小孩,是否了解小孩的喜好。   她只是出于本能的反应,想要去问一问他。   很奇怪,明明只是认识没几天的网友。秋词却发现自己很喜欢和这位zou先生聊天。和他聊天,她身心放松,特别舒适。她认为这大概就是二次元社交的好处,隔着网络,彼此互不相识,可以最大程度的打开自我,海阔天空的聊。   秋词从帆布包里掏出手机,登录可说app,找到zou先生的对话框,输入文字——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先生,江湖救急,小朋友喜欢什么礼物?】   作者有话说:   秋词:今天也是向全世界安利顶流女明星的一天!   哈哈哈~   书亦的黑糖珍珠仙茶花是近期我喝过最好喝的奶茶。 第9章   收到富婆小姐的这条消息时,邹行光也在精言大厦。他和师弟秦问正从车里下来。   他今天轮休,一个人在家瘫了一天。   傍晚时分,家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前段时间秦少爷失恋,消沉了好些天。过后就一个人跑到横桑出差去了。今天下午的飞机刚到青陵。一出机场,他就悄咪咪地来到邹行光家里,嚷嚷着让他给自己接风洗尘。   秦问太了解他这个师兄了。知道他这人最烦社交,平时连和朋友吃饭都不愿意。一到休息,他就喜欢搁家里补觉。当医生的,劳心劳力,常年缺觉。   所以秦问从不在电话里约饭,直接上家里抓人。   秦少爷所谓的出差,还不就是到横桑浪了一圈,烧了一堆红票子,吃喝玩乐,一样都没落下。   这样的出差,犯得着邹行光替他接风洗尘吗?   可既然秦问都来家里请了,他总不好拂了师弟的面子。   车门卜一关上,手机突兀地发出一声提示音,“叮咚……”   这是邹行光为可说这个app专门设置的消息提示音。   很奇怪,明明他和富婆小姐也没有聊得多熟。迄今为止,两人都处在彼此一无所知的状态。可他却本能地喜欢和她聊天,不想错过她的消息。   手指轻点屏幕,划出了她发来的消息——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先生,江湖救急,小朋友喜欢什么礼物?】   男人不由失笑,他几乎都能脑补出她对着手机屏幕浓眉紧蹙,一筹莫展的样子。   那她可问对人了。邹行光成天和小朋友打交道,小孩子的喜好他多少了解一点。   zou:【男孩女孩,几岁?】   福布斯在逃富婆:【女孩,四岁。】   zou:【亲戚家的小孩?】   福布斯在逃富婆:【我侄女。】   zou:【她性格怎么样?活泼还是内向?】   福布斯在逃富婆:【非常闹腾,泼猴一个。】   zou:【那她大概率会喜欢男孩子的东西。乐高、98K、挖掘机、奥特曼、蜘蛛侠、玩具汽车、太空泡泡机,这些随便买。】   福布斯在逃富婆:【哇,原来你这么懂小孩!】   zou:【不敢说很懂,多少了解一些。】   福布斯在逃富婆:【谢谢你zou先生,我去挑礼物啦!】   zou:【网上挑?】   福布斯在逃富婆:【我现在在商场。】   与此同时,邹行光和秦问刚好路过一家精品店。鎏金的招牌熠熠发光——三福。   秦问扭头问他:“师兄,你想吃什么?”   邹行光握住手机,视线随意地往右手边的一排商铺扫过去,音色淡然,“你定就好。”   和朋友出门,他习惯让朋友做决定。何况秦少爷在吃喝玩乐方面最是在行。   不经意间的两眼,他原本毫不在意。眸光却突然定住了。   隔着一面透明的橱窗,他最先见到了一只白色帆布包。   很普通的款式,大街上随处可见,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帆布包上的那只钥匙扣。   川沙女王玲娜贝儿,浑圆的狐狸脑袋正朝着邹行光的方向,娇憨可爱。   【zou先生,我女儿被人踩了,心疼死了!】   【我现在在商场。】   电光火石之间,邹行光直接愣住了。   看背影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孩,穿着一身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一根粉色头绳束出松散的低马尾,栗色的长发带着点自然卷,蓬松柔软。   就连头绳上也挂着一只顶流女明星。   猝不及防闯入视线的一幕,男人有几秒钟的怔神。   待反应过来以后,他立刻睁大眼睛仔细看那只狐狸。他想看看它有没有被踩脏的痕迹。   可惜没等他看清,橱窗里的女孩很快就迈开脚步,走向了另外一面货架。整个人被货架遮住,只露出一双笔直纤细的长腿,以及一双黑色板鞋。   视线盲区,人被挡住了,帆布包被挡住了,钥匙扣上的玲娜贝儿也被挡住了。   邹行光居然莫名有些遗憾。   “师兄,你怎么了?”秦问见邹行光突然停下脚步,神色疑惑。   邹行光被秦问熟悉的声线拉回现实,他不禁哑然失笑,暗骂自己鬼迷心窍。   这帆布包分明是大众款,他在大街上就时常见到别人背。而玲娜贝儿又是顶流,是个女孩子都招架不住。这款钥匙扣想必早就烂大街了,人手一个。   何况青陵这么大,到处都是人。怎么可能会这么巧,他偏偏在精言大厦遇到了自己的网友。就凭一只一模一样的钥匙扣。他想想都觉得荒唐。   他收回视线,淡然出声,“没什么,走吧!”   ***   秋词挑挑拣拣一圈,最终挑中了一只太空泡泡机。店员美眉说这东西男孩女孩都喜欢。   可惜她在颜色上犹豫不决。一只蓝色,一只绿色,都很漂亮,她拿不定主意。   该死的选择困难症又犯了!   一些精品店是禁止客人拍照的。她询问店员能不能拍照。   得到店员的首肯后,她对着两只泡泡机拍了照,并把照片发给zou先生。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先生,快帮我选一下!】   ***   邹行光让秦问选餐厅,秦少爷带他去了一家中式茶餐厅茶白春坞。   两人落座以后,秦问开口说:“这家店环境不错,我还挺喜欢的。”   邹行光囫囵扫了扫餐厅的环境,苏氏园林风格,清幽雅致,小资和文艺调十足。非常适合朋友聚餐。   “挺好。”他言简意赅。   秦问笑道:“能得您老一句挺好,看来我是带你来对餐厅了。”   邹行光不由失笑,“我好像没那么挑剔吧?”   秦问脱口而出:“就是因为你什么都不挑才难伺候呀!”   邹行光:“……”   看似非常好说话,什么都不挑,什么都可以,这样的人其实最难伺候。他把选择权都交给了别人。   邹行光无从反驳,他确实是这样的性格。   邹家医学世家,祖上三代从医,家中亲戚也都在医院工作,囊括了医院的各个科室。从他一出生,父母就早早替他铺好了路。他只需顺着这条路按部就班成长,学医、从医,继承家族衣钵。他不必费神去做选择。有人早早替他规划好了一切。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他这样的性格。   秦问把菜单推给他,“师兄,你看看你要吃什么。”   邹行光的心思全在手机上,随口道:“这里你熟,你来点就好。”   秦问是这家餐厅的常客,他根本用不着看菜单,直接向服务员报菜:“冰火菠萝包,烧味三拼,鲜虾脆皮肠……”   可说的聊天界面一直挂在那里,邹行光没退出来。他很快又收到了富婆小姐的消息,还附带两张不同颜色的泡泡机。   他不禁失笑。他这人一向不擅长做选择,他对什么都不挑,也没什么禁忌,诸事皆宜,万物皆可。一般和朋友出门都让他们选。   没想到遇见富婆小姐,身份对调,他倒成了那个拿主意的人。这个纠结的小姑娘不止让他替她选早餐,这会儿居然还让他选两只不同颜色的泡泡机。   于是乎,端水大师邹医生上线。   zou:【两个颜色都很好看,随便选。】   那边的人明显在等,一秒回复。   福布斯在逃富婆:【我有选择困难症,你帮我选个颜色。】   zou:【绿色。】   福布斯在逃富婆:【为什么?】   zou:【我喜欢绿色。】   福布斯在逃富婆:【那我就选绿色,你喜欢的肯定不会出错。】   zou:【这么相信我的审美?】   福布斯在逃富婆:【养花的人审美一般都不错。】   邹行光:“……”   原因竟这么简单!   男人姿态放松,不自觉弯下嘴角。   秦问点完单,见邹行光抱着手机舍不得撒手,这一路都在回复消息,一直都没停过。   “师兄,科室最近很忙?”他拎起茶壶倒了一杯白水,推到邹行光面前。   邹行光接过水杯,握在手里,言简意赅,“还好。”   “出来吃饭就暂时别管病人了。”秦问以为邹行光是在回复病人的信息。   邹行光收了手机,没告诉师弟自己其实是在和一个网友聊天。   他抱住杯子轻呡一口,状似不经意开口:“阿问,你觉得同在一座城市的两个陌生人相遇的概率有多大?”   秦问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撩起眼皮,慢悠悠地反问一句:“什么样的陌生人?”   什么样的陌生人?   其实就是网友。   但邹行光不好这样直白的告诉秦问。   男人转了转手中的杯子,细长手指轻轻抚过杯沿一圈,略做沉思。   一两秒钟后,他松开手指,换了个说法:“知道这个人存在,但从没见过面。”   “师兄,生活不是小说。咱们青陵有多少人?如果不是特意去见对方,两个陌生人相遇的概率趋近于零。”秦问晃了晃腿,语气怡然自得。   秦问说的不错,这座城市太大了,好几百万常住人口,而他和富婆小姐只是其中渺小的一员。命运要筛掉无数人,来安排他们相遇。这得需要多大的缘分?   确实是他想多了。刚才在三福见到的那个女孩不可能会是富婆小姐。   其实这个时候,邹行光只需在可说上问出一句“你是不是在三福”,他立马就能知道刚才在三福见到的那个女孩是不是自己的网友。   可是他没有。   因为他知道,一旦他问了,他会分分钟失去这个网友。   不管是二次元社交还是三次元社交,都贵在分寸感。但凡刻意打探什么,那便失了分寸。一段隔着虚拟网络,脆弱不堪的网友关系,它经不起任何试探。不管是他,还是富婆小姐,谁一旦迈出试探的这一步,那这段关系顷刻间就会分崩离析。   秦问见邹行光陷入沉思,好半晌没吱声。他暗自琢磨了一下师兄刚刚提出的问题,又想起他刚一路上都在回消息,手机压根儿都没离手。   秦少爷心里隐隐有了计较。   他缓缓抬头,探究的目光聚焦在邹行光俊秀斯文的面孔上,试探着开口问:“师兄,您老别不是网恋了吧?”   作者有话说:   我们邹医生终于见到秋词小姐姐辣!   我争取尽快让这两只正式见面。   秦问:手拿剧本的男人!   哈哈哈~   还有人记得万年酱油党秦少爷吗?他在《假坏》和《酒与雪三日》里都有打酱油。   文案里的体检报告被编辑戳了,说是不能有暗示,我只能改了。但是这个情节在后面的正文里是有的,并不影响。   感谢梦纬之行小可爱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第10章   网恋?   什么鬼?   邹医生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不等他开口解释,秦少爷的话就跟那年节的鞭炮似的,成串炸了出来,“师兄,我跟你说网恋最不靠谱了。说是十八岁美少女,没准就是四五十岁的大妈。卸妆了鬼都认不出来。网上天天有这样的报道,大妈网恋骗纯情小男生,一骗就骗走好几十万。你赶紧下个国家反诈app看看,没准就是个骗子!”   邹行光:“……”   还纯情小男生?   邹行光简直哭笑不得,他是吗?   他脸一拉,没好气道:“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网恋了!”   “你这一路上手机不撒手,刚还问我那么奇怪的问题,不是网恋是什么?”秦问有理有据。   邹行光满头黑线,语气无力,“我在回复一个朋友的消息,阿问你是不是太会脑补了?”   “朋友?”秦问一脸猜疑,“男的女的?我认识吗?”   “秦问!”   “啪”的一下,邹行光重重放下手中的茶杯。杯子里的茶水承受到外力往外飞溅了几滴,径直掉落在了原木长桌上。   “真没有网恋?”秦问不死心,努力向师兄求证。   邹行光神情笃定,“没有。”   他和富婆小姐分明只是单纯的网友关系。他们的聊天内容完全够不上暧昧的程度。网恋个锤子哦!   “那就好。”秦少爷明显松了口气。   别看邹行光长了张妖孽级别的脸,可招女孩子喜欢了。事实上他就是高岭之花,平日里最是洁身自好,身边的女性朋友根本没几个,和所有的异性都保持着安全距离。根本不像秦问这样一直游走在女人堆里,深谙女人的套路。   何况这人还是个典型的老干部,平时很少刷那些社交软件,时下年轻人流行的元素他是一个都跟不上。秦少爷是真怕他栽在女骗子手上。   ***   化肥迟迟不到。秋词退货后,换了家店下单。这家店的物流非常给力,不到三天就到了。   她忘记改成家里的地址了。在公司前台签收时,她直接傻眼了。沉甸甸的两大袋,足足有十斤。   她抱着这两袋东西回到工位时,同事张晴划过办公椅好奇地问:“小秋,你买的什么啊?”   秋词把东西扔在脚边,解放了自己的双手,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轻声回答:“化肥。”   张晴:“……”   张晴“啊”了一声,惊讶万分,“小秋,你还种菜啊?”   秋词笑了笑说:“我可没本事种菜,我最近在学种花。”   张晴柠檬精附体,语气酸酸的,“真羡慕你们本地人,家里房子那么大,能倒腾这些花花草草。不像我们外地人,租一间那么小的房子,别说种花了,连加张床都不行。”   在同事眼里,她和邹盼盼都是青陵土著,家里都有房子,每个月不用为房租发愁。可他们哪里知道,土著和土著之间也是没法比的。邹盼盼家境殷实,衣食无忧,父母把家里三套房的房租都交给她收,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小日子自然过得非常滋润。   可秋词不行。外婆留下的这栋老房子暂时给了她一个容身之所。每个月能省下一笔房租。这倒是事实。可除此之外,她一无所有。秋家的一切都是大哥的,和她没半毛钱关系。她和这些外地人并没有太大区别。甚至她还不如外地人。   何况外婆的这栋房子也不是她的。她还在努力攒钱想把它给买回来。   夏虫不可语冰,没人知道他人私底下究竟过着怎样的日子。人的一双眼睛就好像是天然的过滤器。他们只愿意去看他们想看到的——别人光鲜亮丽的一面。   秋词无奈地笑了笑,“张姐,你别把我们本地人看得这么高大上,其实我也很穷的。”   张晴嗤笑一声,自然不会相信秋词的说辞。她晃了晃自己的腿,“我那房东老太太也总嚷嚷着她穷,天天找我要快递盒子,连一个矿泉水瓶子都不愿意放过。事实上她手里七八套房子,每个月收房租收到手软。”   另外一个同为外地人的女同事也酸溜溜地说:“张姐,青陵人的话怎么能当真呢!咱们听听就好了。”   秋词无意和同事争论,没意思。不止在北上广这些超一线城市。像青陵这样的新一线城市,本地人和外地人也存在某种天然的对立。本地人排外,外地人仇视本地人。很多本地的年轻人在父母长辈的耳提面命下坚决不找外地的对象。而部分公司的HR会自发筛掉本地的求职者,除非你的简历非常漂亮。为什么?因为他们觉得本地人家境优渥,没有什么生存压力,他们找工作只为交五险一金,混混日子。因此,他们很难做到为公司抛头颅洒热血,成为尽职尽责的“生产队的驴”。   这是历来就有,且不可调和的矛盾。只不过近几年随着青陵经济的快速发展,大批大批的外地人急剧涌入,这种矛盾愈发明显了。   “我们青陵人怎么了?这也值得你们酸?”一个冷冷清清的女声横.掐进来,引得众人纷纷扭头看过去。   邹盼盼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走进办公室,一把挽住秋词的胳膊,朝着张晴公然开怼:“张姐,投胎是门技术活,谁叫我和阿词会投胎,选了青陵人当爸妈呢!”   张晴:“……”   张晴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扯着尖细的嗓子冷声道:“邹盼盼,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邹盼盼无所畏惧,“我是青陵人,我当然得意辣!每个月收房租收到手软,它不香吗?”   张晴:“……”   “可以了,盼盼。”秋词悄悄去扯邹盼盼的袖子,低声提醒。   同事一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不好把关系搞得太僵。   邹盼盼:“怕什么?谁叫她先来酸你的。平时酸我还不够,现在还跑来酸你,还真当我们好欺负啊!”   邹盼盼从入职开始就和张晴不对付。这位大姐平日里有事没事就要酸她一句。   秋词性子软,好说话,不愿跟人起争执。可她邹盼盼却不是好惹的。她肆意横行这么多年,从来不知收敛,更不怕得罪人,谁来她都不怕。   “干什么呢!上班期间不好好工作,一个个交头接耳的,真当这里是菜市场啊!”文总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众人身后,沉冷的声线突兀地炸出来。   同事们缩了缩脖子,讪讪然地回了各自的工位。   秋词登录可说app。点开zou先生的主页,翻出他的资料。   他的资料上填写的所在城市是青陵。IP归属地也是青陵。   她点开对话框输入文字。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先生,你是青陵土著吗?】   上午十点,正是上班时间。秋词以为他应该正在忙,不会那么快回复自己。没想到他居然在线,消息一秒就发了过来。   zou:【是。】   福布斯在逃富婆:【你在摸鱼?】   zou:【今天值夜班,白天在家休息。】   难怪这个点也在线。   秋词不知道这人什么职业。但感觉他的工作应该挺忙的。一天中有大半天他都是不在线的。   福布斯在逃富婆:【你会歧视外地人吗?】   zou:【不会,人不该被地域划分成三六九等,没有哪个地方的人是高人一等的。】   福布斯在逃富婆:【可青陵本地人就是有种天然的优越感。而外地人也自发仇视本地人。】   zou:【你被外地人仇视了?】   这位zou先生果然会抓重点。   福布斯在逃富婆:【被我同事酸了。】   zou:【你很困扰?】   福布斯在逃富婆:【谈不上困扰,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们。很多时候,在外地同事面前,我青陵土著的身份就是原罪。很糟糕,我从小就不擅长反驳他人。即使我占理。】   这边,坐在阳台喝咖啡的邹行光在看到这条消息时,他越发笃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想,这位富婆小姐年纪不大。没准刚从象牙塔里出来。   等她再年长的几岁,她大概率就不会为这种小事而感到困扰了。   在任何一座城市,有本地人,那就一定会有外地人。本地人和外地人的矛盾天然存在。只不过在大城市更为明显。这不是他们所能改变的。只要这座城市的政策不排外那就够了。   zou:【不用理会,冷处理。能酸你本地人身份,你同事的情商也好不到哪里去。】   福布斯在逃富婆:【你不反驳她们吗?】   zou:【很遗憾,我跟你一样,也不擅长反驳他人。】   看到这句话,秋词的心情一下子变好了。之前因为同事的那点小郁闷瞬间一扫而空。   这位zou先生可真是一位知心网友。   原来这个世界上也存在和她一样的人。   福布斯在逃富婆:【你不觉得这样不好吗?老是吃亏。】   zou:【一味的口舌之争纯粹是在浪费生命,人应该把有限的时间和精力放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面。为了你同事这样的人不值得。】   从小到大,身边的人总说秋词好说话,来者不拒。所谓的好说话只是她不善于拒绝,更不擅长反驳。她好像什么都可以接受。说好听点是好相处。其实说白了就是逆来顺受。   她一直觉得这是一种性格缺陷,她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成年以后也试图去改变。但自小养成的性格,经年累月下来,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得掉的。她时常深受其扰。   第一次听到zou先生这样的解读。他把一些没必要的反驳定位为口舌之争。而我们不应该为了不值得的人去进行口舌之争。   她突然之间觉得自己不擅长反驳他人的性格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福布斯在逃富婆:【那你会找外地人吗?】   秋词发完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没问过zou先生是不是单身。打从一开始她给他定位的就是一位喜好花卉,蕙质兰心的单身男性。   她一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细节,他已经三十二岁了。这个年纪的男人,没准早就有女朋友了。可能还结婚了。兴许连孩子都生了。不然他也不会那么了解小朋友的喜好。小侄女的生日礼物还是他帮忙挑的。   想到这里,她赶紧追过去一条消息。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先生,你单身吗?】   作者有话说:   邹医生成功躲过了女骗子,却栽在了偷心贼手里。   哈哈哈~   我争取15章让这两只正式见面。   友情提示:网恋虚谨慎,请下载国家反诈app。 第11章   【zou先生,你单身吗?】   短短的一行字,让邹行光瞬间陷入了沉思。   咖啡端在手里,直接忘了喝。   他不由眯了眯眼,眸色深沉,充满了考究。   他的网友在问他是不是单身。一个女孩问一个男人是不是单身。这意味着什么?   隐藏的海王终于要忍不住暴露她的狐狸尾巴了吗?   他禁不住怀疑,是不是从一开始这就是富婆小姐撒的网?   为的就是他这条“大鱼”?   他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捧住手机,正准备回复。   屏幕上方立即跳出了另外一条消息。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先生,你千万别误会。我没有想要打探你隐私的意思,如果你有女朋友,或者结婚了的话,我觉得我们的聊天就该适可而止了。】   不过一两分钟,邹行光终于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被高高抛起,又被轻轻放下”。他的心情犹如过山车,忽上忽下的。   他勾唇失笑,暗骂自己脑补太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很明显,富婆小姐只是一个年龄不大,心性单纯的女孩。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青涩和纯真。这是一个刚出象牙塔的姑娘,还没经历社会毒打,怎么可能会是广撒网的海王。   这个小姑娘很有原则,也很有底线。即使是在二次元,虚拟的网络世界,她也严格坚守社交准则,并不乱聊。一个有对象的男人,倘若还天天和女孩网聊。这怎么看都是渣男行径。即使他们的聊天记录并不暧昧。   邹行光在感情层面无比保守,他和一切女性都保持着安全距离。在社交软件上亦是如此。他的学识和教养绝不允许他做出聊.骚的事情。   ——   不知道是不是公司的网卡,秋词等了老半天,对方的消息才慢腾腾地传过来。   zou:【我单身。】   收到这简短的三个字,秋词登时松了口气。   迄今为止,她对这位zou先生非常有好感。她好久没遇到这么合拍的人了。还是一位男性。她希望能把这段和谐友好的网友关系一直维持下去。如果他有对象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删掉他。那样还是很可惜的。   好在他单身。   福布斯在逃富婆:【聊天继续。】   zou:【不怀疑?】   隔着网络,难辨真假,他说单身就一定是单身吗?多的是渣男有女朋友,有妻子,在网上还立单身人设,骗那些无知少女。   可秋词对他的话就是深信不疑。她也不知道这份信任究竟源自哪里。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先生,你相信人和人之间天然的磁场吗?】   zou:【什么意思?】   福布斯在逃富婆:【虽然我们没聊几天,也没见过对方。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非常相信你。有些人不用见面,照样能够一见如故。】   秋词突然想起了一句话,不知道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好看的皮囊千千万,有趣的灵魂亦不少,与我投契的却为零。   大概这位zou先生就是与她投契的那个人。   她调整了下坐姿,晃了晃长腿,低头闲适打字——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先生,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zou:【我以为我们已经是了。】   秋词抱住手机傻笑了半天。   ——   聊了半天本地人外地人的话题,以至于秋词完全忘记告诉zou先生她的化肥已经到了。   等她再想起时,已经是晚上了。   再登录可说app,秋词发现系统给她推送了软件更新的提示。这次的更新优化了原有的一些bug,并上线了两项新的功能,一项是表情包,另外一项是消息撤回功能。   这两项新功能对于秋词来说可太惊喜了。必须要给程序员小哥哥加鸡腿。以后她就可以用表情包轰炸zou先生了。再者她这么反复无常,容易纠结的性子,迫切需要消息撤回的功能,省得自己说错话。   她分分钟更新了软件。然后第一时间向zou先生分享这一好消息。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先生,可说上线表情包辣!】   福布斯在逃富婆:【(开心到模糊表情包)】   福布斯在逃富婆:【(开心到跳舞表情包)】   福布斯在逃富婆:【忘记跟你说了,我化肥到了。】   一连四条消息发过去,对面的人安安静静。zou先生并不在线。   秋词想起他晚上要值夜班,肯定没空上线。   秋词按照客服给的剂量给她的秋英施了肥。   这些天过去,秋英已经开了十几朵花了。距离它填满院子还非常遥远。不过她有信心,一定会实现的。   在知春里,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小院子。有人种花种草,有人养鸡养鸭。秋词却一直荒废着。   如今她不想让小院继续荒废下去。她打算好好打理院子里的这块空地。她不止翻出了外婆的水壶,还翻出了铁铲,铁楸这些工具。   打算等周末休息时好好倒腾这块地,再种一些好养活的植物。   之前买的那些花种还剩一些。一小包,一小包,分门别类装在塑料袋里。塑料袋上面贴了花种的标签。绣球、月季、百日菊、向日葵、午时花……杂七杂八十多种。   她拍了照片发给zou先生。   福布斯在逃富婆:【我应该种什么花?要好打理的。】   知道他不在线,留完言秋词就没再管了。洗了个澡,早早就睡了。   ***   邹行光今晚值大夜。   临时接了个手术,一直忙到半夜两点才闲下来。   回到办公室。疲惫不堪的身体陷进办公椅,他给自己泡了杯咖啡醒醒脑。   香醇浓厚的黑咖啡,苦涩难耐。几口下去,邹行光的脑子这才慢慢活络起来。   他从抽屉里摸出手机。   这是他的习惯,上手术之前会把手机锁进抽屉。等下了手术再取出来。   通知栏挂了一大串消息。清明节快到了,各大电商平台都在疯狂推送促销活动。这年头连清明节都被这些电商平台给玩坏了。   不止这些垃圾信息,还有未读微信。   他逐一清理完,最后注意到可说上有好几条未读消息,全部来自富婆小姐。   可说上线了表情包功能。邹行光有预感,富婆小姐以后一定会疯狂砸表情包,对他各种狂轰滥炸的。   他骨子里就是严谨刻板的,甚至有些守旧,很难跟上年轻人。即使是发信息也是条理清晰,一板一眼的,连标点符号都不会出错。妹妹就老嘲笑他是老干部,太out了。   他从来不整那些那些花样百出的表情包。他觉得很麻烦。   可当看到富婆小姐发过来的这两张表情包时,他居然并不是那么排斥,好像也可以接受。   他更新了软件。尝试着给富婆小姐发了张表情包。   zou:【(玲娜贝儿抱抱表情包)】   注视着这只可爱的狐狸,男人的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明显。   富婆小姐还给他发来了花种照片。   看来这姑娘是真打算要好好种花了。   zou:【百日菊,午时花,向日葵都比较好打理。】   ***   第二天刚好是周六,不用上班。   秋词一觉睡到日晒三竿。   翻了翻冰箱,随便煮了碗面条解决了午餐。   得了zou先生的指点,秋词就撸起袖子开始种花了。   还是花种,都要事先泡发。   拿器皿将花种分门别类用水泡好。秋词就开始清理院子里那块空地了。   锄草,松土,忙活了好几个小时。   直到下午四点才忙完。   她汗流浃背,累得不行。   这活儿可真不是人干的。她才弄了这么一小块地,她就快累趴了。也不知道外婆她老人家以前种好几亩地是怎么忙活过来的。   丢掉锄头,秋词赶紧上楼洗澡。   邹盼盼在微信里约她去精言大厦吃饭。一再叮嘱她今晚要穿得漂亮一点,最好能穿裙子。   邹小姐什么都不透露,自以为藏得很好,想给她一个惊喜。其实秋词什么都明白。这姑娘是想悄咪咪地把她大哥介绍给她。   虽然秋词只想搞钱,压根儿没心思谈恋爱。   可邹盼盼这么煞费苦心组这个局,她总不好不出席。毕竟朋友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她都计划好了,今晚出门见这位邹大哥一面。权当多认识一个朋友。过后再和邹盼盼说清楚,让她别再乱点鸳鸯谱了。   邹小姐叮嘱她穿得漂亮一点,最好能穿裙子。可秋词平时很少穿裙子,基本上都是衬衫、卫衣、牛仔裤,怎么舒服怎么来。   她翻遍衣柜才找出一条法式复古风的绿色长裙。撞色的荷叶边娃娃领,单排扣斜衣门襟,高腰设计,搭配系带蝴蝶结,轻熟又温柔。   这条裙子还是她之前专门买来拍毕业写真的。寝室其他三个姑娘一直嚷嚷着要拍毕业写真。秋词被迫参与了。   拍完写真,这条裙子就没了作用,被她丢进衣柜吃灰了。   虽然她没心思和邹大哥相亲。但朋友的大哥,第一次见面,穿得大方得体一点,给人家留个好印象,这是最基本的社交礼仪。   怕晚上会冷。秋词在裙子外面搭了件象牙白的针织开衫,脚上蹬一双浅口豆豆鞋,温柔又不失优雅。   她细致地化了个淡妆,对着镜子抹上豆沙色的口红。   她满意地弯了弯嘴角。   背上帆布包出门。她搭5号线前往精言大厦。   进到地铁站后,刷手机通过了闸机。   在站台等了几分钟,隧道里猛地涌出一阵凉风,瞬间带起了人群的躁动。列车缓缓进站。   晚高峰,站台上挤满了人。口罩遮住了人们的面容,只露出一双眼睛,充满了警惕。   大家伙一致盯着车门,都在暗中蓄力,想要一招致胜——成功挤上地铁。   铃响过后,车门大开,一大波人下车。   不等车上的乘客下完,站台上候车的年轻人已经迫不及待往车门方向挤去。   秋词被夹在人群里,像是闷在罐子里的沙丁鱼,进退维谷,吐息困难。   有了前车之鉴,她这次努力护住自己的帆布包上的钥匙扣。要是再被人踩一脚,她家贝儿的狐狸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右手紧紧护住钥匙扣,她奋力挤向车门。   每天上下班都得挤地铁,挤了这么多次,她还是挤不过其他上班族。   她的一只脚踏进了车厢,还有一只脚落在站台上,大半个身子还被排挤在车门之外。   车门被一个胖大妈堵住了,她根本上不去。   维持秩序的安全员骤然吹起了口哨,耳旁紧随而至刺耳的警报声,“车门即将关闭!”   完了!   秋词的脑子一片空白。   挤不上地铁不要紧,大不了坐下一趟。关键她卡在车门口,命都快没了。   “让一下,卡到门了!让我下车!”她惊恐万分,呼吸急促,卖力大喊。   四周全是肉.墙,将她围堵得严严实实的,动惮不得。   “救命啊,我要下车!!”她快哭了,她觉得自己今晚要交代在这里了。   她瞪大双眼,眼神无助又绝望,眼泪硬生生逼出了眼角。   说时迟那时快,车厢里突然伸出一只大手,五指紧贴她纤细的手臂,用力狠狠扣住她,猛地一发力,成功将她拽进了列车。   下一秒,车门重重合上。   秋词劫后余生,思绪断层,有好几秒都反应不过来。眼神呆滞,身体僵硬,只知道傻站着,右手紧握钥匙扣,指节隐隐泛白。   “你还好吗?”温润如水的嗓音淌过双耳,像是有人朝她心间吹了一口气,秋词胸口震颤,条件反射抬头。   她见到了她的救命恩人。一位年轻的男士,口罩遮住了他的面容,一双乌眸暴露在她视线里,幽深如潭,仿佛一团巨大的漩涡,轻易就能让人陷进去。   秋词只看了一眼,她觉得自己陷进去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两只终于见面辣!   邹盼盼这人能处,她天天帮闺蜜和大哥脱单!   哈哈哈~ 第12章   今天是周六,邹行光和往常一样回了趟堰山老宅。中午陪父母吃了顿饭,一直待到傍晚才离开。   他没开车,直接乘地铁5号线回精言公寓。   在路上接到妹妹的电话,一本正经地约他晚上去精言大厦吃饭。还说什么这么久没和他聚餐了,甚是怀念。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准时出席。   让他大老远跑一趟,只为吃个饭。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铁定是想把他骗去精言大厦见她的朋友。   虽然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声明,让邹盼盼别管自己的事情。可显然这丫头根本没听进去,照旧铆足劲儿撮合他和她的朋友。   他想着一直避而不见也不是个事儿,这样的饭局,今天不去,明天肯定还会有。只要邹盼盼不死心,她就会一直不消停。与其这样拖着,还不如趁此机会跟妹妹把话讲清楚。医院的工作已经压得他超负荷了,实在分不出精力来谈恋爱。他暂时还不想考虑和一个人建立亲密关系。   每天上下班都自己开车,碰到轮休也很少外出。邹行光一般很少搭地铁。难得坐一次,竟碰到了意外。   地铁停靠在知春里站时出了事——警报声响起时,一个女孩卡在车门口,上不去地铁。   口罩将女孩的脸完整藏了起来,慌乱之中,她六神无主,眼神无助又绝望,一直在奋力呼救。   可惜地铁里太吵了,她微弱的呼救声彻底淹没在了喧闹不堪的人群里,像是碎石掷湖,惊不起任何水花。根本没人察觉到她所面临的巨大危险。   邹行光因为离得近,亲眼目睹了。人命关天,他不可能视而不见。救人是医者的本能。   没有任何犹豫,他朝女孩伸出手,眼疾手快地攥住了她的手臂,将人用力拖进了地铁。   女孩受了惊吓,呆若木鸡,好半天都没反应,   “你还好吗?”他不禁皱眉,怕她情况不妙。   女孩闻声抬头,两人默然相望,隔着地铁里明亮清澈的光线,彼此的眼神都无处遁形。   想必是刚才的推搡中马尾被人撞散了,松松垮垮地垂在脑后,额前滑落几丝碎发,女孩的模样显得有些狼狈。   她抬手撩开挡在眉前的发丝,邹行光看见了一双漂亮的杏眼,湿漉漉的,亮晶晶的,眼角还残留着几滴清泪。   他以前从来不知道女孩子的眼睛能生得这般好看。即使戴着口罩,他也觉得这是美人垂泪,我见犹怜。   很多年以后,他都记得和秋词的初见。有一个词叫做“一眼万年”。   只不过当时,他记挂秋词的情况,无心深究,轻易便忽视了此刻的震撼。   和这位男士四目相对时,秋词觉得时间似乎都静止了。耳旁的杂音悉数消失,她整个人沉入了海底,五感尽消。   万籁俱寂,世界只余他们二人。   她是被救命恩人的声音拽回现实的,他的声音非常好听,好似春日破冰的涓涓溪流,清冽、细腻、温润人心。   他戴着口罩,秋词看不到他的脸。都说声如其人,拥有一管这么好听的声线,这位男士的颜值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她偷偷盯着他看,他的身材挺拔而瘦削,长腿笔直。黑色长风衣修身,衣领服帖地立着,内搭的白衬衫干净清爽,解了两颗纽扣,锁骨处的皮肤和他身体的其他部位一样白。   衣品很好,气质绝佳。   邹行光问出第一句话时,女孩还是没什么反应,只不过眼中的无助和绝望退散了,眸光流转,熠熠生辉。   “有受伤吗?”他仔细打量女孩,眼神关切。   秋词怔然摇头,瓮声瓮气的,“我没事。”   她深深吸了口气,立刻补充道:“这位先生,谢谢你救了我!”   邹行光见她回了神,身体好像也没什么异样,顿时就放心了。   “不客气,举手之劳。”他的嗓音清透又淡然,大有一种深藏功与名的洒脱。   “被车门卡住很危险,犯不着急于一时,你还可以坐下一趟。”邹行光想起好几年前,儿科曾经紧急收治过一个被地铁车门卡住的小男孩,最后成了植物人,父母天天以泪洗面。职业病使然,他又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秋词乖顺的不像话,“谢谢提醒,我以后不会这么冒失了,保命要紧!”   话题到这里就断了。   秋词其实有很多话想告诉这位先生。他救了自己,她应该好好感谢他。救命之恩,请人吃顿饭都不为过。可话到了嘴边,愣是说不出来。   她无数次责怪自己嘴笨。倘若自己是邹盼盼那样的社牛,此刻就能开启话题,侃侃而谈了。   漫长的心路历程,真要折算时间也不过只是短暂的一两秒钟。   秋词酝酿片刻,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先生,我请你吃饭吧?谢谢你救了我!”   一口气说完,她局促不安地看着对方,心里七上八下的。   男人压下眼皮,向女孩投去一眼,不甚在意道:“都说了是举手之劳,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的拒绝是秋词意料之中的,她没什么好失望的。她反而暗自松了口气。真要让她请一位陌生男人吃饭,她指不定会手忙脚乱成什么样儿。   秋词由衷道:“总之还是谢谢你!”   “没事。”   一段小插.曲到这里算是真正落下帷幕了。   列车疾驰,带起车厢的轻微晃动。秋词还站在车门口的位置,脚下不稳。   她赶紧松开了紧握住钥匙扣的右手,抓住一旁的扶手,让自己站稳。   从邹行光这个角度刚好看见了女孩松手的动作。一只狐狸头不期然撞入眸中。   又是川沙女王?   男人长睫震颤,本能抬眼,自上而下扫视女孩纤细窈窕的身形。   人的记忆时长时短,长到能追溯过往,短到只能顾及眼前。   似曾相识的一幕,轻易就牵扯出了记忆里的某个画面,他想起了不久前自己在三福门店见到的那个女孩。   一模一样的帆布包,一模一样的玲娜贝儿钥匙扣。   那天她穿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今天她穿了一条绿色长裙,知性温婉。前后装束大相径庭。可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记住一个陌生人的背影。而今又只凭一个钥匙扣轻易给认了出来。   邹行光突然想到了富婆小姐。她也有一只这样的钥匙扣。   会是同一个人吗?   那天他就有此疑惑。   富婆小姐的“女儿”被人踩过,脑袋都扁了。   那么这只呢?   邹行光往前迈了两步,刻意拉近两人的距离,睁大双眼,想仔细看清楚这只狐狸。却被一串急促的铃声打乱了思绪。而与此同时,女孩侧过身体,钥匙扣移了位,脱离了他的视线。   来自医院的电话,他顾不得再去深究这只狐狸,果断套上蓝牙耳机接通,“喂,杨主任?”   “行光,我今天脑子晕得很,18床的脊髓脂肪瘤手术你来接替我。”   “好的杨主任,我马上回医院。”   列车刚好抵达第一医院站。邹行光及时下了车。   ***   刚刚劫后余生,秋词下地铁时谨慎多了,生怕自己又被夹门。   跟随汹涌的人流走出地铁口,她直奔精言大厦。   邹盼盼约她在一家网红餐厅茶白春坞见面。   进到餐厅后,并未如愿见到那位邹大哥。只有邹盼盼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双手抱臂,皱着一张瓜子脸,怨气冲天。   秋词眼皮一跳,心里发慌。   邹小姐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怎么了盼盼?”她拉开椅子坐下,卸下肩上的帆布包,转手放到一旁的空位置上。   邹盼盼咬牙切齿,“还不是被我大哥给气的。说好了要过来的,结果又半路放我鸽子,说是临时被主任叫回去动手术了。”   “切!我才不信呢!他们儿科那么多医生,怎么主任天天就逮着他剥削呢?肯定是不想来,就会忽悠我!”   一听邹大哥今晚不来了,秋词不免隐隐窃喜。这样正合她意,她本来就怕跟人相亲。两个陌生的男女坐在一起尬聊,她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心里高兴,可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她善解人意地说:“盼盼,医生工作很忙的,咱们得理解你大哥。他不来我们就自己吃,没关系的。”   “就我哥这样磨磨唧唧的劲儿,他就等着单身一辈子吧!”邹盼盼骂骂咧咧,吹胡子瞪眼的。   秋词安慰她:“你哥那么优秀,肯定不愁女朋友,你就别操心了。”   邹盼盼:“我怕啊!他都三十二了,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根本顾不上别的。照这么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抱小侄子啊?”   秋词:“……”   三十二,和zou先生一样大呢!   她简直哭笑不得,看不出来邹盼盼居然这么着急抱侄子!   “不怕,我把我小侄女给你抱。你可是我亲闺蜜,四舍五入也是你侄女嘛!”   邹盼盼:“……”   邹盼盼掀眼看她,莞尔一笑,“阿词,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幽默了呢!”   和那位zou先生聊久了,怎么着也学了点皮毛。   秋词耐着性子说:“盼盼,我今天之所以过来,就是想把事情跟你讲清楚,你就别再费心撮合我和你哥了。”   “那不行!”邹盼盼支起脑袋,言语激动,“我觉得咱俩有成为一家人的缘分,你必须给我当嫂子!”   秋词:“……”   秋词晕死,倒也不用这么绝对吧?   “盼盼,你听我说,我现在真没心思谈恋爱,你就别难为你哥了。我现在只想一心搞钱,我要买房。”   “你不是青陵土著吗?家里住住不就行了。干嘛还买房呀?”邹盼盼很是不解。   秋词解释道:“我外婆留下的一栋老房子,我要把它买回来。”   “谈恋爱又不影响你搞钱,我哥保证不会拖你后腿。再说了,我哥有钱,你俩要是好了,让他掏钱帮你把房子买回来嘛!多大点事儿啊!”   秋词:“……”   秋词怎么可能让未来男朋友给自己掏钱买房。她的自尊心可不允许她向别人伸手。拿人手短,女孩子就应该自己经济独立,一旦想着依靠男人,她就有了软肋。外婆的房子,她不打算倚仗任何人。她就想凭自己的本事买回来。   “主要我现在一门心思搞钱,根本没心思做其他事。谈恋爱就该一心一意的。我这样会耽误你哥的。”   邹盼盼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略做思考。   不出两秒,她一瞬不眨地望着秋词,目光炯炯,“阿词,你买房需要多少钱?”   秋词:“两百万。”   邹小姐大手一挥,豪气干云,“才两百万,我借你,你就好好跟我哥谈恋爱!”   秋词:“…………”   这么……这么豪横的吗?   作者有话说:   邹盼盼:兄嫂本无缘,全靠我砸钱!   哈哈哈~   这两只终于有正式对话了,不容易啊!   这本属于青陵系列。青陵系列:《早春不过一棵树》,《假坏》,《繁枝之中》,《酒与雪三日》,《我出现在你的生命里》,还有待开的《你听》和《秋日谈》。   围脖有个抽奖活动,感兴趣的宝子可以去瞅一眼,快开了。@喻言时也是禾映阶 第13章   被邹行光放鸽子,邹盼盼今晚格外愤慨,一身戾气。   秋词陪着她在茶白春坞吃了晚饭,又陪她在精言大厦扫货。   各大专柜横扫一通,一个都没放过,人手几大袋。   烧完钱,邹小姐心里痛快了。拎着一大堆战利品回堰山老宅。   临走之前还塞了秋词两条裙子。   她连连摆手。   都是大牌,一条裙子能抵她一个月工资了。她可真不敢收。   邹小姐可不允许她不要,特豪气地说:“咱俩迟早都是一家人,跟我客气啥!”   秋词:“……”   她好像没答应给邹盼盼当嫂子吧?   秋词无奈,只能拎着裙子坐地铁回知春里。   天晴了一整日,到了晚上就开始飘起了细雨。   走出地铁口,檐下长雨不止,雨水淋漓未断,成串透明,路面大片潮湿,积水不断反射出路灯的亮色。   秋词有些懊恼,出门就该带把伞的。   她把帆布包横在头顶,冒雨往家跑。   迎着风雨,鞋底踏过积水,深一脚,浅一脚,身上的针织衫和裙子都被晕湿了。   站在家门口,她伸手弹掉头发和衣服上沾染的雨水。从包里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   “嘎嘎……嘎嘎……”沉闷突兀的两声,在这夜雨迷离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秋词握钥匙的右手徒然顿住。卜一低头,她见到了一只可怜兮兮的小东西——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鹅崽,瘦瘦小小的,弱不禁风。黄色绒毛被雨水打湿,黏成一坨,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雨夜的不速之客,让人毫无防备。   她匆忙把钥匙插.进锁眼,囫囵旋两下,把大门打开。然后俯下.身把小鹅崽抱起来。小家伙卖力在她手心里挣扎,嘎嘎嘎的叫个不停,瞪大眼睛,惊恐万分。   女孩的指腹轻轻抚过小鹅崽的脑袋,柔声安抚着:“别怕!”   小家伙大概是听懂了,瞬间就不挣扎了,安分了下来。   也不知是谁家的小鹅崽走丢了,跑到她家来了。   秋词问了邻居张阿婆。   张阿婆立在门口摇摇头,“咱们周围这几户人家都没养鹅,谁知道它是从哪里跑来的。”   “那怎么办啊?”秋词犯了难,总不能任由它自生自灭吧!   “既然走到了你家门口,你就养着吧!这也是一种缘分。”张阿婆看着那可怜的小东西如是说。   秋词一怔,“可我没养过鹅呀!”   张阿婆:“鹅好养得很!你就给他喂点青菜饲料啥的,很简单的。”   “阿婆,要不还是给您养吧?”她怕自己养不好,万一养死了,可就白白耽误一条小生命了。   “我可养不了!”张阿婆的脑袋摇成拨浪鼓,“我家老头子最讨厌这些家禽,他会骂我的。”   小家伙在她手里探头探脑,一副张皇失措的模样。惹得秋词动了恻隐之心。   她决定把小鹅崽抱回家。   今天傍晚在地铁上,那位善良的男士救了她一命。现在她也救这小家伙一命吧!   她找出吹风机给小家伙把毛给吹干了,又切了点油麦菜给它吃。   绒毛吹干了,颜值瞬间就恢复了。毛绒绒,软乎乎,呆头呆脑的样子,太可爱了。秋词的心都萌化了。   身体回暖,小家伙活络起来,趴在盘子旁慢慢啃油麦菜。   看到它,秋词突然想起自己小学一年级时,在马路边捡过一只被暴雨淋湿的小奶猫。   她把小猫咪带回了家。帮它把毛吹干,还开小太阳给它烘。她陪着它睡了一夜。   第二天小奶猫活了。冲着秋词喵喵叫,还舔她的手心,可爱极了。   可惜它只在家里待了两天,就被母亲丢进河里淹死了。因为大哥猫毛过敏,家里不允许出现这些猫猫狗狗。   秋词哭了好久好久,越哭越伤心,眼泪越流越多,怎么都不会干。母亲被她哭得不耐烦了,反手就甩了她一巴掌。   秋词捂住一边红肿的脸颊直接懵了。她难以置信的望着母亲。完全想不明白,她只是想养一只小猫,她又没做错事儿,为什么还会挨打?   外婆把秋词抱在怀里,略带薄茧的指腹擦过她眼角,温柔地替她拭去泪水,语重心长地告诉她:“乖囡囡,你现在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明白,你和你大哥是不一样的。”   她睁着一双泪眼汪汪的大眼睛,不解地问:“我和大哥怎么不一样了?”   外婆叹了口气,话语无奈,“因为你是女孩子。”   后面随着年岁渐长,她才终于明白,并非她错了,只是因为女孩是原罪。   想起这些过往,秋词的心是皱的。就像是一张白纸被人揉搓了无数遍,折痕明显,无论如何都展不平。   她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闷声闷气道:“以后咱俩相依为命吧!”   秋词对着小鹅崽拍了张照片发给zou先生。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先生,我捡到了一只小鹅崽。】   ***   临时被杨主任塞了台手术,邹行光一直忙到晚上十点才从医院回家。   到家后,他来不及洗澡,直接上了可说。心里一直惦记着傍晚在地铁上救的那个女孩。他很想确认她究竟是不是富婆小姐。   一上线就收到了富婆小姐给他发来的照片。居然是一只呆头呆脑的小鹅崽。   唇角笑意加深,他不紧不慢地回复。   zou:【你打算养它吗?】   福布斯在逃富婆:【当然了,不然我就不捡它了。】   zou:【那恭喜你多了个儿子!】   秋词:“……”   福布斯在逃富婆:【这么小的鹅,哪里看得出男女。】   zou:【我希望你儿女双全。】   毕竟富婆小姐已经有了玲娜贝儿那个女儿了。这只小鹅崽就给她当儿子吧!   秋词:“……”   秋词觉得自己迟早要被这位zou先生给笑死,这人怎么可以这么搞笑!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先生,你给小家伙取个名字吧!】   zou:【你是富婆小姐,它是你儿子,就叫百万吧!】   秋词:“……”   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不过好像也没毛病!   福布斯在逃富婆:【谢谢大佬赐名!】   福布斯在逃富婆:【(咸鱼鞠躬谢谢老板表情包)】   邹行光盯着这张表情包笑了好久。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   邹行光一直在犹豫要不要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想要知道今天他在地铁上救的女孩是不是富婆小姐,现在求证是最好的时机。   然而这个小姑娘非常警惕,她从不在他面前透露任何三次元的信息。即使她说他俩一见如故,他们是朋友。可她对他依然有所保留。   而且她也很敏感。他一旦试探,她必然有所察觉。以他俩目前这层浅薄的网友关系,怕是经不起试探。   几经衡量,邹行光选择继续保持缄默。该他知道的事情,他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   秋词决定养这只小鹅崽,那么在装备方面就必须得跟上。她从邻居张阿婆那里借了只狗笼来,铺上棉絮和绒布,给小家伙做了个简单的窝。   她又到菜市场买了些饲料回来。开启了她的养鹅大业。   秋词觉得她现在变得好忙啊!   白天要上班,晚上要摆摊。还得抽出时间打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如今又得照顾百万同学。   不得不说,zou先生是真的简单粗暴啊!直接给小鹅崽取名叫百万。   一只鹅叫百万,这应该是史上最贵的大鹅了吧!   近几日愈加绵密的春雨宣告了四月的来临。   4月1日,愚人节。也是小侄女秋茗的四岁生日。   秋词对着衣柜开始犯难了。她不知道该穿什么衣服去赴宴。   如果搁平时,她肯定T恤,牛仔裤就出门了。可今晚是小侄女的生日宴。嫂子娘家人都会过来。那么多亲戚朋友,她总不好穿得太随意。   何况秋茗那小妮子小小年纪就是颜控。成天在幼儿园嚷嚷着她有个全天下最漂亮的姑姑。一见到她就人小鬼大地“教育”她:“女孩子一定要学会打扮自己,姑姑你要多穿裙子哦!”   明明自己就是泼猴一个,成天和小男生混在一起,专扯人家小女生的小辫子。居然还一本正经地教育她要多穿裙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一想到今晚要面对那么多亲戚朋友,秋词就心生烦躁。她和家里人的关系自小就寡淡,并不亲厚。到了那些亲戚朋友身上,就更疏离了。每次都只能站在人前职业假笑,疲于应付。   她一直觉得家庭宴会是最没有意义的一项社交活动。   只可惜,人是社会性生物,很少有人能够真正做到孑然一身,置身事外。生在红尘,注定要被诸事所累。   邹盼盼之前塞给秋词的那两条裙子总算有了用武之地。她从衣柜里拎出来,一条酒红色的雪纺长裙,另一条是复古款式的法式波点连衣裙。   她拿不定主意,只能去问zou先生。   迄今为止,她和zou先生是朋友。她的选择困难症一旦犯了,她分分钟找zou先生。而他从来不会感到厌烦,总能及时的给出建议。   她把两条裙子拍了照片发给zou先生。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先生,江湖救急!!】   ***   这边,邹行光刚下班。   车子从医院停车场开出去以后,橙红斑斓的夕阳倒灌进车厢,将整个空间泡得静谧慵懒。   搁在中控台上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两下。   是可说软件熟悉的提示音,提醒他有新消息进来。   男人一手扶住方向盘,腾出另外一只手捞起手机。轻点屏幕划开,看到了富婆小姐发来的消息。   又双叒叕是江湖救急!!   他不禁失笑,这姑娘总有那么多的江湖救急!   点开那两张裙子的照片。他忍不住陷入沉思。   她居然让自己帮她选裙子。   他看上去是那么懂女生穿搭的男人吗?   只能说她是真没把他当外人,什么都要问他。他一个不擅长做选择的人,遇到她以后,都被迫学会了选择。是她治好了他的选择恐惧症。   照片拍得非常清晰。邹行光放大后看到了衣领商标上的尺码:S码。   这身材倒是很符合他那个有过两面之缘的女孩。   看到这两条裙子,邹行光第一个反应就是富婆小姐今晚应该要去赴什么重要的约会。不然女孩子不会在穿衣上这么纠结。   zou:【晚上有约会?】   作者有话说:   小鹅崽:今天我是主角,身价百万!   哈哈哈~   喻先生在他厂房收养了两只流浪狗,一只叫影视,一只叫版权。后面他又给我的兔子取名叫金榜。我有种错觉,我好像马上要金榜影视一条龙了!哈哈哈~ 第14章   邹行光的消息传过去,对面隔了一两秒就回复了。   福布斯在逃富婆:【我小侄女生日。】   zou:【小侄女生日也需要这么隆重打扮?】   邹行光多少有些不解。都是自己家人,何必费心捯饬。   福布斯在逃富婆:【我小侄女是颜控,她喜欢她的姑姑穿漂亮的裙子。】   邹行光:“……”   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看得出来富婆小姐应该很疼爱她的侄女。会特意去迁就一个四岁小孩的喜好。   异位而处,倘若妹妹邹盼盼生个女孩。他这个当舅舅的肯定也非常疼爱她。   说实话,邹行光压根儿不懂女孩子的穿搭。他身边的女性朋友很少。偶有一两个女同事能聊得来的。他也不可能跟人家聊穿搭。妹妹邹盼盼倒是对穿搭颇有研究,自成风格,每套衣服穿在身上都很有特色,丝毫不需要他操心。   他只能以他的审美给出建议。   zou:【我喜欢那条波点的。】   福布斯在逃富婆:【听你的,zou先生的审美肯定不会有错。】   ***   秋词果断换上了那条法式波点连衣裙。   植绒双皱面料,波点立体,黑白拼接海军领,收口泡泡袖,撞色门襟,单排扣可解开,设计高级。外搭一件薄荷绿的长风衣,裸色细高跟,颜色清新明快。   这一身装束知性又亮眼,为她提升了不少气质。   刚出校门的女生,哪怕衣着尽量往职场女性靠,骨子里残留的青涩和稚气始终是衣料所无法掩盖的。   对着镜子慢吞吞地化了个淡妆,最后补上珊瑚色的口红。   秋词弯了弯嘴角,背上帆布包出门。   ——   大哥秋文的新房买在市区的清溪粤庐小区。   这是大哥大嫂的婚房。   为了这两人结婚,举家之力,东拼西凑,才买下这套房子。光付个首付都掏空了秋家的家底。更别提他们每个月来要背两万多的房贷。   5号线转2号线,秋词转了两趟地铁才到。   到了小区门口,看到眼前这一栋栋统一的户型,她悲哀地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忘记大哥家是几栋了。她只记得是19楼,1902室。   太久没来了,她都生疏了。   她原地回忆了一下,毫无印象。都是一样的户型,都长一个样儿,根本分辨不出。   几栋楼里乱窜,她找了半天没找到。   秋词不敢给母亲姚木华打电话。她怕被骂。都能忘记自己大哥家,她绝对是头一个。   正一筹莫展之际,秋词的手机响了。   小侄女秋茗用她的电话手表给自己打来了电话。   盯着屏幕上方那串备注,秋词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她分分钟接通。   “姑姑,你怎么还不来啊?是不是忘记我生日了。”小女孩的奶音透过手机听筒传了过来,怨气冲天。   秋词几乎都能脑补出小妮子撅着小嘴抱怨的样子。   秋词干笑一声,“哪能忘记咱们家大宝贝儿的生日呀!我已经到你们小区了。”   秋茗小朋友一听姑姑到小区了,立马就兴奋了,激动道:“姑姑,那你还不赶紧上来!礼物,我要礼物!”   秋词:“放心吧,礼物少不了你的。”   “那个茗茗……你家在几栋来着啊?”   手机那端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嗓音,“茗茗,是不是你姑姑?问下她到哪儿了?”   秋茗小朋友奶声奶气地说:“姑姑说忘记咱们家在几栋了。”   下一秒,那边传来一阵剧烈的咆哮声,“要死了秋词,你居然忘记你哥家住几栋?!”   秋词:“…………”   ——   大哥家在7栋一单元19楼,1902室。   秋词花了五分钟准确找到。   站在门口摁了门铃。   她深深吸了口气,给自己打气:稳住,我们能赢!   防盗门一开,姚木华女士围着围裙,手里举着锅铲,立在门口,扯着大嗓门直接开吼:“秋词,你这丫头成天记什么的?你大哥家你居然也能忘记。你可真是个人才!”   姚女士的河东狮吼秋词听了二十来年早已习惯。甚至可以说是麻木。老父亲就是受不了姚女士的大嗓门才坚决要离婚的。   她扯了扯嘴角,随口胡诌:“这两天加班,脑子一直不怎么清楚。”   姚木华翻了翻眼皮,没好气道:“你怎么没把自己给弄丢了啊!”   秋词倒是想把自己弄丢,小时候就时常冒出这个念头。三年级时,她还故意自己“走丢”过一次,一个人偷偷跑到市区去。在街上晃荡了一整天,又累又困。最后不得不灰溜溜地回家。   然而全家上下压根儿就没人发觉她离家出走了。   “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脑子里装了些什么!”   秋词懒得搭理母亲,不发一言,低头换鞋。姚女士这种性子,你越顶嘴就越拱火。最好保持缄默,任她数落。她说个四五句,也就不说了。   “妈,锅里的鱼要糊了!”一个温柔的女声横.插进来,骤然打断姚木华的话。   “哎呀,我的鱼!”姚木华顾不得数落女儿,举着锅铲着急忙慌地冲进了厨房。   秋词认得这个女声,来自她的大嫂梁淑敏。   梁淑敏如今在4S店当销售。成天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她能言善辩,反应迅速,且开朗健谈,和谁都能聊到一块去。相比之下,当程序员的大哥秋文就比较沉默木讷了。   秋词撩起眼皮,乖乖喊人:“大嫂。”   梁淑敏笑容满面地招呼道:“阿词,快进来,就等你来开饭了。”   梁淑敏站在门口打量了秋词两眼,平日里素面朝天的小姑娘,今晚正儿八经的打扮起来,倒是相当惊艳。   年轻真好啊!皮肤细腻又有光泽,满满的胶原蛋白,关键还有活力。不像她们这些三十岁以后的女人,所谓的精致,所谓的光鲜亮丽全是化妆品堆砌出来的。   难怪男人永远都喜欢年轻的小姑娘。   “阿词,你今晚这身很漂亮哦!”梁淑敏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不知道这句话有几分真心,秋词还是腼腆一笑,“大嫂今天也很漂亮!”   女儿的生日宴,梁淑敏这个女主人当然要盛装打扮一番。她穿一条赫本风的长裙,明艳的酒红色,衬得她唇红齿白的。   秋词暗自在心底庆幸:感谢zou先生帮她选了她身上这条波点裙。她要是穿了那条酒红色裙子过来,就和梁淑敏撞一块去了。那样得多尴尬啊!   梁淑敏正欲说话,一个白影从她身旁快速袭过,直接撞进了秋词怀里,稚嫩的声音顷刻灌入耳中,“姑姑,我的礼物呢!快给我!”   四岁的小朋友猛地冲过来,秋词重心不稳,险些被撞倒。   她赶紧扶住小朋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瞧你这心急的样儿!礼物还会少了你呀!”   秋词从帆布包里翻出一只包装精致的礼盒,往小朋友跟前递,“喏,你的礼物!”   秋茗小朋友咧嘴直笑,夺过礼物就开始拆了。   梁淑敏笑着对秋词说:“阿词,让你破费了。茗茗的玩具家里一大堆。”   秋词笑了笑,“没事的大嫂,茗茗生日,这是应该的。”   “哇哦,是太空泡泡机呢!”小丫头拆开包装盒,面露惊喜。   秋词揉了揉小朋友毛茸茸的小脑袋,“茗茗,喜欢吗?”   小妮子抱着不撒手,“喜欢!”   “姑姑,你陪我玩吧!”她拉着秋茗就去了自己的儿童房。   梁淑敏目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进了房间。   “这茗茗倒是和她姑姑很亲啊!和咱们家的人倒是生疏得很。”   说话的是梁淑敏的母亲,秋茗小朋友的外婆,一开口满满都是酸味儿。   梁淑敏沉声道:“头几年阿词带茗茗带的多,跟她亲很正常!”   老太太捅了捅女儿的胳膊,压低声音问:“老房子的事儿你和秋文说了没?”   梁淑敏:“秋文说都听我的。”   老太太:“你婆婆为儿子,肯定不会反对。就怕你这小姑子不同意。”   梁淑敏冷冷一笑,不甚在意,“她才几岁,能掀起什么风浪来?再说了,她一个女孩子,以后都是要嫁出去的,娘家的房子她还想惦记啊?”   老太太听女儿这么一说,顿时放心了。   “你如今肚子里还有一个,等孩子出生,你和秋文把知春里的老房子卖了,凑个首付,你们再买一套学区房,孩子将来好读书。”   作者有话说:   昨天暴雨加上游泄洪,城区全淹完了,今天断电断网。拿手机勉强码了一章。有点粗糙,等来电以后我再修。   最近南方地区到处发洪水,盆友们都要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第15章   秋词在房间陪小侄女玩了会儿泡泡机。没过多久就开席了。   她进厨房帮忙端菜。   “你大嫂怀孕了,这鸡汤是给她炖的,你给她端去。”姚木华忙着煎小黄鱼,指挥女儿把高压锅里的鸡汤盛出来。   秋词面露意外,“大嫂怀孕了?”   姚木华神色喜悦,“要了好几年没要上,这次终于要上了。”   要了好几年?   茗茗今年才四岁,就要了好几年了?分明就是从茗茗一出生,他们就惦记着再生个男孩。   秋词开始心疼茗茗了。倘若大嫂肚子里的这个是男孩。等弟弟出生以后,只怕茗茗就要失宠了。   当然,这不是她所能干涉的。她身为女孩,自小就被家里人忽视和区别对待,她爱莫能助。   她沉默不言,拿来不锈钢勺子盛鸡汤。   刚煮好的鸡汤,高压锅才放完气,热气腾腾。   秋词小心翼翼把鸡汤盛到瓷碗里。   刚端起来,准备端出厨房。   秋茗那小妮子又没轻没重地冲过来,往秋词跟前凑,“姑姑,你在厨房啊!我到处找你呢!”   “茗茗,别过来,会烫到你的!”秋词嘴里紧张地喊着。   怕鸡汤烫到小侄女,她猛地后退。没曾想厨房地板太滑,一个踉跄,高跟鞋瞬间移位,手剧烈一抖,一大碗鸡汤连同瓷碗落地,摔了个粉碎。   “啪……”   一声巨响,炸得秋词脑瓜子嗡嗡的。   鸡汤流了一地,她身上那条波点裙也没能幸免,全是油渍。   空气凝滞了一瞬,耳旁立即爆发出一个尖细的女声,“秋词,你个死丫头,让你端个鸡汤都端不好!一天到晚毛手毛脚的,什么都不会做!”   “这是我托人到乡下买的老母鸡,人家养了好几年的,一只鸡就两百多块,全让你给嚯嚯了!”   姚木华顾不得锅里的小黄鱼,指着秋词的鼻子一顿骂。   她的视线扫到秋词脚上的高跟鞋,脸色黢黑,厉声道:“学人家穿什么高跟鞋?厨房地板这么滑,你是不摔倒不舒服是吧?”   秋词摁住自己的手背,神经麻木。   突发事件,惊动了客厅里的人。   梁淑敏闻声而来,“什么东西砸了啊?”   姚木华斜了女儿一眼,没好气地说:“这丫头,让她端个鸡汤都端不好,笨死了!”   梁淑敏走到跟前,关切地问:“阿词,没烫到吧?”   秋茗摇摇头,“大嫂,我没事。”   一见儿媳妇进了厨房,姚木华忙说:“敏敏,厨房油烟味儿重,你快出去,等会儿又要吐了。”   秋词吸了口气,“大嫂,你快出去吧!”   梁淑敏:“妈,就一碗鸡汤而已,您别怪阿词,她又不是故意的。”   姚木华冷哼一声,“从小到大都这么笨,一点长进都没有,尽随秋运国那个死人了!”   姚女士每次骂女儿,她都会捎带上她的前夫。   梁淑敏拍了拍秋词的肩膀,“等会儿到我房间拿件衣服换了,裙子上都是油。”   秋词摇摇头,“不用了大嫂,就这么点油,没关系的。”   梁淑敏不做勉强,跨出了厨房。完全没注意到缩在角落里的秋茗。   茗茗明显是被吓到了,傻愣愣地杵着,石化一般,一动不动。   秋词踏过一地狼藉,走到茗茗跟前,柔声说:“茗茗,你先到外面去。”   “哦!”小朋友呆愣愣地离开了厨房。   姚木华催促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收拾!”   秋词顾不得手背的疼痛,拿来扫帚和拖把处理这一地狼藉。   ——   清扫完,外头已经开席了。   秋文被困在公司加班,众人也不必等他。   茗茗的外婆热情地招呼道:“阿词,快来吃饭!”   秋词牵扯了下嘴角,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她一坐下,茗茗就嚷嚷着要跟她坐。从她外婆身边跑了过来。   小朋友抓着秋词通红的手背,小心翼翼地问:“姑姑,你疼不疼啊?”   秋词摇摇头,“姑姑不疼。”   “不怕姑姑,茗茗给你呼呼。”小姑娘笨拙地举着她受伤的手吹气,“姑姑以前给茗茗呼呼,茗茗立马就不疼了。”   眼眶发酸,她使劲儿吸了吸鼻子,不让眼泪滚落下来。   好不容易吃完一顿饭,秋词一刻都待不下去,提前走了。   茗茗抓着她的手,死活不让她走。   “茗茗乖,姑姑过两天再来看你。”秋词极力压制住翻涌的坏情绪,柔声安抚小侄女。   茗茗撅着小嘴,“姑姑骗人,姑姑都好久没来看我了。”   秋词:“之前是姑姑工作太忙了,现在不忙了,过两天姑姑就来看你。”   茗茗:“那好吧,姑姑不许骗人。”   小朋友被成功忽悠过去。秋词得以脱身。   她快步走出小区,直奔地铁站。   直到坐上地铁,她才松开了手背。手背一片通红,牵扯出钻心的疼。   身旁坐着一个年迈的老太太,用青陵话问她:“小姑娘,你这手是不是烫到了啊?要赶紧擦药膏哦!”   她可以容忍至亲之人的一切忽视和伤害,却扛不过陌生人的一句关心。   我们总在突如其来的善意面前溃不成军。   她瞬间破防,眼眶通红。   秋词下了地铁。   站内换乘,她要乘5号线回知春里。   跟随人流乘上自动扶梯。周围的人都怪异地盯着她看,像是在看怪物。   秋词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还穿着一条洒满了鸡汤的裙子。裙子是白色的,一旦沾上污渍,格外显眼。   秋词的情绪她全线崩盘,她再也不想穿着这样一条裙子忍受他人异样的眼光。   扶梯到头,她直接出了站,直奔精言大厦。   ——   精言大厦三楼一整层楼都在卖女装。进驻的全是一线品牌。最次的也是F&S和AH这样的快销品牌。   以秋词如今的经济能力,她连这两个快销品牌都负担不起。   她顶着导购员异样的目光冲进F&S门店。站在那一排排簇新漂亮的衣服前,她居然不敢把自己的手伸出去。她没勇气挑衣服。   刚才一门心思想换掉身上这条脏裙子。可真进了店里,她却犹豫了。   她僵硬地站了一会儿,又再次顶着导购员异样的目光灰溜溜地走出了门店,犹如丧家之犬,狼狈至极。   秋词当然可以任性一次。不管不顾地挑一身衣服买单走人。她卡里还不至于连付一套衣服的钱都没有。几百块钱她还是掏得出来的。   可买完单以后呢?   这几百块可能是她半个多月的生活费。也可能需要她摆摊好几天,给人做好几次美甲才能挣回来。   一套衣服她就花了好几百。外婆的房子怎么办?她什么时候才能攒够那数额庞大的两百万?   她白天上班,晚上到紫金广场摆摊,省吃俭用,一块钱恨不得掰成两块来花。为了什么?还就是为了能早点攒够两百万,把外婆的老房子买回来。只要房产证一日没到她手上,她就一日不得安心。   她可以暂时承担这一套新衣服。可她却承受不起买完单以后满腔的懊悔。   看看,这就是穷人的悲哀!连奔溃都要考虑后果。   那一刻山呼海啸,地动山摇,秋词途经了自己的废墟现场,断壁残垣,重塑无门。她整个人轻易就被坏情绪给击垮了。   成年人的奔溃只需一秒。   她跌跌撞撞地乘自动扶梯下到一楼。   这座奢侈的大厦不是秋词该久留的地方,她应该马不停蹄地坐地铁回家。   到家以后赶紧冲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忘掉。最好明天一早就能满血复活,继续投身战斗。   可惜双腿如灌铅块,她迈不开步子,越走越慢,越走越慢……   她伸手扶住一旁的白墙,佝偻着身子,像是迎着风雪的耄耋老人,几乎站不住,似乎下一秒就会倒地而亡。   口罩捂住口鼻,脸上的妆早就花了,黏腻得要死,她吐息困难,难以透气。   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汹涌泛滥,顺着脸颊不断滑进嘴角,她尝到了一股子咸涩味儿。   秋词自诩不是那脆弱的人,她很少哭。从懂事以后她就明白,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别人不会因为你哭就同情你。更不会因为你哭就停止对你的伤害。哭,解决不了任何事情。该你面对的,你一样都逃不掉。   可是今天,在这一刻,她突然绷不住了。   今晚她就不该去参加小侄女的生日宴的。她就应该离那些人远远的。   小孩总渴望长大。可长大了又有什么用呢?看似到了能掌控人生的年纪,事实上还是什么都掌控不了。   亲情,爱情,金钱,名与利,她一样都没有。   头顶照明灯透亮,刀尖一样扎着秋词的眼珠。   也不知是光线刺眼,还是泪水模糊视线,她完全睁不开眼睛。   隐约之中,她似乎看见了一个高大的男人朝自己走来。   他迈着大步,脚步急促,走动间带起风衣衣摆的摆动,时起时落。   须臾,他终于在自己面前站定。阴影瞬间洒下,将她整个罩住,像是形成了一个保护圈。她置身圈内,看见了一只漂亮的大手,手指纤长,骨节分明,力量感十足。   标准的外科医生的手。   男人手里捏着一包纸巾,清润好听的嗓音自头顶缓缓响起,是那春日破冰的溪涧,潺潺流动,似乎淌进了秋词的心里,“擦擦吧!”   她恍然一怔。好熟悉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作者有话说:   邹医生又来治愈我们阿词辣!   说一下哈,接到编辑通知,明天入V,零点更新万字肥章(三个小时以后)。这篇文不长,一杯奶茶钱,码字不易,请宝子们多多支持!   V章有红包掉落哦!   下本开《反捕》,企图当渣女的御姐VS白切黑小奶狗,姐弟恋,差五岁,喜欢可以提前收藏。   文案:大学毕业后,为了追随男友,荀听毅然决然留在一线城市打拼。   两人租了一间小房子,开始了北漂生活。   然而五年以后,男友劈腿,惨遭失业,荀听狼狈不堪。   无奈之下,只能滚回老家发展。   退房时,她意外见到了房东阿姨的儿子谭净初。   少年穿清爽的白衬衫,颊边梨涡闪现,笑得温和又纯良,“姐姐好!”   荀听脑子一晕,当即决定,“这房不退了,再租半年。”   回什么老家,泡小奶狗要紧!   -   经过荀听的努力,她终于把小奶狗泡到手了。   她本意是玩玩,没想和谭净初天长地久。   半年租期一到,她果断打包行李走人。   可惜还没走出小区,她就被谭净初给抓了回来。   少年腹黑一笑,“姐姐,我家的房子是这么好续租的吗?”   荀听:“……”   去他妈的温和纯良!   原来她才是那个傻白甜! 第16章   邹行光今天出门诊。   春季是流感高发期, 儿科天天爆满,感冒发烧的小孩扎堆往医院跑。   他整个人就好像是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埋头忙了一整天。临近傍晚下班时, 他才空闲下来。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秦问那家伙就来医院抓他了, 邀请他去参加他的生日趴。   说实话,邹行光不太记得秦问的生日。这位少爷一年好像过好几次生日, 他对对方的话存疑。   不过既然师弟亲自来请他, 他当然要参加。   他朋友不多, 秦问算是一个。一般秦问约他, 他都不会缺席。   秦少爷的场子一向安排在檐外听雨,余家人的地儿,私.密.性和安全性都有保障。   到了檐外听雨,邹行光才发现还真是秦少爷的生日, 过的还是农历生日。   只不过这农历生日和愚人节撞到了一起。   他不禁想起了富婆小姐的小侄女,也是今天的生日。   这会儿她应该陪着小侄女过生日,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聚在一起。   也不知道小朋友喜不喜欢那只泡泡机。   想到这里,邹行光给富婆小姐去了一条信息。   zou:【小朋友喜欢泡泡机吗?】   这条消息石沉大海,富婆小姐没回复。想必是在忙,顾不上看手机。   包厢里坐了一大堆人,都是秦问那个圈子的人,一群富二代,官二代。他表哥宋雁书、表嫂季悄吟、发小夏君岱、纪岑、苏寒影、余初尘和余初和两兄弟, 男男女女,十来个。   邹行光和这些人都不太熟。不是同一个圈子的人, 平时也玩不到一块去。只是因为秦问的缘故, 偶尔又会聚到一起。彼此刷个脸熟, 打个招呼,再无其他。   大佬的场子,他融不进去。他又不会喝酒,一个人端着杯果汁坐在角落里,百无聊赖地抱着手机刷了半天。   虽然寿星公时不时就招呼他,可他还是觉得这生日趴怪没意思的。也就秦问喜欢搞这套,他就从来不在外面庆祝生日。   闹腾了近两个小时。散席后,邹行光开车回精言公寓。   路过精言大厦,想起家里花瓶里的花枯了,想买点新的换上。于是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乘电梯上了一楼。   一楼有好几家连锁花店,邹行光常去的是一家叫做“悄吟”的花店。   据说是秦问的表哥宋雁书为他妻子季悄吟专门开的一家花店。一开始只卖灰蓝色郁金香这一种花。不为挣钱,只为博美人一笑。后面才正式经营起来,差专人打理,慢慢形成了规模。   大佬的浪漫自然是他们这些普通人望尘莫及的。   邹行光喜欢花,他平时也养花。而这家花店又恰好离自己住的精言公寓很近。于是就时常光顾。   在距离花店不到两米的距离,他的眸光捕捉到了一个年轻的女孩。   准确来说应该是女孩身上的那条裙子最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复古款式的法式波点连衣裙,立体波点,黑白拼接海军领,收口泡泡袖,撞色门襟,侧腰单排扣……   这些元素组合成了一条邹行光非常熟悉的裙子。就在几个小时以前,他刚刚见过。富婆小姐让他帮她选裙子,他选了这条。   只不过现在这条裙子被沾染了油渍,黄橙橙的一大片,触目惊心。   男人长睫震颤,频率过快,剧烈煽动起来。   他着急忙慌地掏出手机,点开可说app,翻看他和富婆小姐的聊天记录。拎出裙子的照片。   邹行光低头看两眼照片,又抬头看两眼女孩身上的裙子,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以至于眼睛都有些酸疼。   他没看错,是一模一样的裙子。应该说就是同一条。   松散的低马尾,栗色的天然卷,纤细匀称的身形,白色帆布包,玲娜贝儿钥匙扣……   赫然就是那天在地铁上他救的那个女孩,也是他在三福门店只见过一个背影的女孩。   她们是同一个人,就是富婆小姐。   他屏住呼吸,心湖翻涌澎湃,浪花拍打礁石,一圈一圈不停在转。   秦问说:“生活不是小说。咱们青陵有多少人?如果不是特意去见对方,两个陌生人相遇的概率趋近于零。”   这座城市有好几百万常住人口,命运要筛掉无数人,来安排他和富婆小姐相遇,这谈何容易?   一次在三福门店,一次在地铁上,两次他看见一模一样的玲娜贝儿钥匙扣,他是有所怀疑的。他隐隐猜测那个女孩很有可能就是富婆小姐。   可这个念头没维持太久,立马就被他给否认了。他觉得自己的想法非常荒谬。怎么可能那么巧,他就遇到了自己的网友。   然而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他不止见到了他的网友,而且还见了三次。   邹行光以前从来不信什么“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这类文绉绉的言论。而现在他信了。   但邹医生是理智的。他不可能贸然走上前告诉人家,我是你网友。要真那么做,小姑娘分分钟遁地逃走。   何况此刻她还在哭。   她戴着口罩,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他只看见了一双通红的眼睛,眼眶里蓄满热泪,像是决堤的洪水,汹涌而至。   并非所有人哭都是嚎啕大哭,肆意宣泄。有人哭得格外克制压抑,你听不到半点声响,只看到她的眼泪不断从泪腺里翻腾而出,似乎怎么都流不干。   这是邹行光第二次看到她哭了。上次在地铁上被车门夹住,惊恐之下,她也掉了几颗眼泪。那是生命遭受危险,求生本能驱使之下涌现而出的热泪,夹杂着害怕和无助,甚至是绝望。   当时他觉得那是美人催泪,我见犹怜。   可现在,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神经被狠狠地撕扯了几下,他好像怀揣着一把红豆,有人迎头一撞,红豆散了一地,四处滚落,他捡不起来。   他不知道她今晚究竟经历了什么,他只是本能地有点心疼她。   但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走上前递给她一包纸巾。因为在她眼里,他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救命恩人?”女孩的声音又细又弱。   秋词很快就认出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还是穿简约款式的风衣和衬衫,身材英挺,站在她面前,周身被光晕笼罩,闪闪发光。她有种错觉,自己好像见到了大明星。   真是太凑巧了,每一次她最狼狈的时候,她都会见到他。她都不知道是她的幸运,还是他的不幸。   “擦完眼泪歇会儿,不然都没力气继续哭。”口罩下传来男人低沉清朗的嗓音。   秋词:“……”   没想到这位先生还挺幽默!   “噗呲……”秋词破涕为笑。   她伸手接过纸巾,吸了吸鼻子,细弱的嗓音从口罩里传出来,“谢谢!”   本来还一肚子委屈,恨不得哭到天荒地老的。就因为这人的一句话,她完全不想哭了。眼泪瞬间就止住了。   她撕开包装,从中抽出一张,粗略地把眼泪擦干,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秋词:“我记得你,你上次在地铁上救了我,谢谢你!”   “你之前已经跟我说过了。”   “救命之恩,总该是要好好答谢的。”秋词抬头见到了一旁书亦鎏金的招牌,想起了他家的新品,那款黑糖珍珠仙茶花,当即建议道:“要不我请你喝奶茶吧?”   男人抬眸看她,莞尔一笑,“以后有机会的,不必急在这一时。”   额??   什么叫以后还有机会?   她和这位先生今天过后还会再见面吗?   男人完全不想给她答疑,转头就换了个问题:“哭完了吗?”   “嗯。”秋词点点头,瓮声瓮气的。   “那就快点回家吧!时间不早了。”   已经九点半了,确实不早了。她早就应该回去了。稀里糊涂的一晚,像是一场闹剧,虽然主角和观众都只有她一个人,这会儿也该散场了。   秋词扶住墙壁站了起来。蹲得久了,两条腿都麻了,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   “当心。”邹行光及时扶了她一把,温热的手指擦过她被烫伤的手背,牵扯出来丝丝疼痛。   “嘶……”秋词的眼皮狠狠跳了两下,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邹行光看到她的手背,顿了顿。   见她站稳,他便松了手。   眸光微转,她细声细语:“谢谢!”   邹行光问:“你怎么回去?”   秋词:“我坐地铁。”   “你住哪里?”   “知春里。”   好熟悉的地名!   邹行光隐约记得自己身边好像有人是住知春里的。可具体是谁,他又完全想不起来。   “走吧,我送你去地铁站。”男人双手插.兜,气定神闲地说。   秋词:“……”   “啊?”秋词一愣,“不用了吧?”   她寻思着,他俩也不熟吧?   “好歹之前救过你一次,要对你负责。”   秋词:“……”   邹行光当着秋词的面撑开了一把深蓝色的自动长柄伞。   开伞的瞬间,秋词眼尖,捕捉到了一枚巨大的logo——海盛酒店。   这是海盛酒店特制的主题伞,她之前见过邹盼盼撑。   男人朝她抬了抬下巴,嗓音温和通透,“走吧!”   “哦……好的!”秋词的反应慢了半拍,她傻愣愣地走到伞下。   她居然没有拒绝一个陌生人突如其来的善意。   大概是因为这位先生在地铁上救过她一次,她本能地信任他。   这伞撑开后的面积很大,足够容纳两人。两人并排走在伞下,明明隔开了距离,却显得有些逼仄。走动间衣料相撞,呼吸几乎要纠缠在一块儿。   秋词闻到了一股多变的香气,白松香混着茶香,佛手柑又和檀香交织在一起,还有黑加仑和橙。   银色山泉,这个世界疯狂,没人性,腐败。你却一直清醒,温柔,一尘不染。【注①】   秋词对香水一窍不通,多亏了邹盼盼平时给她科普。她闻到香味就对上号了。   这个味道好容易让人沉迷。突然好想用力吸一口,将这股馥郁的香气吸进肺腔,占有它。   两个陌生男女共撑一把伞,行走在雨中,这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或许人家内心坦坦荡荡,只是出于好心,在帮助一位失意的女孩。可秋词却想入非非,思绪摇摆不定,没法坦然面对。   深究起来,想必是因为自己没有什么男性朋友,很少和男人打交道。   绵密细腻的雨丝时不时就飘到秋词脸上,她鼻子痒,心更痒,一股气压堵在胸口,散不去。   她忍不住偷偷打量身侧的男人。   她站在他的右侧,他用左手举伞,风衣袖口短了一截,露出内搭的白色衬衫。袖口捂得严实,木质纽扣的纹路清晰又温淡。   走路时腰板挺得笔直,肩线流畅,藏在细碎黑发之下的眸子幽深如潭,藏着一股温柔。   这是一双深情的眼睛。   口罩严实地遮住了他的脸,秋词看不到他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位先生的余光是一直落在她脸上的。   思绪游离,四处发散。   秋词的脑子是晕的。她好像尝到了棉花糖的甜味儿,一种绵软的酣甜。   又似乎是喝了酒,整个人变得飘飘然,好似踩在了云端之上,分外不真实。   “你是在海盛酒店工作吗?”晕头转向之际,问题没过脑子,直接就冒了出来。   “嗯?”男人骤然扭头,一记尾音拂过耳畔,带起轻微的酥麻感。   秋词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麻了。   她指了指伞檐,“这伞有海盛酒店的logo,你是在海盛酒店工作吗?”   “你说这个伞啊!”邹行光哑然失笑,“这是朋友的伞,随手拿来用了,我不是海盛的员工。”   刚才从檐外听雨离开时,见外面下起了小雨。秦问怕他淋雨,随手塞了把伞给他。没想到居然是海盛酒店的主题伞。   “哦!”秋词也不打算细问。笼统才见了两面,还是陌生人,不好打探别人的隐私。   从精言大厦到地铁站不过短短的五十米,中间需要穿过一条川流不息的主干道。   雨天路况不佳,车子滑行缓慢,堵了一路。   两人一同穿过人行道。   在一家药店门前,男人毫无征兆止步,“等我一下。”   秋词尚未反应过来,他就推开玻璃门,走进了药店。   透过玻璃,她看见男人和店员说了什么。然后店员拿给一盒四四方方的药。应该是什么药膏。   他扫码支付后,拎着药推门而出。   “给你买了烫伤药膏,你这手背还是抹点药吧!”   秋词本能地低头瞟了一眼自己的手背,又红又肿。不过早就被她给忽略了。他如果不说,她都忘记这茬了。   今晚在大哥家,有那么多的人,母亲、大嫂,她的家人,还有其他亲戚朋友。却没人发现她手背被烫伤了。   反而是地铁上一个陌生的老太太,和眼前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先生,他们注意到了。   很讽刺是不是?   家人不像家人,他们冷眼旁观,伤你至深。陌生人却一次又一次关心你,让人感动。   “多少钱,我把钱转给你。”秋词把装药的塑料袋勾在手指上。   “你相信缘分吗?”男人静静地望着他,目光炯炯有神。   她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们还会再见的,等下次见面,你再把钱给我。”   秋词:“……”   将秋词送上地铁。   邹行光隔着车门和她道别:“到家记得告诉我一声。”   秋词:???   秋词一头懵,她都没他的联系方式,上哪儿告诉他去?   她来不及多问两句,地铁就缓缓驶离了站台。   那位先生一直目送着地铁离开,眼神温和平静,像是一面风平浪静的海面,能够包容一切。   这一刻,风静了,雨也停了。   她的坏情绪轻易就被一个陌生人给治愈了。   ——   到家以后,秋词迅速冲了个热水澡,换下那条满是鸡汤油渍的裙子。   她认真搓洗干净,晾在阳台上。   她躺在老藤椅上,任由舒爽的春风迎面吹,额角的碎发簌簌摇摆。   百万同学还没睡,蹲在秋词脚边干饭。一小口一小口啃菜叶。   经过这十来天,小鹅崽长大了一点,毛色浅了一些,比捡回来时好看多了。   秋词掏出手机想给zou先生发消息。她要告诉他自己今天遇到了一位非常好的先生,他轻易就治愈好了她的坏情绪。   一摁亮手机,她就见通知栏挂着两串文字,zou先生给她留了言。   zou:【小朋友喜欢泡泡机吗?】   zou:【到家了吗?】   第一条是两个小时前发的,当时她还在饭桌上吃饭。   第二条则是十分钟之前。   她傍晚跟他说过自己晚上要去参加小侄女的生日宴。没想到他会在意小侄女喜不喜欢他挑的礼物,也会关心她的行踪。   秋词的心里亮堂堂的,阳光照射到了角角落落,唯一一点黑暗似乎也被驱散干净了。   这个世界也不是一直都这么寒凉冷漠的,还是有人在关心她的。就像zou先生,就像今晚遇到的那位陌生男士。   福布斯在逃富婆:【小朋友很喜欢你挑的礼物。】   福布斯在逃富婆:【到家了,刚洗完澡。】   zou:【那早点休息。】   福布斯在逃富婆:【你不问问我今晚参加我小侄女的生日宴过得怎么样吗?】   zou:【情况如何?】   福布斯在逃富婆:【糟糕透了!】   福布斯在逃富婆:【(猛女落泪表情包)】   邹行光看到这张包情包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这姑娘晚上在精言大厦哭得那么伤心,这会儿想必早就满血复活了。   zou:【(兔兔抱抱表情包)】   zou:【既然过去了就不要想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先生,你和你家人的关系好吗?】   zou:【很好,我父母都是开明的人,家庭氛围很和谐。】   福布斯在逃富婆:【投胎是门技术活,你们都好会投胎啊!】   福布斯在逃富婆:【我现在就想赶紧攒够两百万,把我外婆的老房子买回来。可是挣钱真的好难,我什么时候才能存够这两百万。没准等我存够了,房价又涨了,我还是买不起。我什么时候才能一夜暴富啊!】   福布斯在逃富婆:【小时候总盼望着长大。可现在成年人了,发现比小时候还痛苦。空有野心,能力却不足。想要的永远都遥不可及。】   经过今晚,邹行光大概能够简单拼凑出富婆小姐目前的人生——年纪不大,和家里人的关系寡淡疏离,一门心思存钱买房,想要摆脱家人。可惜刚出校门,能力不够,买房遥遥无期。   想起她还有一个大哥,不难看出这就是一个重男轻女家庭走出来的女孩,每一步似乎都走得非常艰难。   邹行光工作数年,又是儿科医生。这种重男轻女的家庭他看得太多了。生活中区别对待,厚此薄彼,这已是寻常。有些父母嫌弃女儿,甚至不愿意花钱为孩子治病。   从古至今,女孩子是没有家的,就跟蒲公英一样,落到肥处迎风长,落到瘦处苦一生。【注②】   以为家是避风港,事实上家才是伤害的源头。   一个人一旦对金钱过度渴望,很容易误入歧途,尤其这姑娘年纪不大。   邹行光又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zou:【知世故而不世故,这才最难能可贵的。人不能活得太清醒,该糊涂时就糊涂。一个人的年龄和他自身的能力很难成正比。随着年龄的增长,你会发现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遗憾在所难免。即使是而立之年的我,很多时候也没法真正掌控自己的人生。但努力总没有错。只要你肯努力,面包总会有的。】   以前,秋词很讨厌听这些大道理。她所听到的那些大道理绝大多数都是长辈喋喋不休的说教。打着“为你好”的幌子,各种pua你。   但这一刻,秋词的心里十分熨帖。她从不认为zou先生打这么一大串文字过来是为了说教。她倒是觉得这只是一个年长她几岁的朋友对自己的安抚,一种不带任何目的的善意的安抚。   大道理谁都会说,可很少有人会对一个素未蒙面的网友说这么一大段心灵鸡汤。在如此快节奏的当下,大家的时间都非常宝贵。人们尚且分不出时间和精力给至亲之人。遑论只是一个网友。   毕业在即,秋词时常会感到迷茫。这种迷茫更多是源自对金钱的焦虑。她很缺钱,她急需一大笔钱买回外婆留下的这栋老房子。虽然她现在还住在老房子里,可她不确定那些人会什么时候来抢房子。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亦或者是在下一个小时。房子一日没过户到自己的名下,她就没有安全感。   她满月以后,父母就把她丢给了外婆。她是外婆一手带大的,从牙牙学语到双十年华,外婆也从两鬓乌黑到满头银发,这栋老房子承载了祖孙俩太多的回忆,对她意义重大。她必须守住这栋房子。就好像她守住了这栋房子,她就守住了外婆。   zou先生的这段话一下子点醒了她。她不应该这么焦虑的。她应该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她总能筹够那两百万。   福布斯在逃富婆:【谢谢你zou先生,你的鸡汤我喝了!】   ***   时间就像是指缝间的烟雾,你抓不住,轻易就溜走了。   四月匆匆而去,五月悄然而至。   百万同学被秋词养得越来越肥,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跟个小丑一样,特滑稽。   院子里的秋英长势好,红红紫紫,五颜六色。不止秋英,还有百日菊和午时花。   这玩意儿开得集中,一大片聚集在一起,朦胧光影下,花朵点亮了原本光秃空荡的小院,平添无数生机。   原来看到花开能让人这般满足。难怪zou先生这么喜欢养花。   她心情愉悦,拍了照片发给zou先生。   福布斯在逃富婆:【我圆满了。】   ***   家中长辈聚餐。邹行光下班以后直接开车回了堰山老宅。   到了他这个年纪,催婚是在所难免的。不止父母催,亲戚朋友逮着也催他。   他态度好,好脾气地坐着,嘴上应承下来。心里却全然不在意,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   邹盼盼之前那么迫切地想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他。一个月过去居然消停了,没后续了。   无意间提起,这姐们一脸惋惜,“我们家阿词要一门心思搞钱,没心思谈恋爱。”   邹行光哑然失笑,“是个有志气的年轻人。”   邹盼盼:“那可不,我说借钱给她买房,她都不要,坚决要自己攒钱。”   又是买房!身边这些人怎么都在买房?   看来房子已经成为年轻人的刚需了。   邹小姐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道:“你买房还是爸妈掏的首付,我觉得你配不上我们家阿词,还是算了吧!别耽误人家搞钱。”   邹行光:“……”   不得不说,女人可真善变。之前说两人配一脸的是邹盼盼。现在说他配不上她朋友的也是她。话都让她一个人说完了。   不过这正合自己心意。邹行光巴不得妹妹消停下来,不然天天在微信上轰炸他,他都烦不胜烦的,有好几次他都想拉黑她。   聚餐结束,邹行光回了自己家。   刚开了家门,手机屏幕倏然转亮,通知栏进来一条消息。   他收到了富婆小姐发来的秋英照片。   不知不觉,原来她家院子里的秋英已经开出一大片了。   第一朵秋英开花时,是在三月初。他在可说上无意中刷到系统给他推送的秋英照片。   邹行光以前从来不相信缘分一说。如今他好像不得不信了。   ***   秋词的生活照旧忙碌,工作、摆摊、养鹅、养花,还要头疼她的毕业论文。   五月中旬,秋词正式转正。   工资在实习的基础上往上提高了那么一千块。   一千块,不多,都不够邹小姐买双高跟鞋。可对于经济拮据的秋词来说,它作用可太大了。   收到文总监的转正邮件时,秋词第一时间告诉了zou先生。   老干部照旧一板一眼地回复了她一句恭喜。   她觉得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转正没过几天,公司组织全体员工体检。   过了两天,秋词拿到了自己的体检报告。   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她是一个合格的打工人。   她现在一门心思搞钱,早就做好了为   公司抛头颅洒热血的准备。   然而公司的情况却不太妙。秋词之前参与的德国蒙德利尔的单子在签合同前出了意外——被对家给截胡了。   到嘴的鸭子飞了,那几天公司一直笼罩着低气压。老总和文总监的脸黢黑黢黑的,就没好看过。   负责这个单子的组员们更是满面愁容,个个怨声载道的。   秋词少了一笔提成,深觉可惜。但她是组里的虾兵蟹将,提成远不如兰慧那几个。倒也没对她形成太大影响。   商场如战场,瞬息万变。多的是签合同时被对家截胡的这种情况。   秋词以为这次订单失败只是一次普通的意外。   却没想到公司开始遭遇滑铁卢。   短短半个月时间,三笔大订单因为各种原因泡了汤。   受疫情影响,外贸行业深受重创,处境本就艰难。接连好几笔订单失利,这对于分公司的打击无疑是致命的。秋词私下听财务部的人说是资金链出了问题。老总最近一直在想办法四处弄钱。最近跑明岑银行跑得可勤快了。   这下员工们坐不住了,一个两个都刷起了招聘网站,开始找下家了。   秋词觉得自己背得很,刚转正公司就要破产了。她还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呢!   她只是小虾米,公司的破不破产不是她能左右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和其他同事一样偷偷刷招聘软件,尽早做打算。   大家伙都忧心忡忡,一边担心公司破产,一边又热火朝天的找下家。唯独邹盼盼置身事外,最清闲。   秋词提醒她没事也刷刷招聘软件,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工作。   这姐们满不在乎道:“我才不着急这些。万一公司没扛住,真破产了,我正好可以趁机回家当米虫,让我爸妈养我。”   秋词:“……”   人和人是没法比的。   秋词识趣地闭嘴了。   ***   某天午后,秋词接到了来自总监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小秋,来一下我办公室!”   秋词眼皮子一跳,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不会要裁她了吧?   她不敢耽搁,赶紧起身往总监办公室走。   站在门外,她下意识搓了下手,方敲门。   “进!”里面传来女领导轻柔沉稳的声线。   秋词推门而入,“文总监,您找我?”   文总监坐在电脑前,女孩子清甜俏嫩的声音骤然入耳,她不由为之一震。   女人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隔空落在秋词脸上,温声开口:“想必你也知道,今年整个外贸行业都不景气,好多外贸公司都倒闭了。咱们分公司的处境更是艰难。王总和我多番努力,可惜还是没能扭转乾坤。”   余下的话不用多说,懂的都懂。   公司没扛住,秋词失业了。   虽然一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真当它来临时,她还是觉得脑瓜子嗡嗡的,有好几秒的怔忡。   文总监双手交叠放在办公桌上,建议道:“你刚出校门,还有很多条路可以走。你是学国贸的,又是女孩子,考银行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可以去试试明岑银行。”   秋词回过神来,“谢谢文总监,我会考虑的。”   ——   秋词到底是坚强的,失业的打击只维持了一下午,她很快就振作起来了。工作没了,她还能找下一份。她还年轻,未来有无限可能。她不会被轻易击倒的。   大家伙失业了,谁心情都不好。唯独邹盼盼,她就跟没事人一样,照旧乐呵呵的。家里有矿,失业对她没任何影响。   可她怕秋词东想西想,晚上就拉着好友去精言大厦吃好吃的。   “美食能治愈心情,没有什么是大吃一顿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邹小姐说得头头是道的。   还是去的茶白春坞。   邹盼盼图清净,找服务员要了个包厢。   服务员带两个姑娘上楼。   一条长走廊,设了好多个包厢。其中一间的门开在那里,秋词无意中往里面瞥了一眼。   不经意的一瞥,她原本毫不在意。却成功捕捉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双脚不自觉就停了下来。   一个中年男人,西装革履,身材魁梧,像是暴发户。   那是秋词的父亲秋运国。一个频繁出现在姚木华女士骂声中的男人。   包厢里还坐着一个年轻时髦的女人和一个七岁的小女孩。秋运国的现任妻子,以及她前头带过来的女儿。   秋运国和姚木华离婚以后,他仿佛摆脱了噩运,走上了他的人生巅峰。他开了一家家政公司,迅速在青陵占据了一席之位。然后续娶了年轻貌美的第二任妻子。   秋词在公司上班时,她就时常看到有工人吊在精言大厦的外墙上刷玻璃。穿的都是秋运国家政公司统一配发的工作服。   没有人能想到一个小有成就老板的女儿,她居然会过得这般拮据。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母亲一门心思顾大儿子,父亲则尽心尽责养别人的女儿。不管是父亲这边,还是母亲那边,秋词永远都是外人。   见秋词突然停下了脚步,邹盼盼面露疑惑,“怎么了,阿词?”   秋词摇摇头,“没事。”   里面的人听到了说话声,迅速投来了一记目光。秋词反应迅速,身形一闪,避开了。   她一点都不想面对她的父亲和现任。   秋词被败坏了胃口,那顿饭吃的食不知味,味同嚼蜡。   中途,她出了一趟包厢,提前折去一楼前台买单。她不好一直让邹盼盼请客。她已经受了邹盼盼太多照拂了。她怕自己还不清。   没想到那一家三口还没离开,正站在前台买单。   “阿词?”父亲的现任梅芳先看见了她。   秋词想避开已经晚了。   她只能走上前,扯了扯嘴角,职业假笑,“梅阿姨。”   “阿词,你也来这里吃饭呀?”梅芳笑容满面,亲切随和。   秋词点点头,“对,和我朋友一起。”   听见女儿的声音,秋运国摸住钱包转了个身,眯了眯眼。   秋运国剑眉星目,五官非常英气。大哥秋文随了他的长相。至于秋词,她谁都不像,她更像外婆。   秋词不由攥紧手中的手机,弱弱地喊人:“爸。”   秋运国点点头,响起浑厚的嗓音,“今年大三了吧?”   秋词默了默,“大四,快毕业了。”   秋运国:“……”   空气短暂凝滞了数秒。梅芳即刻转移话题:“阿词,工作定了吧?”   秋词:“……”   这问题问的可真够扎心的。她刚刚失业。   秋词:“定了,在一家外贸公司上班。”   梅婷:“女孩子做外贸挺好的,这行业挣钱多。”   她捅捅秋运国的胳膊,“老秋,咱们把阿词的单也一起买了。”   秋词:“不用了梅阿姨,我自己买就行。”   梅芳:“你刚毕业哪有什么钱呀!就让你爸买。”   秋词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不发一言。   她刚失业,能省一点是一点。毕竟一分钱能难倒英雄汉。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她得为钱低头。   秋运国买完单,从皮夹子里抽出一沓红票子递到秋词手里,“参加工作了,去买两身像样的衣服穿。”   如果有骨气的话,秋词现在应该果断拒绝。她的父亲从来就没管过她。小时候,她被母亲打骂。不管骂得多难听,打得多厉害,他从来不会出手阻止,熟若无睹。   大学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也是她自己挣的。他一直充当着她生命中冷漠的旁观者,对一切充耳不闻。   可是她硬气不起来。她刚失业,下一份工作还没着落。她还需要攒钱买房。她眼下很缺钱。   仿佛一把粗沙堵住了秋词的嗓门,她的声音又干又涩,咬字困难,“谢谢爸!”   ——   秋词和邹盼盼一起走出精言大厦,外头暴雨如注。   傍晚还是红霞漫天的,这会儿竟鬼使神差的下起了暴雨。这天说变就变了。   后来的后来,秋词回忆起这一晚,除了用荒诞来形容,她更体会到了一种宿命论。她和邹行光的遇见,是命中注定。   邹盼盼开车将秋词送回了知春里。   夏日没长雨,下车时,雨就停了。   汽车轮胎沙沙地碾过潮湿淋漓的路面,屋檐下的积水成串滴在空调外机上,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邹盼盼隔着车窗和秋词道别:“阿词,你别想太多,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满血复活。不就是失业嘛!大不了我养你!”   秋词心下感动,“谢谢你盼盼!”   这么多年她始终都是一个人,踽踽独行。这个世界回馈给她为数不多的善意,一部分是邹盼盼给的,另一部分则来自那位zou先生。   秋词一路都在惦记她的那些花。   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它们怎么样了。   用钥匙开了门,直奔院子。   满目狼藉,一地的残花败叶。她的花被暴雨摧残光了,东倒西歪,不堪入目。   先是失业,再是在茶白春坞偶遇父亲一家,然后是她辛辛苦苦养了好几个月的花,就这么没了……坏事接踵而至,老天爷残忍至极,压根儿没给她任何喘息的时间。   不怕有坏事发生,就怕一件一件糟糕的小事凑到一起,接二连三发生,那样才最磨人。   秋词彻底绷不住了。   生活真的好难好难。一次次心力憔悴,一次次欲哭无泪,“累”这个词她都说倦了。有无数个难眠之夜,她躺在床上,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明天一定会好起来的。   可事实上,明天非但没好起来,它还更糟糕了。   她失业了,断了经济来源,攒钱买房遥遥无期。   爹不疼,娘不爱,她从来没有家人,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外婆离开以后,她就成了孤儿。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老房子,天天提心吊胆,生怕那些人来抢房子。   还有比她更可怜的人了吗?   秋词蹲在地上,面对这一地废墟,她没有哭,眼泪挤不出来,她只是奔溃到了极点。信念被击垮了,难以重塑。   就在此刻,手机突兀地响了,一条消息率先抢占了通知栏。   秋词垂眸瞥了一眼屏幕,看到了熟悉的ID。   zou:【刚买了风铃花。】   消息底下跟了一张照片,浅紫色花纸包裹住一束白色风铃花,花枝鲜艳,寂静美好。   秋词想起自己刚在可说上认识zou先生那日,他发的那条动态就是一束白色风铃花。他的头像也是。   那日到今天,短短的三个月,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秋词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晕,身体迅速积聚起一团热量,心脏鼓噪难歇,比之前跳得更为蓬勃有力。   她只用一秒钟就做了一个胆大包天的决定。推翻了她过去安分守己,逆来顺受的二十二年。   她快速从相册里翻出自己的体检报告,将可能暴露个人信息的栏目用马赛克遮盖掉,然后发给zou先生。   福布斯在逃富婆:【见面吗?】   作者有话说:   阿词,你的马甲掉啦!哈哈哈~   写到文案辣!名场面来了!太兴奋了!   我们阿词后期会成长起来的。越长大越觉得女孩子好难,重男轻女,区别对待,被pua,被吸血,如果再不幸一点,遇到一个渣男,一生就够够的了。希望所有的女生都被温柔对待。   悄悄和宋总打了个隐形酱油!   本章有红包掉落哦!   【注①】,【注②】:取自网络。 第17章   秋词是个容易纠结, 反复无常的人。平时发条信息都要斟酌好几遍。同样一件事情,它可能有好几种选项。每一种选项背后都是不同的结果。即使她几经权衡利弊,做出了选择。最终她都是会后悔的。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相应的, 被她排除在外的选项永远是最诱人的。   更别提此刻她并未深思熟虑,而是凭自身的一股冲动, 头脑发热,轻易就做出了这样一个荒诞疯狂的决定。   消息一发过去秋词就后悔了。   她怎么可以这么胆大妄为, 在大晚上主动约见一个网友。并企图做一件疯狂刺激的事情, 将自己给交付出去。他们是在网上聊了三个月, 也非常和谐友好。可她对zou先生三次元的信息一无所知。只知道他今年三十二岁, 可能姓邹。   隔着一层网络,明显是有滤镜加持的。她极有可能美化了对方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她脑补出了一位完美的网友,从而对他衍生出许多好感。   也有可能是他们聊天聊的太频繁了,什么都聊。网上总说不能长时间和一个人聊天, 会产生习惯,习惯对方的存在, 习惯每天和对方分享日常,很容易上头,从而产生好感,甚至产生恋爱的错觉。   可这些都是镜花水月,一旦见面,顷刻稀碎。   万一网上的那个zou先生只是他刻意立的人设怎么办?   万一他是个秃头老男人,而且长得很丑怎么办?   万一是坏人, 见色起意,来个先.奸.后杀怎么办?   秋词此举无异于是在玩火。   退一万步来讲, 这不是对方立的人设, 他也不是坏人, 他还是一个颜值逆天的帅哥,他是个好人。   她这么贸然约人家见面,还把体检报告给甩过去了,他会怎么看她?   迄今为止,他们在网上聊得很好,彼此都很有好感,他们的网友关系和谐友好,并不比三次元的朋友差。   她在他眼中肯定变成了不自爱,四处乱约.炮的渣女。   他若是个正人君子,她这么做显然是对他的一种亵渎。他应该会很生气吧?没准还会愤怒地把她给删掉。   经此一遭,不管他俩最终有没有见面,这段网友关系都很难再维持下去了。   可说app早就上线了消息撤回的功能。秋词只需立马撤回消息,她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这个点zou先生未必在线,他可能什么都没看到。   即使他恰好在线,又恰好看到了。她也可以装死,说自己发错了。   只要她撤回了消息,及时止损,一切就停留在原点,他俩的关系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可是秋词迟迟都没有撤回消息。   她的身体难以遏制地轻微颤抖起来。她瑟缩着肩膀,睁大双眼,死死盯住屏幕,眼睁睁目睹这两条消息过了两分钟,失去了撤回的时效。   这下板上钉钉,她没得回头了。   秋词突然松了一口气,心中竟觉得格外痛快。   从她一出生,她就不被父母所喜,她被长辈孜孜不倦地说教要付出,不能自私,凡事都得想着大哥。要懂事,要听话,要安分守己,要逆来顺受……最终活成了一个没有脾气,没有底线的傀儡。   她当了二十二年的乖乖女,从未做过一件出格的事情,她甚至不曾喝醉酒。她总是这么理智,清醒,克制,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压抑自己的天性,变得沉默又木讷。接受了外界对自己一切的伤害,却从来不敢还手,甚至连反驳都不会。   而她现在不想再当乖乖女了。她想真正疯狂一次,做一回亡命之徒,要干就干一票大的,就从这位zou先生开始。   刚被暴雨冲刷过,院子里的柚子树湿哒哒往下掉水。雨滴洒在秋词身上,在柔软的白色布料上晕开,明黄灯火淌过,呈现出了浓重的失真感,就像是宣纸上开出了风铃花。   手机一直很安静。那两条消息石沉大海,没得到任何回应。   平日里常见的那串文字:对方正在输入,也并未及时跳转出来。   zou先生或许没在线。或许是看见了也权当没看到,他不想回复她。   秋词不禁扪心自问,自己是希望他接受,还是拒绝?   只有他接受了,她今晚疯狂的行为才能得以继续,她也可以借此机会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是人是鬼,一看便知。   可倘若他拒绝了。是不是就能证明他是个洁身自好,从不乱约的男人?   这两种矛盾一直撕扯着秋词的神经,脑中各种天人交战。最终心中的天平还是向前者倾斜了。比起他的人品,她似乎对他这个人更感兴趣。准确来说应该是他的那张脸。她希望他是一个颜值逆天的大帅比。   秋词的心路历程无比漫长。她站在院子里,任由沁凉的夏风灌满衣裳,凉意刺破皮肤,绵密地往骨头缝里扎。   她并不觉得冷,反而有一种离经叛道的清醒。   “嘎嘎……嘎嘎……”沉闷粗砺的两声,突兀至极,无异于是当头一棒。   秋词低头,百万同学到了她脚边,小嘴在啄她的鞋带,卖力制造出响动,刷存在感。   一场暴雨过后,整个世界都是潮湿的。唯独它最干净,一根毛都没湿。   她把小鹅崽拎起来。摁灭手机,不想再等了。   看来今晚她是等不到zou先生的回复了。她唯一一次的任性和疯狂,老天爷都不愿意成全她。   秋词谈不上失落。只能说她没有疯狂的命。   就在她打算放弃的时候,手机屏幕毫无征兆地被点亮了。   秋词率先见到了一张体检报告。   不同于她打码的体检报告,zou先生的体检报告一条都没涂抹,内容格外详尽。他似乎完全不想隐藏个人信息。   姓名:邹行光。   他果然姓邹,她没猜错。好巧呢,跟邹盼盼同姓!   邹行光,这个名字也好好听!   年龄:32。   他没有骗她,他真是三十二岁。   身高:188cm。   这么高,比她高了足足20cm。   秋词快速扫了两眼,各项指标都正常。和她一样,他也是一个合格的打工人。   下面紧跟一条文字。   zou:【什么时候见?】   秋词低头打字回复。   福布斯在逃富婆:【今晚就见!】   zou:【几点?哪里见?】   福布斯在逃富婆:【你离精言大厦近吗?】   zou:【我就在精言大厦附近,一个小时以后咱俩在C口碰头可以吗?】   福布斯在逃富婆:【可以。】   秋词把百万同学拎进屋。   以最快的速度把妆卸掉,洗了个脸,化了很浓很浓的烟熏妆,贴上假睫毛,涂最艳的口红。把头发散下来,盖住脖子,全副武装。   虽说是在干一件大事,可秋词骨子里始终还是胆怯的。她不敢把自己真实的样子暴露给网友。她企图用浓妆给自己戴上面具,隐藏自己,把现实和网络严格分开。   她始终认为zou先生是存在于网络的,他不该出现在她三次元的生活里。   拎出那条绿色裙子换上。   衣柜里全是衬衫牛仔裤,也就这条裙子勉强能见人。   戴上口罩,拿上换洗衣服,往帆布包里放了防狼喷雾,随后下楼。   锁门时,百万同学撒开爪子跑了出来,围在秋词脚边嘎嘎嘎叫个不停。   心思微妙地转了转,她把小鹅崽拎起来,用塑料袋包住,露出脑袋,放进了她的帆布包。   活禽上不了地铁,秋词只能打车。   百万同学还算安分,一路都没叫。   快到目的地时,它才叫了两声。   司机大叔是青陵人,操.着一口浓厚的青陵话,“小姑娘,你听没听到鸭子在叫啊?”   秋词一脸平静,“没有啊,大叔你听错了吧!”   在救命恩人给自己买烫伤药的那家药店,秋词下了车。她买了一盒套子。   人心难测,她必须最大程度保护好自己。   她都计划好了,苗头不对就跑路。   她希望zou先生别让她失望。   秋词抵达精言大厦C口时,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9点27分。距离她和zou先生约定的时间还有15分钟。   头一次约见网友,说不紧张当然是假的。一腔孤勇,这会儿早就不剩多少了。等待的每分每秒她都觉得煎熬。   双脚不受控制,踱来踱去,根本停不下来。   坐在门口负责查看健康码的大妈被秋词晃得头晕,扬声道:“小姑娘,你消停一下好伐?阿姨脑瓜疼!”   秋词:“……”   秋词赶紧道歉:“对不起阿姨!”   她按住自己的腿,定住了。   大妈眯眼笑,“是在等男朋友吧?看你紧张的!赶紧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哪了呀!”   秋词:“……”   不是男朋友,秋词也没人家的电话。除了干等,她别无他法。   她捏着手机,笑了笑,“他应该快到了。”   大妈转了个身,往夜色中投去一记眼神。下一秒赶紧拍了拍秋词的肩膀,“小姑娘,你看那是不是你男朋友呀?”   秋词原本低头专注盯自己的鞋尖,霍然抬头,两米开外的地方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的男人,白衬衫,黑西裤,身形瘦削挺拔,步伐从容不迫。像是老派的绅士,一身清贵气质。   他怀里还抱着一束花,一簇簇雪白,颜色惹眼。   她一秒就认了出来。   救命……救命恩人?   ——   邹行光终于在秋词面前站定,温润开口:“等很久了?”   秋词愣了半天,一打烟花在脑子里炸开,晕乎乎的。   “居然是你?!”过度惊讶,都破音了,   男人神色自若,语调和缓,“是我。”   “所以说,你之前就认出我来了?”电光石火之间,秋词理清了前因后果。   “是的,富婆小姐!”男人的眼底滑过一丝笑。   秋词:“…………”   来之前,秋词假设了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设想到眼下这种情况——她的网友恰恰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再荒谬一点?   人家一早就见过她。甚至还是她最狼狈的样子。   那么她精心化的烟熏妆,贴的假睫毛,抹的最艳的口红,还有什么用?!   她现在就很想撕掉她的假睫毛,原地卸妆!   邹行光把手里的花递给秋词,“我很喜欢风铃花,送给你,希望你也喜欢。”   是照片里那束风铃花,花枝鲜艳,寂静美好。   “谢谢!”秋词受宠若惊,赶紧接过花束,抱在怀里。   大妈围观了全程,觉得自己磕到了。   她笑眯眯地对秋词说:“小姑娘,你男朋友可真帅!”   秋词:“……”   秋词晕死,口罩都没摘,怎么看出帅的?   邹行光看了一眼左手边书亦的招牌,“要喝点什么吗?”   秋词明显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愣了一秒,“你说什么?”   邹行光柔声问:“奶茶喝不喝?”   “喝!”秋词直接说:“我要喝新品,黑糖珍珠仙茶花。”   “等我一下,我去买。”   邹行光在排队点单,秋词则在琢磨着等会儿该怎么不动声色地把妆给卸了。   要是被邹行光看到她这夸张的烟熏妆,他八成会被吓到的。   她一门心思想着卸妆,后面却悲哀的发现,自己压根儿没带卸妆水。等下叫闪送来得及吗?   杂七杂八的事情堆积在脑中,她思绪万千,琢磨了半天。   邹行光早就买好了奶茶,还贴心地替秋词把吸管给插.上了。   见他就买了一杯,她疑惑地问:“你不喝吗?”   他摇摇头,“我不爱吃甜食。”   男生普遍都不爱吃甜食,不像女孩子那么嗜甜。   秋词下意识把奶茶往嘴里送,吸管碰到了口罩,直接被拦住了。   她不禁失笑。她都昏头了,喝东西居然不摘口罩。   赶紧拉下口罩,囫囵吸了两口,她猛地反应过来。她还化着烟熏妆!!   她着急忙慌把口罩戴好。   可惜已经晚了,她的脸早就落入了男人眼中。   邹行光眼神玩味,似笑非笑,“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秋词:“……”   他倒是说得挺委婉!   “呵呵……”秋词干笑两声,弱弱地解释:“那个……我就是想换个风格。”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不置可否。   “我们现在去哪儿?”她抱着奶茶,心不在焉地喝着。   男人双手插.兜,气定神闲反问:“你说呢?”   眼里暗藏深意,晦涩不明。   “这……这附近有酒店吗?”秋词的舌头突然打结了,话说的磕磕绊绊的。   “有,马路对面有好几家。”   “那……那走吧!”   穿过马路,秋词看到好几家快捷酒店,规格从二星到四星不等。   她想起她包里还有父亲给的一沓纸币。   大概是以前穷怕了。秋运国发家以后,日渐显露出了暴发户的嘴脸。皮夹里不放个几千块钱现金,他都没安全感。   他随手抽出一沓给秋词,就有五千块。   现在她很想报复消费,把它给花掉。   “还有没有再好点的酒店?”   “你想要多好的?”   “最好是五星级的。”   邹行光诧异地抬了抬眼皮。   “这附近没有五星级酒店,不过堰山那边有个海盛酒店,可以吗?”   秋词想起那把海盛酒店的主题伞,面露迟疑,“你朋友是不是在海盛工作啊?”   邹行光哑然失笑,没想到小姑娘还挺谨慎,怕被熟人撞见!   “我没有朋友在海盛工作,不过我有个师弟是海盛酒店的股东,他平时不管事,只拿分红。”   秋词:“……”   他继续补充:“我是无所谓,可如果你觉得不自在,咱们可以换别家的。一公里外有家南岱,也是五星级的。”   “就南岱吧!”秋词不再纠结,一锤定音。   邹行光忍不住想,秦问要是知道他带着女孩去海盛的对家南岱酒店开房,会不会灭了他?   他刚是走路过来的,没开车。两人打车去南岱酒店。   不愧是五星级酒店,统一的欧式风格,端庄典雅,高贵华丽。出入的也都是业界精英,个个西装革履。   出租车停在酒店门口,门童替两人拉开了车门。领着他们走进酒店大堂。   秋词从来没踏足过五星级酒店,站在大堂里,看到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突然就露了怯意。   这是她所陌生的,属于上流人士的世界。头一回踏入,她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她停下脚步,没勇气走去前台。   她紧紧攥住帆布包的包带,包里不止有五千块钱现金,还有百万同学。   隔着布料,她摸到了小鹅崽的脑袋。   邹行光原本是专注往前走的,一回头就见富婆小姐落后了两步,停在了原地。   他又走回去,“怎么了?”   秋词酝酿一瞬,咬牙开口:“你能把口罩摘了吗?我想看看你的脸。”   邹行光:“…………”   作者有话说:   邹医生:“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阿词:“……”   百万同学:一只住过五星级酒店的鹅!   哈哈哈~   第一次正式见面,邹医生把自己喜欢的风铃花送给了阿词,阿词则穿了邹医生喜欢的绿色裙子。你说这是巧合吗?   这两天都是零点更新,等下完夹子再恢复晚八点更。   感谢梦纬之行小可爱的打赏,请收下我的膝盖! 第18章   “你能把口罩摘了吗?我想看看你的脸。”   突兀至极的请求, 也很不礼貌。可提要求的人直视邹行光的眼睛,眼神坦坦荡荡,毫无怯意, 更不避讳。   她的语气就跟说“今天吃什么”一样自然随意。   她坦诚,直白, 没有任何花花肠肠。   邹行光觉得富婆小姐这个人非常矛盾,有时候很胆小, 反驳他人都不会。可有时候又出奇的大胆, 比如今晚约见他, 又比如现在让他摘口罩。   重男轻女家庭出来的女孩, 要么自卑过了头,要么自负到了极点。   而她两者都占了。   邹行光活了三十年,头一次被女孩提这样的要求。这体验委实新鲜。   看不出来富婆小姐还是个颜控!   不过也很正常,毕竟现在是看脸的时代。女孩最在意的往往都是颜值。   他莞尔一笑, 打趣道:“万一我长得很丑,你会怎么办?”   秋词:“……”   秋词实话实话:“我会马上跑掉。”   邹行光:“……”   她承认今天约见zou先生是冲动所致, 但成年人的世界,不管是感情还是欲.望,大都目标明确。她是个颜控,即使是约.炮,她也得找个帅哥,不然她没法把自己交付出去。   如她所愿,邹行光伸手摘掉口罩。   男人精致完美的五官浸润在暖橘的灯光下, 是那种很干净温润的长相,双眼皮很薄, 眼尾狭长, 鼻梁高挺, 唇色浅淡,嘴角勾出几丝淡笑,让人感到天朗气清,如沐春风。   很好,没让她失望!   她就知道,他的声音那么好听,颜值一定低不了。   “可还满意?”男人敛眸,一抹玩味的笑容自嘴角扬起。   满意,可太满意了!   这不输男明星的颜值,完美长在秋词的审美点上。   和美男共度春宵,她非但不亏,还血赚了。   她是踩了什么狗屎运,头一回约.炮,就约到了颜值逆天的大帅比。   从女孩笑弯了的眸子,邹行光知道,她很满意。   他自小就对自己的颜值没什么概念。想不到他也有靠颜值留住女孩的一天。   酒店前台的女员工扬起一抹职业微笑,声线清甜,“欢迎光临南岱酒店,二位需要什么房型?”   秋词像是中了彩票,一夜暴富,此刻只想报复性消费。她特豪横地问:“总统套房多少一晚?”   邹行光:“……”   他掀起眼帘看她,眼底的诧异再也藏不住了。   前台美眉公事公办回答:“女士,我们的总统套房8888一晚。”   秋词:“……”   草率了!   秋词:“便宜点的呢?”   前台美眉拿给秋词一台iPad,“女士,您可以先看下我们酒店的房型再做决定。”   那么多种房型,什么豪华大床房,豪华江景房,行政套房,看得秋词眼花缭乱。每一种好像都很高级,她都想住。   “zou先生,我不行了,你来选吧!”秋词的选择困难症又犯了。   邹行光看向屏幕,匆匆两眼,立刻有了决断。   他说:“要个行政双床房。”   前台美眉:“好的先生,麻烦二位出示一下身份证。”   邹行光先把身份证递过去。前台美眉刷完了,秋词才慢吞吞从钱包里掏出来。   登记完,前台美眉把两张身份证一起递给邹行光。   邹行光留下自己的,一眼没看秋词的身份证,转手就还给她了。   前台美眉:“请问怎么支付?”   邹行光:“微信。”   秋词:“现金。”   同时说完,两人对视一眼。   秋词固执道:“我来付吧,我有现金,我想把它花掉。”   事到如今,邹行光哪还看不明白。今晚富婆小姐就是要报复性消费。他根本拦不住。   他做了让步,“你来吧!”   秋词当着邹行光和前台美眉的面从帆布包里拿出了那沓纸币。   紧随而至的是一记清脆的声响,“嘎……”   秋词:“……”   邹行光一惊,皱眉问:“什么声音?”   秋词睁眼说瞎话:“有声音吗?我没听见啊!”   她左手抱花,右手护紧自己的帆布包,手掌覆着在小鹅崽的脑袋上,安抚它,祈祷它千万别再叫了。不然她会被工作人员给赶出酒店吧?   不得不说,她家百万同学在关键时刻还是非常给力的,再也没叫了。   秋词付了2808的房钱。拿了房卡,和邹行光一起乘电梯上22楼。   电梯门刚一关上,身侧的男人便温声开口:“现在安全了,放出来吧!”   秋词“啊”了一声,“什么?”   男人的余光瞟向她的帆布包,“捂这么久,百万同学不闷吗?”   秋词:“……”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zou先生!   为了给百万同学透气,秋词的拉链没拉死,留了一道口子。她现在把拉链全部拉开,里面立刻探出了一颗小脑袋,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不安又警惕。   “为什么要把百万给带来?”邹行光很不解,哪有人出来开房还带小鹅崽的。   秋词一本正经地解释:“壮胆。”   邹行光:“…………”   富婆小姐总是一次又一次,不遗余力地向他证明,他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了。   事实证明,有百万同学壮胆也不行,秋词还是怂得要死。   邹行光把房门刷开时,她杵在门口半天没动。   他拿眼觑她,故意调侃一句:“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谁说我后悔了!”女孩梗起脖子反驳,大踏步踏进了房间。   这副义无反顾的模样,赴刑场一般的壮烈,惹得邹行光忍俊不禁。   到底还是年轻啊!有贼心没贼胆。想做坏事,又不敢做彻底。   秋词把那束风铃花放在了茶几上。先把百万同学给放出来。小家伙到了陌生环境,胆子明显小了很多。只敢围在秋词脚边打转,别的领域半点不敢踏足。   她出门时就带了饲料,从帆布包里拎出来。往屋子里四下扫了一圈,看见左侧床头柜摆了一只水晶烟灰缸。   她扭头问邹行光:“zou先生,你抽烟吗?”   邹行光:“不抽。”   秋词果断拿来烟灰缸,把饲料倒进去,拿给百万同学吃。   邹行光:“…………”   邹医生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酒店的工作人员绝对想不到,他们的烟灰缸有朝一日会被人拿来喂鹅。   秋词又用一次性纸杯给百万同学接了水喝。   有水,有食物,小家伙立马就放下了戒心,埋头干饭。   安置好了百万同学,秋词又叫了闪送,给自己送卸妆水。这妆是必须要卸的。不说邹行光不适应,她自己都看不顺眼。   忙完这些,她摘掉口罩,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才顾得上打量室内的环境。   房间宽敞通透,一尘不染,家具陈列有序,红棕色的布艺窗帘两边拉开,将大城市璀璨绚烂的灯火搬到了秋词眼前。   最显眼的莫过于屋子中间的那两张床,入目雪白。   邹行光选的是行政双床房。   为什么要挑两张床呢?   难不成是为了方便从这张床滚到那张床?   秋词想入非非,双颊不自觉升起了热度。   两个不算熟悉的男女共处一室,沉默无言,尴尬的气氛在彼此之间无声传递。   “那个……我去洗澡!”秋词没勇气跟邹行光大眼瞪大眼,还是先躲开吧!   她从帆布包里拿了毛巾和换洗衣物。因为动作太急,带出了防狼喷雾。从床上滚到了地板上,又铛铛铛滚到了邹行光脚边。   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   秋词屏住呼吸,全身僵硬。   男人弯腰捡起来,瞅见上面的文字,一字一顿读出来:“防狼喷雾?”   秋词:“…………”   秋词人没了!   今晚真是她的大劫,接二连三社死。   呜呜呜……好想换个星球生活!   “那个zou先生,我可以解释的……”她抠着自己的手指,欲哭无泪。   邹行光把喷雾还给她,毫不吝啬对她的夸奖:“防范意识很强,值得表扬!”   秋词:“……”   他看着她的帆布包,钥匙扣上的狐狸头正对着他,揶揄:“你这包里究竟装了多少宝贝?”   现金、小鹅崽、饲料、换洗衣物、防狼喷雾……还有什么?   俨然就是哆啦A梦的口袋,一样一样掏不停。   秋词没好意思告诉他还有今晚的装备,一盒套子。   女孩脸红扑扑的,抓上换洗衣物匆忙跑进了浴室。   ——   很快耳旁就响起了一串串淋漓的水声。磨砂玻璃上映出女孩纤细窈窕的身影,藕臂一直摆动不停。这场景说不出的暧昧。   邹行光走到窗边,开了一扇窗户,任由沁凉舒爽的夜风兜头直吹。他获得了片刻的清醒。   这一晚就跟演电视剧似的,太过戏剧,也太过荒唐。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他如往常一样,和同事交接完班回家。路过花店,店里正好有刚到的风铃花,他找店员包了一束。   这三个月以来,他们似乎都习惯了对方的存在,也习惯了和对方分享日常。他拍了照片,发给富婆小姐。   然后就收到了一张打码的体检报告。   都是成年人了,给男人发体检报告意味着什么,邹行光心知肚明。   邹家医学世家,家风清正严明。邹行光自小所受的家教养成了他洁身自好的品格。他严守社交底线,和所有的异性都保持安全距离。他从来没有约过.炮。   身边那群富二代玩得很开,女人一个一个换不停。约.炮家常便饭。   不止男人约,女人也约。专门找年轻帅气的小男生。露水情缘,天亮就散。   在网上和富婆小姐聊了三个月,又见了三次。他并不认为她是那种会随意约.炮的女孩。多半是遇到事情了。   他答应了她的请求,亲自过来看一眼。   今晚她种种反常的表现逐一验证了他的猜测。   “哗啦”一下,玻璃门被人拉开了。   邹行光的思绪被迫中断,他转了个身,目光隔空传过去,定在秋词身上。   女孩裹着酒店的白色浴袍,长发湿哒哒披散在肩头,一双白嫩的脚丫子踩在酒店棕色的木地板上,撞色明显。   如果没有那一脸夸奖的烟熏妆,那么眼前这一幕将非常美好。天然的美人出浴图。   “zou先生……”   她的声音又细又弱,细听之下还带着那么一股哭腔。   邹行光的太阳穴狠狠一抽,被这个声音给击中了,有好几秒钟未出声。   “怎么了?”声音低了好几度,略微暗哑。   秋词揪着浴袍的衣角打圈,表情看上去极其不自然,扭捏生硬,“我能回家吗?”   “嗯?”邹行光完全没跟上富婆小姐的节奏。   秋词都快哭了,“我来姨妈了。”   作者有话说:   阿词:一顿操作如猛虎,没想到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百万同学:住过五星级酒店,鹅生圆满了!   哈哈哈~   谢谢给我投营养液的盆友,笔芯! 第19章   第二天七点, 秋词的闹钟准时响起。   一段轻缓的音乐,悠扬婉转,平时听着特别放松。可每天早晨这个点一响起, 她就觉得无比刺耳,简直就是天然夺命曲。   打工人最痛苦的莫过于早起上班。秋词每天上班, 看到知春里跳广场舞的大妈,她就特别羡慕。她也好想退休, 直接躺平。   可惜被生活压着, 她躺平不了。网上有句话说得好:天天想辞职, 可月月拿全勤。   她眼下就是这种状态。   秋词睡得迷迷糊糊, 右手伸向床头柜摸手机。   手在床头柜上胡乱摸索了几下,一着不慎,将手机给甩到了地上。   “啪……”声响突兀又清脆。   秋词心头一震,直接惊醒了。   醒来的一瞬, 她还惦记着上班。着急忙慌掀开被子跳下床,蹬上拖鞋。还没来得及迈出脚步, 眼神四下一扫,发现室内的环境格外陌生。并不是老房子的卧室。   咯噔一下,意识回笼,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早就失业了。   因为失业,因为偶遇父亲一家,又因为院子里的花被暴雨摧残了,她头脑发热, 约见了zou先生。然后两人来到了酒店。   就在她彻底豁出去,准备干一件坏事时, 她的姨妈提前来拜访她了。   从浴室出来时, 秋词就差没当场哭出来了。   事实证明, 这个操.蛋的人生没有最意外,只有更意外。老天爷总会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送给你惊喜,让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自己没头没脑的约人家,发生了一系列荒唐的事情,最后竟被姨妈叫停。明明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却被迫撤了力,缴械投降。   这事儿如果搁别的男人身上,应该早就骂娘了吧!   可邹行光却表现得尤其平静,他甚至都没有皱一下眉头,反而体贴入微地问她:“需要我帮你去买姨妈巾吗?”   姨妈提前造访,秋词毫无准备。她现在这个状况又没法自己去买姨妈巾,只能拜托邹行光去买。   他仔细询问了秋词惯用的姨妈巾牌子。然后离开了酒店。   十分钟以后,他就拎着便利店的黑色塑料袋回来了。为秋词买了两包姨妈巾,一包日用,一包夜用。还带回来一包红糖。   “听说女孩子经期喝这个好。”他站在暖意融融的灯下,眉目柔和,像是雨后的青山,清隽慰藉。   在网上聊了三个月,私下又见了好几面,虽然前两次都是意外见到的。但这并不妨碍秋词对邹行光这个人的认识。   从他的衣品、气质、谈吐、待人接物和为人处世,秋词能够看得出来他应该家境优渥,有着良好的家教,并且从事着一份体面的工作,他并不缺钱。和她的拮据寒酸是完全不一样的。   可他从未表现出任何高高在上和不可一世,不管是在网上聊天,还是私下见面。他总是非常有礼貌,妥帖友善,极具风度和温柔,很好的照顾到她的情绪,从来不会给她造成任何困扰,从容不迫地将一切都处理妥当。包括许多突发状况。   有钱人比比皆是,她的父亲如今也算得上是有钱人。可像邹行光这样的人却很少。这是从小在富足和谐的家庭环境和充裕的优越感下自然养成的一种处事原则。他们从不高看别人,更不会轻易看低他人,他们只是同你正常交往,却丝毫不会让你感到压力。   人们惯会捧高踩低,这份“正常”反而显得难能可贵。   这样的人,秋词长这么大也就遇到过两个。一个是邹行光,一个是邹盼盼。很巧,他们都姓邹。   从此以后,她觉得自己爱上了邹这个姓。   秋词昨晚一直觉得很奇怪,像邹行光这样的人,有钱,有颜,家教优良,自我约束力极强。照理应该是最看不上约.炮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的。他怎么就答应她了呢?   被姨妈打乱了阵脚,余下的一晚上时间,两人分睡两张床。百万同学就躺在秋词床边。一男一女,外加一只小鹅崽,安安稳稳的度过了一夜。   第一次和男人一起过夜。她原以为自己会很不适应,很可能还会失眠。没想到她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而且还睡得格外香甜。   这一晚就像是一出闹剧,以荒诞开场,中途插.播无数意外,最后竟也能和谐落幕。秋词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吱呀”一声,拂过耳畔。   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紧接着就传来了一串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除了邹行光,不会有别人。   秋词的思绪被迫中断,下意识往门口探了一眼。   邹行光已经换过一身衣服了,休闲款的黑色衬衣,衣领熨帖地立着,挽了一截袖子,露出精瘦的小臂,肤色偏白,却很有力量感。   秋词觉得他穿黑色比白色好看。黑色上身,温润之余还平添几分神秘感。   这层神秘感大抵是网络所赋予的。她始终认为zou先生是存在于网线另一端的。   邹行光关上门,一回头就见富婆小姐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   卸掉那层夸张的烟熏妆,皮肤呈现出本来的面貌,白皙透亮,细腻光泽,跟那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几乎都能掐出水来。   他还是喜欢看她这个样子。有一种原始的,懵懂的美好。   除了那鸡窝头稍微有点突兀,旁的一切都挺好。   邹盼盼偶尔会到他家留宿。他也不是没见过妹妹顶着鸡窝头招摇过市的样子。可跟富婆小姐完全不一样。   邹行光形容不出具体感受,总觉得有些异样,很不对劲儿。   他扬了扬手里的早餐,招呼道:“洗漱完来吃早餐。”   男人的声音格外熟稔自然,就像是在招呼一个老朋友。   “哦……好的!”呆头鹅附.身,秋词傻愣愣点点脑袋,飘去了卫生间。   她洗漱完,又换上了昨晚那条绿色裙子。总不好一直穿着浴袍在人家面前晃来晃去的。   一抹绿色裙角闪过,秋词入了座。   邹行光觉得这下顺眼多了。绿裙子就该现在穿,素面朝天,天然纯净。昨晚那么浓的烟熏妆和这条复古文艺的裙子可太不搭了。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买了点。”他将那些打包盒逐一掀开盖子,有序排好。   “酒店不是会提供早餐吗?”   “我怕你吃不习惯,去外面买的。你要是想吃酒店的早餐,现在也可以叫。”   秋词看着这一桌吃的,立马打消了另外叫早餐的念头。这人买了这么多,可不能浪费了。   她在桌上意外的看见了手抓饼和玉米香肠包。   这早餐可太接地气了。就是这吃早餐的地儿有点不接地气。   眼下彻底清醒了,秋词开始后悔她那两千八的房费了。两千八都够她吃多少顿早餐了。   酒店的早餐是免费提供的,不吃白不吃。   秋词打去前台,让酒店服务员送早餐到房间来。   见她又叫了早餐,邹行光面露诧异,“不够吃吗?”   “够吃!”秋词手里抓着玉米香肠包啃一口,含糊不清道:“酒店的早餐我要打包带回去当午餐。”   邹行光:“……”   富婆小姐的某些做法总能一次又一次刷新他的认知。   两人埋头吃早餐,一时无言。   邹行光吃的少,舀了半碗粥就饱了。   搁下瓷勺,看富婆小姐吃。   这姑娘的吃相委实称不上好看。就跟那小仓鼠进食一样,小嘴一动一动,塞得鼓鼓囊囊的,特滑稽。   可看她吃饭会让人有种满足感。她对美食的享受,不曾辜负美食,他这个投喂者很有成就。   邹行光调整了下表带,扶正表盘,随口一问:“你几点上班?”   秋词不假思索道:“我失业了。”   失业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没什么不能说的。   他滞了一瞬,想起她昨晚种种反常的表现,终于有了解释。   “等你吃完早餐可以再睡会儿,要到十二点才会退房。”事关隐私,他没有在失业这个话题上多说。而是转头说起了别的。   秋词理所当然道:“这么贵的房间,我当然要睡回本。”   邹行光:“……”   一顿还算和谐的早餐。   邹行光还要赶去医院上班。到这里,两人就该分道扬镳了。   人可以冲动一次,不应该有下一次。昨晚只是秋词失意下的一时冲动。现在她清醒过来了。他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本就是隔着网线的网友,冲动之下见了面,共度一晚。如今天亮了,他们都该回到彼此本来的位置,分属网线的两端,互不打扰。   理智告诉她应该坦然接受。可现在心中升起的失落感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没睡到大帅哥?   “我要去上班了,退房就交给你了。”邹行光收拾掉桌上的打包盒,丢进垃圾桶。   “我睡到十二点就去退房。”秋词坐在椅子上,晃着自己的腿,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邹行光说:“那我走了。”   “需要我送你吗?”秋词起身。   “不用,你继续补觉吧!”他朝她挥挥手,“再见,富婆小姐!”   她举起爪子,“再见,zou先生!”   秋词听到了轻缓从容的脚步声,像是从她心底踏过。   紧随而至的是一串沉闷的关门声。   zou先生真的走了!   秋词僵坐在原地,心里没由来的感到焦躁,好像有什么亟待解决的事情没有解决,必须今天解决。多一秒都不行。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手指揪着裙摆打圈,大口吸气,又大口呼气,不断做吐纳动作。可惜还是没法平复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她只知道,她今天不能放邹行光走。一旦放他走了,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似乎老天爷都在帮她。她看见餐桌一角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只黑色方块,那是邹行光的手机。   有理由了!   秋词拿上手机,拉开房门跑了出去。   楼道里电梯门紧闭,邹行光早就下去了。   其中一部电梯的数字已经下降到10了。   秋词脑中警铃大作,来不及了!   她摁了另外一部电梯。等它从18楼上来。然后她再下去。   她死死盯着跳转的红色数字,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叮……”平时熟悉的电梯响铃声。此刻落进秋词耳中无异于是天籁。   电梯门一开,她拔腿开跑。跑出了百米冲刺既视感。   跨出电梯间,冲到大堂,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黑色背影。   邹行光刚走到酒店的旋转玻璃前,正准备走出去。   秋词用力大喊:“等等,zou先生!”   男人身形一顿,闻声转头,不过几秒钟,女孩就冲到了他的跟前。   他温声询问:“怎么了?”   “手机……”秋词大口大口喘息,吐字困难,“你的手机……忘记拿了……”   邹行光哑然失笑,“我说怎么总感觉有东西忘记拿了,就是想不起来,原来是手机没拿。”   “谢谢!”他伸出右手去拿手机。   秋词却没松手,纤细白嫩的手指紧压在手机屏幕上,形成明显的撞色感。   “嗯?”   很轻很轻的一声尾音,仿佛一根柔软的羽毛在秋词耳旁轻挠,她一双耳朵都快酥掉了。   麻蛋,这人是撩人不自知啊!   秋词听到了自己鼓噪难歇的心跳声,犹如擂鼓,一声盖过一声。心脏剧烈跳动,几乎都要冲出心房了。   此刻,她又产生昨晚那种离经叛道的冲动了。却比昨晚更为清醒,也更加难以压制。   她在心里罗列了无数条理由告诫自己,只和zou先生做普通的网友,每天聊聊天,分享分享日常,解解乏,把他当成知心大哥,这样就够了。人不能太贪心。一旦多一层身体接触,一切就变了。他们可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可惜没有一条理由能够说服她就此停下。   飞蛾扑火,至死方休。   她很满意邹行光这张脸,她不想放过。   “我们下次还能见面吗?”   作者有话说:   这次没睡到邹医生,我们阿词觉得太可惜了!肯定要再争取回来。哈哈哈~   永远臣服于细节控。喜欢老男人,就是喜欢他们的细节。邹医生真的好细心有木有!   不用怀疑,是邹医生先动心的。   围脖的抽奖活动明天开,快去最后冲一波。@喻言时也是禾映阶 第20章   “我们下次还能见面吗?”女孩子的声线, 冷静又沉稳。   邹行光一顿,面露意外,“你还想见我?”   “嗯。”秋词突然没了任何羞耻感, 变得格外坦然。   事到如今,她终于整明白了, 她就是想睡邹行光。臣服于自己的欲.望,没什么好丢脸的, 更不用羞于启齿。   “以什么身份?”男人双手插.兜, 眯了眯眼, 眼里寒意渐起。   当然是炮.友了!不然还能以什么身份!   秋词很怂, 她没敢说。   男人探究直白的目光一直笼罩在秋词身上,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上下逡巡,想从她脸上割出什么来。   看到女孩躲闪的眼神, 邹行光也不用问了。他心知肚明。   气氛有些诡异,暗潮涌动。   他抿嘴问:“知道昨晚我为什么要开双床房吗?”   “什么?”秋词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这个, 思绪断了层,有些衔接不上。   她其实也一直奇怪他为什么要开双床房,明明有大床房的。   “我来见你,并非想要睡你。而是我知道你肯定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迫不及待想要任性疯狂一次。我就是你这个年纪过来的,我太明白那种感受了。我曾经也差点行差踏错过。”   “如果我不来,我想你可能就会找别人。倘若是别人, 那就不一定是什么牛鬼蛇神了。我怕你受到伤害。在我眼里,你就像是我的妹妹, 是应该得到珍视和保护的。”   邹行光自小就是沉默内敛的性格。他很少一口气讲这么多话。更别提像现在这样和一个女孩剖析自己的心路历程。   他说得很急, 有些喘, 缓了缓,又继续说:“成年人偶尔冲动一次,放纵一次,这没什么,但一定要记得保护好自己,尤其你是女孩子。你的身体是你自己的,不是别人的,你应该对它负责。我希望你现在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跟我说这些。”   秋词昨晚就百思不得其解,像邹行光这么优秀,有着良好家教的男人,为什么会答应她的约见。他分明就不像是会随意约.炮的人。   原来是出于对她的保护。   难怪他什么都没带就来见她了,昨晚在酒店他都没有洗澡,衣服也没脱,合衣躺了一晚。他压根儿就没想对她怎么样。   秋词已经好久没有被人保护过了。外婆去世以后,她就真正变成了孤儿。这个世界给予她的全是伤害。她早就忘记被人保护的感觉了。   她万万没想到一个网友,连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他居然会想要保护她。而且是以这种委婉的方式。   说不感动自然是假的。她一个人踽踽独行,走得太难,也太累了。她很少能够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善意。寒凉人世,来自他人任何一点细枝末节的温暖,她都觉得格外难能可贵。   她感动于他对自己的保护。可这并不影响她想要睡他。她想睡他的心是真切的。   不过现在明显是不合适了。她的所作所为对人家分明就是亵渎。比起他的善良和无私,她太卑劣了。   “zou先生,对不起!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女孩垂着脑袋,咬紧嘴唇,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手足无措地将手机塞到他手上。   这可真是一朵柔弱小白花!   邹行光突然发觉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克制在她面前竟不做数了。   他完全看不得她这副姿态。   或许他昨晚就不该过来见她的。眼下竟让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男人敛眸,声色沉沉,“你现在清醒吗?”   秋词缓缓抬头,“我很清醒。”   “好,下周六,下午四点,还是精言大厦C口见。”   ***   两天以后,文总监在微信群里通知员工们回公司做最后的交接。   秋词回了趟公司。   老总还算给力,为全体员工向总部多争取了一个月的工资补助。分到秋词手里没多少钱。可蚊子腿也是肉,尤其对于她这种缺钱的人来说,能多一分是一分。   她收拾好自己的工位,把属于自己的东西用纸箱装好,然后抱着纸箱离开了公司。   走出公司的那一刻,她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失业了。第一份实习工作以公司破产告终。   两个姑娘一起坐在奶茶店里喝奶茶。   正是上班时间,店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旁的打工人都在搬砖。   邹盼盼咬着吸管问秋词:“阿词,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不知道。”秋词茫然地摇摇头,“先应付好答辩吧!”   六月初就要开始答辩了,秋词的论文被导师毙了好几次以后,终于勉强过了。她眼下的首要任务就是应付好答辩,顺利毕业。比起找工作,毕业才是头等大事。   邹盼盼拍了拍秋词的肩膀,“阿词,别太焦虑。你不是只能做外贸的,你还有一门傍身的手艺。要真找不到工作,大不了咱俩一起合开一家美甲店嘛!我出钱,你出手艺,怎么着都饿不死的!”   富足家境走出来的女孩一般都是乐天派。邹盼盼的心态完胜秋词。不管发生什么大事,对她来说都无足轻重。她总能笑呵呵的。   秋词被好友的笑容所感染,笑了笑说:“有盼盼姐罩着我,我还愁什么呀!”   ——   即使失业了,秋词也没有摆烂。肩上压着生活的重担,她没有资格摆烂。她一边准备答辩,一边在网上找工作,晚上还要去紫金广场摆摊给人做美甲。还得分出精力照顾百万同学。   至于花,她暂时顾不上了。那些花被暴雨摧残掉,一地的狼藉,她都来不及收拾。等她忙完这阵子再重新种吧!   她和邹行光照旧在可说上联系,谁都没有提出要交换其他的联系方式。他们都默契地不打探对方的隐私。   他们每天都有聊天,还是跟以前一样,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第二个周六,是两人约好见面的日子。   当天下午秋词给自己做了个黑白撞色美甲,指盖上贴了可爱的蝴蝶结。   她平时很少给自己做美甲。一来没时间。二来也是嫌麻烦。   如今失业了,反正也是无所事事,做个指甲打发时间。再者她也想让自己变得漂亮一点。   她将现实和网络严格分开,她始终认为zou先生是存在于网线另一端的。不管平日里自己多么随意,多么灰头土脸,她都必须以最美的状态去见他。等哪天他们断了联系,她希望他偶尔回想起她时,她在他回忆里的形象是美好的。   秋词对自己做的美甲特别满意。举着自己的手欣赏了半天。然后收拾去酒店的东西。   从角落里拎出了那只白色帆布包。她平时出门喜欢背帆布包,空间大,能装很多东西。   自打那天从南岱酒店回来,她就没动过这只包了,一直蹲角落吃灰。   把帆布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床上,纸巾、钱包、防狼喷雾……还有一打现金。   红彤彤的纸币,随意在床单上铺散开,数量看着很多。   她一张张捡起来,数了数,发现居然有5100。   父亲给的那打现金是5000,房费是2808,她付了2900,找回了92元零钱。应该还有2100的整钱。现在却变成了5100,平白无故多出来3000。   不会是平白无故多出来的,肯定是有人偷偷往她包里放的。   除了邹行光,她想不出还有其他人。   她选择到五星级酒店开房,是想把父亲给的钱花掉,眼不见心不烦。可他却偷偷把钱还给了她,还凑了个整数3000。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她报复性消费,却连累他白白花了三千。不行,晚上要找他说清楚,把钱还给他。既然是炮友,那就应该互不相欠,在金钱方面尤其要分清楚。   揣着这打现金,秋词登上了前往精言大厦的地铁5号线。   这次邹行光比她更早到。穿简单的白T和休闲裤,脚上一双运动鞋,还背了个双肩包,休闲十足。   这身装束减龄,他看上去就像是大学里阳光明媚的学长。   秋词穿了件学院风的雪纺短袖,搭配百褶裙,满满的学生气。两人凑到一起居然有点像同学,完全看不出那十岁的年龄差。   邹行光侧着身子正在打电话。秋词无意探听他打电话的内容,自觉退到一旁,等他通话结束才走过去。   他收了手机,把手里的一束芍药花递给她,“我家的芍药这两天开花了,剪了两枝送给你。”   一枝白色和一枝粉色的芍药花,新鲜娇艳,寂静安然。   秋词注意到这花不是拿普通的花纸包的,而是用练书法的宣纸包的。白色纸张上还有成篇密密麻麻的毛笔字。工整娟秀的小楷,笔锋苍劲,大小匀称,堪比字帖。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秋词默念出来,是戴望舒的《雨巷》。   她神色惊喜,“zou先生,这是你自己写的吗?你的字好好看啊!”   “是我写的,我平时偶尔会练字。”邹行光面露歉意,“抱歉,没找到花纸,就拿我练字的宣纸包花了。”   “没关系啊,多好看呐!”清淡的花香之下,还隐隐裹着几缕墨香,简约大气,意境深远。   会养花,会书法,不缺钱,颜值逆天,zou先生可真是个宝藏男孩呢!   男人抬起腕表看了一眼指针,“时间还早,要不要先吃个饭?”   他抬手的瞬间,秋词看清了他的手表,万国飞行员系列的一款,不是那么昂贵奢侈,但好像很衬他精英人士的身份。   上次见面兵荒马乱,她压根儿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她慢慢看出来了,这人在吃穿用度上一向非常讲究。   “好啊!”到饭点了,秋词正好也饿了。   邹行光问:“这边你熟吗?有什么好吃的推荐一下?”   他平时都在医院食堂解决,轮休就自己烧饭,他很少到外面觅食。精言大厦这一带有什么好吃的,他是半点都不清楚。他倒是吃什么都可以,就怕富婆小姐挑食。   秋词想了下才说:“这边有家煲仔饭很好吃,我和我朋友常来吃,你要试试吗?”   邹行光:“可以。”   两人各自点了一份腊味双拼。   邹行光想起刚在可说上认识富婆小姐那天,她那天中午就是吃的煲仔饭,拍了照片发了动态,应该就是这家。   当时他可想不到两人的关系会演变成这样。   两人沉默地解决掉晚餐。   秋词从包里拿出那三千块现金推到邹行光面前,“zou先生,这个还给你。你不用照顾我的。”   邹行光默了默,“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刚失业,应该比我更需要钱。”   秋词:“那晚和你见面之前,我刚见了我父亲。他给了我五千块钱现金,让我买两身好看的衣服穿。我刚好失业,为钱低头,我收下了。后面我就后悔了。我一点都不想用他的钱。所以我故意找五星级酒店,就是想要报复性消费。那是我任性妄为,没道理让你替我承担房钱,毕竟大家挣钱都挺不容易的。”   看来那晚她疯狂失控的原因,除了失业,更有来自原生家庭。   爹不疼,娘不爱的,富婆小姐的身世可真凄惨!   “那我们AA好了。”邹行光退了一步,拿走其中的一千五,留下另外一半给秋词。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我只会住两百块钱一晚的快捷酒店。真要AA的话,我只收你一百。”秋词抽出一张红票子,余下的29张都还给邹行光。   她想起什么来,又把那仅有的一百推回去,“之前你替我买了烫伤药膏,你说下次见面还你钱。那天太乱了,我也没顾上,今天正好想起来了,一并还给你。”   邹行光:“……”   邹医生的额角抽了抽,无奈道:“烫伤药膏花不了一百。”   秋词不以为意地说:“你给我买了奶茶,也送了花给我,就当抵这两样了。”   邹行光:“…………”   从来没见过把钱分得这么清楚的女孩,真是一点便宜都不占啊!   邹行光没办法,只能把那打纸币又放回自己的背包。   那晚两千八的房费,对他来说无足轻重。可她不行,经济本就不宽裕,又失业了,两千八可能是她一两个月的生活费。总不好让她承担这笔钱。   第二天一早,他回家洗澡换衣服,顺带买早餐。两人没加微信,不能转账。即使加了,他知道富婆小姐也不会收的。因此,他特意到小区门口的ATM机取了三千块钱现金,偷偷放到了她包里。   这些天来,她也没跟他提起这笔钱,他以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没想到今天见面,她会把钱还给他。   “zou先生,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是纯粹的,平等的,我不需要你特别照顾我。今天咱俩见面,产生的所有费用都AA好吗?”既然提到了这个话题,秋词不妨将一切都摊开来讲清楚,也省得后面闹得不愉快。   父母重男轻女,她自小所受到的都是不公正的对待。在她内心深处,她太渴望被公平对待了。她讨厌别人厚此薄彼,也不喜欢被特殊照顾,她只需要别人正常对待她就好。平时邹盼盼对她诸多关照,她默默接受下来,过后总会以其他方式回报。   想到她的原生家庭,邹行光很快就理解了她的坚持。   “抱歉,之前是我考虑不周,以后不会了。咱们就AA好了。”   晚餐结束,接下去就要切入正题了。两人开始找酒店。   找的是一家快捷酒店,开了间大床房也才三百块。   秋词口口声声说不要别人照顾她。可在酒店这块,邹行光明显是在照顾她的。他平时肯定不会住这么便宜的酒店。打脸虽迟但到,她觉得老脸火辣辣的。   似乎看出她的想法,邹行光及时说:“我平时很少住酒店,是不是四星五星对我来说没差别。”   秋词觉得他肯定是在安慰她,让她别有压力。   反正就约这一次,他要照顾她也就这一次,无所谓了。   这么一想,秋词分分钟释然了。   前台工作人员登记完毕,将房卡和两张身份证一起拿给邹行光。   和上次一样,他留下了自己的身份证,秋词的身份证一眼没看,直接递还给她。   他似乎一点都不想知道她姓甚名谁,今年几岁,家住哪里。   他无疑是个合格的网友,从不打探她的三次元隐私。   电梯腾腾往上升,两人离得近,秋词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清冽的海洋香调。   她的感官后知后觉地活络起来,滞后的紧张感也一点一点爬满了心房。   这次是真的要开始干坏事了!好刺激哦!   电梯终于停在了15楼。   邹行光先跨出电梯,见秋词还杵在原地没动,他出声提醒:“到了。”   “哦!”秋词赶紧跟上他。   见她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邹行光轻易就联想到了她的宠物,那只同样呆的小鹅崽。   “这次怎么没带百万同学?”男人的那双黑眸掉满清浅的光线,笑意一圈圈晕开,语气调侃。   秋词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瘪瘪嘴,“带它来没用,我把他丢家里了。”   “今天不需要壮胆了?”   邹行光回想起她那天说的话,带百万同学来酒店是为了壮胆的。   秋词脱口而出:“知道是你,我就不怕了。”   他愣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房间在走廊尽头,踩过一地柔软的红地毯,秋词双脚漂浮,像是行走在云端,分外不真实。   找到相应的房间,邹行光刷开门。把房卡放进电槽取电。顶灯通电后,光线四散,一室明亮。   他把房门锁上。   秋词卸下自己的帆布包,坐在床沿,一双腿开始小幅度,不受控制地抖起来。   知道是邹行光,她不怕被谋财害命。可紧张还是紧张的。上次没成,这次还是第一次约.炮。紧张感和羞耻感并存,迅速在体内发酵,并控制了她的大脑。   她摁住自己的腿,故作镇定地开口:“zou先生,事先声明哈,我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花样,我也做不来的。”   邹行光低头拉自己的背包拉链,手停顿了一下,低头失笑,“好。”   秋词抱上自己的衣服去浴室洗澡。   等她冲完澡出来,发现大床已经变了个颜色,有人在原来的白色床单上另外铺了一层浅绿色的细格床单。   “你换床单了?”她面露惊讶。   邹行光站在窗边回复病人的微信,闻言转了个身,目光触及女孩温和的眉眼,轻声解释:“我有轻微洁癖,到外面住酒店都要自己带床单。你不介意吧?”   怕她不放心,他又补充一句:“这床单是新的,买来我就过了一遍水,没睡过。”   “当然不介意!”秋词也担心酒店床单不卫生,只不过她没有邹行光这么细心,把床单都带来了。   她裹着浴袍坐到床边,闻到了一股青柠味的洗衣液清香,“好香呢!”   她晃了晃自己的腿,“zou先生,你去洗澡吧!”   “我出门之前刚洗过澡。”邹行光把窗帘给拉上了,隔绝掉了外头细碎缥缈的灯火。   秋词:“……”   这是不是意味着马上就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阿词:天天酒店约会,好刺激哦!   百万同学:不带我玩,差评!   哈哈哈~   说一下哈,这本就是泡友转正的题材,先走肾,再走心的。   工作太忙了,我尽量多写点,争取一章有个四五千字。   今天晋江太抽了,怕八点更不上,提前更。正常情况都是每晚八点更。 第21章   秋词心中警铃大作。   脸颊的温度立马攀升了好几度, 几乎都要将自己给烤熟了。   她故作镇定地从帆布包里翻出那盒之前没有派上用场的套子,声细蚊蝇,“我准备了东西。”   邹行光的余光落在她掌心, 停留数秒。又不着痕迹地往上扫视,瞟见一双通红的耳朵尖, 竟还有心情同她开玩笑,“你知道我的尺寸?”   秋词:“……”   “啊?”秋词整个愣住。   这玩意儿居然还有大小的?她不知道啊!   那天在药店, 她也是生平第一次买这玩意儿。蹑手蹑脚地从货架上拿了一包, 看都不敢看包装, 直接买单走人。   她掂起包装盒查看规格, 一边看,一边嘀咕一句:“听说亚洲男人普遍是中号,应该能用吧?”   邹行光:“……”   邹医生嘴角微抽,表情变得格外丰富多彩。想不到他也有和女孩在酒店讨论套子大小的一天。   “先用吧, 不行就换,我也准备了。”   担心她可能没准备, 他提前买了一盒放在包里。没想到这姑娘比他想象中还要谨慎。她也怕他在套子上做手脚。   见她这么懂得保护自己,邹行光居然有种老父亲般的欣慰。   “你习惯开灯还是关灯?”   “关灯。”秋词可没勇气跟他大眼瞪小眼,还是关灯好,黑夜能够最好的隐藏自己。   邹行光抬手摁灭了房间的灯,周遭擦黑。窗帘缝隙里冒出几丝灯火,来自外头五光十色的霓虹灯。   她坐在床沿,看见一个黑影朝她缓缓袭来, 有人摸住了她的手。   手指细长有力,指尖微凉, 惹得秋词轻微发颤。   男人低而沉的嗓音浮在头顶, 声声入耳, “富婆小姐,能牵手吗?”   秋词:“……”   秋词心跳加速,剧烈跳动,她的反应漏了半拍,含糊道:“能。”   邹行光同她十指紧扣。黑白色中夹杂着正常指甲的肉.粉色,撞色鲜明。   她感受到了他掌心的熨帖温度。   头一次知道,原来男人的手掌这么大,也这么热。   他扣紧她的手,将人往他怀里带了带,嗓音持续发沉,平添几分暗哑,“富婆小姐,能接吻吗?”   秋词:“……”   每一步,他都要征询她的意见。   秋词咬紧下唇,头脑发晕,“能。”   下一秒,她的唇就被贴住了。   清冽干净的海洋香调扑面而来,秋词的呼吸瞬间被人侵占,险些透不过气来。   她条件反射地绷紧身体,浑身轻颤。   她僵坐在床沿,右手被邹行光抓住,同他十指紧扣。左手得空,垂在一侧,胡乱抓,想要抓住什么,寻求一个支点。   双眼紧闭,眼前暗影重重,她在黑暗里一通摸索,最终抓住了邹行光的一截衣角。柔软顺滑的面料在指尖散开。她觉得抓不住,不自觉又加重了力道。   感受到女孩的紧张,邹行光腾出一只手碰了碰她的脸,略带安抚,“放松。”   耳蜗发热,男人灼热的吐息纠缠在耳旁,“我来带你。”   秋词:“……”   秋词还是个新手,确实需要人带。   而邹行光无疑是最好的引路人。   男人唇上的力道慢慢加深,小心翼翼地开始碾磨。她一时不察,任由他闯了进去,搅弄风云。   他是那样的娴熟,又牢牢掌控着一切,游刃有余地游走不停。她头晕目眩,又太过生涩,毫无章法,有好几次都咬到了他的嘴唇。   可这点小瑕疵并不影响接吻的质量。这照旧是一个缠绵悱恻,让人沉溺的吻。   秋词以前从来不知道接吻也能这般激烈,狂热,让人欲罢不能。   最是着迷之际,她感到自己的脖子湿漉漉,滑腻腻的,有什么东西在轻咬横扫。   “富婆小姐,能亲脖子吗?”   秋词:“……”   这人未免绅士过了头,每前进一步,他都要征询她的意见。   秋词的理智俨然就是吸了水的海绵,一点一点往下沉,沉到了谷底。如今早不剩多少了。话没过脑子,脱口而出:“zou先生,你别问我了,想上就上!”   邹行光:“……”   动作一滞,邹行光眸光垂下,在迷离的光线下看见了女孩挺翘可爱的小鼻子。   “想上就上?”他不禁低低笑出声,“富婆小姐这是在邀请我?”   格外沉闷的两声,很像大提琴的琴音,撩拨着秋词的心弦。   想上就上?   天呐,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意识到自己刚刚自己说了什么,秋词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zou先生……”她真的快哭了。   好想换个星球生活!   邹行光亲亲她的鼻子,“富婆小姐,刚刚那都是前菜,现在才是大餐。”   秋词:“……”   秋词没想到外表那么斯文禁欲的男人,私下也会有这么腹黑放浪的一面。人果然是多面性的。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剥一颗裹着无数层糖纸的糖果,每剥开一层,她对邹行光的认识就多一分。   她的思绪逐渐飘散,有些心不在焉。   “在想什么?”男人的嗓音浮在头顶,眼神晦暗难辨。   秋词摇了摇头。   邹行光没有多问。她一贯善于隐藏自己,他总是默契的保持缄默。   一段舒适的社交关系就是应该要有边界感,不该问的一句不问,双方都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   秋词觉得自己好像坠入了大海,海水好似母亲的大手将她整个托住,让她徜徉其间。   又像是飘上了云层,在抵达一定高度时,极速下坠。她有种致命的失重感。   矛盾相悖的两种感觉,不断撕扯她的神经,快意是满盏的水,一波一波往外漾出来,她被刺激得头重脚轻,五感尽失。   灯影在眼前闪个不停,秋词视线受阻,完全看不真切。只看到一个伟岸沉峻的身影,像是一座大山,毅然伫立。   她突然有种短暂解脱后的兴奋。   她的生活是一潭死水。而邹行光就是偶尔掷入的小石子,惊起混乱水波的同时,还掺杂着暖风,让她迷失。   秋词忍不住想,这种感觉真的很好。要是能一直维持下去就好了。可惜,他们就只约这一次。   ——   屋子里终于静了。   邹行光将东西打了结,丢进垃圾桶。   秋词缩在床角,拉过被子盖住自己。   她垂眸看着垃圾桶里那团玩意儿,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滑过一个念头——她买的套子恰好就是邹行光的尺寸。   好巧是不是?   她和邹行光好多方面就是这么的凑巧。在正式见面之前,他们就无意中见了彼此好几次。   “缘分”这个词被文人墨客都说烂了。可秋词还是不得不承认,她和邹行光之前是有缘的。   男人连贯地捞起背心短裤套上,进了浴室。   澜澜水声灌入秋词的耳朵,整个人都被压榨干了,她有些虚脱。可却是享受的。不得不说,邹行光给了她极大的满足。   倘若邹行光有烟的话,她一定会问他要一根烟。   她现在就特别想抽烟。想体验一把事后烟,看看是不是真如书中所描述的那样销魂。虽然她压根儿就不会抽。   很快,水声就歇了。邹行光出来了。   洗去一身汗水,他神清气爽,面容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润,眉目间已藏清霜雨露,温和慰藉。   在此之前,她从来想不到他这样清贵儒雅的男士,在床.笫.之.间居然也会那样沉溺失控。   果然,是人就会臣服于欲.望。她不也是一样吗?   邹行光说:“去洗洗吧!”   秋词愣了一下,脸红了。裹上浴巾,飞速跑进了浴室,像是身后有恶狗在追。   他不禁失笑。这姑娘骨子里还是害羞胆小的。哪怕这事儿做得出格大胆,可事后面对他时还是那么羞耻,不自然。   余下的时间就尴尬了。漫漫长夜,要怎么度过才好?   秋词有点后悔了。其实压根儿犯不着开一夜,只开几个小时的钟点房就够了。完事儿麻溜走人,各回各家。省得现在搁这里大眼瞪小眼。   他们身份尴尬,好多话题涉及隐私都没法聊。能聊的又早就聊完了。这会儿的气氛实在是太怪异了。   屋子里落针可闻,秋词抱着手机刷了半天,各种app点进去,又退出来,具体内容半点都看不进去。   邹行光也是一样的。总得找点事做,不然这一晚上可太难熬了。   他沉声开口:“富婆小姐,你平时玩游戏吗?”   迄今为止,他连秋词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每次都以“富婆小姐”来称呼她。   他那天给她发了未打码的体检报告,对她毫无隐瞒。可她明显是有所隐藏的。她很注重对个人隐私的保护。她不主动提,他就默契的不问。   秋词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隔空同邹行光对视,“不玩,我对游戏不感冒。”   跟他一样,他也不玩游戏。   “电影呢?看不看?”   “看。”   “哪种类型的?”   “爱情片,喜剧片,悬疑片,谍战片,我都看,不挑类型,只要好看就行。”   邹行光征询:“那我们看电影好不好?”   秋词“啊”了一声,惊讶道:“现在吗?”   邹行光抬手指指一旁现成的台式电脑,“嗯,就现在。”   他搬了两把椅子过去,两人坐在电脑前选片子。   邹行光把鼠标让给她,“你来挑吧!”   秋词摇摇头,“我有选择困难症,还是你来吧!”   邹行光:“……”   自打认识富婆小姐,他一个不擅长做选择的人倒是变成了拿主意的那个。说实话,这种感觉很新奇。让他不禁产生一种被人需要,被人依赖的错觉。   邹行光翻了翻影视库,随便找出一部电影,“《One Day》看过吗? ”   秋词看向电脑屏幕,莹莹一捧白光照亮女孩干净的眉眼,“安妮.海瑟薇演的?”   邹行光:“对。”   秋词:“我没看过,不过听说过,这部电影挺经典的。”   邹行光:“正好我也没看过,一起看看好了。”   邹行光摁了开始键。电影有序开场。沉郁悠扬的背景音乐缓缓响起,几个镜头迅速将人带入了那个故事,那个年代。   男女主在临近毕业时初次相识,一见如故。两人一直处在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在余下的二十年里,他们每一年的这一天都会见面,聊聊彼此的生活。   One day,影片名字的由来。   两人安静地看电影,谁都没有说话。他们沉浸在别人的爱情故事里。   很快,故事终止,电脑屏幕跳出一大串演职人员的名单,轻缓的音乐在室内缓缓流淌。   这是一部后劲很大的电影,看完秋词好半天都没出声。她这人感性,很容易为别人的美好爱情而落泪。指尖划过眼角,触及到一片濡湿。   而邹行光无疑是理性的。男人天生比女人理性。他没有太多情绪起伏,还贴心的抽了一张纸巾给秋词擦眼泪。   “谢谢!”秋词瓮声瓮气的,“我是不是太矫情了?看个电影都能看哭。”   邹行光很轻地笑了笑,“女孩一般比较感性,你们更容易代入自己。”   “我就是觉得好可惜,他们本不用蹉跎这么多年的。一直寻寻觅觅,聚少离多,一年就见一天,最后才发现最好的其实早就在身边。”   男人声线沉稳,始终平静,“这只是电影,现实生活中错过的情侣不计其数。”   秋词这才明白,从始至终,陷进故事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她去卫生间洗了个脸。   出来时,电脑已经自动播放下一部电影了。   邹行光指着屏幕问:“还看吗?”   “不看了。”秋词摇摇头,“不想再哭了。”   邹行光:“……”   他哑然失笑,关了电脑。   一部电影看完,夜已经很深了。快十二点了,往常这个点邹行光早就已经睡下了。   可现在却意识清明,毫无睡意。   身侧躺了一个人,她清浅的呼吸声一直萦绕在颈边,仿佛一根轻薄柔软的羽毛在不断挠。又像是一根看不见的细线在不断扯着他的头皮。   刚才看过的电影画面开始见缝插针的往脑海里钻。   “不论明天发生什么,我们都拥有今天。如果以后,某一天我们无意中相遇,那也没什么,我们会是朋友……”   邹行光循规蹈矩,按部就班三十年,以为自己足够理智,也足够冷静,但事实上好像不是这样的。   富婆小姐将他一贯的原则通通打破了。   男人的体内快速积蓄出一股冲动,轻易战胜了他的大脑,他开始往离经叛道的路上越走越远。   他不由自主地唤人:“富婆小姐。”   “嗯?”秋词一直没睡,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怎么了,zou先生?”   旁的一切邹行光都理不清明。他只知道,他还想听富婆小姐喊他“zou先生”。不是隔着网络,而是在他面前,听她亲口喊。   “我们也试试吧!”   “试试什么?”   “和电影里的主角一样,我们以后一周见一次,就在周六。”   秋词以为就她一个人深陷在别人的故事里,难以自拔。   事实上,不是的。还有邹行光。   作者有话说:   One day这部电影很经典,我每年都会重温,墙裂安利你们去看。   在医院输液,拿手机码的,可能有点粗糙,等明天再修吧! 第22章   第二天七点, 秋词的闹钟没响。自打失业以后,不用早起上班,她就把手机上的闹钟给取消了。不过她早就形成了固定生物钟, 每天这个点都会准时醒来。   昨晚邹行光提出以后每周六见面,正中秋词下怀。她也不想只约一次, 就这么放过zou先生实在太可惜了。他让她太享受了,是那种身体层面和心理层面的双重满足。他俩不止灵魂合拍, 身体更契合。   后面他们又做了一次。这次的感觉完胜前一次。这个男人太温柔了, 他不仅掌控全局, 更会照顾她的感受。将谦谦君子的作风完美带到了床上, 让人毫无抵抗力。   试问,谁能拒绝颜好,活好的男人呢?   过后,秋词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她醒来时,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邹行光不在。   她估摸着他肯定是出去买早餐了。   她如今失业了, 也不着急上班。她就不太想起来,窝在床上继续躺着。   夏日天光亮得早,早上七点,外头的太阳已经非常灼人了。   屋子里空调开了一夜,这会儿已经关了。可冷流还未散去,室内仍旧沁凉舒爽。   秋词躺床上发了会儿呆,邹行光就回来了。   他穿一身白色运动套装, 短袖和七分裤,颈间挂一条毛巾, 明显是刚运动完。   秋词从被子里露出眼睛, 看到他把一大袋早餐放在桌子上。   然后又进了浴室冲凉。   片刻以后换上一身干净衣服。   秋词这才坐起来, 靠在床头,“zou先生,你去跑步辣?”   邹行光撩起眼皮看她,眼神平静,“我有晨跑的习惯,每天都要跑步。”   热爱运动,且自律的好青年!   秋词心里对邹行光的好感又增加了好几分。   邹行光站在桌子旁温声问她:“还睡吗?”   秋词摇摇头。   邹行光说:“那就起来洗漱,吃早餐。”   她麻溜掀开被子,一溜烟飘进卫生间洗漱。   早餐很清淡,清粥小菜,外加鸡蛋和牛奶。   秋词捏着一次性塑料勺小口小口舀粥,“你今天上班吗?”   邹行光:“今天休息。”   他既然提出每周六见面,看来周六是他的休息日。   “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距离她失业也过去一周了。   “今年找工作真的好难呐!”一提起这个,秋词就泄气,“大厂进不去。小公司又全是坑,搞不好一言不合就倒闭了。待遇好点的,离家远,离家近点,工资又低。根本找不到称心如意的工作。而且那些HR一上来就给你画饼,各种忽悠你。”   邹行光听得想笑。富婆小姐的这些抱怨都是大多数打工人面临的现状。   他安慰她:“都说毕业即失业。受疫情影响,这两年各行各业都很卷。别急,慢慢来吧!”   秋词埋头喝粥,“工作的事儿我就先不管了,专心对付好答辩。”   闻言,男人不禁抬眸,“你今年毕业?”   “是啊!”   今年毕业,那就是和妹妹一样大,二十二岁。   邹行光果然没有猜错,富婆小姐就是刚出象牙塔。   他随口一问:“不打算考研吗?”   问完他就后悔了。富婆小姐眼下这么缺钱,肯定只想一门心思挣钱,哪还有心思去读研。   可问出口的话又收不回去,他只静待她回复。   秋词没有邹行光复杂的心理活动,她摆摆手,语气随意,“不考了,我懒得费神读书了。再说我还要挣钱把我外婆的老房子给买回来。”   要是读个三年研究生,那些人没准早就把老房子给卖了,从别人手里再买回来,可就不止两百万了。   她说的这样轻描淡写,看似毫不在意。可邹行光却隐隐觉得她其实是想读研的。只可惜生活所迫,她没有条件去读。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发现自己没有立场。   最后只能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早点经受社会的毒打,成长更快。”   秋词憋嘴道:“成长往往伴随着阵痛,我想永远当小孩。”   邹行光闻言轻笑一声,似在笑她天真。   他正色道:“没人能永远当小孩。”   邹行光吃得少,速度又快,两人堪堪说了几句话,他就已经吃完了。   “你什么时候答辩?”   “下周五。”   “那就祝你答辩顺利。”   她弯了弯眸子,笑意晕开,“借zou先生吉言!”   两人一起吃完早餐,就到一楼前台退了房。   邹行光把秋词送上地铁。   两人隔着车门挥手,“zou先生,下周见!”   邹行光立在站台上,涌起的冷风吹动他的衣角,簌簌摆动。他的笑容从容又温和,“下周见!”   秋词想起上一次邹行光也是这样送她登上了前往知春里的地铁5号线。那时他于她而言只是一个善良的陌生人,愿意在他人落魄时伸出援手。   可是这次就大不相同了。   他不仅仅是她的网友,她的救命恩人,更是她的炮.友。   直到这会儿秋词还觉得事态发展有些离奇。   她提出再见面,纯粹是欲.望驱使,她想睡他。一.夜.情而已。她没想过还有后续。只要能睡大帅比一次,她赚翻了。   她万万没想到,邹行光会想要将露水情缘发展成固定炮.友。   他图什么呢?   也许他也寂寞,想找个人互相取暖吧。   反正她也不亏。邹行光的技术实在太好了,游刃有余地掌控全场,她只需要跟着他的节奏来就行,完全不用费脑子。她太特么享受了!   ——   邹行光走进自家小区时,手机屏幕上方跳出了可说app的消息。   富婆小姐在可说上面呼叫他。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先生,你把支付宝收款码发给我,我给你转钱。】   转什么钱?   当然是两人共度一晚共同产生的费用,他们一早就达成了共识,AA,谁也不吃亏。   至于为什么是支付宝收款码,而不是支付宝账号,和微信账号。因为这两样一般都绑定了手机号,她一点都不想探知他三次元的信息。她始终把自己摘得很清。不想跟他有经济上的牵扯,更不想干涉他的三次元生活。   她这么做无可厚非。既然是炮友,那就应该有觉悟,离对方的真实生活远一点,最好能互不打扰。   可邹行光却有种被渣男伤了的感觉。就像是富婆小姐拔.吊无情,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邹医生无奈,只好把自己的支付宝收款码发过去。   不出一分钟,通知栏显示支付宝有208元的进账。   邹行光折算了一下,房钱300,一人150;晚餐吃的煲仔饭一共76,一人38;早餐30,一人15。   算得明明白白的,真是一点便宜都不占。   不过她似乎漏算了一样东西。   zou:【还有一样没算。】   福布斯在逃富婆:【什么呀?】   zou:【套子。昨晚是你买的。】   手机短暂沉寂了近一分钟,富婆小姐的消息才姗姗来迟。   福布斯在逃富婆:【下次用你的。】   邹行光:“……”   这句话邹医生愣是反复看了好几遍,好像没毛病,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这会儿电梯门适时打开,他跨出电梯。   站在门前,将大拇指放在指纹感应区。房门解锁,应声而开。   邹行光推门而入。   从茶几上拿来空调遥控器,他开了客厅的柜机空调。   他卸下双肩包,从包里拿出床单和换洗衣服,内裤手洗,旁的通通丢进垃圾桶。   洗衣机启动,隆隆作响。   空调扇叶不断涌出冷气,室内很快就降了温。   邹行光想起和富婆小姐的约定,他把电话打给了杨主任。   电话响了两声,杨主任浑厚的嗓音从听筒那边飘过来,“怎么说,行光?”   邹行光开门见山,“杨主任,从下周开始,周六能不能安排我休息?”   邹行光入职儿科以来,一直尽职尽责,很少提出调班。杨主任一听,瞬间紧张起来,“行光,好好的你干嘛要调班呀?”   邹行光言简意赅,“私人原因。”   杨主任顿时恍然大悟,“谈恋爱了是不是?周六要陪女朋友吧?”   邹行光:“……”   邹行光不愿跟杨主任多解释,默认下来,“您就说同不同意吧!”   “同意啊!”杨主任眉开眼笑,一副“老父亲深感欣慰”的语气,“必须同意啊!你都三十好几了,好不容易谈个女朋友,主任哪能不支持啊!”   邹行光:“……”   他默了默,说:“谢谢主任!”   杨主任:“周六门诊值班我可以尽量不给你排,不过手术就没那么好协调了。”   邹行光很理解,择期手术可调整性更大,可以安排在工作日。可倘若碰到一些急症,那就没办法了。   他保证:“我会尽量协调好时间的。”   杨主任笑眯眯地问:“什么时候把女朋友带来医院给我们大家伙看看呀?”   邹行光:“……”   邹行光:“主任,我还有事,先不说了。”   邹医生眼皮子猛地一跳,果断挂掉电话。不然依到杨主任的八卦性子,他肯定要问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要小孩,没准二胎三胎都脑补出来了。   女朋友?   邹行光多少有些好笑。   他和富婆小姐分明只是炮.友。   做完这些,邹行光把手机扔在茶几上,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   刚一坐下,他就弹了起来。沙发上有东西咯他屁股。   低头一看,发现罪魁祸首居然是一只冰淇淋盒。有人吃完了冰淇淋,盒子都不知道扔,就丢在沙发上。   他这才注意到地板上还有好几个吃完的外卖盒。   “邹盼盼,你给我出来!”   ——   被大哥吼醒,邹盼盼晃晃悠悠地从客卧里走出来,顶着一头鸡窝头,邋里邋遢。   邹行光双手抱臂,立在茶几旁,嗓音沉冷无波,“给你五分钟,把你吃的东西都给我收拾干净。不然麻溜给我滚回老宅去。”   邹盼盼瘪瘪嘴,语气不满,“收拾就收拾,你这么凶干嘛!我都没跟爸妈告状,你昨晚夜不归宿。”   邹行光:“……”   迎头一击,可邹医生照旧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我昨天晚上值班。”   邹盼盼冷哼一声,“你可别扯了,我又不是没打电话到你科室,你昨晚根本不用值班。”   邹行光:“……”   他赶紧补救:“我昨晚去秦问家住了。”   邹盼盼却压根儿不信,一语道破他的谎言,“就你那洁癖劲儿,别人家的床你睡得着么?”   邹行光:“……”   邹盼盼双手叉腰,化被动为主动,稳站上风,“说吧,究竟跟那个女的鬼混去了?”   邹行光揉了揉太阳穴,“不是鬼混,人家是好女孩。”   邹盼盼都顾不得收拾垃圾了,激动万分,“不是吧哥,你真背着我谈恋爱辣?”   邹行光:“……”   根本不是谈恋爱,可约.炮又羞于启齿,他怕带坏妹妹。只能默认了。   “我草!”邹盼盼惊天地泣鬼神,一顿鬼哭狼嚎:“老实交代,哪个小妖精把你拐走了,你明明是我们家阿词的!苍天啊,大地啊,我们家阿词的命怎么这么苦呀!失业不算,还要被别人撬墙角。”   邹行光:“…………”   邹医生被吼得脑壳疼,警告:“邹盼盼,你再嚎一遍试试?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邹小姐瞬间闭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拉了把椅子往邹行光面前坐下,严阵以待,“速速招来!”   邹行光:“什么?”   邹盼盼:“小妖精的姓名、性别、年龄、家庭住址、从事的职业……这些都给我从实招来。”   邹行光:“……”   邹医生挑出重点,“姓名年龄这些都可以理解,性别是什么鬼?”   邹盼盼哼哼唧唧,没好气道:“鬼知道对方是男是女,万一你俩搞基呢!”   邹行光“……”   “真不知道你这脑子里成天都装了什么?女的,货真价实!你哥我口味没那么重。”他嘴角微抽,无语至极。   邹盼盼:“行吧,姑且就当她是女的。姓名、年龄、职业这些速速报来。”   她倒要看看这小妖精比她家阿词好在哪里,居然把她哥给勾到手了。   “什么叫‘当她是女的’?”邹行光一头黑线,强调:“人家就是女的。”   邹盼盼:“别废话,赶紧报来!”   男人一脸冷漠,“无可奉告。”   邹盼盼:“……”   “行啊哥,打算谈地下恋啊?够时髦的呀!”   邹行光受不了妹妹的八卦体质,懒得再多说。   他抻了抻自己的腿,漫不经心道:“爸妈那里你知道的,要是你多说一句话,你那些信用卡账单肯定会出现在老宅的饭桌上。”   邹盼盼:“……”   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最狠的话。不愧是邹行光!   草,又双叒叕拿信用卡账单威胁她!   是可忍孰不可忍。   邹小姐气不打一处来,拍案而起,“谁怕……”   第三个字还没喊出口,她就偃旗息鼓了。   瞬间换了副嘴角,谄媚道:“哥,我是那种会乱嚼舌根的人嘛!你也太不相信你妹妹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邹行光点点头,一脸存疑,“姑且相信你一次。”   邹盼盼:“……”   “收拾完垃圾赶紧给我回老宅去,别搁我家乱造,看看都成什么样子了!”邹行光走进书房处理工作,丢下一句话。   邹盼盼:“我才不回去,天天被老爸老妈念叨,我都快烦死了。”   “你每天规规矩矩出门上班,他们上哪儿念叨你去?”   邹盼盼两手一摊,努力装出一副很伤心的样子,“我失业了。”   邹行光:“……”   怎么这么巧,失业都扎堆吗?富婆小姐刚失业,现在妹妹又失业了。看来现在就业形势真的不容乐观呀!   “失业了就赶紧找工作去,别成天在家当废物。”   “我不想去工作,搁家里当米虫不香吗?爸妈又不是养不起我。工作太累了,还得处理那么复杂的人际关系,我天天得罪人,我不想去工作了。”   “你才几岁?爸妈能养你一辈子吗?”   “不是还有你嘛!”   “你又不是我的责任,我以后会有我的老婆孩子要养。”   邹盼盼:“……”   邹小姐狠狠地抹了把辛酸泪,“谈了女朋友就是不一样了,你居然变得这么冷漠,都不管你妹妹的死活了。我讨厌那个把你抢走的小妖精!”   邹行光:“……”   “不想工作就去考研,回学校继续读书。”   “哥,你别开玩笑了,我学渣一个,拿什么考研,考得上吗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邹行光正视妹妹,鲜少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跟她说话:“盼盼,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条件读研的。”   富婆小姐就是。她明明还是想读研深造的,还想享受学生生活,领略不一样的风景。可惜被生活压着,她只能无奈放弃。   作者有话说:   洪水刚走,城区又到处爆发流感。我不幸中招,连续烧了两天了,一直在输液。今天姨妈又狂虐我,真感觉自己快升仙了。   盆友们你们都要照顾好自己呀!   谢谢给我投营养液的盆友,爱你们呦! 第23章   隔天, 邹盼盼就开车去了知春里。   一下车,直奔秋词家的老房子找她诉苦。   大门没锁,虚掩在那里。秋词正坐在院子里喂百万同学吃莴苣叶。双耳猛地一颤, 只听到一阵鬼哭狼嚎,“阿词, 我失恋了!!”   秋词:“……”   她还没反应过来,一截粉色裙角就飘到了自己跟前。   秋词的眼皮子剧烈一跳, 待看清邹盼盼那张脸后, 她赶紧拉了把椅子让邹小姐坐下, “宝, 别激动,咱坐下慢慢说!”   邹盼盼一屁股坐下,撅着嘴,顶着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 “阿词,我失恋了!”   秋词:“……”   她倏然一怔, 惊讶万分,“你谈恋爱了?什么时候?”   她怎么不知道!   “不是我!”邹盼盼意识到自己说茬了,忙改口:“是你失恋了。”   秋词:“……”   秋词更蒙圈了,“我恋都没恋过,失的哪门子恋?”   她失恋了,她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邹盼盼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看看, 她这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呀!她都被她哥给气糊涂了。   “是我哥。”邹小姐捋顺舌头解释:“我哥被小妖精抢走了,阿词你失恋了!”   秋词:“……”   秋词面露意外, “你哥脱单辣?”   “嗯。”邹盼盼挎着一张小脸, 气得牙痒痒,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小妖精把我哥给勾搭走了。要是被我知道,我非找她干架不可!”   秋词莞尔一笑,“你不是一直盼着你哥脱单吗?他现在有女朋友了,你应该高兴呀!”   邹盼盼:“我是盼着他脱单没错,可我希望你能给我当嫂子呀!”   秋词:“……”   邹小姐,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哦!   秋词直接给听乐了,悠哉悠哉地开玩笑:“要不我去撬你哥的墙角,把他给抢回来?”   她只是开个玩笑,谁曾想邹盼盼这姐们脑回路清奇,眼珠子滴溜溜打转,竟开始思考这法子的可行性来了。   “我怎么没想到呢!”她一拍大腿,神色激动,“阿词,你可太聪明了!”   她一锤定音,“撬,必须得撬!我帮你!”   秋词:“…………”   “撬个鬼哦!”秋词直接赏给邹小姐一记大白眼,无语死了,“宁拆十座庙,不悔一桩婚。棒打鸳鸯是要遭人唾弃的。我才不干这事儿呢!”   邹盼盼抓着秋词的胳膊使劲儿晃,嗲嗲地说:“可是人家想和你成为一家人呀!”   秋词:“……”   她好脾气地说:“我不给你当嫂子,一样能成为一家人。咱俩是好姐妹呀!”   邹盼盼哼了一声,“那不一样。”   秋词不解,“怎么不一样?”   “我想亲上加亲。”   秋词:“……”   秋词头疼,倒也不必这么执着吧!   邹小姐靠在椅子上,晃着自己的长腿,公然和秋词吐槽自家大哥:“我哥居然让我去考研,他不想让我搁家里啃老。”   秋词顶着挨打的风险,弱弱地说:“我觉得你哥是对的,你不愿意应付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还不如回学校继续读书。再说啃老也确实不那么光荣。”   邹盼盼脸一拉,嚷嚷道:“秋词,你到底站那边的?”   秋词:“盼盼,我只是实话实话而已。你哥确实是为你好。父母不能陪我们到老,总有一天他们会先走的。而你又不是你哥的责任,以后他也有他的老婆孩子要养,他哪能一直顾着你。你总得能养活你自己吧?”   邹盼盼整个愣住。   “天,阿词!你被我哥魂.穿了吧?”她简直惊为天人,不可思议地端详着秋词未施粉黛,干净细腻的脸蛋,“你怎么跟我哥说的一模一样。他昨天就是这么教育我的。”   秋词:“……”   “因为这就是事实,大多数人都想得到的。”   “渍渍渍,我果然没看错,你和我哥实在太像了,你俩不在一起,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秋词:“……”   邹小姐转念一想,分分钟推翻了自己之前的下的定论,“不行,你俩不能在一起。你俩太像了,要是你给我当嫂子,到时候你和我哥一起教育我,那我不得疯啊?”   她脑补了一下那画面,一阵恶寒,“算了,你还是别给我当嫂子了,我还想多活两年。”   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嫂子神马的不要也罢!   秋词:“……”   秋词早就习惯了邹盼盼这种跳脱的模式,一秒天上,一秒地下,已然见怪不怪了。   百万同学啃完了一小碟莴苣叶。秋词又给它切了几片,喂给它吃。小家伙干饭干得可香了。   邹盼盼一直介怀大哥瞒着她,偷偷脱单一事,一肚子的遗憾和怨气,也没注意到百万同学。   她正色道:“阿词,你想读研吗?”   秋词看着蹲在自己脚边埋头干饭的百万同学,叹了口气,“如果有条件读研,谁想这么早经受社会毒打啊!待象牙塔里多舒服呀!”   同样的问题,昨天邹行光也问过她。在他面前,她还能故作潇洒地拿“我懒得费神读书”这样蹩脚的理由搪塞他。因为不想让他同情她。   可面对闺蜜,她没什么好隐瞒的。她当然是想读研的。比起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她还是更喜欢在学校里安安静静的读书。虽然三年以后,她还是要走向社会。可这三年是她为自己赚来的。能短暂逃避现实,纯粹的当个学生,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我是没条件读研。可你不一样,你家条件这么好,你完全没有后顾之忧,最适合回学校深造,给自己挣张文凭。最起码读个研出来,跟人HR谈工资时,你还有底气往上提高个一千块是不是?”   大哥说得没错,还是有很多人想读研却没条件读的。譬如阿词。   比起秋词,邹盼盼觉得自己实在幸福太多了。家境优渥,衣食无忧,没有任何生存压力。想工作就工作,想回去读书也能回去读书。她想什么就干什么,简直不要太自由。   这么一对比,她还有什么好矫情的。   “其实吧,读研也不是不可以,主要是我怕我考不上。大学浪了四年,都没好好学习。这一时半会儿哪那么容易上岸啊!”邹小姐拧着眉毛,对自己完全没信心,“再说现在考研多卷啊!每年那么多人报考,真正上岸的能有几个?余下的全是陪跑的。”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秋词拍了拍邹盼盼的肩膀,鼓励她:“现在距离开考还有半年时间,你报个班,努力冲一把,还是有机会的。就算这次没成,还有明年啊!又不是没得考了。”   她停顿数秒,继续说:“盼盼,在我眼里,你总是蕴藏着无限能量,永远那么乐观,积极向上。这样的人天生得老天爷眷顾,你一定会成功的。”   她没有机会走的路,她希望闺蜜能替自己走一走。也许过个几年,等她手头宽裕了,没准她也会去考研,继续回学校读书。就当是让邹盼盼提前替自己去探路了。   邹盼盼觉得,同样的话从阿词嘴里说出来就是要好听的多。她被秋词夸得晕晕乎乎的。她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搏一把。既然阿词相信她可以,那她就一定可以。   “阿词,我决定了,我要考研!”   邹小姐嗓门大,百万同学被她吼得缩到椅子底下去了。   秋词把小鹅崽拎出来,失笑道:“盼盼,你小点声,我家百万都被你吓到了。”   邹盼盼这才注意到百万同学。她神色惊喜,“阿词,这就是你常跟我说的百万呀?”   她撸了把毛绒绒的鹅脑袋,“天,它好可爱呀!”   百万拿脑袋蹭邹盼盼的手掌,姿态亲昵。   秋词笑着说:“盼盼,百万它喜欢你呢!”   被一只鹅喜欢,邹小姐倍感荣幸。她甩了甩额前刘海,傲娇十足,“也不看看本小姐是谁,我可是宇宙无敌美少女!”   秋词:“……”   秋词抿嘴笑,“那美少女肯屈尊留下吃中饭吗?”   邹盼盼眉开眼笑,“那必须要尝尝我们家阿词的手艺呀!”   ***   同一时间,第一医院。   周日,邹行光被安排去了发热门诊给发烧的患儿看诊。   青陵入夏后,一日塞一日的热。这两天全是三十五六度的高温。   穿着厚厚的防护服熬了一上午,他差点就要整个融化了。   午餐时间,他好不容易才能脱下防护服短暂的喘口气。   在食堂吃饭,他收到了妹妹的微信语音。   邹盼盼:【哥,我决定考研了,明天就报班开始复习。】   邹盼盼:【千万别感动,不是你的功劳。是我们家阿词劝我读研的。】   看来,妹妹和她这个朋友关系很铁啊!他劝不动妹妹读研。她朋友就可以。   邹行光给她发了个“兔兔加油”的表情包过去。   对面邹盼盼简直惊为天人,一秒回复。   邹盼盼:【哥,你居然会用表情包了?!是不是那个小妖精教你的?】   邹行光:“…………”   确实是认识富婆小姐以后,他才学会用表情包的。可富婆小姐怎么会是小妖精呢?她从头到尾可没勾引过他。全是他自己定力不够,没能扛住。   或许也并非他定力不足,只是她是他无力掌控的意外。   从她给他发了那张体检报告开始,事态发展就开始脱离他的掌控了。   邹行光:【别让我再看见小妖精三个字,不然你知道结果的。】   邹盼盼:“……”   邹盼盼气得想掀桌,这人狗不狗啊!天天拿信用卡账单威胁她!   好气哦!   可还是要努力干饭。   气得邹小姐又猛地扒了一碗饭下肚。   ***   国贸专业答辩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秋词和邹盼盼一大早就火急火燎往学校赶。不同的是,秋词只能坐地铁。而邹小姐把他哥抓来当免费司机了。   把妹妹送到财大C门。邹盼盼抓上包,风风火火就下了车。   邹行光忍不住提醒:“你慢点,来得及。”   邹小姐的大嗓门飘到车内,“阿词在主教楼等我,我赶着去跟她会合。”   邹行光:“……”   他还以为妹妹是怕答辩迟到,这才一个劲儿催他开快点。没想到是赶着去见闺蜜。   他无奈地摇摇头,挂倒挡倒车。   车子开出一百米以后,他突然想起今天也是富婆小姐答辩的日子。   把车停在路边,他从中控台取了手机,点开可说app,给她发消息。   zou:【今天答辩加油!】   那边秒回。   福布斯在逃富婆:【放心吧zou先生,没什么大问题。】   见她这么有信心,邹行光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他开车去医院上班。   他上午有两台手术。   等他从手术台上下来,他才有时间看手机。富婆小姐半个小时前给他留了言。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先生,我答辩过辣!!!】   三个感叹号,可见她有多高兴。   他给她回复一个“柯基恭喜”的表情包。   他想着是不是应该给富婆小姐买份礼物祝贺她答辩通过。明天就是周六,两人见面的日子。正好明天可以给她。   可是送什么好呢?   太便宜的,他送不出手。太贵的,富婆小姐又不收。最好能挑一个价格适中,又很有意义的礼物。   身为儿科医生,小孩子的礼物他如数家珍。可送女孩子的礼物,他却毫无经验。   他原本想找秦问那个少爷取取经。   可这样一来,免不了被秦少爷盘问一番。   为了避免麻烦,他pass掉了这个选项。打算下班去趟精言大厦,逛逛那些精品店。   ——   傍晚下班时间,邹行光和同事交接完班。他开车去了精言大厦。   路上收到妹妹的微信,说晚上不回家吃饭了,要陪朋友去摆摊。   邹小姐怕回老宅被父母念叨,索性就赖在邹行光家不走了。   事到如今,邹行光都不得不佩服妹妹这个朋友了。   邹盼盼自小就是个土霸王,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她谁都不怕,跟长辈都敢干架。那张嘴又不饶人,天天怼人,同学老师没少跟父母告状的。临近毕业,好不容易安分点,找了份实习工作,天天得罪同事。没挨过半年,又华丽丽失业了。   就这样一个人,居然有人能将她收得服服帖帖的。之前一门心思撮合她和她那朋友不算。最近这段时间更是天天往外跑,说是陪朋友摆摊。   能收服邹盼盼的都是神人呐!   他突然想起邹盼盼之前在微信上给他发过她这位朋友的照片。他当时压根儿就没看。   现在返回去找,照片早就失效了。   有机会真应该见这位神人一面,膜拜一下大佬风采。   邹行光逛了好几家精品店,在店员的推荐下买了一份创意咖啡香薰礼盒。   百来块钱的小玩意儿,不贵,但胜在小巧,精致,有创意。   到家以后,他照例去巡视他的那片江山。   花架上那两盆茉莉花竟不知不觉的开花了。   富婆小姐的运气真好,她明天就能收到漂亮的茉莉花了。   ***   周六如约而至。   秋词欢欢喜喜去见邹行光。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高兴。她就是很喜欢和邹行光待在一起,喜欢听他讲话。不管他做什么,她都觉得赏心悦目。   大概这就是帅哥的魔力吧!   她穿了一件白色的印花短袖,下装配一条墨绿色半身裙。   裙子是欧根纱的面料,轻盈十足,行走间,步履蹁跹,宛若蝴蝶起舞。   她平时很少穿裙子,一般都是衬衫、卫衣、牛仔裤,轮着来。可每次去见邹行光她都会特意穿裙子。为此,她还在网上买了几条新裙子。   她想把现实生活中那个随意的自己和邹行光面前那个漂亮养眼的自己严格区分开。   一个活在现实,身上压着生活的重担,整日疲于奔命,完全顾不上拾掇自己。   另一个活在梦里,可以暂时抛却生活的压力,离经叛道,为自己而活。   秋词觉得邹行光就是她枯燥无味的生活里唯一一味调味品。   他更像是乌托邦,理想国,他身上有着无数她所向往的特质。   六月天娃娃脸,说变就变。   秋词出门时还是大太阳的。下了地铁迎接她的却是漂泊大雨,整座城市被风雨携裹得密不透风,水雾弥散。   她看着漫天长雨,懊恼自己出门没带伞。   可懊恼之余,又有几分庆幸。   以前她喜欢下雨天。因为下雨天不用出摊。   现在她更喜欢下雨天的周六。   因为她不仅不用出摊,她还能见到邹行光。   从地铁站出来,秋词老远就看到邹行光撑了把蓝色的长柄伞站在雨帘下。   还是那把海盛酒店的主题伞,伞面上印着的logo格外醒目。   黑衣黑裤,黑色双肩包,携风裹雨,一身料峭清寒气息。   她没带伞,过不去。只能冲邹行光挥手,“zou先生,我在这儿!”   邹行光听闻女孩的声响,从伞檐下缓缓抬头,一眼就看见一抹绿色裙角。它在朦胧的雨雾里翻飞起舞,美好的像是一副画,寂静安然,不受打扰。   从前,邹行光很喜欢绿色。因为那是生命的颜色。它生机、葱郁、鲜活、跳动,好像永远都无坚不摧。   他希望他每一个病患都能康复,都能恢复活力,都能无坚不摧。   而现在,邹行光更喜欢绿裙子。因为它的主人是一个朝气蓬勃,无畏前行的女孩。   邹行光朝富婆小姐喊:“站在原地别动,我过来!”   秋词乖乖搁地铁口等着。   邹行光走得很急,步子迈得很大,三步并作两步,没一会儿就到了秋词跟前。   “怎么没带伞?”他收了伞,拿在手里,站到她身侧。   她笑了笑,“我出门时还是大太阳的。”   邹行光不自觉开始叮嘱:“这个季节天气多变,最好在包里备一把伞。”   秋词感念他的细致,点点头,“好的,我记住了。”   邹行光看着外头淋漓未断的雨水说:“我们在这里避会儿雨,等雨小了再走。”   秋词盯着邹行光的手里的雨伞看了两眼,忍不住问:“你很喜欢这把伞吗?”   邹行光的反应慢了半拍,语气疑惑,“嗯?”   秋词:“我看你每次都带这把伞。”   他笑了笑,“这伞大,不会淋到雨。”   说完,他拉开双肩包的拉链,变戏法似的掏出两枝新鲜的茉莉花。怕被雨淋到,他就小心翼翼地藏在包里。   “你运气好,茉莉花昨天刚开的。”男人的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温和从容。   白色小花被绿色叶子衬着,淡黄色花纸裹住修长的根茎,美得含蓄又内敛。   “谢谢!”秋词接过花,捧在手里,心田淌过一股暖流,无比熨帖。   每次见面,邹行光都会给她送花。这个男人真的好有仪式感!   以后他的太太和孩子一定会很幸福吧!   夏日没长雨。没过多久,雨势就变小了。   邹行光扭头问:“饿不饿,要不要先吃饭?”   秋词歪头想了想说:“先去酒店吧,我想吹空调。”   他没什么异议。   邹行光提前在网上订好了酒店。不用像上次那样到处找酒店。两人直接按照导航上的地址走过去。   秋词很快就体会到了大伞的好处。   两人共撑一伞,她没淋到半滴雨。   男人身上那股清冽的海洋香调轻易就让秋词心猿意马起来。   余光不受控制又往他身上瞄。   她觉得zou先生真是怎么看怎么帅,压根儿就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很像古时候的翩翩佳公子,由内而外都透着一种温柔和儒雅。   富婆小姐自以为藏得好。事实上她每个偷瞄的眼神邹行光都捕捉到了。医生的眼神一向是顶好顶好的。何况这眼神是飘向他身上的,更为敏感。   明明做的事出格又大胆,可骨子里还是个胆小怯弱的小女孩。看他都不敢光明正大。   这样可不好。坏事,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的彻底。   看来,还是得他来教!   即使刚下了一场雨,可空气中滞留的热气仍旧没有退散。   没走两步路,秋词就闷出了一身汗。   她估摸着老天爷肯定还在酝酿下一场大雨。   酒店离地铁站不远,步行十来分钟。   到前台取了房卡。两人直奔房间。   秋词只想快点吹空调,让自己凉快凉快。这么热的天,她出了一身汗,衣裳紧贴在后背,黏腻得要死,可太难受了。   然而没等到她找到空调遥控器,她就被人从身后扣住了腰。男人滚烫的呼吸停留在颈边,嗓音低迷沉醉,蛊惑人心,“富婆小姐,先一起出汗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邹医生:在我这里,出汗是动词。   邹家兄妹俩被阿词拿捏得死死的,以后的家庭地位稳稳的。   哈哈哈~   这几天一直在输液,更新时间没法固定,不过一般都会更的。 第24章   一起出汗?   天, 这人是不是太会了点?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秋词觉得邹行光这个人很多面。   明明是那样温和儒雅的人,一派谦谦君子, 可在和她亲热时又总能说出那么多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偏偏又不会惹人反感。她反而很受用。   男人在男女相处之道上是不是天生无师自通,手到擒来?   秋词下意识就抓住了自己的手指, 指尖发硬。   男人的胸膛滚烫滚烫的,紧贴住秋词的后背, 犹如一只巨大的火炉炙烤着她。   刚走了路, 后背本就黏腻, 这会儿被他这么拥着, 不自觉又蓄出一层薄汗。她太热了,整个人似乎都要被点燃了。   邹行光这么热情,是秋词始料未及的。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们是小别的情侣,再见面时迫不及待想要一解相思之苦。   事实上, 他们并非情侣,而是炮.友。   可欲.望是共通的。   这一周, 秋词偶尔也会回想起她和邹行光共度一晚零碎的片段。她带给他的充实和享受是毋庸置疑的。   人的身体是怀旧的,只要亲近,轻易就会被唤醒感知。   秋词很清楚,她的身体渴望靠近邹行光。   有些时候,她都很佩服自己。她骨子里分明就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做事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比任何人都纠结。   可在这方面,她却出奇的大胆和干脆, 不曾存在任何拖泥带水。   她想亲近邹行光, 就会义无反顾地去做。   她背过身, 双手搭在邹行光的脖子上,闭上眼睛,吻住了男人柔软纤薄的嘴唇。   她用行动表达了她的态度。   男人心头一动,深谙的眼底掠过几丝笑意,眼神深邃明亮,如嵌流萤。唇下动作不停,携风裹雨,声势浩大。   秋词悄悄掀动眼皮,偷瞄了两眼,发觉这人笑起来特别好看。大有春风化雨,冰雪消融的感觉。这笑容太有蛊惑力了。陌生人只要见到他这样的笑容,很容易就会信任他。   他如果真的是坏人,秋词早就不知道死多少遍了。   这是富婆小姐今天第二次偷偷打量他了。刚刚他们一同从地铁站去往酒店,两人共撑一把伞,近在咫尺,她也是这样偷瞄他。一边偷瞄他,一边又止不住笑。像是小孩偷到了心心念念的糖果,那种发自内心的开心藏都藏不住。   现在也是一样。   在接吻时,仍然控制不住偷看他。   看得出来,她应该很中意他这张脸。   邹行光应该感谢他的父母给了他一副好皮囊,能得富婆小姐的青睐。   “好看吗?”他抿了抿嘴角,嗓音发沉。   骤然冒出的男声,女孩的眼里瞬间闪过一丝疑惑,“什么?”   邹行光将秋词腾空抱起来,“我好看吗?”   吻被迫中断。   男人突然的举动,秋词双脚离地,身体失重,惊呼一声,“啊……”   好在反应够迅速,两只手用力抱紧邹行光的脖子,双腿盘住他的腰,不让自己掉下来。   她惊卜未定,嗔怪道:“zou先生,你吓到我了!”   男人托紧她,浅浅一笑,“没人这样抱过你吗?”   秋词实诚地摇摇头,“没有。”   邹医生明显被这个回答给取悦到了,嘴角笑意更浓,在她耳垂落下一吻,“回答刚才的问题。”   秋词盯着他的脸,倏然一愣,“什么问题?”   邹行光:“我好看吗?”   秋词:“……”   哪有人这样堂而皇之的问别人自己好不好看的。是不是太自恋了点?   不过颜值逆天的男人有自恋的资本。   “好看。”她实话实说:“zou先生,你应该去混娱乐圈的,肯定能收获万千小迷妹。”   他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人,完全长在她的审美点上。也就顾砚钦、黎瑭那样的神颜能同他一较高下了。   邹行光不禁失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圈内人士?”   迄今为止,她没有问过他的职业。而他也没主动提过。   秋词的手指往下滑,落在他的喉结处,有意无意地摩挲两下,“就你这样的神颜,要真是混娱乐圈的,早就家喻户晓了,全网都是你的脸。”   邹行光:“……”   试问,哪个男人会不知道被女人夸呢?   邹行光以前对自己的颜值一直没什么概念,他很少在意自己的皮囊。比起皮囊,他更看重内在。他觉得外在的一切都是虚的。   没想到,他竟也有为自己的颜值而沾沾自喜的一天。   “既然你承认我长得好看,那就光明正大的看,别偷偷摸摸看。好看的人值得光明正大。”他亲了亲富婆小姐小巧可爱的鼻尖,嗓音低迷沉醉,俨然就是荷尔蒙酿成的酒,轻易就能让人喝醉。   秋词:“……”   秋词有些脸红,偷看被发现了。   瞅见女孩绯红的脸颊,他低低一笑,又追过去细细吻她,“富婆小姐,既然选择干坏事,那就要干彻底,别藏着掖着。”   不得不承认,邹行光早就把她给看透了。她就是这种人,想要做坏事,可又做的不彻底。活了二十多年,唯一一次干坏事,她就遇到了邹行光。倘若是别人,骨头都被人给啃干净了。   秋词捧住邹行光的脸,认真地问:“zou先生,你干过坏事吗?”   他敛眸睨她一眼,“我现在不正在干么?”   秋词:“……”   是啊,像邹行光这种家教优良,克制自律的人,现在居然也陪着她一起胡闹。一开始是她先给人家发体检报告,勾搭他的。真要深究起来,是她把他给带坏的。   她莫名有些愧疚,“zou先生,我感觉我好罪过,把高岭之花拉下了神坛。”   男人闻言不禁失笑,“你用高岭之花来形容我?”   秋词眨了眨大眼睛,“不然呢?”   他把人抱到床上,腾出一只手摸到空调遥控器,开了空调。   开完,丢掉遥控器,同她十指紧扣,慢条斯理地亲她脖子,打下一个个烙印,“我不是。”   他不过就是一个定力不足的普通男人罢了!   ——   空调的扇叶上下扫风,冷流源源不断往外涌,充盈整个房间。   秋词都快热化了。感受到这阵冷风,她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可下一秒,她又死了过去。   一刹那,一股熟悉的力量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如约而至。   猛地注入,五感尽失,灵.魂放空,她被人狠狠拽入了海底。   她置身大海的怀抱,海水冲撞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成串的海草缠绕住了她的手脚,她无力挣扎,动惮不得。只能任由浮力将她整个托起,漂浮不定。   身体悬浮在水里,那种失重的感觉让她本能地觉得心慌。她必须要抓住一样东西才能安心。   手脚并用,胡乱划,胡乱蹬。越挣扎,海草就将她缠得更紧。她下坠得更快,更深。   “放松。”耳旁突然惊现一个遥远的声音,是那么温柔,又是那么熟悉,带着一股莫名的力量,安定人心。   这是她所信任的声音。   就好比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浮木。   就好比在沙漠中徒步万里的旅人,一朝见到了绿洲。   就好比被烈日炙烤了许久的大地,终于迎来了一场甘霖。   秋词的心莫名定了下来。   她用力抓住了邹行光的手掌。他手心的温度格外熨帖,她根本不舍得放开。   她感受到鱼群在她周围徜徉,他们温柔地亲她的脚掌,她舒服的蜷缩起了脚指头。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又传来了一阵阵沙沙沙的轻响。有风雨在拍打纱窗。   秋词没有猜错,老天爷果然在酝酿下一场大雨。   而现在这场大雨开始下了。   窗户没有关严实,细密的风雨破窗而入,带来了尘土的味道。   尘土的味道,混着海洋冷调。她一会儿在陆上,一会儿又在海里;一会儿在现实,一会儿又在梦里。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她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眼前白茫茫一片,灯影轻摇慢晃。男人的脸蒙上了一层漂浮的光影,影影错错,看不真切。   可秋词知道是邹行光。   而她在邹行光身.下。   ——   不过二十来分钟,窗外就没了动静。   风静了,雨也停了。   屋子里的这场风暴也抵达了尾声。   秋词脱力严重,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嗓子发哑,干涸难耐。   她有气无力地开口:“zou先生,你抱我起来!”   邹行光发现,这姑娘事后总会变得格外慵懒娇气。能够毫无负担地享受他的照顾。   你还别说,他挺享受被她依赖的感觉。他觉得这有些要命。   邹行光拦腰把秋词抱起来。典型的公主抱。   若是此刻秋词意识清醒,她应该好好感受一下被男人公主抱的感觉。   可惜她太累了。眼皮子打架,根本撑不起来。   她被邹行光抱进浴室清洗。   热流从花洒里涌出,不断浇注在女孩白皙莹润的肌肤上,仿佛一方上好的暖玉。   而他怀抱暖玉,玉石抵着他的胸口,温暖熨帖。   他细致地给她涂上沐浴露,这是她从家里带来的。香甜的桃花香气,吸进肺里,让人忍不住想起通红诱人的水蜜桃。   这个香味对于邹行光来说太香了。他平时只用那种无香的肥皂。可女孩子总是格外钟爱这种甜腻的香气。邹盼盼就买了一大堆沐浴露,各种香味的都有。   他慢慢搓出一手的泡沫。她滑不溜秋,比泥鳅还难捞。   原本想让富婆小姐歇歇。无心再对她做什么。   可随着浴室热气的扩散,温度升高,邹行光手掌发热,眼神不自觉开始飘散。   女孩白嫩的皮肤过了热水,稀出一点点红,像极了阳春三月盛放的绚烂桃花。是这世间顶好顶好的颜色。   邹行光搂紧了怀里的人,抵在她耳畔呢喃低语:“富婆小姐,你知道我名字的意思吗?”   秋词一直都在闭目养神,闻声缓缓掀开眼皮,有些好奇,“行光吗?什么意思啊?”   女孩这声尾音轻而软,扫过男人的脖子,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尾椎骨都要酥掉了。   最致命的就是撩人于无形。偏偏富婆小姐最深谙此道。   邹行光眼尾猩红,停顿一瞬,才娓娓道来:“我的名字是我爷爷取的。古人云:‘神不灭曰行光’,是精神矍铄的意思。我爷爷希望我能精神矍铄,不要萎靡不振。”   “所以呢?”虽然行光这个名字确实挺有意义的。可她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跟她提起了这个。   邹行光一字一顿地告诉她:“在某些事情上,我往往精力旺盛。”   秋词还没消化完他的话,眉毛一抖,整个人躬了起来,她无措地抓住他的手臂,嗓音震颤,“zou先生!!”   他捧住她一边脸颊,极致温柔,“我在!”   ——   床单湿了一大片,邹行光拿到卫生间简单洗了下,然后挂到空调底下吹。   不然晚上都没法睡。   秋词这才注意到他今天带了一条绿色直条纹床单。   上次是绿色细格的,这次是绿色直条纹,他真的好钟爱绿色。   她倒是没什么特别喜欢的颜色,所有颜色都可以接受。   好几个小时过去,外头天已经黑了。   两人饥肠辘辘,坐在一起研究晚上吃什么外卖。   抱着手机挑挑选选半天,最后点了一家餐厅的小炒。   两人都是青陵人,不能吃辣。点的都是一些清淡的菜品。   在等外卖的过程中,邹行光才想起他还有礼物没有给富婆小姐。   捞来自己的双肩包,掏出那只粉色礼盒,“给你的礼物。”   “啊?”秋词神色茫然,怔了一下,“给我的?”   邹行光笑了笑,“祝贺你答辩过关。”   秋词揭开盒盖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套咖啡香薰。咖啡香充盈鼻尖,芳香馥郁。   她迟疑了一下。   邹行光忙说:“这东西不贵,你不用有负担。就当是哥哥给妹妹的礼物。”   秋词不禁失笑,揶揄道:“你看过谁家哥哥妹妹像咱们这样的?”   邹行光:“……”   见他成功被噎住,秋词心情大好,笑弯了眼睛,好似一道月牙。   “谢谢,我很喜欢!”她欣然收下。   心里琢磨着下次也给他送一件礼物。   外卖很给力,不到半小时就送到了。   邹行光把外卖盒逐一铺开。   秋词迎面问他:“zou先生,你有打火机吗?”   问完,她就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邹行光又不抽烟,哪里来的打火机。   “你要打火机干嘛?”   秋词晃了晃手中那只咖啡杯形状的香薰,“点它。”   “现在就点?”   “美好的东西要一起享受。”   点着香薰吃外卖,这体验委实新鲜。邹行光发觉,只要跟富婆小姐在一起,她总能带给他一些新奇的体验。   秋词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这会儿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丝毫顾不得形象。   邹行光吃得很慢,光顾着看她吃饭。他觉得看富婆小姐吃饭也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她对美食有种天然的敬畏之心,她不挑食,什么都吃,而且总能吃得很开心。这是对食物的尊重。   他不着痕迹地欣赏一番,兀自开口:“你看起来很好养活。”   秋词不假思索道:“我从小就生命力顽强。我在我妈肚子里时,她吃了两副打胎药都没把我打掉。”   男人霍然睁眼,静静的看着她。   她赫然一笑,“我是我妈意外怀上的,她不想要我,就想把我打掉。吃了两副打胎药,可我依然顽强的存活着。我外婆看不下去了,劝她别打了。生下来她来带。我是我外婆带大的。”   邹行光终于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执着要把她外婆的老房子给买回来了。   “你只有一个哥哥,家里孩子也不多,你妈妈为什么不想要二胎?”一般母亲碰到这种情况,都会选择留下孩子,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   “她不是不想要二胎,她只是不想要女儿。她托人去香港查了血,查出我是女儿,她就想把我打掉。”   身为医生,邹行光当然听过查血验男女的手段。可惜这些都是没有科学依据的。不过很多重男轻女的家庭依然会信这些。   她自嘲地笑了笑,“我小时候就特别痛恨我是女孩。不过长大以后就慢慢释然了,性别不是我能选的。”   邹行光很轻地说了一句:“你没有错。”   随后就很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吃饱了吗?”   比起那些愣头青,年长的男人从容而有分寸,最会审时度势,他不会让你在负面情绪中沉浸太久。   秋词此时也早没了进食的欲望,丢掉筷子,“饱了。”   他旋即起身,“时间还早,我们出去走走。”   ——   两人在酒店附近走了一圈。这一带多是居民楼。这个点万家灯火近在眼前。   市区比郊区的生活节奏更快。路上的行人大都神色匆忙,眼神无不透露着麻木和疲惫。   晚九点,好多打工人才刚刚下班。   秋词随口一问:“zou先生,你工作累吗?”   邹行光抿嘴回答:“还好。”   “我每天早上看到那些大妈在跳广场舞我就特别羡慕,我现在好想退休。”   他不禁失笑,“你才二十来岁就想着退休了?”   “退休多好啊!每天搓搓麻将,跳跳广场舞,跟自己的老姐妹唠唠嗑,八卦八卦哪个小男生好看,没事养养花,出去旅旅游,小日子多滋润呐!”她两眼放光,已经自发开始畅享自己的退休生活了。   “被你这么一说,我也突然想退休了。”   两人相视一笑。   秋词顿了顿,“不过前提条件得是我能熬到退休。一想到我还要再熬个几十年才能退休,我就颓了。”   “我爸妈如今也退休了,不过他们的退休生活可没你说的这么美好。他们仍旧操持不断。每天都在想方设法催我结婚。”   秋词:“……”   秋词还来不及说话,前面从车灯照过来,光束刺眼,似乎要生生撕破半边天。   她伸手去挡眼睛。邹行光及时把她往路旁拉。   两人换了个位置,他走外侧,秋词走内侧。   路灯暖黄的光悉数洒在他身上,整个人蒙上了一层油画的质感,温润如水。   “你不是说你爸妈很开明吗?为什么还会催婚啊?”女孩神色不解。   邹行光:“催婚和开不开明没关系。再开明的父母也希望能看到子女成家,儿孙绕膝。只不过开明的父母讲究分寸,催婚不会做得太过。”   秋词一时哑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她只有二十二岁,刚过法定结婚年龄没多久。她从来没考虑过结婚的事情。婚姻对她来说太遥远了。她根本无法想象自己未来会和哪个男人走进婚姻,共度余生。她是个只活在当下的人,凡事顺其自然。分不出时间精力去设想未来。   可是邹行光不同。她已经三十二岁了。虽说这个年纪还是男人的黄金阶段。可对于长辈来说已经是大龄了。再不结婚,确实难以交差。   他如果真想应付长辈,分分钟就能找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女人结婚。之所以还一直单着,无非就是不愿意将就。   “zou先生,如果哪天你想结婚了,或者遇到了合适的女孩,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们好及时解除这种关系。”   男人不禁眯了眯眼,声音莫名发沉,“我们什么关系?”   秋词无辜反问:“你说我们什么关系?”   她又一次提醒他,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确实,他们只是炮.友关系。   一开始就约定好的,彼此也都默契的在遵循。为何现在对这层关系会如此介怀?   气氛微妙的变了一变。   秋词的手机响了。   她低头瞥了一眼屏幕,对邹行光说:“我先接个电话。”   邹行光:“嗯。”   她退到一旁,“喂,盼盼?”   邹行光愣了一下。   盼盼?   作者有话说:   邹医生陷进去了!   哈哈哈~   挂了五天点滴,现在看见针就怕!   盆友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第25章   “喂, 盼盼?”   女孩轻柔的嗓音,伴随一个一闪而过的称呼,邹行光本能一愣。   想凝神仔细听, 秋词却已经退到了一旁,同自己拉开了距离。   他无意听她接电话, 就站在原地没动。   他不禁失笑,自己都产生幻听了。富婆小姐接个电话, 他居然还听到了盼盼的名字。要怪就怪妹妹最近一直住他家, 成天搁家里造, 他现在都有些魔怔了。   刚下过两场大雨。空气中的热度明显降下来了。   夜风舒爽, 涌起女孩的绿裙子,蓬松的裙摆一圈一圈在飘,仿佛层层叠叠的麦浪。   富婆小姐立在一棵合欢树下,侧着身子, 从邹行光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够看到女孩精致姣好的侧颜。   她无疑是漂亮的。长发浓密柔顺, 一根粉色头绳束出松散的低马尾,发间那只狐狸头正对着他,娇憨可爱。温和到没有任何攻击性的长相,一双眼睛盈满光。尤其是事后,脱力严重,半睁着眼,有些失神, 慵懒倦怠,眼里是满溢而出对他的依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总容易被她吸引注意力。只要她一出现, 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锁定她。不管她做什么, 他都觉得可爱。   邹行光早就不是一无所知的愣头青了。他对自己的感情很清楚。   以上种种,理由无外乎只有一个。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地铁上的那次偶遇?   还是她给他发来体检报告那天?   不得而知。   不过都不重要了。   就在此时,邹行光的手机轻震了两下,进来一条微信。   秦问:【师兄,出来玩!】   下面跟了一个定位,堰山区的一家酒吧。   邹行光:【不去了,有事。】   秦问:【别忽悠我了,你能有什么事儿!】   邹行光:【养鹅。】   秦问:“…………”   视线尽头是女孩娉婷袅娜的身影。看到富婆小姐,邹行光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的宠物。那只呆头呆脑的小鹅崽。   她发呆走神的样子和那只鹅一模一样。   不过她更谨慎,更敏感。   ——   秋词专注接电话,完全没注意到身后邹行光晦暗不明的目光。   邹盼盼这姐们是个行动派,一旦决定要做什么,她就一秒都耽搁不了,必须立马去做。自打她决定要考研,第二天就买了一大堆复习资料回来,还报了班。   她最近作息规律,白天上课,晚上陪秋词去紫金广场摆摊,结束后回她大哥家住。像酒吧,夜店这些场合也没时间去了。完全转了性子,脱胎换骨了。   今天要来见邹行光,秋词一早就跟邹盼盼说了自己有事,今晚不摆摊,不用陪她。   现在邹小姐又来了电话,秋词估摸着这姑娘是无聊了。   电话一经接通,邹小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阿词,我今天能去你家住吗?”   秋词:“……”   “啊?”秋词愣了一下,“可是我不在家啊!”   “阿词,你不在家?”邹盼盼一惊,“大晚上的,你在哪儿啊?”   秋词偷偷瞟了一眼一旁的邹行光,这人非常自觉,完全没想听她打电话,一个人站在路灯下刷手机,和她拉开了几步路的距离。   虽然电话那头邹盼盼完全不知道她身在何处,和谁在一起。可她还是非常心虚,就跟背着大人干坏事似的。   事实上她现在确实是在干坏事。   为了不让邹盼盼怀疑,她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自然,随口胡诌:“我现在在一个亲戚家,有点事。”   邹盼盼不疑有他,语气失望,“那好吧!本来说今天想去你家住的。我一个人太无聊了。”   秋词:“你大哥呢?你最近不是住他家吗?”   邹盼盼:“我哥和小妖精约会去了。”   秋词:“……”   秋词觉得好笑,“好歹是你哥女朋友,你就算不叫人家嫂子,也不能叫她小妖精吧?”   “她怎么不是小妖精了?她都把我哥的魂儿给勾走了。你是不知道,我哥以前可从来不会夜不归宿的。现在一出门约会就不回家。而且时不时就抱着手机傻笑。你是没见到他那恋爱上头的样子,傻帽一个,跟你家百万同学有得一拼!”   秋词:“……”   邹大哥要是知道自己被亲妹拿来和一只鹅比,非得原地爆炸吧?   秋词失笑,耐心开解她:“盼盼,都是成年人了,你哥和女朋友约会,住在外面很正常。就算是同居你也干涉不到他。”   邹盼盼:“我才懒得干涉他呢!我就是很不爽,明明咱俩应该成为一家人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希望我哥明天就和那小妖精分手!”   秋词:“……”   “行了盼盼,我这边还有事,咱们晚点再说。你晚上一个人住,注意安全,门窗锁好。”听邹小姐抱怨了一会儿,秋词及时结束通话。   再跟邹小姐扯下去,一两个小时都不够。   秋词握住手机,快步走回到邹行光身侧,“zou先生,咱们回酒店吧!”   邹行光给秦问回复完微信,视线从屏幕上移开,投在秋词脸上,温和出声,“你朋友吗?”   秋词笑了笑,“是我闺蜜。”   邹行光冷不丁回想起刚才一晃而过的那个称呼。   是盼盼?   还是斑斑?   ——   傍晚接连放纵了两次。考虑到富婆小姐的体力,余下的一晚上邹行光都没碰她。两人抱着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   屋子里燃着熏香,咖啡香甜的气息盈满鼻息,安详又静谧。   富婆小姐睡觉不安分,总是喜欢往邹行光怀里拱。手环住他腰,腿搭在他身上,把他当人形抱枕。   邹行光一开始还不太习惯。可两次过后,如今早已习以为常。   女孩子的身体软软的,就跟抱一团棉絮似的,暖烘烘的。   好在有空调,倒也没觉得热。   邹行光的生物钟是在六点半。往常一到这个点,他就会自然苏醒。然后爬起来洗漱,去跑步。   前面几次住在酒店,他也没落下。   可今天他突然有点不太想起床。   温香软玉在怀,他意志力不够,手脚沉甸甸的,爬不起来。   富婆小姐睡姿不雅。可睡着以后的样子倒是格外安静乖巧。纤长浓密的睫毛自然垂下,跟个芭比娃娃一样。   邹行光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覆上去,摸到了一把小扇子。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她睫毛这么长的。   红唇饱满,唇色偏淡,唇中央点缀小小的唇珠,堪比莹润的珍珠,适合整颗含住。   手指轻轻滑过,软得不像话。   他跟个小孩似的,傻笑起来。   经过一夜,富婆小姐的浴袍散开了一大半。领口大片白皙的肌肤暴露在邹行光的视线里。锁骨往下风光旖旎,曲线若隐若现。   这姑娘看着瘦,可藏在衣料之下的却是一副好身材,该有.肉的地方很有.肉。   细看之下还发现她锁骨处有个红印,是他昨晚不小心留下的。她肤色偏白,一点痕迹就非常明显。还是要控制好力道。   男人晨间本就敏感,何况美人在怀。多看几眼就心猿意马,小心思蠢蠢欲动。   邹行光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禁欲的男人。身边那些富二代女人一打一打换,约.炮家常便饭。他却过得跟个苦行僧一样。每天两点一线,家和医院两头奔忙。他的生活全被工作占据,余下的一点时间都拿来养花了,根本无暇他顾。   遇到富婆小姐以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的禁欲其实也分人。过去只是没遇到能解放他天性的女人罢了。   男人的手不自觉滑向女孩的浴袍系带,低头细细吻她。   秋词睡得模模糊糊的。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唇上、脸上、脖子,到处都痒痒的。有什么东西在四处游走。   她意识涣散,以为是百万同学拿自己的脑袋蹭她。她嘟囔一句:“百万……别闹……”   覆在上方的男人不禁一顿,哑然失笑,“你把我当谁了?”   熟悉的男声成功将秋词唤醒。掀开沉重的眼皮,直接撞进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那是巨大的漩涡,轻易就能将人给吸进去。   “zou先生……”女孩的小嘴嗫嚅着,嗓音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格外倦怠。   听上去就像是在跟人撒娇。   偏偏就是这样的声音才致命。邹行光太阳穴狠狠一抽,觉得耳朵完全受不住。   男人的吻汹涌而至,伴随一股熟悉的海洋冷调,犹如一张巨大绵密的网将秋词整个套牢,她完全招架不了。   空气被掠夺光,她俨然就是脱水的池鱼,处在断气的边缘徘徊,吐息困难。   “zou先生,我快岔气了……”她大口大口喘气,脸涨的通红。   邹行光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让她缓了缓,“体力这么差劲儿?”   接个吻就喘成这样。   秋词嘀咕一句:“当然跟你天天跑步的人没法比。”   “你太缺锻炼了。”   秋词这些年一直忙于生计,成天都在想着怎么赚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哪里还顾得到锻炼。平时作息和饮食都不规律,还天天熬夜,身体素质能好才怪。   他哄着她:“现在跟我起来跑步好不好?”   “不要。”她皱着眉头,一脸抗拒,“我最怕跑步了。”   大学时体测,八百米,差点要了她老命。现在回想起来都是阴影。   见她这么抗拒,邹行光也不勉强,他低头笑了笑,“那换个锻炼方式。”   秋词:“什么啊?”   他垂眸觑她,语气暧昧,“你说呢?”   秋词简直秒懂。   她瞬间认怂,“zou先生,我想睡觉,我好困!”   “等会儿就精神了。”吻凭空砸下。   秋词偏头避开,小声控诉:“你为什么这么精神?你都不困的吗?”   一大早就来招她。   “我昨天傍晚是不是跟你说过我名字的含义?”   行光,精神矍铄的意思。   浴室里的画面分分钟浮出脑海,活.色.生.香。秋词老脸一红,不敢看邹行光。   他却不放过她,抵在她耳畔低语:“想起来了?”   秋词瞪他,“你爷爷要是知道你这么解读他给你取的名字,他老人家会怎么想?”   “等过个几十年下去问问他。”男人笑得云淡风轻。   秋词:“……”   他低头亲秋词的眼睛,“富婆小姐,我正值壮年,身强体健,你要体谅我精力旺盛。”   秋词:“……”   被人猛地一撞,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秋词无措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唇齿间溢出尖叫,“zou先生!!”   男人伟岸的身形近在咫尺,低迷的嗓音也近在咫尺,“宝贝儿,叫我行光!”   ——   纵.欲过度的结果就是两人睡到了大中午。   睡醒后才退房离开。   邹行光照旧把秋词送上了地铁。   然后他再回家。   家里没人,邹盼盼应该还在上课。   他晚上要值夜班。准备准备该去医院了。   他进浴室冲了个澡。从酒店带回来的床单要放进洗衣机洗。   从包里扯出来,抖了两下,一样小东西悄无声息地掉到了地板上。   邹行光定睛一看,发现是一根粉色的玲娜贝儿头绳。   不用问,肯定是富婆小姐落下的。他收拾床单时,没顾上看,一股脑给塞进了包里,带回了家。   只能下次见面再还给她了。   邹行光捡起头绳,随手放在茶几上,抱着床单去了阳台。   洗衣机隆隆作响。他靠在阳台的拉门上,盯着滚筒发了会儿呆。   他又想起了富婆小姐那通电话。   究竟是盼盼?还是斑斑?   真的是他的幻听吗?   “哥,你回来了吗?”客厅传来妹妹的声音,打断了邹行光的沉思。   邹行光应了一声,“嗯,回来了。”   然后从阳台走到客厅。   邹盼盼换好拖鞋,卸下肩上的书包,一屁股瘫在沙发上,“累死我了!考研真不是人考的。”   自打去上考研班,这姑娘天天都要抱怨几句。邹行光早已见怪不怪,一般都自动选择无视。   他迎面问:“下午没课了?”   邹盼盼捞起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灌两口,“下午歇半天。”   解了口齿间的干涸,她放下杯子,盯着邹行光暧昧地问:“哥,你和小妖精昨晚上哪儿浪去了?”   邹行光:“……”   他面色不悦,冷声道:“说了多少遍了,还叫小妖精?”   邹盼盼瞅着自家大哥黑沉沉的脸,秒怂,立马改口:“你和大嫂去哪儿玩了?”   邹行光言简意赅,“附近逛了逛。”   这人的嘴严得要死,邹盼盼根本不指望能从他嘴里撬出什么来。   “哥,你有大嫂照片吗?给我看看呗!”她倒要看看这小妖精有没有她家阿词漂亮。   邹行光:“没照片。”   “骗人!”邹盼盼轻哼一声,不满道:“就是不舍得给我看呗!看你宝贝的!”   “没拍。”   “你俩都睡一起了,居然没拍过照片?”   邹行光:“……”   他只是炮.友,有什么资格拍富婆小姐的照片。偷拍也不是他的作风。   “大嫂是咱青陵人吗?”   邹盼盼刚问完,余光不经意间扫到茶几一角,瞅见一根粉色头绳。   “哥,这是大嫂的啊?”   邹行光出声阻止:“放着别动!”   邹盼盼哪里会听他的。捞起来,掂在手里看了两眼,觉得莫名有些眼熟,忍不住嘀咕一句:“这头绳怎么这么像我们家阿词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邹行光赫然抬眼,快速追问一句:“你说谁?”   邹盼盼脱口而出:“我们家阿词啊!”   邹行光提起一口气,“你那位朋友?”   “是啊!我记得她好像也有一根这样的头绳。”邹行光絮絮叨叨,“没想到这头绳还挺流行,这么多人买它……”   余下的话邹行光完全听不进去。他慌忙掏出手机,点开了邹盼盼的朋友圈。他记性很好,他记得他在妹妹的朋友圈里见过一根一模一样的头绳。   邹小姐是活在朋友圈里的人,一天最少发个七八条动态。他一条一条翻过去,委实花了点时间。好不容易才翻到一条3月5日的朋友圈。   邹盼盼:【和美女约饭,开森!(五阿哥剪刀手)】   底下po了一张煲仔饭照片。   他放大这张照片,看到了美女的后脑勺。松散的低马尾,发色是天然的栗色,蓬松微卷,发间系一根粉色头绳,头绳上点缀一只小小的玲娜贝儿,顶着浑圆的狐狸头,特吸睛。   毫无悬念,照片里的这根玲娜贝儿头绳和富婆小姐落下的这根是同一根根。   那天他和富婆小姐刚在可说上认识。   富婆小姐也发了一条关于煲仔饭的动态。   邹行光快速在脑子里做了个筛查。   富婆小姐和邹盼盼,她们都是二十二岁,今年毕业,同一天答辩,同时失业。   而且富婆小姐和妹妹的朋友都要买房。   这么多的共同点,再加上昨天晚上富婆小姐的那通电话,和现在这根头绳,一切都串上了。   答案昭然若揭。   原来这个世界竟这样小。兜兜转转一圈,他遇到的都是同一个人。   他们原本相识于网络,可事实上她一直就在他的身边,他们之间只隔了一个邹盼盼。   即使没有可说app,没有地铁偶遇,总有一天,他们也同样会因为邹盼盼而相遇。   命运一次又一次向邹行光证明,他和富婆小姐的遇见是命中注定。   “哥,你怎么了?”邹盼盼敏感地察觉到邹行光的情绪变了。   她仔细瞅着男人这张脸,他神情复杂,有意外,有惊喜,还有某种坚定。   邹行光从邹盼盼手里拿走那根头绳,护犊子道:“你大嫂的东西,你别乱拿。”   邹盼盼:“……”   邹小姐咬牙开骂:“你这重色轻妹的家伙!”   “你那朋友叫什么?”男人话锋一转。   迄今为止,邹行光可是连富婆小姐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几次开房,他都没刻意去看过她的身份证。   “啊?”话题转换太快,邹盼盼完全没跟上,“好端端的,你问我们家阿词干嘛?”   她警惕地看着邹行光,“哥,你该不会想脚踩两只船吧?我跟你说,你这样很危险啊!我们家阿词可不是那样随便的女孩,她值得全心全意。”   邹行光:“……”   邹医生无语望天,“邹盼盼,你瞎脑补什么啊!你哥我是那么没品的渣男么?”   邹盼盼吐了吐舌头,“她叫秋词,秋天的秋,诗词的词。”   秋词,是个好听的名字,还挺符合富婆小姐的气质。   他继续问:“她也是学国贸的?”   邹盼盼:“是啊,我俩隔壁班的。”   秋词,今年二十二岁,家住知春里,毕业于青陵财经大学的国贸专业。父母离异,自小跟随外婆长大。   直到今日,邹行光对富婆小姐的认识才得以完善。   邹行光随后就说:“让你朋友发一份简历过来,我问下秦问能不能给她介绍工作。”   作者有话说:   邹医生要套路妹妹追妻辣!   哈哈哈~ 第26章   “真的啊?”一听邹行光要给秋词介绍工作, 邹盼盼眼睛一亮,激动道:“哥,你可别骗我!”   邹行光抬眸看她, 轻飘飘反问:“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也是,她哥可从来不骗人的。他要么不答应, 一旦答应了,那他就绝不会食言。   “哥, 你太好了!”邹盼盼眉飞色舞, 激动异常, “阿词这些天一直在找工作, 可就是没找到合适的。别看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心里比谁都急。秦问要是能出面,铁定比她自己这样大海捞针要强得多。”   其实邹盼盼早就想给秋词介绍工作了。可惜邹家的关系网全在医疗系统,旁的领域就得父母去疏通了。她不好意思找父母开口。就算父母愿意, 依到秋词那姑娘的自尊心,她也不可能会答应的。   可秦问就不同了。秦家的关系网遍布各界, 他身边那群玩的好的发小,不是官二代,就是家里有矿。为一个毕业生找份工作那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再者也不是没有对口的公司和专业。樊林灯具就挺合适的。   其实她早有找秦问帮忙的打算。就是她和秦问私下不熟,不好贸然去找人家。还得由她大哥出面。但依到她大哥铁面无私的个性,无论如何都不会为了一个陌生人欠秦问人情的。她就一直没敢开口提。   没想到今天大哥会主动提出来。   邹行光冷声提醒她:“你也别高兴太早,秦问那边还不一定有结果呢!你先别告诉她,就找她要份简历, 等有确切消息再说。”   邹盼盼:“哥,这我有分寸。阿词那人特怕欠人人情, 平时我不管我给她买什么, 她后面肯定会买还我。她分得清清楚楚的。”   邹行光想起富婆小姐的性子, 很认同邹盼盼的说法。这姑娘和谁都分得很清楚,从不占别人便宜。他俩每次见面,产生的共同消费,说好了AA就AA,绝不含糊,连一毛钱都得发给他。   他这次送了她一份咖啡香薰礼盒。他估摸着,她下次肯定也会回给他一份等价的礼物。   明明不占小便宜是好事,他也说不上哪里不好。可他心里却宁愿她能依赖他一些。   邹盼盼不懂邹行光的沉思。她还沉浸在喜悦中。   可高兴之余,她心里也存疑,忍不住问:“哥,你怎么突然要帮阿词了?你俩都没见过面。”   邹行光暗自笑了笑,很轻地反问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俩没见过面。”   邹盼盼没听清,“你说什么?”   他一本正经胡诌:“傻丫头,我这是在帮你。她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邹盼盼感动坏了,抓住邹行光的手臂一顿嚎:“哥,我就知道你疼我!有哥的孩子像块宝……”   邹行光:“…………”   他警告:“邹盼盼,再嚎我可改主意了。”   邹小姐分分钟没了声儿。   她随口一说:“哥,要不你和大嫂分了吧!我介绍阿词给你认识。我们家阿词温柔可人,善解人意,哪点比不上大嫂了。”   邹行光不假思索回答:“好啊!就听你的,选阿词!”   邹盼盼:“…………”   邹盼盼脸上的笑容一秒凝固。她讪笑一声,“哥,你开什么玩笑!”   男人笑得意味不明,“盼盼,你还是太年轻!”   邹盼盼:“……”   邹小姐觉得她越来越看不懂她大哥了。   ***   邹盼盼是个行动派,当晚就把秋词的简历发到了邹行光手机上。   他坐在办公室里,抱着手机仔细看这份简历。   非常简洁的一份简历,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修饰语。很像秋词这个人,永远都那么简单干净。   青陵财大虽比不上985的A大。但怎么说也是211。国贸早几年也是财大炙手可热的专业。只可惜这两年受疫情影响,国贸专业的地位大不如前了。   一个211国贸毕业生,如今竟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只能说现在的就业形势越来越严峻了。   邹行光把秋词的简历发给秦问。然后给秦问打了个语音电话。他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就问:“能不能帮这孩子找份工作?”   秦问一听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忙问:“师兄,这姑娘谁啊?你家亲戚吗?”   两人认识这么久,邹行光可从来没找过他帮什么忙。头一次找他,居然是为了一个女孩子找工作。   邹医生握住手机笑了笑,也不瞒秦问,直接告诉他:“你以后要是能见到她,你得叫大嫂。”   秦问:“…………”   “我草师兄,您老这是闷声干大事啊!”秦问一拍大腿,“既然是大嫂的工作,我铁定帮你安排得妥妥滴!”   邹行光:“谢了,过两天请你吃饭。”   秦问:“吃饭就免了,我能不能申请见见咱大嫂?”   邹行光:“这恐怕没那么快。”   他自己都还没转正呢!   “师兄,按理说您老这一大把年纪了,好不容易谈个恋爱,我应该祝福你。可妹子这年纪是不是太小了点?二十二岁,跟盼盼一样大。您这是老牛吃嫩草啊!”   邹行光:“……”   邹医生倒是毫不在意,“相差十岁而已,傅枳实跟他老婆不也相差十岁么?”   年龄不是问题,灵魂契合才是最重要的。   ***   秋词觉得她最近转运了。之前在网上广撒网,投了一大堆简历。没想到居然收到了樊林灯具的面试邀约。   樊林灯具成立于2000年,总部位于青陵,是一家集设计研发、生产制造、安装服务、内销外销融于一体的综合性企业。公司主营LED路灯、LED家用灯具与太阳能、风能相结合的新能源路灯等产品。该公司的外贸部同世界多个国家地区有业务往来。   樊林灯具的太子爷靳恩亭也毕业于青陵财大,高了秋词三届。   在入职FM之前,秋词老早就给樊林投过简历,可惜她太菜了,连面试都没进。   收到人事部的面试通知时,她反复跟人家确认,“是樊林没错吧?”   得到人家肯定的回答以后,秋词才敢相信。   她太高兴了,一个人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半天没缓过神来。   不行,这么高兴的事情,必须要跟zou先生分享。   她赶紧登录可说app呼叫zou先生。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先生,我收到一家大公司的面试邀约辣!】   邹行光刚好在线,秒回。   zou:【恭喜!】   这是老干部一贯的回复模式,简单的两个字。   zou:【什么时候面试?】   福布斯在逃富婆:【后天下午。】   zou:【面试加油!】   福布斯在逃富婆:【可是我好紧张,面大公司我有压力。】   zou:【别怕,你就把那些HR当成萝卜。】   秋词:“……”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不过秋词决定试试。   ——   樊林灯具的总部位于堰山区。面试那天,秋词早早就到了公司。   为显正式,她特地找邹盼盼借了一身职业装,米色小西服搭配半裙。   等候面试的人有十多个,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虽然得到了面试机会,可秋词觉得自己多半是来陪跑的,肯定没戏。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能进大公司面试的机会也不多,就当来锻炼了。   抽签决定面试顺序,秋词抽到了8号。   7号的女生垂头丧脑走出来。弄得秋词更紧张了。   她暗自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进去就把那些HR当成一根根萝卜。   推门而入,屋里坐了三个面试官,两男一女。秋词竟意外的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文总监?!   她怎么会在这儿?   她从FM跳槽,入职樊林了?   秋词一肚子疑问。   可面上却没敢表现出来。   文咏琳穿藏蓝色套装,盘着头发,妆容精致,面色却稍显严肃。   这个时候最忌讳套近乎。秋词只当是第一次见文总监,礼貌问好。   文咏琳用英文说:“请坐!”   这种面试一般都是全英文交流。秋词的口语算不得多好,但基本交流没问题。   基本上都是文咏琳在问,从公司发展,到个人素养,专业知识储备,对灯具市场的了解,对国际形势的把控,一个一个问题不断抛出来。   大概遇到了熟人。秋词没那么紧张,知道什么就回答什么。说不出多出彩,但好像也没太大毛病。   面试临近尾声,其中一个俄罗斯的HR抛出一个奇怪的问题:“你人品怎么样?”   秋词:“……”   秋词当场愣了三秒。随后回答:“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人。”   HR听完,似乎笑了一下,然后让秋词回去等通知。   厚重的玻璃门合上后,文咏琳语气不解,“柯里夫,你最后为什么要问那个问题?”   柯里夫双手抱臂,笑得意味不明,“这姑娘可是太子爷点名要的人。”   文咏琳低头看了一眼秋词的简历,若有所思。   ——   一出樊林总部,秋词就给邹盼盼发微信。   秋词:【盼盼,你猜我刚才面试遇到谁了?】   邹盼盼上课摸鱼,一秒回复。   邹盼盼:【谁啊?】   秋词:【文总监。】   邹盼盼:【她跳槽去樊林了?】   秋词:【是啊,我看到可惊讶了呢!】   邹盼盼:【这是好事啊,正好多个人关照你。在FM时,文总监就挺喜欢你的。】   和文咏琳共事三个月,她对这个女领导的印象一直挺不错的。她现在是樊林外贸部的总监。如果能够顺利入职樊林,跟着文总监一起工作也挺不错的。   可惜她多半没机会入职樊林。今天去面试的基本上都是985和名校的。她一个普通的211基本上没戏。   面试完,秋词也没事了。她坐地铁回知春里。   刚走到地铁口,手机亮了一下,邹行光在可说上戳她。   zou:【今天面试怎么样?】   福布斯在逃富婆:【也就那样吧,反正都是陪跑的。】   zou:【你现在回家了吗?】   福布斯在逃富婆:【没,刚走到地铁口,正准备坐地铁回去。】   zou:【要不要见面?】   秋词愣了一下。今天是周四,距离两人的周六见面还有两天。   福布斯在逃富婆:【现在吗?】   zou:【嗯,我周六要出差,改在今天见可以吗?】   秋词想了想,反正她等下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晚上不能出摊了。不过可以挪到周六晚上。周六的生意还更好。   福布斯在逃富婆:【今天见面没问题,不过我现在在堰山,得赶回去。】   zou:【我就在堰山,我过去接你。】   ——   邹行光速度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   秋词听到一串响亮的喇叭声,惊扰了地铁口的人群。   她循声望过去,看见路边停了一辆白色的雷克萨斯,斑驳的阳光打在车身上,澄亮光洁。   主驾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清俊的男人的脸。他的嗓音温润动听,“富婆小姐!”   秋词面露惊喜,抱着帆布包,小跑过去。拉链上的狐狸脑袋随着她紧促的步伐时起时落。   她拉开车门坐进去,自发打量车内环境,“zou先生,这是你的车啊?”   车内干净整洁,内饰简约,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装饰品,也没有浓郁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很符合邹行光低调内敛的气质。   邹行光点点头,“代步工具。”   秋词“哇”了一声,“zou先生你怎么可以这么谦虚呢!你这车少说也得百来万了吧?”   男人的眼底滑过一丝意外,“你懂车?”   她忙摇头,“我可不懂车,只不过我在电视上看过你这款车的广告。我喜欢雷克萨斯。”   “哦?”男人眉棱骨微动,“喜欢它什么?”   她的手指漫无意识地捏着钥匙扣上的狐狸头,娓娓道来:“我读初中的时候,看过一部小说,男主一家开的都是雷克萨斯的车。那会儿见识有限,以为雷克萨斯是什么很牛逼的车。后面才发现原来还有劳斯莱斯和兰博基尼这些豪车。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喜欢雷克萨斯,在路上见到这个牌子的车我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注①】   邹行光:“……”   他万万想不到,她喜欢雷克萨斯会是这个原因。   他抿嘴问:“要不要给你开?”   秋词忙摆手,“你这么贵的车,我给你磕到碰到怎么办?再说了,有人给我当免费司机不香吗?”   几次见面,这姑娘穿的都是减龄的裙子。邹行光还是第一次见她穿正装。褪去了原有的青涩,多了几分职业女性的干练。   可她说话时,总会很专注地望着他,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一眨的,带着几分俏皮。   他心头微动,喉结不自觉滚动两下,有点想亲她。   考虑到正在开车,他暂时将这股冲动给按下去了。   车子驶离地铁站,有序汇入主干道。   秋词抠了抠狐狸头,“zou先生,咱们现在去哪儿?”   邹行光告诉她:“今天临时约你,也没带东西,先去趟超市。”   她掀起眼帘,“不回市区吗?”   邹行光表情放松,语气随意,“懒得回去了,刚好换个环境。”   秋词:“……”   她松了松高跟鞋,解放了下自己的双脚,换了个话题:“zou先生,你今天怎么在堰山啊?”   邹行光笑了笑,“今天轮休,回了趟我爸妈家。”   “你爸妈家在堰山啊?”   “是啊,在堰山社区。”   好巧哦!邹盼盼父母家也在堰山社区。   秋词好奇地问:“堰山这带是不是挺多人姓邹的啊?”   “不多啊!邹是小众姓氏。”邹行光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怎么这么问?”   她随口道:“说起来还挺巧的,我闺蜜也姓邹,她家也在堰山社区。我还以为堰山这带挺多人姓邹的。”   男人扶方向盘的手不由一顿,语气漫不经心的,“那还真挺巧的。”   “其实我的姓也是小众姓氏。”   “是吗?”他面露好奇,“你姓什么?”   “我姓秋,秋天的秋。”   “邱淑贞的邱挺常见的,秋天的秋倒是不常见。”   她弯唇一笑,“zou先生,正式认识一下吧,我叫秋词,秋天的秋,诗词的词。”   放下戒备,就是爱情的第一步。【注②】   邹行光等了快四个月,才等来富婆小姐的一个名字。虽然他什么都知道了。可由她亲口说出来,意义重大。   邹行光问:“你家里人怎么叫你的?”   秋词说:“身边亲近的人都叫我阿词。”   他轻声喊出来:“阿词。”   她心尖一颤,他怎么可以叫得这么自然?   男人语气认真, “我能这么叫你吗?”   “当然可以。”   ——   邹行光就近找了家超市。把车停好,两人一道乘自动扶梯下到负一楼。   说起来也凑巧,这家超市正在搞周年庆。在超市入口,一大波顾客涌入,乌泱泱的,全是人头。   怕秋词被人撞到,邹行光及时揽住她的肩膀,将人往自己身侧带。   男人温热的嗓音浮在秋词头顶,“跟紧我。”   下一秒,左手就被人给牢牢握住了。   他手掌干燥,掌心纹路清晰,五指细长,将她的手整个包裹住。   秋词怔了一瞬。   她想挣开,却发现挣不开。   这并不是邹行光第一次牵她的手。两人在床上有过无数次十指紧扣。然而在公共场合,他从来不牵她的手,和她保持着安全距离。   秋词觉得这样很好。毕竟在公共场合和男人牵手,如此亲密的一件事,是归属于男朋友才有的范畴。可她和邹行光只是炮.友,他们可以在床上做尽无数亲密事。可到了外面,两人就应该将距离拉开。   她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儿。可具体哪里不对劲儿,她又说不上来。   好在邹行光没握太久,进了超市就松开了。   秋词如释重负。   他推了一辆推车。有条不紊地往车里扔洗漱用品,毛巾牙刷牙膏这些他平时都是自己带去酒店的。路过床品区,他还选了一条床单。   一周一条床单,这炮约的,未免太费床单了点。   他温声问:“要不要买点零食?”   秋词丢了几包薯片和辣条。   随后才去挑套子。   两人立在货架前,邹行光把选择权让给秋词。   女孩耳根通红,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随便拿一盒就行。”   他站在她身后低语:“那怎么行,这可是服务我们阿词的,得你满意才行。”   秋词:“……”   “我们阿词”,好亲昵的称呼啊!   可秋词却没觉得哪里不对。   她往货架扫了两眼,花花绿绿,五花八门,看得眼花缭乱。   她认命地看着邹行光,“zou先生,我选择困难症犯了,还是你来吧!”   邹行光:“……”   邹行光随手拿了两盒丢进车里。   秋词傻愣愣地看着推车里的东西,“两盒?”   这玩意儿需要买这么多吗?   男人撩起眼皮,眼神危险,“不相信我的实力?”   秋词:“……”   她莫名有些腿软。这人的战斗力她可是领教过的。   可她还是很轻很轻地嘀咕了一句:“那也用不了两盒呀!”   邹行光耳尖,听到了,一本正经解释:“省得下次买。”   秋词:“……”   杂七杂八的东西买了一大袋。   结完账出来,秋词特意看了一眼账单,记住了上面的数字。   邹行光及时说:“这次临时见面,是我的原因,所以一切消费我来承担。”   “那怎么行?咱们还是AA好了。”她不能占人家便宜啊!   男人拎着购物袋的那只右手不由收紧,眼神复杂。想说点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走到停车场,开了后备箱,他把东西放进去。   再绕到主驾,打开车门坐进去。   车里热烘烘的,都快把人给烤熟了。   秋词坐在副驾上,随手捞来一本杂志扇风。   她垂眸扫向封面,这是一本医疗杂志,讲儿童白血病的。   邹行光把空调打到最低,任由冷气一点点将有限的空间填充满。   秋词等了一会儿也没见邹行光开车离开。她面露不解,“zou先生,干嘛不走呀?”   他扭头看她,“阿词,你离我近点。”   她以为他要凑近和她说话,身体前倾,脑袋靠过去,轻言细语,“怎么了?”   “有点想亲你。”   男人灼热的吐息渐次逼近,缓缓抬手捧住她一边脸颊,直接封住她唇。   作者有话说:   邹盼盼:工具人妹妹!   哈哈哈~   文案的内容后面会解释的。   【注①】:文里提到的这本小说是《深爱》。   【注②】:取自某部电视剧。   说点题外话,我毕业那年,去一家外贸公司面试。是老总亲自面试的。他一上来就问我人品怎么样。我当场就懵了。准备了一大堆专业知识,完全用不上。想了半天,我才说我是遵纪守法的好人。   面试完我就回去了,觉得自己没戏了。没想到第二天就接到电话,说我被录取了。可惜我最后还是没去那家公司。 第27章   邹行光自小就是沉默内敛的性格, 他不太擅长表达自己。比起说,他更愿意写。那些琐碎的工作和日常,遇到的病患和家属, 复杂的人际关系,还有一些无法同他人诉说的心事, 他一般都会记录在日记里。现在则由可说app代替了。他设置成“仅自己可见”,投入一个巨大的网络树洞。   然而和秋词在一起时, 他突然就解锁了新技能, 开始学会勇于表达自己的诉求。他想亲近她, 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告诉她。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三岁孩童, 得到了心仪的糖果,捧在手里舍不得放。她对他充满了诱惑力。只要和她待在一起,他满脑子都是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和她亲热, 做尽亲密事。   一周见一次,已然没法再满足他了。   其实邹行光也反思过自己, 会不会太过纵.欲了。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爱情的本质就是.性。爱源于.性,又高于.性。   刚才在去超市的路上,他就想亲她。只是碍于在开车,他暂时压制住了。   如今又回到车上,车子停在停车场,被他找到了作案机会,只想把她摁怀里亲个够。   近一周没见, 秋词也有点想邹行光。温软湿润的唇贴在一块儿,像是一朵带着雨的云, 慢条斯理地游走、横扫, 留下潮湿暧昧的痕迹。   她被人捧住脸, 像是被酒精灯慢慢烤着,暖烘烘的,内心充实的不像话。   属于邹行光独有的那股海洋冷调,盈满周围的空气,她贪婪地吸了两口,五脏六腑具是香甜。   秋词晕头转向,话没过脑子就冒了出来,“zou先生,你真的好香啊!”   邹行光:“……”   他顿了一下,低低一笑,“我们阿词也好香!”   男女亲热时说的百分之九十都是没有营养的废话。两人的对话不管怎么听都非常幼稚。   两人离得近,邹行光的视线里全是女孩白嫩的长腿,肌肤雪白,晃他的眼。   到底是在外面,他有所收敛,抱着亲了亲,就收了手。   格外温柔缠绵的一个吻,结束后,两人都有些喘。   秋词缓了缓,嗓音软软糯糯的,“zou先生,我想喝水。”   邹行光从车里翻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秋词。   她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   见她喝完,他顺手从她手里接过矿泉水瓶,仰头就喝。一瓶矿泉水,转眼就见了底。   秋词直接愣住了,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这是我喝过的。”   这人无所谓的笑了笑,“亲都亲过了,还在乎这个?”   秋词:“……”   这人不是有洁癖么?酒店床单都不睡,每次都自己从家里带过来。现在居然喝她喝过的矿泉水?   秋词一时间搞不懂他是真洁癖,还是假洁癖了。   邹行光看出她脸上的震惊,只当没看到。他清楚这一切的转变是出于何种原因。可这个傻姑娘却浑然不知。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征询:“时间还早,要不要在附近逛逛?”   秋词对堰山这一带完全不熟。茫然地问:“周围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邹行光不禁莞尔,“你可是青陵土著,没来过堰山吗?”   秋词:“堰山来肯定是来过的,只不过不太熟。我就去过檀香岛。”   “堰山好玩的地方就那么几个,这个季节爬堰山太热了,去檀香岛又晚了,咱们还是去浪江边逛逛吧!”   秋词一副客随主便的模样,耸耸肩,无所谓道:“听你的。”   自打遇到邹行光以后,她这个选择困难症患者终于不用费神做选择了。有人替她安排好了一切。   白色小车穿梭堰山大桥,很快就下了桥。   六月,正是堰山的旅游旺季。一波又一波游客涌入。浪江边全是私家车。   邹行光找停车位都费了点功夫。   一下车,见到江边乌泱泱的人群,热浪一波接一波从江面袭来,秋词忍不住陷入了沉思,“我们两个本地人为什么要来凑这个热闹?”   他歪头想了想,认真回答:“大概是为了感受人气?”   秋词:“……”   zou先生多少是有点搞笑细胞在身上的。   夏天黑得晚,傍晚六点,天光大亮。不过太阳已经开始慢慢西沉了。水天连一线,夕阳倒灌进水中,浮沉万点金沙,片片碎金。   今日有风,消减了大半暑气,走在江边倒也不会觉得热。   秋词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散步了。失业的这段日子,白天搁家里躺尸,晚上出门摆摊。看似很闲,没做什么事情,可时间却不知不觉就溜走了。   回过头去看,她好像什么都没有抓住。   每周和邹行光见一次,这一天就好像是她找老天爷偷来的时光,往往是她最放松的时刻。   江边有卖雪糕和老酸奶的小摊,围了一大波人。   秋词现在就特别想吃雪糕。   她跑到摊前,挤进人群,费了好大劲儿才买到两只可爱多。还是不同口味的,一只是香草味的,一只是抹茶味的。   她献宝似的往邹行光伸手,笑盈盈道:“zou先生,请你吃雪糕!你喜欢吃香草味的,还是抹茶味的?”   他盯着雪糕直皱眉,“我不爱吃甜食。”   “试试嘛!”秋词拉住他的手臂晃了晃,“偶尔尝尝,又不是天天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经常对邹行光做这些亲昵的小动作,扯他的衣角,晃他的手臂,有时还会拉他的手指,做得格外自然,丝毫没觉得不妥。   这是依赖他的表现。而他享受她的依赖。   他伸手接过,扬眉一笑,“谢谢阿词投喂!”   大夏天吃雪糕可太爽了。秋词咬了两口,觉得五脏六腑都凉了下来。   她太满足了,以至于脑子都短路了。把自己的可爱多往邹行光面前一送,不假思索地问:“zou先生,你要不要尝尝我的?抹茶味真的好好吃哦!”   平时和邹盼盼一起吃东西,你尝尝我的,我尝尝你的,也没什么顾忌。她都习惯了。   如今换了个人,她也没反应过来。   空气微妙地凝滞了数秒。秋词瞧见了男人深沉晦暗的目光,高深莫测。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邹行光可是有洁癖的呀!她怎么能让他吃自己吃过的甜筒?   天,她是脑子被门夹了么?   “对不起,zou先生!”她猛地缩回了手。   男人却出其不意地抓住她手腕,将甜筒伸到了自己嘴边,然后低头咬了一口。   吃完,却一直没松开她的手腕,脑袋刻意埋在她耳蜗,声音莫名低沉磁性,“你的更好吃!”   秋词:“…………”   耳朵轰然一热,秋词头麻了。想起之前的矿泉水,她忍不住怀疑,这人真有洁癖么?   她僵在原地,半天没动。又双叒叕呆头鹅附.体了。   还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宠物。   邹行光抬手敲了下女孩的脑袋,煞有其事地说:“你真应该把百万同学带来。”   秋词呆呆地问:“带百万来干嘛?”   他勾唇笑道:“你俩一个鹅姐,一个鹅妹。”   她下意识纠正他:“我们家百万明明是男生。”   话一出口,猛地意识到,这人将她和百万相提并论,分明是嘲笑她呆。   她皱眉瞪他,“zou先生,你居然说我呆!”   可惜毫无威慑力。   邹行光低头亲了亲她小巧圆润的耳垂,气定神闲反问:“你不呆吗?”   她控诉:“我哪里呆了?”   他存心逗她,“你不是呆,你只是聪明的不明显。”   秋词:“……”   ——   晚餐,两人在浪江边随便找了家餐厅吃饭。   秋词心情很好,在点餐时对邹行光说:“zou先生,我们喝点酒好不好呀?”   邹行光翻着菜单,抬头看她,“你会喝酒?”   她摇摇头,“我只喝过rio。”   “女孩子晚上喝酒不安全。”他言简意赅,并不赞成她喝酒。   秋词笑得狡黠,“我晚上可是和你在一起,你会趁我喝醉了把我卖掉吗?”   邹行光:“……”   男人身体前倾,避开服务员,压低声音告诉秋词:“把你卖掉不至于,不过我会忍不住欺负你。”   秋词:“……”   秋词脸一红,“我今天高兴,就想喝酒。我想感受一下那种微醺的感觉。”   邹行光将菜单放到一边,同服务员报了菜,补充一句:“再开一瓶红酒。”   等服务员离开,秋词眉开眼笑,“谢谢zou先生!”   邹行光:“别谢我,我有条件的。”   秋词:“什么条件?”   “不许喝醉。”   “保证不喝醉,万一你把我丢进浪江喂鱼怎么办?”   邹行光:“……”   他眉峰轻蹙,脱口而出:“我可舍不得。”   此话一出,两人同时愣住。   邹行光反应更快,及时转移话题:“你今天面试怎么样?”   秋词漫不经心回答:“也就那样吧,不出意外的话,我就是陪跑的。”   他隔着清浅透亮的光线静静看她,“万一有意外呢?”   “那就说明我要转运了。”   他高深一笑,“相信我,你很快就要转运了。”   秋词耸耸肩,“借你吉言!”   “今天面试我的HR,有一位是我上一家公司的总监。”两人聊起面试,秋词就想到了文总监。   邹行光面露意外,“这么巧?”   “是啊!这座城市真的很小,一转头遇到的都是熟人。”   谁说不是呢!兜兜转转一圈,他遇到的都是她。   餐厅环境优雅,靠窗的位置有绝佳的江景。江面平静,渔火璀璨,轮渡鸣声悠远。   比起前两次吃饭,这次的气氛不知道多好。   秋词信誓旦旦保证自己不会喝醉。她实在是高估她的酒量了。半杯红酒下肚,她就找不着北了。   邹医生很无奈。   这姑娘喝醉以后,居然比清醒时还要依赖他。   从餐厅出来,她就抱着他手臂不肯撒手。跟个树袋熊一样,恨不得挂他身上。   邹行光叫了代驾。   站在路边等代驾。秋词左一句zou先生,右一句zou先生,他都顾不得回应她。   早知道她喝醉酒以后是这样的,他就不该让她喝酒的。   代驾就位,把两人载去酒店。   在前台办理入住,前台美眉见秋词喝得那么醉,怕邹行光诱拐女生,反复跟她确认两人的关系。   秋词抱着邹行光的手臂傻笑不停,大着舌头说:“zou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   作者有话说:   邹医生要乐死了!   哈哈哈~   泡友转正的题材在JJ真的不好发挥,我头都快秃了。   今天就少更一点,让我捋捋大纲。   感谢给我投营养液的小可爱们! 第28章   从前台拿了房卡, 邹行光把醉鬼架回房间。   在电梯里秋词还算安分,半眯着眼睛,脑袋埋在他肩上, 不动也不闹。只是偶尔会哼哼两声,跟小猫似的, 挠人心口。   他一只手搂住她腰,腾出另外一只手刷房卡开门。   房门被刷开后, 他把房卡放进电槽, 顶灯柔白的光线一泻千里, 填充整个空间。   邹行光扶着秋词进屋。   先把人安置在沙发上, 他把从超市新买的床单铺上。   铺好后,才把醉鬼弄到床上。   秋词醉得不清,这会儿已经没什么意识了。一沾到床,双腿卷住被子, 一秒入睡。   平时这么谨慎小心的人,特别注重对自我隐私的保护。偏偏对他又如此不设防, 可以毫无顾忌的喝醉,此刻也可以当着他面呼呼大睡。   究竟是因为信任他,还是她本身就没心没肺呢?   邹行光将毛巾用温水打湿,替秋词擦了擦脸和身子,然后换上干净的睡衣。   她现在就是一尊安静的瓷娃娃,任由他摆布。   他晚上在餐厅时还跟她说,她如果喝醉, 他会忍不住想要欺负她。事实上,给她换衣服的整个过程他心平气和, 根本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他还不至于欺负一个醉鬼。   不过等她清醒了, 今晚没做成的事情, 他肯定会找她讨要回来的。   邹行光坐在床边,盯着女孩安静乖巧的睡颜足足看了十分钟。   内心像是充盈的湖水,几乎都要快满溢出来了。   以前从来不知道,守着喜欢的人睡觉是这般美好的一件事。   “zou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   脑子里不断回放秋词刚刚在酒店前台说的话。   都说酒后吐真言。是不是意味着在她内心深处,他已经不只是炮.友,还有其他价值?   这个姑娘胆小又谨慎,她只愿意向他展现她愿意让他知道的一面。旁的,她藏得严严实实的,轻易不会向他吐露一丝一毫。迄今为止,她只让他知道了一个名字。   邹行光深刻地认识到这是一场持久战。好在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他捞起空调遥控器调了调室内的温度,然后去卫生间冲澡。   洗完澡,往秋词身旁躺下。   感受到床垫陷下去一块,秋词接收到了某种信号,自发往邹行光怀里拱。他刚洗完澡,皮肤表层还是凉凉的。她舍不得放开这份清凉。   秋词其实正在做梦。还是在知春里的老房子里,还是过去美好的夏天,院子里的柚子树枝繁叶茂,洒下片片浓阴。   祖孙俩坐在柚子树下纳凉。她躺在老藤椅上,外婆坐在她身边,盘着松散的发髻,穿着稠质的碎花短袖,露出小麦色纤细的胳膊。手里拿一只大蒲扇,一下一下,慢慢的给她扇风。   老人嘴里念着童谣,声音苍老而和蔼,“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大蒲扇煽动空气,生出丝丝缕缕的凉风。秋词双目紧闭,觉得舒服极了,嘴角不自觉上扬,笑意无声绽放。   “外婆……”她不自觉蜷缩起脚指头,抱住邹行光的手臂抱得更牢了。   她是享受了。可苦了邹医生了。被女孩这么用力抱住,她手也软,声音也软,身体也软,哪儿都软……   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好在定力足够,很快也就适应了。跟随女孩均匀平和的呼吸声渐渐陷入了梦乡。   秋词的梦依然在继续。美梦并未持续太久,梦境倏然切换。   外婆躺在冰凉的病床上,意识模糊,她抓着秋词的手,痛苦虚弱地说:“阿词……外婆要走了……以后你可怎么办啊……外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秋词跪在病床边,声嘶力竭地哭喊:“外婆,你不要离开阿词……不要离开我……外婆……阿词害怕……”   病床边围了一大群人,他们面目狰狞,秋词完全看不清这些人的脸,只能听到他们尖细恐怖的嗓音,“妈,您放心,我肯定会好好待阿词的,她也是我女儿呀!哪有亲娘不疼闺女的。老房子的房本您放哪儿了?您就我一个女儿,这房子肯定是留给我的对不对?”   老太太剧烈咳嗽起来,表情痛苦,“老房子……房子是留给……留给阿词的……”   “阿词一个女孩子,她以后迟早要嫁人的,未来夫家肯定会为她准备房子的,她要房子做什么?”   “是啊外婆,阿词年纪还小,她要房子做什么?我们又不会不给她地方住。过几天,我们就接她回市区住,跟我们住一起……”   ……   “外婆!”秋词猛地醒来,衣裳透湿,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喘气。   邹行光及时开了床头灯,面露关切,“阿词,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她拍着胸口,眼神呆滞,老半天都没回神。   他掀开被子下床,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先喝口水压压惊。”   女孩眼睛通红,泪意明显,接过杯子一口气灌了半杯。   喝完,把杯子放回到床头柜。   即使是这样,纠缠在心头的惊悸依然未消,仿佛一根看不见的绳索将她越勒越紧,难以喘息。   她眼泪婆娑地望着邹行光,声音细细弱弱的,“zou先生,你抱抱我好不好?”   邹行光神色莫辨,不发一言,伸手将女孩揽到怀里。   脸颊埋在男人的胸口,感受到他身上熨帖的体温,平和有力的心跳声,秋词心中那股窒息感才渐渐消散了。她成功从噩梦中抽离出来。   此时此刻,她身上的酒气早就散干净了。这会儿人也清醒了。   缓了好一会儿,秋词慢慢抬起头,看见灯下男人清俊温和的面孔,薄唇紧呡,唇色浅淡。   她凑过去,准确吻住。   男人倏然一怔,抓着秋词的手臂,“阿词?”   秋词的手指用力抓住邹行光背心的一角,闭眼汲取他嘴唇的味道,哑着嗓子低低地说:“zou先生,你疼我好不好?”   外婆离世足足有五年了。秋词以为自己走出来了。然而午夜梦回,她不是在水中挣扎,越陷越深;就是置身万丈高崖,进退维谷。她每每都觉得自己要窒息而死了。   外婆走后,她一个人守着知春里的老房子,一个人生活。她努力挣钱,照常读书,和其他同龄人并无二致。可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她内心缺了一角。她变得越来越沉默,不善言辞,更不愿意跟人交流。没有人知道她温和从容的面孔之下究竟深埋了多少心事。无人能够安抚她内心的惊恐,更无人可以驱散她心底的阴霾。   她太难受了。她现在只想有人抱紧她,给她安抚和疼爱。   女孩以最柔弱无助的姿态贴近他,邹行光的太阳穴猛地一跳。   他握紧她冰凉的手指,目光深沉,“酒醒了吗?”   秋词含糊点头,“早醒了。”   “意识清醒,那就别怪我欺负你。”   秋词:“……”   她来不及出声,他便反客为主,加深那个吻。   她自发地闭上眼睛。   邹行光却强迫她睁开,“睁着眼睛,看我疼你。”   秋词:“……”   噩梦惊醒时,秋词就是一只搁浅在岸上的鲸鱼,被泥沙土石糊了一身,又重又累,在濒死的境地反复挣扎。   蔚蓝的大海,她再也回不去了。   然而现在,她被邹行光紧紧抱在怀里,看见他脖颈间的青筋隐隐突起,眉压着睫,眼尾狭长,释出点点猩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鼻尖闻到了属于他独有的海洋冷调。他全神贯注,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没有一丝一毫的随意和敷衍,用尽全力给予她爱和安抚。   她体.内突然被注入一股神秘的力量。她这只搁浅的鲸鱼终于被人救回了海里。她贪婪呼吸,尽情徜徉,任由海水冲撞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五脏六腑归了位。   她活了。   从记事以来,她感受到的全是这个世界的无情和冷漠。从来没有人能够让她这样安心。她想永远陷进这种安心里,一辈子都不出来。   ——   云雨渐歇,天边泛起朦胧微光。   两人作了三次。从未有过的频率和体验。   秋词腰酸腿软,懒洋洋地瘫在床上,完全不想动。   邹行光躺在她身侧,搂着她,也不想动。   她睁眼看过去,借助床头灯暖白的光线,发现床单上水渍迷离,斑驳的一大片,触目惊心。   太夸张了。他俩居然折腾得这么厉害。   不过爽是真爽,全身释放,酣畅淋漓,她真正活了过来。   秋词从床头柜上捞来手机,摁亮屏幕,查看时间,早晨四点。   时间还早,适合睡个回笼觉。   可她精神亢奋,毫无睡意。   秋词侧过身子,手指放在邹行光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弹琴,语气随意,“zou先生,我们聊聊天吧!”   女孩指尖微凉,划过他手臂的皮肤,带起轻微的酥麻感。   邹行光喜欢她时不时表现出来的亲昵的小动作。他也不阻止她,随她开心。   “你想聊什么?”男人的嗓音多少带着点事后的慵懒,低迷沉醉。   秋词问:“你有什么愿望吗?”   邹行光多少有些意外,他以为她会跟他聊她刚刚的噩梦,聊她的外婆。没想到她开口问的居然是一个这样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这姑娘思维的跳脱性再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你有什么愿望吗?   这是一个很常见的问题。小学一年级时,邹行光就被语文老师问过这个问题。教室里的小萝卜头们踊跃发言,各抒己见。有人许愿零花钱能多一点。有人想要心仪的玩具。有人想当科学家。有人渴望能得到父母多一点疼爱……答案五花八门。   轮到邹行光时,他睁着眼睛,表情无辜,“我没有愿望。”   七岁的孩子,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好像什么都不缺。别人心心念念的东西,他唾手可得,不费吹灰之力。   每一年过生日,父母让他对着蜡烛许愿。他只是平静地吹灭蜡烛,什么愿望都没有许。   光阴流转二十来年,现在被人问及这个问题,邹行光还是没有答案。从小到大,但凡是他想要的,命运都毫不吝啬地给予了他,从无意外。他是一个没有愿望,更不需要愿望的人。   可倘若这样回答秋词,未免会让她觉得自己是在凡尔赛。   男人低下头认真地想了想,“身体健康算吗?”   从医多年,见惯了生死。越来越认识到在“人生而平等”只是一句空话。最起码在医院它就不平等。比起健康的孩子,很多孩子一出生就是残缺不全的,他们需要靠手术刀才能存活下去。身体健康自然显得尤为重要。   秋词说:“当然算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健康才有未来。”   邹行光侧头看她,“你呢?你有什么愿望?”   秋词的脸上遍布一层深深浅浅的光,好似漂浮的萤火,斑驳错落。   她似乎很轻地笑了一下,“毕生所求,买回我外婆的老房子。”   男人隐在灯下的脸明暗交错,看不真切。嗓音却清晰如常,声声入耳,“如果你着急把房子买回来,我可以先把钱借给你。”   他从始至终都是平静的,宛如一面无风吹过的湖面,不曾泛起任何涟漪。   却成功在秋词心里掀起一场风暴。   就是有这样一种人,连同情都表达的如此妥帖,不会让你感到丝毫不适。   作者有话说:   邹医生想砸钱追妻。可惜我们阿词自尊心太强,不会接受。前面他给阿词找工作就是给自己埋.雷。两人家境悬殊太大,还是要磨合的。   最近工作又忙起来了,更新时间不太固定,我尽量控制在十二点之前。 第29章   清晨四点, 天光熹微。   酒店红棕色窗帘宽大又厚重,即使拉得严实,还是从中间的缝隙里渗出些许微光。   空调源源不断往外输送冷风, 屋子里只亮了一盏床头灯,暖白的光线衬得周围的环境安宁而祥和。   这个点, 万籁俱寂,整座城市尚未苏醒。秋词本该沉浸在梦乡。此刻竟躺在酒店松软的大床上和男人讨论彼此的心愿。   她这个人胸无大志, 活得越简单越好, 从小就没什么高大上的追求。好好学习, 努力赚钱, 能养活自己就成。外婆去世后,她多了一项奋斗目标——买回知春里的老房子。   这是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短期内她无法实现。以她如今的挣钱能力,两百万简直是天文数字。   而现在, 邹行光,她的炮.友竟然愿意慷慨解囊, 借给她这笔巨款。   邹行光说:“如果你着急把房子买回来,我可以先把钱借给你。”   这句话是有前提条件的——如果她着急把房子买回来的话。他给她留出了选择的空间。并给出了相应的解决方案——他可以先把钱借给她。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这样一类人,他双商在线,惯会察言观色和审时度势,在拿捏分寸和人际交往中,拥有天然的优势。不管他做什么, 总能恰到好处,根本不会引起你的反感。   就像现在, 这个男人连表达自己的同情, 都可以做到这般妥帖自然, 让人全无不适。   可惜裹着蜜糖的药丸,哪怕它再甜,它终究还是药丸。这个实质不会变。即使他表现得再妥帖自然,再恰如其分,他也是在同情她。   而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她自小所处的环境,所受到的不公正的待遇,她太明白一个道理——任何来自他人的馈赠都是明码标价的。   成年人不管是时间,还是金钱,它都太奢侈了。从来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同情是有代价的。一旦你接受了他人的同情。那就意味着你将自己放在了低人一等的位置,你们之间的关系将永远没法对等。   她不愿意让自己和邹行光变成这样。她希望他俩之间的关系是公平的,对等的,纯粹的,简单的。   秋词抓住自己的手指,隔着一层昏昏灯火,触及男人温淡平和的眉眼,嗓音微沉,“zou先生,你知道我买回老房子需要多少钱吗?”   邹行光声线沉缓,“两百万,你跟我提过。”   秋词:“没错,就是两百万。而且是一次性付清,不接受贷款。你能一下子就借我两百万吗?”   男人目光灼灼,“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   秋词不可思议地望着他,“zou先生,两百万可不是小数目。你不怕我卷钱跑路啊?”   他静静地望着她,气定神闲地反问一句:“你会吗?”   “我不会。”秋词摇摇脑袋,“可我也不需要你借钱给我。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咱俩之间还是纯粹点,别扯上钱。毕竟谈钱伤感情嘛!”   之前邹盼盼提出借钱给她买房,她都没答应。更别说是邹行光了。既然打定主意做炮.友,那就应该简单点,别把关系搞复杂了,金钱往来能杜绝就杜绝。   两百万,对他来说或许只是九牛一毛,无足轻重。他可以慷慨到为炮.友一掷千金。可秋词却做不到坦然接受。两百万,对她来说太多了,是一笔巨款。她奋斗大半辈子,未必能挣来这笔钱。借钱容易,还钱难。何况借了这笔钱就等于欠了他一个大人情,人情债往往是最难还的。今日欠下这份人情,他日不知道需要她拿什么来还,她不敢冒险。   邹行光早就猜到秋词不会接受。今天之所以提出来,只是不忍心看到她为了挣钱这么疲于奔命,焦头烂额的。   既然她不需要,那么这个建议就该烂在肚子里。   “阿词,我只是提个建议,你不必有负担。”   秋词挑眉一笑,“zou先生,你对女人都这么大方的吗?”   邹行光抬头看她,眼神晦涩难辨,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你觉得呢?”   她不由怔了一下,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男人了。   ——   之前几次见面,两人都会一起吃顿早餐,然后退房离开。   但这次两人没时间吃了。   秋词一大早接到了母亲姚木华的电话。姚女士要去宛丘参加一个远房亲戚的葬礼,大哥和大嫂又要上班,没人带茗茗。就把小侄女送到了知春里,让她带两天。   自打小妮子生日以后,秋词就没去过大哥家了。姑侄俩也一直没见面。小家伙每次给她打电话,都控诉她说话不算话不去看她,别提多委屈了。   她想着自己最近也不用上班,就和小侄女待两天。于是接完母亲的电话,她就收拾东西准备回知春里了。   邹行光开了车,他亲自送秋词回去。   白色小车开上堰山大桥,秋词开了窗户,举目远眺。看见远处江面泊着一个小角,那是檀香岛。   她指着远方,蓦地打开了话匣子,“zou先生,我觉得自己很像这个小岛,这么多年一直都在飘着。可总是飘不远。每当我想要真正狠下心去流浪时,茗茗却总会把我给拽回来。”   邹行光扶着方向盘,专注开车。余光先落在秋词脸上,停留数秒。又越过她,投向了遥远的江面。   他声色沉沉,“你骨子里还是渴望亲情,不然你早就跑得远远的,在另外一座城市生活了。”   一针见血,秋词无从反驳。   这个男人有一双慧眼,将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很傻是不是?”明明早就看清了所有人的本质,却还是心存幻想。   “这不是傻,你只是还没有死心。”   ***   七月,青陵进入了一年中最炎热的季节。最近一周每天都是38,39度的高温。   持续的高温天气,将人也晒得蔫儿吧唧的,了无生气。   比起市区那些商品房,郊区的自建房在大夏天有些得天独厚的避暑条件。   知春里的老房子,冬暖夏凉,通风性能优良。尤其是一楼,前后门一开,凉风习习,沁凉舒爽,都犯不着开电风扇。   百万同学现在每天都赖在一楼的楼梯口,整个肚皮趴在地上,汲取水泥地的凉意。   它长大了不少,金黄色的绒毛褪去,长出了白色新毛,已经隐隐显现出少年公鹅的形象了。   邹盼盼到家里玩,见到百万同学,每次都夸它长得好看,以后一定会是一只漂亮的大白鹅。   小家伙像是听得懂别人夸它。傲娇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拿脑袋一个劲儿蹭邹盼盼的手掌,时不时还叫唤两句。邹小姐的心都快萌化了。她总说这是一只最讨巧的鹅。   她一直都想把百万带回去养几天。可惜她如今寄人篱下。她大哥又是个洁癖,她要是把鹅崽子带回去,她哥非得把她扫地出门不可。   为了撸鹅,邹小姐跑知春里跑得可勤快了,三天两头跑家里来,顺带蹭饭。   虽说如今的生活还是拮据,没能真正实现经济自由。可有邹盼盼和百万陪着,一周和邹行光见一面,她觉得自己的生活正在一点点变好,总算有了奔头。   秋词原以为自己去参加樊林灯具的面试是陪跑的。面试结束后,她压根儿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过后照旧继续在网上投简历,找工作。没想到一周以后竟接到了人事部的电话,通知她被录取了。   接完电话,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就好像被人摁了暂停键,僵坐在老藤椅上,半天没反应。   直到百万同学跑到她脚边嘎嘎嘎嘎的叫了两声,她延后的反射弧才给拽了回来。   “我被樊林录取了!”她兴奋地从老藤椅上跳了起来,赶紧登录可说app给邹行光报喜。   zou:【恭喜,你开始转运了!】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先生,你的嘴开了光,太灵了!】   她觉得遇到邹行光以后,一切都变好了。他就是她的幸运星,给她带来了好运。   周一正式入职。   秋词乘地铁去总部办入职手续。   入职手续办完,她去外贸部找文咏琳报道。   文咏琳如今是樊林外贸部的总监,秋词还是在她手下工作。   没想到换了家公司,顶头上司却没变。   年轻知性的女人坐在电脑后面,她穿得体的职业套裙,妆容精致。见到秋词后,和善一笑,“那天面试看到你的名字,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的人,没想到真的是你。”   秋词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您入职樊林了,还以为您调去了FM总部。那天面试见到您,我可惊讶了呢!”   “先坐,小秋!文咏琳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招呼她:“要喝点什么吗?咖啡还是茶?”   “我喝白水就好。”秋词规规矩矩地坐下,双手放在腿上坐姿端正,一副小学生聆听老师教诲的模样。   文咏琳走到饮水机旁给秋词倒了杯温水,“我是受小靳总邀请才来的樊林。你也知道,他刚接手樊林,需要自己人来帮帮他。”   她细细观察着女孩的反应,“你是财大毕业的,应该知道小靳总吧?他是你师兄,高了你三届。”   小靳总,那就是樊林的太子爷靳恩亭。   秋词读大学时就听过这位太子爷的名号,他也是青陵财大毕业的,是学校的风云学长。她只是没想到文总监居然是太子爷的人。   秋词中规中矩地说:“小靳总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很多人都知道他。”   文咏琳见问不出什么,就没再问了。找了个老员工带秋词,就把人打发走了。   秋词心里隐隐觉得文总监对她的态度有些奇怪。可深究起来,她又找不出原因。   比起FM,樊林的节奏非常快,所有人都在埋头工作,跟一台台机器似的。秋词第一天入职,有一大堆东西等着她熟悉。她也顾不上去纠结文总监的态度。   秋词如今在堰山工作,下班以后还得去紫金广场摆摊。虽然还是乘坐5号线,也不用换乘。可路程远了,来回难免折腾。不过为了挣钱,这点困难她都可以克服。   她反而喜欢现在这种忙碌充实的生活。   ***   七月,也是流感高发期。儿科门诊最近天天爆满,感冒咳嗽的孩子扎堆。   邹行光连续出了两天门诊,又被派去发热门诊值班。   手底下的几个实习生又不省心,总出毛病,都得他手把手教。   一时间手脚并用,忙得不可开交。   周六,本该是邹行光和秋词见面的日子。然而科里两个医生临时请假,人手不够,他不得不顶上。   见面直接泡汤。   第二个周六,他又被杨主任派去A大医学院给在校生开讲座。   他和秋词见面又泡了汤。   他原本想挪时间,可秋词刚入职,时间也排得满满当当的,两人时间凑不到一起去。   不能正式见面,可邹医生私下却没闲着,时不时就偷偷跑去紫金广场看秋词。他知道这姑娘每天都会在紫金广场摆摊给人做美甲。   每次和他见面,秋词都会精心打扮一番,穿上漂亮的小裙子,以自己最佳的面貌去见他。   可平时她图方便,衣着休闲,T恤,牛仔裤,怎么舒服怎么来。   就像今天,秋词穿一件白色短袖,下.身搭配一条格子长裤,扎着丸子头,未施粉黛,和精致完全不搭边。   她私底下的样子,和他见面时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她好像将现实和网络严格区分开了。   邹行光站在角落里,戴着口罩,看她给客人做指甲。她做事认真,很少说话,一直埋头做事。反而是邹盼盼那个社牛,逮着任何一个客人都能聊上半天。   明确自己的心意以后,他时常会产生疑问,自己究竟喜欢秋词什么。他思前想后,竟想不出所以然来。她身上的许多特质他都喜欢,似乎没法具体到某一项。   可现在,当他亲眼目睹她认真做事的样子,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喜欢她什么。他喜欢她身上这股韧性。纵使生活百般艰难,她依然可以顽强地活着。就像是岩缝里的青苔,被黑暗禁锢,它挣扎着也要奋力汲取阳光。更像是原野上的荒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   连续两周没能见面,第三周两人终于合上时间,碰面了。   秋词先抵达精言大厦C口。她等了快半小时,邹行光才姗姗来迟。   白衬衫,黑西裤,腰板挺得笔直,体态匀称。清隽的眉眼染上一点夕阳的余晖,光影交错,温柔似水。   他正定定地望着她的方向,眼神专注。   人未至跟前,清润动听的嗓音先被夏风送了过来,“抱歉,有点事给耽搁了。”   邹行光被杨主任临时塞了台手术。一下手术,他就从医院回了家。到家以后,一通收拾。没想到还是让秋词等了大半个小时。   秋词倒是没怪他迟到。而是期待地望着他肩上的包,“今天没花吗?”   邹行光明显顿了一下,温声解释:“抱歉,我家的花都没开,没什么好送你的。”   秋词有些失望。可还是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没关系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已经开始期待他送的花了。刚在地铁上,她就在猜测他今天会送给自己什么花。七月正是栀子花和向日葵的花期,月季好像也会开。每周拆一次盲盒,期待感和惊喜感倍增。   女孩永远臣服于这种满满的仪式感。即使只是他从家里随手剪的两枝花,却因为有心,而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   如果有人试图以这样的仪式感来动摇你的心,那你就该警惕了。   秋词深知这一点。可她并未放在心上。   正是饭点,两人找餐厅吃饭。   邹行光侧头看秋词,“阿词,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她摇摇头,“我不挑食。”   “我知道一家挺有特色的餐厅,你想尝尝吗?”   “你定吧!”   只要和邹行光在一起,秋词就将选择权交给他,他总能为她安排妥当。她不用费神去做选择,落了个清闲自在。   餐厅在堰山,两人要开车过去。   走到车前,秋词自发去开副驾的车门。   邹行光却喊住她:“我手腕有些疼,你来开吧!”   他这两天手术做得太多,双手用力过猛,手指、手腕都有些酸疼。   秋词觑他的手,“你手怎么了?”   邹医生面不改色地撒谎:“腱鞘炎。”   秋词:“那你歇着。”   她坐进车里,系上安全带,双手扶住方向盘,提前给邹行光打预防针,“zou先生,我驾照考出来后就没摸过车了,今天是第一次。”   邹行光:“……”   男人面色一滞,果断说:“你现在下车,坐副驾。”   邹行光忍着手腕的酸疼将车开到了堰山。   檐外听雨,一家古色古香,清幽雅致的餐厅。   三进四合院,漆红大门,内里别有洞天,雕栏画柱,檐角风铃轻晃,年代感扑面而来。   秋词并不眼瞎,看得出这是个金贵儿的地儿,不是普通人会来的餐厅。   她有些怯场,悄悄扯了扯邹行光的衣摆,压低声音问:“zou先生,这里很贵吧?”   男人闻言轻笑,安抚道:“这是熟人的店,我过来吃饭都是免单的,你不必有压力。”   秋词听完,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店员将两人带去二楼包厢。   堪堪踩完最后一级台阶。在楼道口和一对中年夫妻迎面碰上。   秋词原本毫不在意,却听见那女人喊邹行光的名字,“行光?”   她脚步一顿。条件反射地往邹行光看去。   男人神色自若,温声细语,“爸,妈,你们怎么在这儿?”   作者有话说:   阿词一不小心就见家长了!   哈哈哈~   邹医生正小心翼翼地让阿词接触他的朋友圈,融入他的生活。 第30章   爸, 妈?   邹行光的爸妈?   秋词头麻了,瞬间愣在原地。   她是真没想到出来吃个饭还能偶遇邹行光的爸妈。这概率也是没谁了。她都可以去买彩票了,没准还能中个五百万, 一夜暴富。   眼睛快过脑子,率先做出了了反应——秋词条件反射地往那对中年夫妻望过去, 男人西装革履,戴金丝眼镜, 很像是资深考究的学者。女人则着薄纱长裙, 端庄贵气, 分明是优雅知性的知识分子。   光看这气质, 这二位不是教师就是医生,而且很有可能还是专业领域的大拿。   也只有这样聪慧高知的父母,才能培养出邹行光这么优秀能干的儿子。不像她的父母,一个就差没把暴发户写脸上了, 另一个则是一脸的算计和市侩。   秋词不敢明目张胆的看人家,偷偷瞥了一眼, 条件反射地往邹行光身后挪动步子,自发同他拉开距离。   他们只是炮.友,露水情缘,不长久,也不存在什么实质关系。说白了他俩只存在于黑夜里,是见不得光的。她从未想要去真正了解邹行光这个人,更不想走进他的生活, 自然不愿意见他的家人朋友。   女孩的这点小动作邹行光看得一清二楚,他故意伸出一条腿, 横在秋词面前, 不动声色地阻止她逃离。   被人拦住去路, 秋词猛地一怔,霍然抬头,对上男人漆黑深邃的眸子,眼神困惑,分明是在问:“你干嘛?”   邹行光眉目平淡,脸上全无异样,什么情绪都瞧不出,一派坦然。   她更蒙圈了,整不明白这人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邹行光的父母都是讲究分寸的人。哪怕心里万分好奇,两人也没有明目张胆地打量秋词。只是克制地用余光扫了两眼。   女孩瘦瘦小小一只,岁数看上去不大,估摸着和女儿邹盼盼差不多年纪。宽松的刺绣短袖,一条牛仔半身裙,黑色系带凉鞋,很普通的穿搭。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倒也大方得体。胜在身材比例好,体态轻盈匀称,曲线玲珑,无半点赘余之处。   她绑着丸子头,五官清秀耐看,隐隐透着一股温和,这是一种令人感到舒服的长相,丝毫没有攻击性。光看面相,这是一个很好相与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长相夫妻俩是满意的。   邹行光的母亲蒋馨文迅速剥离掉自己的目光,转到儿子身上,似笑非笑,“行光,不介绍一下?”   邹行光伸手扶住秋词的后背,将人往前推了推,嗓音温和从容,“爸,妈,这是秋词。”   只说了她的名字,至于两人的关系他只字未提。很保守的介绍方式。   紧接着脑袋转到小姑娘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声线低了好几度,“阿词,这是我爸妈。”   秋词耳蜗一热,酥麻难耐。她稳住心神,翘起嘴角,努力挤出一抹标准的微笑,“叔叔阿姨你们好,很高兴见到二位。”   她从小就没什么长辈缘。父母重男轻女,一直将她边缘化。她沉默寡言,嘴又不甜,并不讨其他亲戚长辈的欢心。平时也很少和长辈打交道,一般能回避就回避。现下同邹行光的父母不期而遇,她毫无准备,心里难免紧张。   不过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长辈,笑总没错。   “小姑娘,见到你我们也很高兴呀!”邹行光的父亲邹一鸣笑容满面,语气亲切,一点不端长辈架子。   蒋馨文看看自家儿子,朝着秋词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我说行光最近怎么老找不到人,周末也不见他回老宅,敢情是有事要忙。”   蒋女士刻意咬重“有事”一词,分明是意有所指。   秋词又不傻,如何听不出这弦外之音。邹行光的母亲明显是误会两人的关系了。   她干笑一声,主动摘清自己,“zou先生他工作比较忙。”   邹先生?   蒋馨文眉峰微蹙。   小姑娘的这个称呼可就值得深思了。敢情是自家儿子剃头挑子一头热啊?   怕秋词应付不来父母,邹行光及时转移话题:“爸妈,你们怎么会来檐外听雨吃饭?”   蒋馨文:“你爸的两个大学同学来青陵出差,大家伙趁机聚了聚,都好久没见了。”   邹行光:“这是结束了?”   蒋馨文:“结束了,我们正准备回去。”   邹行光:“让我爸开车慢点。”   蒋馨文一听,知道儿子这是下逐客令了。她和丈夫也不好继续当电灯泡了。   她笑着招呼秋词:“小姑娘,有空来家里玩呀!”   秋词硬着头皮说好。   蒋女士临走之前还不忘给儿子打气,“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呐!”   邹行光:“……”   终于送走了两尊大佛,秋词登时松了一口气。   邹行光不禁失笑,“我爸妈都是很好相处的人,你至于这么如临大敌么?”   她抚了抚胸口,心有余悸道:“我害怕跟长辈打交道。”   “今天是意外,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   一段小插.曲,倒也没影响两人吃晚饭。   檐外听雨主打的是杭帮菜。秋词和邹行光都是青陵人,杭帮菜从小吃到大,早就适应了这个味道。   不过檐外听雨的杭帮菜和别家的有所不同,它的菜品很复古,有着老青陵最原始的风味。好多菜都是小时候的味道。   吃着这些菜,秋词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外婆总烧这些家常菜给她吃。   人的味蕾是最念旧的。相似的味道总能挑起她的记忆。   看她吃得一脸满足,邹行光就知道带她来檐外听雨吃饭是来对了。   别看这姑娘对过去只字不提,好像对什么都不上心,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事实上,她骨子里是个非常恋旧的人。她不止怀念离开的人,更怀念以前的味道。   饭吃到一半,店长进到包厢,送来一瓶价值不菲的红酒,已经醒好了,直接就能喝。   他恭敬地立在一旁,“我们余少听说邹先生来了,差我给您送一瓶酒过来。”   邹行光笑容温和,“替我谢谢余少。”   店长离开后,他一抬头就看到秋词眼巴巴地望着酒瓶子,跃跃欲试。   他拎起酒瓶搁到桌底下,一脸冷漠,“你不能喝酒。”   秋词:“……”   邹行光是见识过这姑娘的酒量的,半杯就倒。喝醉了还得他来照顾她。他可不想给自己找累受。   秋词眼神渴望,“可是人家都送来了,不喝多浪费啊!”   他不为所动,“我等下带走。”   秋词:“……”   她竖起一根手指,好言好语地同他商量:“zou先生,我就喝一口,尝尝味道,好不好嘛?”   秋词生了一双漂亮的杏眼。大而圆,湿漉漉的,清纯又娇憨。任何请求经由这双眼睛表达出来,带着三分懵懂,三分无辜,三分撒娇,一分柔弱,太具有迷惑性。很容易就让人心软。   有很多次,邹行光都受不住她这样的眼神,分分钟就心软了。   就像那天在酒店大堂,她追出来还他手机。堂而皇之地提出还想见面,坦白地表达自己想睡他的诉求。   他自小所经受的教育,他的人品,不允许他做这样疯狂的事情。可面对她这双无辜又无措的眼睛,一副柔弱小白花的姿态,他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克制竟通通失效了,他轻易就妥协了。   现在也是一样。邹行光差点就要同意了。只是喝点酒而已,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他没必要卡得太死。   然而一想起那晚她噩梦惊醒时窒息惊恐的样子,他的心又硬了。坚决不能让她再喝酒。她喝醉了不可怕,他无非就是花点心思照顾她。可怕的是她会做噩梦。深受梦魇纠缠,呓语不断,惊醒时整个人像是死了一遍。他实在不忍心见她那样痛苦。   所以,这酒绝对不能让她喝。   “不行!”邹医生态度强硬,油盐不进。   秋词:“……”   想起自己之前醉得不省人事,邹行光费心费力照顾了她一夜,肯定累够呛。她也没好意思再喝酒了。   可脸上却写满了留恋,时不时就往桌底下偷瞄那瓶红酒。就跟那猫惦记鱼一样。   邹行光只觉得好笑,忍不住说:“明明酒量不怎么样,一喝就醉,偏偏又这么馋。”   男人坐于灯下,乌眸掉满清浅明亮的光线,仿佛阳光倒灌进平静的湖面,光影一圈圈漾开,让人移不开目光。   秋词明明滴酒未沾,此刻竟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她搁下手中的筷子,似乎想起什么来,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嗓音低迷,“我想喝醉,只有喝醉了,外婆才能来我的梦里,我真的好想她。”   五年了,整整一千八百多个日子,外婆吝啬到从不入秋词的梦。不论她有多想她,老太太都不曾露面。她似乎很放心留秋词一个人,离开后就不再回来看她。   直到上一次和邹行光见面,他们一起吃饭,她心血来潮喝了酒。而且还喝醉了。那天晚上,她终于梦到了外婆。老太太总算是愿意到梦里来看她了。   女孩明明是笑着说这些话的。可惜眼神暗淡无光,毫无光彩,满满都是忧伤。   她未曾自揭伤疤,她只是偶然提及过往,可邹行光却受不住了。   他很心疼这个小姑娘。   告别一位至亲之人,注定是痛苦的。这种痛苦不是短期的,而是长期的。都说时间能够治愈一切,日子一天天过去,看似痛苦在减轻,事实上它日积月累,最终成为了埋在心头的一根刺,想让你什么时候疼,就让你什么时候疼。   就像是一棵树慢慢失去了所有的叶子,逐渐死气沉沉。旁人看不出端倪,可树根早已腐蚀,树干早就空了,它早早就走向了终点。   外婆的离开,彻底掏空了秋词的一颗心,这么多年都无法痊愈。   邹行光从桌底拎出那瓶红酒,往高脚酒杯里倒了一点,“允许你喝一口。”   到底还是心软了。   秋词没动杯子,低声细语,“一口喝不醉的。”   她不想尝鲜,她只想喝醉。   每当想起外婆,她都觉得自己是一堆碎片,再也拼凑不起来。   “阿词。”男人温柔地喊她的名字,嗓音清冽温润,是那破冰的溪涧,流水潺潺。   秋词怔肿数秒,表情茫然,“嗯?”   男人霍然起身,“带你去个地方。”   ——   秋词不知道邹行光要把她带去哪里。这不是她要考虑的问题。她只需要跟着他走就好。她放心的把自己交给他。   她靠在副驾上,闭目养神。车窗摇下一半,任由微热的夏风灌满车厢,吹动女孩鬓角的碎发,一根根飘动。   开了近半小时,车才停。   秋词倏然睁眼,见到一片空旷的场地。对面的小区正在施工,绿网蒙住,吊塔悬在半空中,这个点还能听到机器工作的隆隆声响。   从施工图来看,这片空地未来是用来建公园的。如今空着,被一些私家车拿来当了停车场。车头挨车尾,停得杂乱无章。   工地的大探灯照亮了周围的环境,杂草丛生,泥沙土石乱堆,入目萧瑟又荒凉。   “这是哪儿啊?”秋词蹙着眉头,一脸茫然。   她很奇怪,邹行光为什么要带她来工地。   要不是信得过邹行光的为人,她都要以为自己要遭遇不测,横尸荒野了。   邹行光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先下车。”   秋词麻溜解了安全带,拉开车门,下了车。   她跟着邹行光穿过那片空地,往前走了大概一百来米,她居高临下见到了一条热闹的隧道。   这里是雪岭隧道入口。   晚八点,隧道川流不息,车来车往不断。   “zou先生,你带我来这里干嘛呀?”秋词的脑子晕得厉害,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男人了。   男人平静地说:“先看看。”   她一脸不解,“看什么呀?”   邹行光:“看这些车,看这些人。”   秋词:“……”   她一肚子疑惑,车和人有什么好看的?   尽管心中充满了困惑,可秋词还是认真看起了隧道里的车流和人流。   雪岭隧道中间三条机动车车道,两侧是非机动车车道。这个点不乏晚归的打工人。小车、电瓶车、三轮车穿梭不断,不绝如缕。   卖煎饼的大爷推着三轮车晃晃悠悠地往家回,一点都不赶时间。   三四个身着蓝白校服的小学生骑着自行车相互追赶、嬉闹,笑声清脆,传了老远老远。   年轻的妈妈推着婴儿车走在最里侧,车里的小婴儿露出浑圆的小脑袋,小手递到嘴边,啃得有滋有味的。   一个加班回来的小姐姐电瓶车没电了,她吃力地推着车子往前走,边走边抹眼泪,似乎特别的崩溃。   ……   同一条隧道,不同的人,不同的境遇,不同的心态。   两人沉默无言,静看这一出出人间烟火。   也不知过了多久,邹行光指着一串统一规格的加长面包车打破了周遭的阙静,“看见这几辆车了吗?”   秋词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最先瞧见车身上那几个醒目的大字——堰山殡仪馆。   她呢喃低语,“殡仪馆的车……”   这是开往殡仪馆的丧葬车,车上载着遗体和家属。   “不远处就是堰山殡仪馆。这么晚了还有丧葬车出没,说明不久前刚刚有生命逝去。对于车上的家属来说,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死亡是每个人最终的归宿,没有人会是例外。当年你肯定也是在殡仪馆送走了你外婆,和她做了最后的道别。”   邹行光的话轻易就撬开了秋词的记忆,那些遥远泛黄的片段犹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波一波持续朝她袭来,它们瞬间涌现脑海,清晰得恍如昨日。   她记得是五月的一天,天气闷热,整座城市被热流袭击,密不通风。老太太突发脑溢血进了医院。当天下午人就走了。大哥很快就通知了殡仪馆来拉人。她眼睁睁地看着外婆盖着白布,被推进了火炉。最终成为一抔骨灰,装在小小的盒子里。   母亲和大哥都害怕,不敢靠近骨灰盒。最后是秋词抱着骨灰盒,打着黑伞,坐车将老人家送到了西郊墓园,入土为安。   那一段路很长很长,车开了好久好久,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   秋词把骨灰盒紧紧抱在怀里,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有的只有一种麻木的清醒。   直到葬礼结束后,所有人都离开了。她跪在外婆的墓前,面对一块冷冰冰的墓碑,亲眼看到照片上老太太慈祥的面容,终于再也绷不住,失声痛哭。那一天,她将自己这辈子的眼泪都给流干净了。   此后每一年的清明和冬至,她给外婆扫墓,她都没有再哭过。   女孩怔然抬头,被风迷了眼睛,眼眶里隐隐有了泪花,“我明明已经和外婆道过别了,在她弥留之际,我答应她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好好学习,好好生活。我不会让老人家到了下面也没法安心。可每当想起外婆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接受不了。我很清楚她已经走了,人死不能复生,这些道理我都懂。但我真的受不了她离开我,唯一疼爱我的长辈就这样彻底放开了我的手……我被抛弃了……被全世界抛弃了……我讨厌一个人……我不想一个人……”   小姑娘开始语无伦次起来,“zou先生……你懂那种无助和绝望吗?我觉得自己就是一堆碎渣渣,再也无法拼凑完整了……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会好……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好了……”   邹行光揽住女孩柔弱无骨的肩膀,让她的脸埋在他胸口处,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你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秋词终于开始小声呜咽,默默流泪,哭得隐忍又克制。   就是有这样一类人,连崩溃都要压抑自己的天性。   一个人的人格是在孩提时代形成的。邹行光觉得这孩子的童年未免过得太凄惨了点。   秋词哭够了也舍不得离开邹行光的怀抱。她贪恋他身上的熨帖的体温。   短暂的沉默以后,邹行光再度开口:“我爷爷是前两年走的,突发心脏病,一屋子的医生,愣是没能把人给救回来。我爷爷火化的时候,我在殡仪馆遇到了一个十七岁的小男孩。一家四口出门旅游,不幸遭遇车祸,男孩的父母和妹妹当场死亡,就他一个人幸存了下来。他一个人要送走三个至亲之人。那么瘦弱的肩膀,如何能扛得住这些。那天也是七月,天气特别热,所有人都汗流浃背的。火化的时候,他就跪在地上,满头大汗,一动不动,跟座雕塑似的。我主动递给他一瓶矿泉水。他却没接,而是红着眼睛问我能不能给他一根烟,他说心里堵得慌,想抽根烟缓缓。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抽烟。只好找我爸要了根烟给他。”【注】   “后来呢?”秋词的直觉告诉她,这个故事还有后续。   邹行光沉声告诉她:“后来我一个表妹资助了这个男生,他现在在A大医学院学医,成绩非常优异,以后肯定会是一个很厉害的医生。只有真正感受过死亡的人,他才能握好那把手术刀。”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始终停留在耳畔,“每当有生命从我手中逝去,我就会想到这个小男生。没有人会比他更能理解生离死别的痛苦了。比起他,我那些无助和自责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世上的芸芸众生,每一个人都活得很艰难。你眼前所看到的这些人,可能他们中间就有人失去了至亲之人。难道他们就不痛苦吗?他们还不是要带着痛苦继续前行。失去亲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内心缺失,从此以后没法好好生活。所以阿词,你要做的是填补自己缺失的内心,负重前行。而不是企图以喝醉的方式和亲人在梦里重逢。即使梦到了又能如何,离开了的人终究还是离开了。”   邹行光停顿一瞬,将这段话补充完整:“释怀未必是一辈子的必修课,带着遗憾往前走才是。”   从来没有人跟秋词说过这些。没有人教过她要如何面对至亲之人的离开,要如何释怀,要如何继续前行。好像外婆走了就走了,入土以后,一切都会回归正轨。她的父母亲人照常生活,似乎一切都没变。不会有人知道外婆的离世带给她多大的创伤。他们或许知道,照样选择默契地忽视。他们永远充当着她生命里冷漠的旁观者。   死亡是每个人必须学会面对的一件事。国外的一些家长在孩子很小的时候就会教给他们这些道理。本该是秋词的父母家人亲自教给她的。此刻竟由邹行光说了出来。   可笑吧?亲人不像亲人,网友又胜似亲人。   为什么会有邹行光这么好的人呢?长相、家世、人品,待人接物,为人处世,方方面面都挑不出半点瑕疵。最关键他还有一颗善良的心。对待一个网友,他都能可以付出全部的真挚和耐心,一次又一次的,不厌其烦的开解她,治愈她。   怎么办?秋词觉得自己好像不受控制,有点喜欢他了。   作者有话说:   邹家兄妹就是来治愈我们阿词的。   【注】:这个小故事是我外婆火化那天,我在殡仪馆遇到的。那个男生真的可以说是孑然一身了。 第31章   当天晚上, 秋词和邹行光住在堰山的一家酒店。   一直耳鬓厮磨到第二天中午,两人才退房离开。   回到市区,在精言大厦分开。邹行光回医院值班, 秋词则打车去了几语读书中心。   邹盼盼在几语读书中心上考研班,兢兢业业, 连周末都不休息。   秋词很少和邹盼盼一起探讨感情话题,毕竟两人都是母胎单身, 谁都拿不出靠谱可行的经验。照理她不应该找邹盼盼说她和邹行光的事儿。可除了这一个闺蜜, 她又挑不出第二个朋友。   她需要倾诉, 只能找邹盼盼。   时间掐得刚刚好, 邹小姐刚下课。   她背著书包从教室出来,一眼就看见秋词站在走廊里向她招手。   她心头一喜,踩着高跟鞋麻溜跑过去,一把挽住秋词的胳膊, 嗓音轻快,“阿词, 你怎么来了呀?”   秋词眯着眼睛笑,“大小姐上课辛苦了,小的是来请大小姐去吃好吃的。”   吃货一听有好吃的,大眼睛一秒被点亮,咧开嘴角笑个不停,“那我必须好好宰你一顿!”   秋词毫不畏惧,“放马过来就是!”   两个姑娘找了一家网红餐厅, 美滋滋地涮起了番茄石锅鱼。   锅里红汤咕咕冒泡,热气腾腾。   秋词整张脸都被雾气淹没了, 模糊不清。   邹盼盼埋头吃鱼, 旁的根本不关注。谁知道, 有人往她耳边放了两颗雷,炸得她的脑瓜子嗡嗡响。   “盼盼,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邹盼盼:“…………”   “咳咳咳……”邹小姐一时不察,差点被鱼刺给卡住喉咙,痛苦得咳了好几声,脸颊冒红。   “盼盼,你没事吧?”秋词害怕极了,赶紧抽了张餐巾纸递给好友。   邹盼盼瞪大眼睛控诉:“这位盆友,你能不能别在我吃鱼的时候吓我啊?会出人命的。”   秋词愧疚道歉:“对不起盼盼,我错了!”   邹小姐早就顾不得吃东西了,搁下筷子,双手抱臂,开始严肃拷问秋词:“那男人是谁?今年几岁?是咱青陵人吗?长得好不好看?做什么工作的?人品怎么样?家里有没有钱?”   秋词:“…………”   98K抵脑门直突突,都快赶上查户口了。   秋词一个都没回答,言简意赅,“是个网友。”   邹盼盼:“……”   “网友?你俩网恋辣?”邹小姐拍案而起,嗓门大了好几度,“见面了吗?不会是骗子吧?你有没有被骗钱呀?”   秋词:“……”   脑壳好疼!她现在就很后悔。她为什么要想不开告诉邹盼盼。依到这姐们一惊一乍的性子,她能安静下来才怪!   “我们见过面了,他长得很帅,人也很好。”   邹盼盼一听分分钟垮了脸,放声嚎:“阿词,你有喜欢的人了,我哥也找了女朋友,咱俩这辈子都没法成为一家人了……呜呜呜……呜呜呜……”   秋词:“…………”   嘛呀,敢情这姑娘还惦记着和她做姑嫂呢!为啥就这么执着!   她颇为无奈地笑了笑,“咱俩就好好做闺蜜吧!”   邹盼盼: “闺蜜那有姑嫂香,你不想和我共同拿捏一个男人呀?”   秋词:“……”   邹盼盼:“有照片吗?我倒要看看有多帅,比得过我哥么!”   秋词摇摇头,“我没拍过。”   “你俩面基之前没互相发照片吗?”   “没有。”她给邹行光发的是体检报告。   “下次把他约出来,我替你把把关,万一是渣男呢!”   “我下周再见他一次,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为什么呀?你不是喜欢他么?”   “喜欢不代表要在一起,成年人的感情点到为止就行了。”   秋词一直认为她的生活是一潭死水。而邹行光就是偶尔掷入的小石子,惊起混乱水波的同时,还掺杂着暖风,让她迷失。   和邹行光在一起,她身心放松,享受至极。她喜欢这种一周一次的放纵,只走肾,不走心,维持露水情缘。   从一开始,她的目的就非常明确,只把邹行光当成炮.友,合则聚,不合则散,她随时都能抽身,拍拍屁股走人。   因此,她非常注重对自己隐私的保护。迄今为止,她除了一个名字,旁的任何信息都未曾向邹行光透露。就是为了以后这段关系没法维持时,她可以放心大胆的离开,不受纠缠。   她以为她和邹行光的这段关系怎么着也得再维系半年一年的。毕竟他俩在各方面都非常合拍,对对方也都很满意。只要不产生大变故,他俩会一直持续下去,固定一周见一次。   可惜她低估了邹行光的魅力。这样优秀的一个男人,不论是外在条件,还是内在条件,他都无可挑剔。是个女孩子她都抵御不了。   秋词轻而易举就沦陷了。   她的内心,清楚明确地告诉她,她喜欢上了邹行光。   事态脱轨了。两人的炮.友关系自然没法继续下去了。   她太清醒了。深知自己和邹行光各方面条件都相差太大,两人是不可能的。与其任由自己越陷越深,还不如及时抽身离开。只要她跑得够快,爱情的烦扰就找不上她。   她现在只想一心搞钱,不想费神去折腾这些情情爱爱。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来太奢侈了,她不配。   刚刚从堰山回市区的路上,秋词就早早做了决定。下周再和邹行光见一面,和他好好道个别。以后就不再联系了。   邹小姐重新被点燃了希望。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期待万分地望着秋词,“那我哥是不是还有机会啊?”   秋词:“…………”   ***   最后一次见面,秋词打算给邹行光送一份礼物。上次他送给她的咖啡香薰蜡烛,她都没回礼。既然决定要断了,那就别有人情往来上的牵扯,她不想欠他的。   她预算有限,给邹行光挑了一支毛笔。他平时有练字的习惯,送毛笔也算投其所好。   周六,秋词早早就到了。   邹行光姗姗来迟。给她带来了两枝向日葵。   这花开得极好,明艳动人。   你可以永远相信这个男人的仪式感。只要他家有花开了,她就可以收到花。   可惜以后就收不到他的花了。   邹行光先送给秋词花,秋词再从帆布包里把毛笔拿了出来。两人好像在以物易物。   见到礼物,邹行光并不意外,坦然收下,“谢谢,我正好要买新毛笔。”   这个姑娘和他分得很清楚,有来有往,从不占他便宜。   两人的活动轨迹一直都在精言大厦一带。每次找的酒店也都在这附近。   这次还是一样。一家快捷酒店,风格偏欧式。   正值暑假期间,青陵又是知名的旅游城市,吸引了一大波外来游客涌入。最近酒店的房源一直都非常紧张。两人没订到大床房,退而求其次选了一间商务双床房。   秋词后知后觉的想起,她第一次约邹行光见面,两人那晚开的就是双床房。他当时心无旁骛,全然没有想睡她的心思。来见她,也只为亲自确认她的安全。   倘若她没有厚着脸皮提出再见面,他俩就在那晚止步了。根本不会再有后续。   双床房开始,双床房结束,不算皆大欢喜,也算有始有终。挺好的!   有生之年,她能睡到邹行光这种人间极品,即使无法拥有他,她也赚到了。   美好的人就适合留在回忆里。等她老了,回首往事,想起这么一个人,她也能满面笑容,满心欢喜。   这几个月,是老天爷对她的馈赠。   从前台拿了房卡,两人乘电梯上楼。   深夜十点,电梯里没有别人,两人并排站在正中央。   秋词抬头,红色数字跳转不停。每跳一次,电梯就往上升一层。   她屏息以待,手心冒汗,十指僵硬。   在数字跳到10时,她终于鼓起勇气握住了邹行光的左手。   今晚,他不是她的炮.友,而是男朋友。   她要把他当成男朋友,短暂的,只存在一晚的男朋友。   她自欺欺人地想,既然没法真正拥有,她就假装拥有一晚。只要这一晚就够了。   起先邹行光并未在意,他有些心不在焉,以为是秋词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   可女孩的手却没移开,她先是捏住了他的手指,然后用力握住他的手掌,两人五指相贴,手心碰手心,彼此的热度不断传递。   男人明显怔了一下。余光瞥向始作俑者,女孩压着脑袋,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自己的鞋尖,留给他一个侧颜。   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的紧张。她手上的温度持续攀升,手心氤氲出湿意,手指僵硬。   头顶传来一记闷笑。胸腔震动,使得男人的笑声低而沉,富有磁性。   秋词恍然一怔,不明白他笑什么。   下一秒,邹行光微微一用力,反手握住她的手,同她十指相扣。   她抬头看他,见他目视前方,唇角上扬,笑意如花绽放,愈发明显。   受他的笑容感染,秋词整个人轻飘飘的,好似咬了一大口棉花糖下肚,酣甜透骨。   “叮……”   铃响门开,邹行光牵着秋词的手走出电梯。踩过一地柔软的地毯,两人的手一直没松开。   房门刷开后,两人一同进屋。   房间通电后,一室光明。   两人先后卸下肩上的包,丢在鞋柜上。   站在门口,四目相对,彼此的眼神无处遁形。谁也没避让,眼底暗潮涌动。   周遭阙静,落针可闻,暧昧在无声燃烧。   秋词踢掉脚上的凉鞋,赤脚踩上邹行光的鞋面,踮起脚尖,单手搂住他的脖子,主动贴住他微凉的嘴唇。   没有人的空间,适合尽情干坏事,不用压抑自己的天性。   富婆小姐今晚一反常态,格外热情。不论是刚才在电梯里主动握他的手,还是现在主动吻他。   看来上周那堂有关死亡的课成效显著。她已经开始尝试填补自己缺失的内心了。   女孩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邹行光脚上。可他却没觉得重。反而觉得她像是一抹稀薄的剪影,毫无重量,风一吹就散。   此情此景,他的这个想法明显是不合时宜的。   秋词的唇舌在横扫、游走,小心翼翼,慢条斯理,将他一贯的耐心和斯文学到了三分精髓。   可今晚他却不想这么温柔。   秋词来不及反应,舌头突然被咬痛。邹行光来势汹汹,轻而易举反客为主,成为真正的主导者。   “宝贝儿,今晚怎么这么热情?”男人的嗓音俨然就是醒过的红酒,低沉悦耳,让人耳朵都醉了。   所谓的斯文禁欲全是表象。这人私底下怎么放浪怎么来。亲热时,“宝贝儿”一口一句,张口就来。   为什么这么热情?   因为这是最后的晚餐。   她要把自己没有做过的都通通实践一遍。   女孩不发一言,闭上双眼,更加热切地去回应他。   两人抱在一起,吻密密麻麻,兜头砸来,犹如雨下。   秋词头晕目眩,腿都软了。   眼看着就要滑落下去。邹行光眼疾手快捞起她,将她抱到鞋柜上,低头含住她耳垂低语:“现在就腿软,待会儿怎么办?”   秋词:“……”   她无言以对。谁经得住他这么吻?   本来想先洗澡的。如今是洗不成了。   邹行光把人抱去床上,腾出一只手去拉双肩包的拉链,拿出床单铺上。   还是绿色的床单,入目一片片绿叶,让人有种置身森林的错觉。   秋词盯着那床单仔细瞧了两眼,不禁开口问:“zou先生,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绿色?”   “因为绿色是生命的颜色。”他亲她的脖子,“我喜欢你穿绿裙子。”   她很少穿裙子。为数不多的几次穿绿裙子都穿给了他看。   这是不是也算另外一种圆满?   邹行光抱住她,额头抵得更近,“阿词,知道双床房的好处吗?”   秋词抓紧他的手臂,天真地问:“什么好处?”   “可以从这床做到那床。”   她禁不住抬眸,迎上男人眼中的风暴,来不及说话,分分钟就被卷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阿词意识到自己动心了,就退缩了。不过邹医生怎么可能会放她走。   感谢给我投营养液的盆友,爱你们呦! 第32章   床头灯静悄悄的投射暖橙光线, 空调扇叶不间断的往外输送冷气。屋内恒温,沁凉舒爽。   邹行光不关灯,也不允许秋词闭眼。   她看见男人陷进灯下的俊颜, 双眸狭长,一弯起来, 乌黑浓密的长睫略带侵略性地覆盖下来,拢成两道好看的弧度, 阴影洒下, 隐藏住他深沉的目光。   他在床上看她的眼神, 总是充满了温柔, 含情脉脉,无限深情。就像是在看自己的爱人。   秋词如何能够抵御住这样的眼神。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抓起她额前散落的碎发拨到耳后。汗水从他绷紧的脖颈滑落,淌进衣领, 荷尔蒙爆棚。   他身上总有让她为之痴迷的点,即使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小动作。   秋词抱紧他, 突然有点想看他失控的样子。   她凑到他耳边,细细弱弱地喊:“老公!”   邹行光:“……”   邹行光眉毛一抖,耳朵完全受不住,及时抓住秋词的手腕,深谙的眼底火红一片,“你叫我什么?”   眉棱骨微动,她笑得魅惑横生, “老公,不可以吗?”   “可以。”男人勾起唇角, 笑得格外危险, 身影无声沉下去, “宝贝儿,但愿你不会后悔。”   秋词:“……”   为着一句“老公”,邹行光一反常态,整个人都变了,前所未有的狠戾。   她如愿以偿看到了他失控的样子。可她自己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窗帘没拉严实,几缕霓虹灯穿透缝隙俏皮掉入,经由天花板切割,又同床头灯汇聚,慢慢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越来越大,越来越重,拼命拽着秋词往下沉没。   五感安静了一瞬,秋词置身海底。下一秒,又被人送出了海面。她听到沉重的喘息声和心跳声,有她自己的,也有邹行光的。仿佛一场末日狂欢,喧嚣未止。   秋词极力睁眼,想记住这一刻的邹行光。可惜眼皮打架,无力支撑,她隐约看见一个模糊不清的脸庞。   有些事就像是植物的萌芽,永远都是悄无声息的。   一颗种子不经意间落入了心田,你无知无觉。它在悄悄汲取养分,无声无息地成长,在一个谁都没有准备好的时间,忽然破土而出。   你惊叹于它的萌发。殊不知,一切早有征兆。   你放任自流,从未上心,给了它抽芽吐绿的机会。   你能怪谁?   你守着一座空城,以为固若金汤,没人可以破开这扇城门。   殊不知,人家不过站在门口随便敲了两下,你就迫不及待亲自打开了城门,放他进来了。   你又能怪谁?   秋词无力地想,从一开始她就错了。爱和性怎么可能分得那么清楚。女人大多都是感性的。在这方面处理得本就糟糕。何况她还是个新手。   ——   这一晚折腾得太疯,两张床都没能幸免,一片狼藉。   两人简单处理完,已是凌晨两点。   黑夜仿佛一头巨兽,懒洋洋地匍匐在城市上空。夜空漆黑,没有半点星星的微光。   这么晚了,早就该睡了。   然而秋词心里藏着事,睡意全无。   她蓦地想起了她和邹行光一起看过的电影《One Day》。   或许应该再看一遍,也是最后一遍。   她摇了摇邹行光的手臂,软绵绵地说:“zou先生,我们看电影好不好?”   邹行光躺在床上,明显有了困意。见秋词还有精神看电影,无奈地笑了笑,“看来我刚才还是手下留情了。”   秋词:“……”   虽然他现在只想搂着秋词美滋滋地睡觉。可她提出要看电影,他便陪她一起看。他永远都舍不得拒绝她。   房间没电脑,邹行光从床头柜上拔掉充电的手机,点开某个视频app,扭头问秋词:“看什么?”   秋词答:“还是《One Day》。”   他有些意外,“喜欢这部电影?”   “喜欢别人的故事。”   那晚在酒店,邹行光随手点开的一部电影,只为打发时间。   一开始他以为他们只约那一次,过后就该回归正轨,只做网友。没想到电影看完,鬼使神差的想体验别人的人生。电影里的男女主一年见一天,而他和秋词一周见一次。   感谢这部电影,让他和秋词有了后续。   他不介意陪她再看一遍。   邹行光举着手机,秋词靠在他肩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   之前看过一遍,剧情已经烂熟于心。可这并不影响秋词的认真程度。经典的电影适合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去欣赏,去品味,去揣摩,去分析。   “这么多年,这么多人经过我的生活,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你。看起来好像最应该是过客的你,在我心中占据了重要的地位。”【注】   看着屏幕上这段台词,秋词鼻头泛酸,止不住吸了吸鼻子。   人最怕突然某一天看懂了一部电影。   最应该是过客的邹行光,偏偏入了她的心。而她没有能力拥有这么优秀的男人。   怎么办?   真的好难过啊!   瞅见女孩发红的眼睛。邹行光不禁失笑,上次看这部电影这姑娘就哭哭啼啼的,这次还是这样。果然女孩子就是感性。   他体贴地给她递了纸巾。   秋词接过,瓮声瓮气地说:“谢谢!”   邹行光轻抚她后背,“电影是电影,现实是现实,别代入。”   她柔柔一笑,语气伤感,“很多时候电影就是现实。”   电影的结局男女主天人两隔,相爱无法相守,是BE。   现实世界,她和邹行光从今天过后再也不会见面了,这段关系戛然而止,同样是BE。   熟悉的片尾曲缓慢响起,合着女孩又轻又软的嗓音,“zou先生,每一次和你见面我都非常开心,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你是一个很好的人,能够认识你是我的幸运。”   邹行光心中不免觉得奇怪,他怎么觉得这姑娘是在给她发好人卡?   他盯着她看,神色紧张,“阿词,你没事吧?”   她耸耸肩,俏皮一笑,“我能有什么事。”   不敢让他看出端倪,她拉上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脑袋,匆忙道:“我要睡觉了。”   ——   心里有了分别的概念,秋词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第二天早早就醒了。   邹行光还在睡,像是一只安静的大猫。   秋词偷偷拿来手机,对着他的脸拍了张照片。   颜值逆天的男人,随便拍拍都很帅,压根儿用不着美颜和滤镜。   她设置了一个专门的相册,把照片保存好。不打算给任何人看。这是老天爷对她的馈赠,是她的宝贝,她妥善藏好,等哪天想他了,她就拿出来看。   她欣赏了会儿照片。又欣赏了会儿真人。怎么看都看不够。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秋词觉得自己以后不可能再遇到跟邹行光一样完美的男人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尝过山珍海味,如何还能回头啃糠咽菜。她大概率要孤独终老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本来也没那么期待爱情和婚姻。比起投身一段感情,和一个男人共同组建家庭,经营婚姻,她觉得还是搞钱更实在。男人会背叛你,爱情会破灭,婚姻也会成为一具牢笼,可钱永远都是女人的底气。何况她的目标还没完成,两百万是天文数字,她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昨晚已经和邹行光道过别了,秋词打算提前走人。如果和往常一样的话,他把自己送上地铁,她会忍不住哭出来的。他那么细心敏感的人,肯定会看出端倪。到时候就没法收场了。   她站在床边把衣服穿好。用酒店的便签纸给邹行光留了言。   写完,把便签纸压在他手机下面。   背上帆布包,抱上那两枝向日葵,最后扫了一眼床上的人。她转身离开。   ——   邹行光的生物钟一向准时,每天一到六点半,他就会准时醒来。   可惜今天他睡得很沉,直到快八点了,他才醒。   屋子里没人,卫生间也没人。   他有些不适地在房间里转了转。随后看见手机下面压了张便签纸。   女孩娟秀的小字印在纸上。   【zou先生,临时有事,我先走了。辛苦你退房。】   底下还画了个笑脸。   这么多次下来,每一次都是两人一起走的。秋词今天提前走了,邹行光还有些不适应。   他今天在儿科住院部值晚班,不用着急回医院。可秋词先走了,他一个人也没必要继续待在酒店。   简单洗漱完,他开始收拾东西。   换下的衣服,床单,一样一样装进双肩包。最后才是秋词送的那支毛笔。   昨晚匆匆扫了一眼,也没仔细看。今天才注意到这是一支狼毫笔,笔杆是实木材质,印着生动的竹枝纹路。笔端刻了几个细小的文字:zou先生。   专门找人刻了字,这支毛笔小姑娘是花了心思的。   这些年,邹行光收过不少礼物,比这支毛笔贵重的不在少数。可没有一份礼物能这样贴合他的心意,让他感到无比开心。   重点不是礼物,而是送礼物的人。   去前台退了房。邹行光拿在手上的手机滋滋震动了两下,屏幕由黑转亮。   他低头瞥了一眼,是一条支付宝转账消息。秋词把房费和其他开销一起转给他了。   在金钱方面,这个姑娘从不含糊,算得清清楚楚的,一分都不愿意多占他的。她一点都不想欠他的人情。   就她这样较真的性子,邹医生只能祈祷邹盼盼和秦问他们能靠谱点,千万别把她工作的事儿给抖出来。不然他绝逼得哭。   ***   一大早,秋词就回了知春里。   没想到家里竟有两位不速之客。   听见开门声,小丫头直接撞进秋词怀里,“姑姑,你去哪儿了呀?我和奶奶都等你好久了。奶奶给你打电话你都没接。”   秋词把手机从包里拿出来,果然有两通未接电话。她当时在地铁上,没听见手机响。   她把小侄女扶正,柔声解释:“姑姑昨晚去陪好朋友了,住在她家。”   感谢邹小姐,是她万能的借口。   姚木华坐在客厅的长凳上,不耐烦地看着女儿,语气不悦,“一个女孩子住别人家像什么样子!”   秋词:“我朋友她心情不好,我去陪陪她。”   姚木华扫向一旁的百万同学,一脸嫌弃,“你什么时候养鹅了?这玩意儿脏死了!”   秋词轻轻踢了百万一脚,把它赶到后院去,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妈,您和茗茗今天怎么会过来了呀?”   经女儿问及,姚木华这才道明来意:“你大嫂前两天去医院产检,医生说孩子的胎心不太好,让我们随时注意检测。我约了几个小姐妹去法慈寺上香,保佑我大孙子能长好一点,平平安安的。你今天帮忙带下茗茗,我傍晚来接她。”   姚女士张口闭口都是孙子,对大嫂这一胎寄予了厚望。   虽然秋词知道自己的想法非常恶毒,可她还是祈祷大嫂这一胎是女孩。倘若真是男孩,茗茗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她不希望茗茗走她的老路。   可她很快就想到如今三胎都开放了。如果这胎是女孩,大哥大嫂肯定还会再要三胎的。横竖是要生到儿子为止的。   不管怎样,茗茗都难逃被区别对待的命运。   把孙女安置给秋词,姚女士就火急火燎地走了。   茗茗噘嘴小嘴,抓着秋词的衣摆可怜兮兮地问:“姑姑,等弟弟出生,爸爸妈妈奶奶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呀?”   秋词愣了愣。她赶紧抱住茗茗,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为什么这么说呀?”   “弟弟还没出生,妈妈和奶奶就给他准备了好多好多漂亮的小衣服。前几天我和爸爸妈妈去超市,我想要个大黄蜂。爸爸都不给我买。爸爸说弟弟出生要花好多钱,让我省点钱,别买玩具了。可是我都好久没买新玩具了。”四岁的小姑娘,逻辑清晰,越说越委屈,小脸皱成一团。   秋词摸了摸茗茗的小脸蛋,轻言细语安抚:“它还在妈妈肚子里,不一定是弟弟,也有可能是妹妹。”   “奶奶说妈妈去香港查了血,肯定是弟弟。”茗茗有理有据的。   秋词心里五味杂陈,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出生前,母亲去香港查血,查出她是女孩,就拼命想把她给打掉。   现在大嫂怀二胎,又去香港查血,查出是个男孩,视若珍宝,呵护备至。   整整二十二年,像是一个轮回。   小孩子很敏感。你以为她什么都不懂。其实她什么都懂。她能够感受到家人的忽视和区别对待。二胎还未出生,老大就已经产生了危机感。   秋词搂紧怀里的小孩,“不管妈妈以后生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反正姑姑永远最喜欢茗茗。”   小朋友扭头看着秋词,一本正经地确认:“真的吗?姑姑不能骗我。”   秋词:“姑姑从不骗人,姑姑最爱茗茗。”   茗茗捧着秋词的脸吧唧一口,“茗茗也最爱姑姑了!”   “茗茗,你上楼看电视去,姑姑要先煮个早餐。”   “好的,姑姑。”   小姑娘噔噔噔上了二楼。   秋词先去后院给百万喂食。切了点新鲜的莴笋叶,倒在小碟子里给百万吃。   小家伙埋头干饭。   刚刚小侄女的那些话让秋词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些别的。   大嫂现在已经怀孕四个月了。再过几个月孩子就出生了。如果真的是个男孩的话。大哥大嫂肯定会计划着给孩子买学区房。到时候绝对要打老房子的主意。房本在母亲手上。他们想卖随时都能卖,找个中介就行。   留给秋词的时间不多了。   两百万,一笔巨款。她上哪儿去整去?   作者有话说:   阿词单方面让邹医生出局了。邹医生要气死了。   哈哈哈~   【注】:电影《one day》台词。   谢谢给我投雷的大宝贝,爱你! 第33章   那天以后, 两人再也没见过面。双方都被工作给绊住了。秋词忙着在樊林扎稳脚跟,整天忙得不可开交。而邹行光被杨主任委派了艰巨任务,带队去青陵下辖的县城义诊半个月。   这期间, 两人在可说上的联系逐渐就断了。   那天,他刚给一个肠梗阻的五岁小女孩做完手术。   术后二十四个小时, 孩子身边都离不开人。而这个小女孩却没有一个陪护家属。都是同病房的一个年轻妈妈和儿科护士帮着照顾的。   早上查房时,问起孩子家属。同病房的年轻妈妈看着小女孩一脸心疼, “小妮子的弟弟也住院了, 在新生儿科, 一大家子都围着弟弟转, 姐姐就不顾了。她妈连看都没来看一眼。”   又是一个重男轻女家庭下的小女孩。   邹行光轻易就想到了秋词。   回到病房,他就在可说上戳她。   zou:【早餐吃了吗?】   上午八点半,她应该在上班的路上。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马上告诉她自己吃了什么早餐, 每一样都会罗列出来。   然而这条消息发过去以后却毫无回音。   他往前翻聊天记录,发现上一次聊天是在三天前。这三天, 他们没有任何联系。   而他忙着义诊,居然没发现。   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就算工作再忙,她也不可能抽不出时间回复他的消息。除非她不愿意。   邹行光扔掉手机,靠在椅子上,在脑子里将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都逐一过了一遍,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后知后觉地发现那天秋词有诸多奇怪的地方。前所未有的热情,拉着他一起看电影《One day》, 给他发好人卡,第二天一早提前离开酒店。   她分明就是在和他道别。   成年人的交际贵在分寸感, 连道别方式都这样委婉。不必当面告知, 也不必发信息, 只需不见面,不联系,不打探,自然缄默,自动冷却,形成一种冰冷的默契。   可笑吧?他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被富婆小姐给甩了。她单方面中断了这段关系。   在此之前,他还全无知觉,傻傻的沉浸在她给甜蜜中,难以自拔。   他果然还是低估了这个姑娘。看似胆小怕事,谨慎怯弱,实则比谁都心狠。说断就断,潇洒走人,不存在任何的留恋。   邹行光活了三十多年,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小姑娘给将了一军。   他明明知道她一切的信息,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她的手机号,微信号,他通通都有。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坐在这里生闷气。因为他知道,一旦他跑去见她,那他就会真正失去她了。   邹行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切都需要从长计议。秋词不可能无缘无故中断两人的关系,肯定事出有因。他必须要弄清楚前因后果。   他先按兵不动,等义诊结束回青陵再说。反正他现在也走不开。他是儿科医生,他太清楚对付不听话的小孩就该有耐心。   ***   秋词故意不回消息,像邹行光这么聪明的人,肯定看得出她有意结束这段炮.友关系。而他什么都没有问,这就代表他已经默许了。   跟年长男人接触就是这样好,他们懂得拿捏分寸,从不刨根究底,始终能维持舒适的社交关系。即使分开也能非常体面。   强迫自己放弃一个这么好的男人。秋词当然是难过的。可一想到自己以后会泥足深陷,患得患失,为个男人要死要活的。现在这点难过又不算什么了。   两个注定不可能的人,就该体面的分开,偏安一隅,互不打扰。更何况她和邹行光连开始都没有开始。他应该就只把她当炮.友,是她一厢情愿喜欢上他。   这段时间,秋词经常会想起邹行光。尤其是夜深人静,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那些和他在一起的片段总是会像放电影一样在她脑海里回放。他的脸,他的声音,他的笑容,他送的花,他送的香薰,一切的一切,任何一点相似的细枝末节都能带起回忆。   有一次,她在地铁上见到一个背影很像他的男士,她盯着人家看了好久。   明明一切还没开始,只是和邹行光结束炮.友关系,她就觉得自己失恋了。   原来,放弃一个喜欢的人,是这样让人遗憾的一件事。   不过她也很庆幸,一切还没开始。倘若和邹行光谈过,再分开,那样她会更受不了。   最起码现在,他们在对方的心目中都保留着最美好的一面。   八月悄然而至。   天气照旧炎热,热辣辣的暑气天天席卷这座江南城市。   为了宝贝孙子,姚木华女士现在完全顾不上别的,一门心思照顾儿媳妇。她迷信,到处求神拜佛,保佑宝贝孙子顺利出生,时不时就把茗茗往知春里送。   好在母亲都是周六周日送过来,秋词不用上班,还能腾出时间带茗茗。   周五,是个阴天。天色昏沉,可气温却只高不低,照旧维持在38度。   在文总监的授意下,秋词最近跟着B组一起跟进一个德国公司的单子。她负责装箱单和海运提单那块。   货物临近发船时,出了点变故,导致装箱单和海运提单全部要推翻重做。   为这事儿,秋词在公司加班加了两个小时。   等她匆匆忙忙赶到紫金广场时,发现邹盼盼已经替她把摊子给支起来了。摊前围了三个老顾客,都是等着秋词给她们做指甲的。社牛邹小姐一人发了瓶饮料过去,把人招呼得特周道。   秋词摆摊摆了大半年,美甲技术好,收费也便宜,积攒了一部分老顾客。她们都爱找她做指甲。   “不好意思,公司加班,来晚了!”她卸下帆布包,连连道歉。   其中一个漂亮小姐姐笑容满面地说:“没关系,有你朋友陪我们聊天,我们一点都没觉得无聊。你朋友太健谈了,和她聊天好开心。”   邹盼盼咧嘴直笑,“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爱聊天。我家里人都嫌我话多,也就你们不嫌弃我。”   那小姐姐说:“你们姐俩真应该一起合开个美甲店,一个负责技术,一个负责招揽生意,双剑合璧,天下无敌!”   邹盼盼:“要是我们真把店给开起来,你们可得常来光顾呀!”   小姐姐们异口同声,“那必须滴!谁叫秋词技术好,美甲做的这么漂亮!”   秋词拎处工具箱,拿出吃饭的家伙什,“我们开始吧!”   把那三个老顾客服务到位,秋词才放下工具,感激地对邹盼盼说:“盼盼,多亏有你。”   邹盼盼:“跟我还客气啥!”   说完又问:“你公司不是不怎么加班的么?今天怎么回事啊?”   秋词“嗐”了一声,“有个订单出了问题,全组人加班。我还算下班早的,其他人这会儿还在公司耗着呢!”   邹盼盼面露同情,“打工人太辛苦了!”   秋词:“所以你更应该好好备考,争取上岸,在象牙塔多待两年,省得当社畜天天被虐。”   邹盼盼:“读完研出来还不是当社畜,早晚的问题。除非自己出来创业。可是你也知道,现在大环境这么恶劣,各行各业都特卷,创业谈何容易。”   “大投资搞不定,小投资还是可以搞搞的嘛!”   说起这个,邹盼盼就说:“阿词,刚那个老顾客的话你听到了吧?要不咱俩干脆整个美甲店得了,你白天上班,晚上摆摊,也太辛苦了!”   秋词:“开店哪有那么容易。租金、水电、装修,这些开销就一大笔了。而且有没有生意还是个未知数。摆摊虽然累点,但不用租金,能省下很多钱。再说了樊林是大公司,我也不想放弃这么好的工作机会。”   “行吧,我也就随便提一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两姑娘随意聊了聊。邹盼盼捅了捅秋词的胳膊,冲她眨眨眼睛,“你和你那位神秘网友怎么样了?”   秋词手里握着一瓶矿泉水,瓶盖拧到一半,她顿住了。   “没联系了。”她把瓶盖拧开,仰头灌了一口。   邹盼盼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还真舍得啊?”   秋词语气平静,“没什么不舍得的,本来就不是一类人,及时止损才是王道。”   邹盼盼“切”了一声,没好气地说:“怎么就不是一类人了?他难不成还是外星人啊?”   秋词:“人家条件太好,我配不上。”   “我们家阿词这么好,怎么就配不上了?干嘛妄自菲薄呀!”   “不是妄自菲薄,我是认清了现实。”当炮.友只求一段时间的欢愉,不计过往,亦不问将来。可一旦喜欢一个人,她就会忍不住开始权衡利弊,展望未来。几下一想,一计较,人自然就胆怯了。   邹盼盼:“那他呢?你不联系他,他也不联系你吗?”   秋词:“他可能压根儿就不喜欢我,全是我在一厢情愿。”   邹盼盼:“……”   邹盼盼揽了揽秋词的肩膀,有理有据地安慰她:“别惆怅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是还有我哥吗?你俩绝逼配一脸。”   秋词:“……”   秋词一头黑线,“你哥都有女朋友了,你还想和我做姑嫂,你想让我当小三,撬人家墙角啊!”   邹盼盼满不在乎道:“我这人没什么三观,撬墙角怕什么!”   秋词:“……”   她凑到秋词耳旁,偷偷跟她说:“我觉得我和和那小妖精八成是分了。”   “啊?”秋词一脸惊讶,“前段时间不还好好的么?这么快就分了啊?”   邹盼盼:“我哥不是去隔壁县义诊了半个月嘛!回来以后天天都没好脸色,搞得我根本不敢跟他说话,生怕会被殃及池鱼。之前周末他还要出门和小妖精约会的,现在不是在医院值班,就是宅在家,活脱脱一个颓然青年。你说就他这样子,不是分手了是什么?”   秋词不免叹了口气,“看来我和你哥同是天涯失恋人呀!”   邹盼盼:“等我回去就旁敲侧击打听一下。要是我哥真跟那小妖精分手了。我就赶紧介绍你俩认识。再也不能让其他人钻空子了。我坚信咱俩这辈子有成为一家人的缘分。”   秋词:“……”   她晕死,倒也不必如此执着吧?   ***   8月10日,秋词查手机上的天气,说是今天有暴雨。   怕百万同学淋雨,早上上班之前,她特意把小家伙拎进家里,省得它在后院到处乱窜。   她还往包里放了把折叠伞。   刷手机进闸机。她站在站台上候车。   没过一会儿,列车就进站了。   她挤上地铁,自发站在车厢尾端的角落里。   刚过了两站,手机响了。   她低头瞥了一眼屏幕,嘴角上扬,赶紧套上蓝牙耳机接通,“茗茗,怎么一大早就给姑姑打电话了呀?”   小朋友奶声奶气地说:“姑姑,今天是妈妈的生日,晚上我们要给妈妈过生日,你也一起来好不好嘛?”   秋词:“……”   她不禁怔住。   秋词完全记不到大嫂的生日。虽然她每年都过。可她完全记不到具体的日子。可能在她潜意识里是不愿记住的。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大嫂今年三十岁了。青陵人惯有的习.俗,整十的生日是要大肆庆祝的。何况大嫂如今还怀着全家的希望。母亲和大哥对她肚子里这胎寄予厚望。   秋词本能的反应就是拒绝。上次小侄女过生日都给她留下阴影了。大嫂的生日她完全不想参加。每次见他们一家其乐融融,自己就跟个局外人一样,怪没意思的。而且她一点不想面对大嫂,同她职业假笑,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   她直接拒绝:“茗茗,姑姑今天晚上要加班,可能没时间呀!”   茗茗:“姑姑,你来嘛!我想让姑姑陪我玩。”   “可是……”   不等秋词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大嫂亲切的声音,“阿词,今天晚上我过生日,你一定要来哦!你哥在江南府邸定了个大包厢,家里其他亲戚都要来的。三十岁大生日,人多热闹嘛!再说茗茗天天念叨你,你不来,她会伤心的。”   不得不说,大嫂最会拿捏。她只要搬出茗茗,秋词就没有办法。小丫头是她在这个家唯一感受到的温暖,是她的软肋。   “好的大嫂,我下班就过去。”秋词妥协了。   为这事儿,她一整天都没什么好心情,又阴郁,又烦躁。   如果是往常,她肯定会在可说上找邹行光聊一聊。和他聊完,她的心情分分钟阴转晴。   可惜现在,没得聊了。   秋词登陆可说app。屏幕上方跳出一条系统推送消息,提醒她更新app。程序员小哥哥又上线了好几项新功能。现在可说可以发语音了。   她更新了软件。点开她和邹行光的对话框,密密麻麻全是聊天记录。满屏都是zou先生和富婆小姐。   两人因可说认识。可惜没等到这款软件全线推广,他们就断了联系。   秋词点开邹行光主页,最新一条动态是在半个月前。后面就没再更新了。也有可能他其实更新了动态,只不过设置成“仅自己可见”,别人看不到而已。   她盯着他的头像看了半天,心中一片怅然。   下班以后,秋词去ATM机取了几百块现金。又到便利店买了个红包,把现金装起来。她如今毕业工作了,大嫂过生日,她肯定是要有所表示的。   5号线转2号线,秋词直接去江南府邸。   一大堆亲戚朋友坐在包厢里,特热闹。   大哥大嫂站在包厢门口招呼客人。   梁淑敏今天穿了条森系的碎花连衣裙。怀孕四个月,还没怎么显肚子。她腰肢纤细,身材苗条。要不是她一直扶着肚子,根本看不出她是孕妇。   秋文是程序员,格子衫不离身,永远都是这么朴素的穿搭。   秋词先喊了一声“哥”。   秋文撩起眼皮,扫了妹妹一眼,不咸不淡道:“来了啊!”   兄妹俩相差一轮,自小关系就不亲厚。两人又都不善言辞,平时也不住在一起,接触有限。每次见面比普通人还生疏,甚至还有几分尴尬。   秋词把红包递给大嫂,努力挤出微笑,“大嫂,生日快乐!”   梁淑敏笑容满面,“阿词,你刚参加工作,工资也没几块钱,包什么红包呀,都是一家人!你人来,大嫂就很高兴了。”   嘴上说着破费,可收红包的速度却是半点不含糊。   秋词提了提帆布包包带,“三十岁大生日,应该的。”   梁淑敏笑容未变,“阿词,快进去跟茗茗玩吧!她可一直惦记着姑姑,刚都问我好几遍了,说姑姑怎么还没到。”   秋词点头说好,背着包进了包厢,直奔茗茗。   眼瞅着那抹娉婷的身影脱离了视线,梁淑敏扭头跟丈夫咬耳朵:“等这边结束,你来跟阿词讲,注意态度一定要好点。平时根本见不着她人,这次刚好可以当面说。现在房价一天一个价,老房子早点卖了,咱们也能早点给老二买学区房。学区房太紧俏了,早买早安心。”   秋文不耐烦地应和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念一天了,我耳朵都生茧了。”   梁淑敏耐心叮嘱:“你好好跟阿词讲,话尽量说好听点,别闹得太僵。你们毕竟是兄妹,肯定比我这个大嫂好沟通。”   秋文:“也就你多事,非要我来跟阿词讲。老房子房本在咱妈手上,想卖就卖,干嘛问她意见?她一个女孩子,以后都是要嫁出去的,娘家的房子跟她有半毛钱关系啊!还都是咱俩的。”   梁淑敏瞪了丈夫一眼,宛若看智障,“说你蠢你还不信。阿词现在还住在知春里,你要卖老房子,等于要将她扫地出门,你以为这是多光彩的事情啊?咱们不得做做表面功夫啊?”   作者有话说:   其实阿词早就看清了这一家人的嘴脸。可因为小侄女的缘故,她骨子里还是渴望亲情的,做不到和家里人真正断绝关系。不过经过这次,她肯定就死心了。   身边好多重男轻女家庭出来的女孩,她们就跟阿词一样,哪怕内心失望透顶,她们也没法真正割舍掉原生家庭。   像秋家坏得这么彻底的毕竟是少数。现实生活中重男轻女的家庭,他们不会完全不管女儿的死活,会抚养女儿长大成人,也会让女儿受教育。只是在生活中区别对待,对女儿pua,要她们帮衬兄弟。精神层面的控制才是最致命的。   今天阿词和邹医生没同框,明天同框。 第34章   三十岁是大生日, 梁淑敏和秋文邀请了一大堆亲戚朋友。最高兴的当属姚木华女士了,站在一堆亲戚中间,笑得合不拢嘴。儿媳妇的生日, 她这个婆婆比谁都高兴。   在秋家,秋词从小就被边缘化, 没什么存在感。她也不愿意去应付那些亲戚长辈,趁着还没开席, 带着茗茗到饭店后院去透透气。   一条长走廊走到底, 就是后院。院子里植物葱茏, 入目成片绿意。   天气异常闷热, 整座城市一丝风都没有,空气绸乎乎的,好像凝固住了。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暴雨。天色昏聩了一整天,雨却迟迟不到。秋词估摸着这雨要到要后半夜才开始下。   青陵的夏日总是这样, 暴雨酝酿一整天,常常留到后半夜下。一场暴雨洗刷掉多余热量, 第二天一早,人们会获得片刻的凉爽。   秋词站在一棵枇杷树下,陪茗茗在玩泡泡机。   小朋友举着泡泡机,对着天空吹出了一大串彩色泡泡。一边吹,一边笑,笑声如银铃般清脆。   小孩子的笑声总是格外治愈。受小侄女感染,秋词压抑了一整天的心情总归是得到了些许疏解。   看到这只泡泡机, 秋词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邹行光。这份生日礼物还是他替小侄女挑的。他很了解小朋友的喜好,茗茗很喜欢这只泡泡机。平时到外面玩都会带在身上。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他工作那么忙, 现在应该在值班吧?   秋词从裤兜里摸出手机, 直视屏幕, 面容ID成功解锁。点开可说app,很想给他发消息。甚至连对话框都点开了。不过她忍住了。   既然下定决心要断,那就应该断得彻底,千万别优柔寡断,拖泥带水。   摁灭屏幕,把手机重新揣兜里。她坐到一旁的花坛边,一手托着下巴,看茗茗玩。   天色燥热难当,小朋友玩了一小会儿就累了。秋词及时给她递上水壶。   小丫头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   秋词温声问:“茗茗,还玩吗?”   茗茗摇摇头,“不玩了,我好热。”   她满头大汗,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黏腻地贴在脑门上。   秋词赶紧从包里翻出纸巾给小侄女擦汗。   擦完,把纸巾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秋词说:“跟姑姑进去吧,快吃饭了。”   茗茗拉住秋词的手指,一本正经地说:“姑姑,我跟你说件事。”   她不禁怔了怔,被小妮子郑重其事的样子给逗笑了,“什么事啊?不会是让姑姑给你买大黄蜂吧?”   她知道小丫头可惦记大黄蜂好久了。   “姑姑,你蹲下,我跟你说。”秋茗小朋友神色严肃,搞得特郑重。   秋词只好蹲下,耐着性子问:“茗茗,你到底要跟姑姑说什么事儿啊?”   茗茗趴到秋词耳边,压低声音说:“姑姑,等弟弟出生,我搬来跟你住好不好呀?”   秋词:“……”   秋词再次愣住,面色不解,“茗茗,为什么要搬来跟姑姑住啊?”   茗茗:“妞妞姐姐跟我说,等弟弟出生我就失宠了。爸爸妈妈和奶奶再也不会喜欢我了,他们只喜欢弟弟。只有姑姑爱我,我要跟姑姑住。”   秋词无言以对,心里五味杂陈。   四岁的小朋友,明明还是不谙世事,懵懂无知的年纪,却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她预判了自己的未来。   老二还没出生,家里人就对茗茗这样忽视了。等到老二出生,茗茗绝对会步秋词的后尘。在秋家,女孩就是原罪。   她摸了摸小姑娘柔软的小脸,轻声安抚:“茗茗,别想那么多,姑姑永远爱你!”   ——   梁淑敏的生日,开了四桌,都快赶上办酒席的规模了。   一顿饭吃了近两个小时才结束。   秋词根本没什么胃口,就吃了几口蔬菜和水果。   宴席散场,亲戚朋友陆陆续续离开。   秋词落在最后。   把小侄女交到梁淑敏手上,她背上帆布包,准备走人。   没想到却被大哥秋文从身后叫住:“阿词,别忙着走,我有事跟你说。”   秋词脚步一顿,站在包厢门口。   兄妹俩一向生疏,平时零互动。秋文今天突然叫住她,她不由心生警惕。   她条件反射地攥紧帆布包上的钥匙扣,手指触及浑圆的狐狸头,勉强找回一点真实感。   她转身,接上秋文的视线,轻声问:“哥,什么事儿啊?”   秋文搓了搓手,酝酿一瞬方开口:“是这样的,知春里的老房子我跟妈商量过了,我们打算卖掉。”   ——   暴雨比秋词预料的来得更早。没有等到下半夜,晚九点,大雨席卷整座城市,倾盆而下。   秋词犹如一缕游魂,孤寂地离开江南府邸。她撑开折叠伞,一头扎进雨雾深处。   她等这场大雨等了好久了。一场可以把天地倾覆,把她彻底浇醒的大雨。   夏日的雨,不是雨,而是沸水,掉落在裸.露的皮肤上,瞬间带起一阵一阵的灼烧感。   夜雨凄迷,行人都在四处找地避雨。唯独秋词,直面风雨,任由雨水打湿她的裤脚和鞋面,将她整个浇湿。   思绪咕咕冒泡,沸腾不止。脑子里天人交战,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   “阿词,你看茗茗今年四岁了,过完年就五岁了,再过个两年就上一年级了。现在好的小学多紧俏,不用我说,你肯定也清楚。我们和妈商量了一下,打算把老房子给卖了,凑个首付,再买套学区房,方便茗茗上学。”   “你放心阿词,老房子卖掉,你就搬来市区跟我们一起住。咱们一家人住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茗茗这么喜欢你,她也想跟你生活在一起。”   “大嫂,这学区房是不是为了茗茗买的,我们心里都清楚。你也别说这些违心的场面话了。你知道的,我根本不可能搬回市区跟你们一起住。外婆走的那年,我没有搬回去,现在就更不可能了。要赶我走,不必找那么多借口,直说就行了。”   “秋词,你怎么跟你大嫂说话的?老房子的房本在咱妈手里,她想卖就卖,轮得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的?”   “哥,外婆临终前怎么交代的,老房子究竟留给谁的,你不会不清楚吧?咱妈是怎么抢着把房子过户到她名下的,大家伙可看得一清二楚。需要我帮你回忆一遍吗?”   “我什么时候抢房子了?死丫头,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外婆就我一个女儿,她的房子不留给我,留给谁?难不成你还想占这房子?”   “从我懂事开始,我就一遍一遍问自己,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妈。哪有亲妈不疼女儿的。可你总是一次又一次用实际行动向我证明,就是有亲妈不疼女儿的。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投胎到你的肚子里。你当年那两贴打胎药怎么没把我打掉?要是打掉了,我现在也不用受苦了。”   “翅膀硬了要造反是不是?看我不打死你!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到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来气我的是不是?你个死丫头,跟秋运国那个死人一个样!”   ……   秋词在雨中越走越快,步子迈得越来越急促,行走如疾风。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她只知道她不能停下来,她必须一直走下去。   走了一段路,一阵长风肆.虐而来,掀翻了她手中的折叠伞。   她索性扔掉伞,直面狂风暴雨。   雨这么大,伞给不了她庇护,撑了也是白撑,衣服早就湿了,还不如丢掉。   没人可以给她庇护,从来没有人。   雨水兜头直淋,顺着脸颊簌簌往下滑,淌进衣领,她像是刚冲了个澡,浑身透湿。   城市的排水系统不行,一到暴雨天,地面积水严重,全是一条条流淌的河。   秋词的帆布鞋被积水浸湿,变得又沉又重,每走一步都格外吃力。   这条路很长很长,没有尽头。两侧商铺灯火通明,多的是饭店和烧烤摊。店里的客人把酒言欢,惬意自在,丝毫没有受到外头暴雨的影响。   秋词和这世间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她好像被全世界给抛弃了。   她矫情的想,她现在就是小言里的悲情女主角。只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那天气必须是暴雨。以此来烘托她的悲惨遭遇。   说实话,秋词其实没那么心痛。眼下更多是一种麻木的清醒。人心不是一下子就冷的。那是日积月累,经春累秋,一点一点冷却的,最终形成了一个大冰窟,多少沸水都融化不了。   这么多年,她早就看清了父母和大哥大嫂的嘴脸。他们在打老房子的主意,她也不是今天才知道。不管他们再做出什么恶心的事情,她都不会感到诧异。   只不过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大哥大嫂不等二胎出生就准备卖掉老房子,凑出首付,买学区房了。   她完全没准备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两百万,一笔巨款,她连十万都没攒到。   她如何能阻止他们把老房子给卖掉?   秋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现在一定不能慌,也不能哭,她必须要想出破解之法。可惜她的脑子被浆糊给糊住了,混沌不明,她根本没法正常思考。   双腿如灌铅块,她已经走不动道了。一步都走不动了。   她终于在一家店门口停下脚步。她抱紧双臂,整个人靠住墙壁瑟瑟发抖。   檐下长雨不歇,路灯昏黄,光束摇摇晃晃,慢慢推移。逐一略过女孩的耳际、脑后,停留在她的发顶。长发湿哒哒的,雨露凝结。   她抬手抹掉脸上的雨水,忍不住剁了下脚。   扭头回望,见到夜色里鎏金的招牌——LOVE。   这是一家很有格调的日料店。   店名与众不同,设计风格也很独特。   四个字母并非紧紧连在一起,而是间隔了一段距离。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两个交颈而卧的男女。   并不涩情,反而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温柔和缱绻。好像爱情最美好的样子就是这般。   秋词又双叒叕想到了邹行光。   每一次,在她最狼狈不堪的时候,他总能及时出现,破解她的迷局,带给她爱和安抚。   冷水入热油,顷刻间就炸了。   她开始疯狂想念她的zou先生。   zou先生如果在这里,他一定舍不得让她这么难过。他一定会让她的心情阴转晴,放声大笑。   一个人最无助,最绝望之际,她往往会下意识去依赖自己喜欢的人。   秋词全凭本能,根本未曾深思熟虑。她快速掏出手机,登录可说app,轻车熟路地点开邹行光的头像,埋头敲字。和过去无数次一样。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先生,我想见你!】   刚发完,身后日料店的玻璃门就被人给推开了。   一个身穿红色工作服的女店员,递给秋词一条毛巾,柔声说道:“小姐姐,你可以到店里去避雨。”   秋词怔然一瞬,默默接过毛巾,哑声道:“谢谢!”   从小到大,她的亲人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漠视和伤害。而所有的善意都来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她握住毛巾,囫囵擦了擦头发,却没跨进店里。她浑身透湿,不想弄湿人家的地板。这副狼狈的模样,她更不想承受他人异样的眼光。   头发擦到一半,秋词猛地想起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她赶紧翻出聊天记录,想撤回,却发现早就过了时效。屏幕上方醒目地列着她刚发过去的文字。   一时间,她懊恼不已。冲动是魔鬼,她刚才的所作所为完全没过脑子,下意识就给邹行光发了信息。   单方面跟人家断了联系的,是她。现在主动联系人家的,又是她。这样反复无常,对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邹行光会怎么看她?   秋词现在只想装死。她希望邹行光早就把自己给删掉了,看不到这条消息。即使看到了也当没看到,千万别搭理她。   她烦透了,果断摁灭手机,眼不见心不烦。   衣服全湿了,湿哒哒的黏在身上,特别不舒服。   雨还在下,不过雨势变小了。地上的积水也明显浅了。   秋词整个人清醒了很多,她把毛巾还给店员,她想回家了。   回到知春里的老房子,好好睡一觉。等她睡醒了,她再来处理房子的事情。   就在此时,手机毫无预兆地被点亮了。邹行光的回复就这么不期而至,是一条语音。   秋词盯着屏幕,久久不敢点开那条语音。   她的手有些抖,颤颤巍巍地点开,递到耳旁认真听——   “你现在在哪儿?”   属于邹行光熟悉清润的嗓音,好似破冰的溪涧,潺潺流淌,秋词好久没听过了。她鼻头泛酸,泪水汹涌而出。   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了她,她的zou先生一定不会的。   不等她回复,对方的语音又尾随而至,无比焦急迫切。   “给我发个定位过来。”   “快点!”   “说话,阿词!”   秋词给邹行光发了个实时定位。   他立即说:“在原地等我,我马上就到。”   这个男人从来都是说到做到。他说马上就到,不出二十分钟,人就到了。   白色的雷克萨斯,直接停在日料店对面的马路边。   邹行光拉开车门下了车。撑开那把海盛酒店的主题伞,修长的手指紧贴在黑色的伞柄处,仿佛黑葡萄中混入了一串白果。   两人隔着漆漆雨雾遥遥相望。   一个衣裳整洁,一个模样狼狈。   男人的眼神始终都是平静的,没有任何的不耐烦和疲倦,就跟过去无数次来见她一样。   秋词呆愣地立在原地,全身的血液回流,直冲脑门。太阳穴突突直跳,心脏鼓噪难歇。   右手僵硬无比,手机越攥越紧,过度用力,五指青白。   他为什么要来?   为什么要管她?   任由她自生自灭不行吗?   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男人并未做任何耽搁,携风裹雨,大踏步朝秋词走来。   白色板鞋踏过路面,带起水渍,每一步都好似踩在秋词心尖。   电影里,男主在一个雨水迷潆的早晨,等候女主赴约。而女主却死在了赴约的路上。   电影外,一个暴雨如注的深夜,秋词却等来了她的zou先生。   她的身体突然被上了发条,猛地冲过去,一头扎进邹行光的怀里,双手用力环住他腰,鼻涕眼泪糊了他一身,“zou先生,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   作者有话说:   邹医生快抱抱我们阿词!   写到love日料店,我就想起了贺教授和初雪。四年了,至今不敢碰二婚的题材,后劲儿太大了。 第35章   小姑娘就这样没头没脑地冲过来, 邹行光一时不察,人差点被撞倒。   好在反应迅速,他抓住秋词的手腕, 借了个力,成功站稳。   下一秒, 怀里的人就已经开始小声啜泣起来,抽抽搭搭的, 很像小动物的哀鸣。   这种压抑克制的哭声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疼。   邹行光的一颗心都被哭皱了。   富婆小姐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会拿捏他的人。这二十多天, 她单方面中止了两人的关系, 宣告他出局。他憋了一肚子火, 无处宣泄。   可眼下一见到她,看见她夺眶而出的热泪,他发觉自己根本无力发作,对她当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光顾着心疼她了。   她总能以最柔弱不堪的姿态激起他的保护欲,且深谙此道。   秋词一直觉得邹行光是她枯燥乏味的生活唯一的一剂调味品。每周一次的见面, 是她找老天爷偷来的好时光。和他在一起,她心情愉悦,轻松自在,毫无负担,甚至觉得空气都是甜的。   而现在他自雨雾深处款款行来,他身上笼罩一团光晕,就像是光之使者, 是来拯救她的。   她跟邹行光不是干净的朋友,也不是敞亮的恋人, 他们见面能接吻, 能亲热, 不见面就只是陌生人。可每当他们见面的这一刻,他是属于她的。   他以这种独特的方式存在于她的生命中,却偏偏变成了她最信任的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邹行光已经是她的救命稻草了。   见到他,秋词积压了一晚上的坏情绪再也止不住,犹如休眠的火山,一朝爆发,势不可挡。   一个人压抑苦闷了太久,她是需要及时宣泄的。不然她会被坏情绪一直左右,信念得不到重塑,再也无法前行。   秋词卸下防备,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也顾不得周围人的目光,她只想抱住他好好哭一场,把自己所受的委屈和伤害通通哭出来。   小姑娘哭得停不下来,眼泪鼻涕全往邹行光身上糊。不出意外的话,他身上这件衬衫算是废了。   不过他也不阻止她,任由她哭,哭得昏天黑地也无所谓。毕竟谁都有扛不住,崩溃的时候。成年人偶尔的肆意宣泄是值得被理解的。   秋词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哭到后面渐渐没了声,一抽一抽的。脑子慢慢活络过来,理智归位,她彻底清醒了。   她从邹行光的怀里缓缓抬起脑袋,眼睛通红,脸颊淌满泪痕,紧绷绷的。   她抬手抹了把脸,眼神躲闪,有点羞于见人。情绪上头时,她崩溃大哭,什么都顾不上。可一旦哭过了,找回了理智,她就没法面对邹行光了。   出尔反尔的人,是她。如今抱着人家哭的,也是她。   男人低沉舒缓的嗓音从头顶传来,“五分钟。”   秋词一愣,猛地抬头,“什么?”   邹行光眼皮低垂,轻声说:“你刚哭了五分钟,不算太长。”   秋词:“……”   她盯着邹行光的胸口看,衣服上全是她的眼泪,斑驳的一大片,格外醒目。   心头涌起一股愧疚,她咬了咬唇,声细蚊蝇,“对不起zou先生……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邹行光低头瞟了一眼,无所谓的耸耸肩,“没关系,我会算利息的。”   秋词:“……”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见我了。”她无措得搓了搓自己的手指。   “为什么不来?”他垂眸看她,嗓音响朗,“在我这里,还没有结束。”   秋词同他对视,眼神里写满诧异。   她以为她单方面断了和他的联系,而他也不主动找她,就是默认了这段关系的结束。没想到他根本就没想结束。   似乎读懂了她心中所想,邹行光及时解释:“我出了趟长差,前两天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处理咱俩的事情。”   他伸手碰了碰秋词的脸颊,眸色明暗未定,幽深如潭,“阿词,咱俩之间,是你起的头没错。可却由不得你来说结束。”   ——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邹行光护着秋词坐进了车里。   他经常会在车里备一件外套,有时冷了会穿一下。此刻发挥了作用。他把外套披在秋词身上,“先披着,我带你去换衣服。”   一件很薄的棉质外套,面料柔软,衣料下隐隐透出一股清淡的海洋冷调,是独属于邹行光的味道。   这个味道让秋词非常安心。她拢住衣领,靠在副驾上,身体完全撤了力,软趴趴的一团,绵软无力,好似没有骨头。   他又关了车里的冷气。小姑娘刚淋了雨,浑身透湿,冷气一吹,分分钟感冒。   这一晚上,秋词的情绪大起大落。车子一开,身体摇摇晃晃,困意来袭,她的脑袋枕着车窗,很快就睡了过去。   邹行光打着方向盘,余光扫到女孩脸上,她左边脸颊有些红肿,有个明显的手掌印。   今晚她的情绪全面崩盘,崩溃到了极点。多半又是她家里人作妖了。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总是一次又一次承受家里人的伤害。   还好这孩子有个疼爱她的外婆,不然她都长不到这么大。   考虑到秋词浑身湿透,急需换身干净的衣服。邹行光就近开去了精言公寓。   秋词睡了一路,最后是被邹行光给叫醒的。   她迷蒙睁眼,透过挡风玻璃看见陌生的楼栋,茫然无措地问:“zou先生,这是哪里呀?”   邹行光言简意赅,“我家。”   秋词:“……”   眼下这种情况,她去他家算怎么回事呢?   秋词应该拒绝的。只要她拒绝,邹行光肯定会送她回家,或者送她去酒店。   然而她内心只是挣扎了一瞬,很快就同意了。她骨子里还是依赖他,想和他待在一起。   两人下了车,径直往电梯间走。   这会儿雨已经停了。路灯清幽,万籁俱寂。空气里沉积的热量被暴雨冲刷干净了,风吹在脸上,沁凉舒爽。   秋词心绪不宁,顾不上注意四周的环境。犹如牵线木偶紧跟邹行光的脚步。   男人的大手包拢住她的小手,手掌相贴,热度交替。   电梯停在28楼。   两人一同走出电梯。   一梯一户,门上贴着对联和福字。   邹行光站在门前输指纹。   随后,房门应声而开。   他扭头对秋词说:“阿词,把你的指纹录进去。”   她的大脑一瞬间空白,双脚黏在地板上,半晌没动。   邹行光催促:“愣着干嘛?”   她迟疑道:“不……不用了吧?”   她就只来今天一次,以后都不会再来。根本没必要录指纹。   邹行光虚揽了下秋词肩膀,将她带到自己身侧,不由分说,直接抓起她右手的大拇指摁到指纹识别器上。三两下就录好了。   秋词:“……”   录完,他推着秋词进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家你还会来的。”   秋词:“……”   邹行光的家布置得很干净,偏冷硬的北欧风格,全屋上下都是深色系。三室一厅,开放式厨房,餐厅连着客厅,窗明几净,家具陈列有序。最惹眼的莫过于这面长达六米的大阳台。   阳台上花架林立,摆着各种花草,琳琅满目,生机葱茏,整一个天然植物园。   邹行光在可说上发表了很多有关花卉的动态。秋词透过他发的那些照片见识过他家的大阳台。只不过那是冰山一角,未能见到全貌。   今天第一次亲眼目睹,她震撼得无以复加。   太美了,让人一整个爱住。她做梦都想要一面这样的阳台。   “zou先生,你家的阳台太好看了吧!”秋词不禁发出惊叹。   邹行光却指着卫生间对她说:“先去洗澡,洗完澡再来欣赏。”   他给她塞了新的毛巾和浴袍,把人带去卫生间。   “我给你放了热水,好好泡个澡。”   浴缸铺了一次性泡澡袋,水里撒了浴盐,几缕清香萦绕在鼻尖。   秋词脱下湿衣服,赤脚踩进水中,整个人缓慢滑下去,任由热水漫过她的身体,她舒服得闭上了眼睛。   趁着小姑娘泡澡的功夫,邹行光拿上手机出了家门。   他径直去了精言大厦。他要给秋词买一套换洗衣服。   虽然家里也有妹妹的衣服。可眼下时机不成熟,还不能拿给她穿,怕露馅。   妹妹这两天回老宅住了,不然他也不好把秋词带回家。   路过F&S门店,邹行光一眼就相中了橱窗里展示在模特身上的一条绿色吊带裙。   他喜欢秋词穿绿裙子。安静柔美的模样,像极了绿野仙子。   裙子、鞋子、内衣、内裤,从上到下,里里外外都买完了。   又去茶白春坞打包了一份意面和菠萝包。   他估计这姑娘今晚都没吃饭。   夜宵有了,餐后甜点自然少不了。他买了一杯秋词常喝的奶茶。   拎着东西到家。卫生间门紧闭,秋词竟还没泡好。一个小时都过去了。   泡澡不能泡太久,容易缺氧晕倒。邹行光赶紧去敲门,“阿词,可以出来了,你都泡很久了。”   说完,里面却毫无动静。   他继续敲,“阿词,你听到了吗?”   还是没回应。   不会是晕过去了吧?   邹行光心下一惊。用力摁下门把手,直接把门打开。   好在她没反锁门,不然他还得去找钥匙开门。   卫生间里,热气蒸腾。秋词靠在墙壁上,无知无觉。   邹行光额角猛地一跳,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浴缸旁,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探她的呼吸。   所幸她呼吸平和,只是睡着了。   他拍了拍秋词的脸,“阿词,醒醒!”   秋词倏然转醒,眼神迷离,“我怎么睡着了呀?”   邹行光伸向浴缸,探了一下水温,“赶紧起来,水都凉了,别感冒了。”   说完就想回避,让她起来穿衣服。   谁知秋词竟抓着他的手不肯放,直勾勾地望着他,眼神不躲不闪。   这个眼神他可太熟悉了。他在床上看过无数遍。   周遭的空气一触即燃,热度直线攀升。   对视间,暧昧无声发酵。   成年人不管是感情还是欲.望,大多直截了当。很多时候,不用开口,一个眼神就够了。   邹行光打开淋浴蓬头,调出热水,重新注入浴缸,他脱掉衣服裤子,挤进水里,“我们一起洗!”   多出一个人,浴缸里的水满溢而出,一圈圈冲到瓷砖上,噗嗤作响。   邹行光从秋词的额头开始吻起,一路绵延往下。   男人熟悉的气息顷刻占满口腔,温热、濡湿,长驱直入。   他不复之前的温柔,亲得又急又凶。秋词的舌头都麻了。   可她仍旧觉得不够。   酥软的身体浸没在热水中,像是一条游鱼,在大海深处徜徉。本能地去寻找更多的温暖。   空间有限,邹行光被秋词挤到角落里,皮肤和骨架都被咯得很不适。   可还是要分出心神照看她。怕她磕到墙壁,他用手托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同她激文。   深沉的夏夜,门窗紧闭的空间,顶灯源源不断往四周输送光线。一片隐晦和混沌中,男人脸部轮廓清晰可见,清隽如常。他的目光亮堂堂的,好似冬日暖阳,直直照进秋词心里。   “zou先生……”一声软调生生溢出。   女孩的眼神迷离恍惚,早已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梦境还是现实。   男人耐心地哄着她:“宝贝儿,叫老公。”   这个称呼他只听秋词喊过一遍。过后就再也没法忘记了。   秋词晕头转向,被他带了节奏,“老公……”   “老公疼你。”   ——   一个小时以后,邹行光才抱着秋词从卫生间里出来。   女孩眼皮微阖,脱力严重,慵懒至极。   将人安置在沙发上,他这才腾出手去拿外卖。   意面和菠萝包都凉了。他放进微波炉加热。   秋词早饿了。见到食物两眼放光,提筷就吃。   见她这副饿狼扑食的样子,邹行光不禁失笑,“慢点,没人跟你抢。”   她大口进食,含糊说话:“我晚上就吃了几口蔬菜和水果,都快饿死了。”   意面和菠萝包一扫而空。那杯奶茶也全数进了秋词的肚子。   她打了个饱嗝,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晃着自己的腿,心满意足。   这会儿,秋词阴郁的心情已经彻底消散了。   她走到阳台,开始欣赏邹行光打下的这片江山。   花卉分门别类摆在花架上,他养护得当,每一盆花都生机勃发,绿意盎然。   太漂亮了!她拿出手机拍了十多章照片。随便一张拎出来都能当壁纸。   要是偷花不犯法的话,她铁定分分钟把这些花席卷一空。   秋词的脑袋被人拍了一下。男人清润的嗓音紧随而至,“在想什么?”   她俏皮一笑,“想偷你的花。”   邹行光:“看中哪盆了?我送你。”   “我都想要。”   “那就都送你。”   秋词“哇”了一声,“zou先生,你好大方呀!”   邹行光的嘴角扬起一丝淡笑,“谁叫你是富婆小姐。”   话里话外无不流露出某种宠溺。   阳台挂一盏廊灯,灯火穿透琉璃灯罩倾泻而出。将邹行光的脸蒙上了一层细碎的光影,好似漂浮的萤火。   他伸腿勾来一把椅子,摁住秋词的肩膀,让她坐下。   她不明所以,“干嘛呀?”   他手里举着一只冰袋,“给你冰敷一下,脸都肿了。”   经她这么一说,秋词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姚木华打了她一巴掌。刚被打时,那是真疼,脸上火辣辣的,脑瓜子嗡嗡响。   不过现在好多了。手没碰到,她根本意识不到疼。   年长男人就是这样好,他们成熟睿智,分寸感拿捏得恰到好处,从不刨根究底。   她今晚这么狼狈,这么崩溃,邹行光不可能看不出她遇到事了。可他绝口不提,给她留足了体面。   邹行光指挥她:“脸抬起来。”   秋词听话的仰起脸,颈线流畅,绷得笔直。   冰袋贴上脸颊,冰冷的触感瞬间蔓延开,带起些许疼痛,秋词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男人的呼吸清浅温热,嗓音近在耳旁,“忍着点。”   他做事的样子一板一眼,特别专注。五指被灯光拉出一道长影,细长而又有力量感。   秋词突然生出了某种冲动。路有千万条,她是不是可以在她有限的选择里挑选最方便的一条?   她都被逼上梁山了,所谓的自尊又值几毛钱?   她真的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外婆留下的老房子被卖掉吗?   她抬起手臂,往下扯了扯邹行光的睡衣的衣摆,嗓音细细弱弱的,“zou先生。”   男人垂眸,余光转到她脸上,“怎么了?”   她脱口而出:“你能借我两百万吗?”   作者有话说:   还是邹医生套路深,直接把阿词拐回家!   哈哈哈~   阿词现在自己生存都困难,她暂时还养不起小侄女。   感谢给我投雷的小可爱,爱你呦!   高温天气,朋友们注意防暑哦! 第36章   话一出口, 秋词就后悔了。   有关老房子,之前邹行光就向她抛出过橄榄枝——他说可以先把钱借给她,如果她有需要的话。   可她当时毫不犹豫就给拒绝了。并且还信誓旦旦的说两人之间的关系应该纯粹点, 千万别牵扯上钱。   这才过了多久?她就舔着脸皮找人家借钱了。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嘛!   在邹行光身上,她真的把自己纠结反复, 出尔反尔的性子发挥到了极致。   她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信誉可言?   可是邹行光却回答的格外迅速:“可以!你什么时候要?”   他似乎根本不担心她是不是还得上,也不怕自己的钱有去无回。只要她开口, 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借给她。   这天底下再也没有比他更大方的人了吧!居然可以为了炮.友一掷千金。   找邹行光借钱, 这真的是她有限的选择里最方便的一条路了。而且她也确实迫切需要这笔钱。老房子承载了她和外婆太多太多的回忆, 她没法眼睁睁看着房子被卖掉。一旦卖给别人, 买家会对这栋房子做什么,谁也不知道。它可能会被拆掉重建,即使保留下来,它也会被翻新, 内部结构会大变样。即使以后她攒够了钱,把房子买回来, 它也不是当初的模样了。   可是她真的能够坦然收下邹行光的这笔钱吗?两百万,可不是小数目。   最重要的原因是她不想欠邹行光的。她一直渴求被平等对待。她始终认为她和邹行光之间的关系是纯粹的,平等的,没有经济往来,谁都不欠谁的。她想抽身,随时都可以。   一旦她接受了这两百万,她就将自己处在了一个不对等的位置。他是她的债主, 她再想离开,谈何容易。   秋词皱着两道眉毛, 犹疑不决。   男人拿余光瞟她, “又开始纠结了?”   秋词:“你都不问问我借钱干嘛用吗?”   邹行光:“除了买回你外婆的老房子, 我想不出你还有别的用途,需要用到这么一大笔钱。”   “没错,我的确是想借钱买房。我大哥大嫂准备把老房子卖掉,凑个首付,给肚子里的二胎买套学区房。”   这等于是将自己的亲妹妹扫地出门。这对哥嫂也是真的狠!   邹行光收了冰袋,嗓音沉稳,“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理,我保证替你保住老房子。”   他话锋一转,“不过我有个条件。”   秋词迎上他的视线,“什么条件?”   邹行光:“你得独立。”   “独立?”她语气疑惑,不懂这个“独立”指的是什么。   “人格和精神层面的独立,认清现实,彻底脱离你的原生家庭,不要再心存幻想,他们只会一遍又一遍伤害你。”   其实经过今晚,秋词差不多已经和秋家人决裂了。可她放不下的是茗茗。   “可是我小侄女怎么办?”   二胎还没出生,茗茗的处境就已经很艰难了。以后的日子只怕是水深火热。   邹行光一针见血,“你现在有能力养她吗?”   秋词哑口无言。她确实没能力养茗茗。   “阿词,你侄女不是你的责任,你得先顾好你自己。”   “我知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我自己淋过雨,我就想给她也撑把伞,我不想她走我的老路。”   这么多年,秋词觉得自己就像是飘在半空中的风筝。风筝线却被攥在茗茗手中。有无数次,她都想挣脱这根细线,飘到另外一座城市,从头开始。然而茗茗每一次都会把她给拽回来。小妮子是她和秋家唯一的牵扯和羁绊。她放不下茗茗。   “你想给你侄女撑把伞,这没有错。可前提是,你自己得在伞下。你连自己都顾不好,何谈给她庇护?只有你自己强大了,你才有资格去照顾别人。”   这个男人从来不问,也从来不说,可他心思澄明,将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邹行光说得一点没错,以她现在的能力,养活自己都够呛,哪里还顾得到茗茗。   她迫切渴望变得强大。不仅能照顾茗茗,还不用朝喜欢的人伸手借钱。   周遭的空气静默了半晌。   脸颊冰敷过后,那股隐隐的疼痛感消失了。秋词觉得舒服多了。   “zou先生,你想要什么?”女孩的手指揪着浴袍的一个角,漫无意识的打圈圈。   邹行光明显愣了一下,有些没跟上富婆小姐跳跃的思维,“什么?”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两百万,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以我现在的能力,我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才能还得起。你为我做这么多,难道不图什么吗?”   “我当然有所图。”他毫不避讳,大方承认。   他图的是秋词这个人,以及她的余生。两百万换一个媳妇,这笔买卖他稳赚不赔。   “所以,你图什么?”   “你。”男人的眼神坦坦荡荡,清澈澄明。   秋词倏然一怔,不可思议地回望他,“你想包养我?”   邹行光:“…………”   邹行光一整个裂开,“你就是这么理解我的?”   “不然呢?”她想不出还有其他原因。   要不是他还要再确定一件事,他现在立马就将自己的心意和盘托出了。   邹行光神色莫辨,“你就当我还想留住你吧!”   留住她干嘛呢?   继续当炮.友吗?   秋词聪明的没再多问。小孩子才刨根究底。成年人最讲究适可而止。多数时间我们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至少还能安慰自己,她还是值钱的,能值两百万。   ——   两人在阳台上待了半小时。秋词坐在一旁看邹行光给那些花浇水。   他举着一只大水壶,一串串水线倾泻而下,淋漓地落在那些绿色植物上,经由灯火一照,莹莹发亮。   他浇花的样子特别认真专注,表情温柔,像是在对待稀世珍宝。   事实上,这些花也确实是他的宝贝。   养花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邹行光家这一阳台的花不知道倾注了他多少心血。   她家后院的那些花被暴雨摧残后,她至今没顾得上种新的。   第一次在可说上看到邹行光的主页,秋词就认定他是一个蕙质兰心的男人。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是对的。   秋词在她左手边的一层花架上注意到一种酷似鹤翘首的白花,花形似手掌,亭亭玉立,洁白无瑕。给人一种纯洁平静,祥和安宁的美感。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凑近花架去看,忙问:“zou先生,这是什么花啊?”   邹行光闻声,抬眼朝女孩看去,淡声回答:“那是白掌。”   秋词惊喜道:“难怪它的花像手掌。”   邹行光继续说:“它也有清白之花的美称。”   清白之花,美好,高洁。   “我喜欢这花。”小姑娘眯起眼睛笑,弯成两道月牙。   邹行光语气自然,“那明天带一盆回去。”   “还是算了吧!我怕把它养死。”秋词坐回到椅子上,晃了晃自己的长腿,慢悠悠地说:“美好的事物不一定非得拥有。”   话音稍落,她才意识到自己这话多少有些怅然。   也不知是在说花,还是在说自己。   邹行光把水壶放回置物架,直视秋词的眼睛,目光平和幽远,亮堂堂的,“我自小所受的教育是美好的事物就必须牢牢抓在手心里。”   秋词追问一句:“要是抓不住怎么办?”   他挑眉反问:“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抓不住?”   她一时默然。她确实是个胆怯懦弱的人,很多时候连试错都不敢。   话题到这里就断了,没必要再继续。   考虑到秋词明天要上班。邹行光撵小姑娘回屋睡觉。   秋词有些天真地问:“zou先生,我晚上睡哪儿?”   邹行光睨她一眼,施施然回答:“跟我一起睡主卧。”   秋词:“……”   好吧!这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在一起睡了这么多次,现在她要是提出睡客房,反而显得矫情。   主卧的空间很大,最左侧还隔开了一间衣帽间,衣服分门别类,堆放整齐。屋子正中央摆一张白色大床,绿色床单,入眼沉静。   秋词脱了鞋,踩上床,乖乖躺好。   邹行光替她调好空调,“你先睡,我去打个电话。”   他退出房间,走到阳台,拨通了师弟秦问的电话。   “阿问,有件事需要麻烦你一下!”   ——   秋词是真累了。邹行光打个电话的功夫,她就已经睡着了。   他往她身侧躺下。   她似有知觉,翻了个身,直接往他怀里拱。一只手绕到他腰后,将他牢牢抱住。   这姑娘做事独立,凡事都想靠自己,半点人情都不想欠他的。可一到晚上,瞬间化身粘人精,扯都扯不开。   男人低笑一声,搂住人,慢慢合上眼皮。   ——   一夜安睡,秋词连梦都没做。   第二天一早,她自然苏醒。   醒来的那瞬,意识还很模糊。双腿胡乱往被子里蹬了几下。脚趾蓦地碰到一块紧绷的肌肉。   她当即愣了一下。   这不是被子的触感!   意识回笼,她瞬间清醒。   往枕边一看,立即对上一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眼里裹着清浅笑意,“早,阿词!”   秋词:“……”   是的了,她昨晚歇在邹行光家里。   耳根一红,她不自在地别开视线,瓮声瓮气道:“早!”   虽然不是第一次从邹行光怀里醒来了,可还是忍不住羞稔。   她坐直身体,拔掉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瞄一眼屏幕,六点半。   “zou先生,你今天不跑步吗?”她记得这人是有晨跑的习惯的。   刚睡醒,男人的嗓音慵懒倦怠,“温香软玉在怀,不想动。”   秋词:“……”   他终于理解为什么古代的昏君会为了美人荒废朝政了。他现在就特别不想上班,只想跟秋词腻歪。即使什么都不做,跟她待在一起就能让他心满意足。   可秋词却要爬起来上班。   不管昨晚如何崩溃,一晚过去,打工人还得照常搬砖。   看见她掀被子的动作,邹行光搭在秋词腰间的大手轻轻一用力,两人贴得更紧。   他抵在她耳旁低语:“时间还早,再陪我躺会儿。”   他声线低迷,吐息温热,字里行间流露出对她的依赖。秋词心头一软,松开了掀被子的那只手。   她也很享受当下的感觉。就好像他们是相恋多年的恋人,床笫之间早已离不开对方。   血气方刚的年纪,躺着躺着就容易出事。   秋词身上穿的是浴袍,松松垮垮的,最方便他动手动脚。   两人抱着亲了一会儿,怕事态失控,她攥住自己的浴袍系带,及时喊停:“zou先生,我等下还要上班!”   邹行光咬她的耳朵,嗓音发沉,“能请假吗?”   秋词义正言辞,“不能!”   请假可就没全勤了,都是钱呐!   他以退为进,哄着她:“那也来得及!”   理智告诉秋词不能白日宣.淫。可身体却率先当了叛徒,完全扛不住邹行光亲近。   他比她还了解她的身体构造,哪里敏感,他专攻哪里。在软化她这方面,他一向游刃有余。   她闭上眼睛,无力地想:九点才上班,应该来得及的吧?   作者有话说:   阿词要摆脱原生家庭的阴影,才能好好谈恋爱。邹医生是在替她扫清心理障碍。不然即使现在在一起,他俩以后还会有很多矛盾。   邹医生还需要明确阿词的心意,才能表白。掐指一算,文案情节应该快到了。 第37章   考虑到秋词要上班, 邹行光到底有所收敛,没折腾得太过。不然她绝对爬不起来。   而他也给力,亲自开车送秋词上班。   一路风驰电掣, 她踩点到公司。   车子停在马路边,她解了安全带, “zou先生,谢谢你送我上班!”   邹行光注视女孩漂亮的眼睛, 语气温和从容, “房子的事儿, 我拜托我师弟去处理了。你什么都不要想, 该工作工作,该休息就休息,跟过去一样。”   秋词的右手攥着帆布包上的钥匙扣,指尖拂过柔软的狐狸头, 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细声细气地说:“回头咱俩立个字据, 我慢慢还你。不管是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三十年,哪怕穷尽一生,我一定会把钱还完的。”   她一口气说完,主驾上的人却没做声。车厢内一时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阙静。气氛不知不觉就变了。   男人的右手从方向盘上慢慢移开,蓦地叹了口气,“我的钱, 你不用着急还。立字据就没必要了。”   秋词坚持说:“要立字据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又来了!这姑娘永远和他分得这么清, 从来不愿意依赖他一分一毫。这让邹行光觉得非常挫败。   他抬起手臂, 手指轻轻碰了碰秋词的小脸, 声色沉沉,“阿词,咱俩认识这么久,我值得你信任吗?”   秋词当然信任他。他是她最信任的人,是她的救命稻草。   她小幅度地点点头,“值得。”   邹行光:“既然如此,你的那点自尊心就这么受不得我半点帮助?就这么着急还我钱?”   “你不懂。”秋词慌乱地回避掉他的视线。   不仅仅只是自尊心作祟。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喜欢他。喜欢一个人,往往会更迫切地渴求对等。不单单是颜值、身份、地位、金钱、名利,这些外在条件。更有精神层面的平等。她希望能和喜欢的人比肩而立,站在一起看同一片风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永远只能追在他身后,成为一道灰扑扑的影子。   她拼搏半生,未必能挣到两百万。而他随随便便就可以拿出来,替她解燃眉之急。这两百万,是他俩之间不可跨越的鸿沟。   若非走投无路,她绝对不会向他开口。   可这些都没法对邹行光宣之于口。很多事情只能深埋心底,永不见光。   “我先上班去了。”秋词几乎落荒而逃。   看见女孩匆忙的背影,邹行光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他俩之间缺少一次开诚布公,推心置腹的谈话。必须要找个时间,跟她将一切都说清楚。   ——   在公司一楼,秋词迎面碰到从外面进来的文咏琳。文总监穿藏青色套裙,长发盘起,妆容精致,手里拎一袋咖啡。   秋词立在一旁,主动问好:“文总监,早上好!”   文咏琳微微一笑,“早上好,小秋!”   目光扫到女孩身上的绿色吊带裙,旋即就说:“小秋,今天的裙子很漂亮哦!”   小姑娘平日里素面朝天,衣着也简单,T恤牛仔裤轮着来,看起来毫不起眼。没想到今天穿上裙子,肤白貌美,倒也非常惊艳。   秋词低头瞟了一眼自己的裙子,害羞地笑了笑,“谢谢!”   她的衣服昨晚都淋湿了,后面邹行光给她买了套换洗衣服。这条绿裙子是他挑的。清新的薄荷绿,特别衬肤色。   早上出门前,她换上这条裙子。男人从身后拥住她,脑袋抵在她耳旁低语,“我们阿词穿绿裙子真好看!”   温热酥麻的嗓音,惹得她一阵颤栗。   她觉得她以后一定要多穿绿裙子。   老房子的事儿交给邹行光去处理了。她最不愿欠他人情。可最后还是不得不麻烦他。   以后他就是她的债主了。两百万,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还完。   她不由叹了一口气。只能慢慢还了。   ——   下班后,秋词照常去紫金广场出摊。   她和邹盼盼聊起老房子的事儿。邹小姐气得火冒三丈,将秋家人骂得狗血淋头,各种难听的话都蹦出来了。   末了,她受伤地问:“阿词,你干嘛不找我借钱啊?两百万,我又不是没有!”   秋词:“……”   一时间,秋词竟哑口无言。   事发当时,她的情绪特别崩溃,迫不及待想见到邹行光。她本不想拿自己这摊烂事去麻烦他。谁曾想,后面脑子短路,她就找他借钱了。   而他又毫不犹豫地慷慨相助,这事儿就算解决了。   直到现在她还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儿。可经邹盼盼这么一问,她突然之间意识到,她的选择并非有限的。除了找邹行光借钱,她还可以找邹盼盼。邹小姐可是小富婆,她可不差这两百万。   她一面纠结,不愿找喜欢的人伸手借钱。可这边又完全没想到还有邹盼盼这条路。   果然,喜欢的人和闺蜜,她心中的天平自然而然的向邹行光倾斜了。在她潜意识里,她更依赖邹行光。   见秋词迟疑未答,邹盼盼愈发受伤,“我就知道,在你心里,你那神秘网友比我分量重。你这重色轻友的家伙!”   “盼盼,对不起!”她不再辩解,毕竟都是事实。   邹盼盼瘪瘪嘴,“对不起就完事儿辣?你伤害到我幼小的心灵了……呜呜呜……”   秋词负荆请罪的态度尤其端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邹盼盼:“那就罚你这辈子都给我做指甲!”   秋词咧嘴一笑,“小的遵命!”   邹小姐摆摆手,格外大方地说:“好辣,原谅你了!”   她善解人意地说:“重色轻友乃人之常情,要我有男朋友,我肯定也顾不上你的。”   秋词心下感动,一把抱住邹盼盼的胳膊,“盼盼,你真好!”   “大夏天的,你不嫌热,我还嫌热呢!”邹盼盼眉峰紧蹙,嫌弃地扒拉开秋词的爪子,解救出自己的胳膊。   秋词往小马扎上坐好,打开工具箱,把吃饭的家伙什一样样拎出来摆好,等候顾客上门。   邹盼盼扬起手指,轻轻戳了下好友的手背,朝她暧昧地眨眨眼,“你俩现在算是和好了吧?”   秋词迟疑一瞬,回答:“算是吧!”   邹行光昨晚说想留住她。这意思应该就是想继续维持这段炮.友关系的。眼下欠了人家两百万,她也不好意思拒绝。   唉!   秋词喟然长叹。   事实证明,炮.友之间果然不能牵扯上钱。一旦有了金钱牵扯,这段关系就变得不对等了,她自己也处在了弱势的一方。眼下这种情况怎么看都像是钱.色交易。   秋词不禁想,要不找邹盼盼借钱,回绝掉邹行光?   可若真这么做了,她在邹行光那里真就没有任何信誉可言了,总是说话不算话,一次次出尔反尔。   而且这样一来,她也没理由再去见邹行光了。现下有这笔钱绑着,她还能自欺欺人地和他纠缠在一块儿。她骨子里还是想亲近他,她抵御不了他给的爱抚和温暖。   说到底,她也不无辜。不是钱.色交易,是各取所需罢了!   这时有顾客来了。秋词顾不得和邹盼盼说话,忙招呼客人:“小姐姐,今天想做什么花样的?”   邹盼盼抱着杯奶茶在喝,细细地想了想这件事,渐渐回过味儿来了。   “阿词!”她猛地一拍小桌,激动万分,“我想明白了!”   秋词被她吓了一大跳,惊卜未定地问:“盼盼,你想明白什么了?”   邹盼盼脱口而出:“他图你美貌啊!”   “谁啊?”她倏然愣住,“你说谁图我美貌?”   邹盼盼:“你那位神秘网友啊!”   秋词手一顿,忙追问:“怎么说?”   “他要是不图你美貌,干嘛借你两百万啊?两百万,这可不是小数目。再说了,你除了美貌之外,还有啥是拿得出手的?”邹小姐分析得有理有据。   秋词:“……”   这到底是夸她呢,还是损她呢?   秋词没好意思告诉闺蜜,邹行光之所以会借给她钱,是想继续和她维持炮.友关系。他的确是对她有所图,只不过不是美貌,而是身体。   她自诩长得还算标志,可也没到倾国倾城的地步。人邹行光的颜值又不低。真要图美貌,也图不到她身上来。比她漂亮的女人外面一抓一大把。   可若他真的只是图她的身体。他的选择岂不是更多?成年男女,各取所需,以他的颜值,到夜店随便约就是。何必揪着她不放?   难道是因为他们身体契合,又约了这么多次,他习惯了,不想换别人?   秋词本来还没想这么多。可被邹盼盼这么一说,她又忍不住想了很多。可惜她罗列出来的任何一条理由,都没法说服自己。   所以,邹行光到底图她什么呢?   算了,懒得去想了!   想太多,反而徒增烦恼。邹行光说人不能活得太清醒,该糊涂时就糊涂。她眼下就糊涂点好了。毕竟在这世上,很多问题都是无解的。就好比她所遇到的,父母为什么不爱女儿?大哥又为什么不疼妹妹?   秋词迅速从思绪里挣脱。一抬头,却见邹盼盼一脸复杂地望着她。   她不由怔了怔,赶紧问一句:“怎么了,盼盼?”   邹盼盼咬着吸管不放,明显有些迟疑不决。话到了嘴边,愣是改了口:“阿词,夜宵吃什么呀?”   秋词:“……”   ***   邹行光今天出门诊。傍晚到点正常下班。   车开出医院,天色就阴沉了下来。   怕下雨,他抓紧时间往回开。一到家,直奔阳台收衣服。   昨晚秋词的衣服全湿了。她换下来后,他就给洗了,晒在阳台上的晾衣杆上面。太阳晒了一天,衣服早就干了。   晾衣杆上,男人的白衬衫和西装裤混着女人的短袖和牛仔七分裤,他的内裤紧挨着秋词的内衣,出奇的暧昧。   昨晚晒完衣服,邹行光就盯着看了许久。   现在也是一样。   他忍不住在想,或许这个家是时候添个女主人了。要是能和喜欢的人一起生活,那以后的每一天应该都非常幸福吧!   他必须抓紧时间了。喜欢的人就该牢牢地抓在手心里。小姑娘心思细腻,又太没有安全感了,总是想东想西。再任由她误会下去,他可就没媳妇了。   邹行光把衣服收进屋,逐一叠好。自己的衣服放进柜子。秋词的衣服则用纸袋子装好,等下次见面再还给她。   晚餐,他给自己煮了碗面,随便对付一口。   随后,他就把自己给关进了书房工作。   一直忙到晚上十点,他关了电脑。   走到客厅给自己接了杯凉水。   刚喝了一口,他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开门声。   他本能地往门口探了一眼。   他知道来人不可能会是秋词,肯定是妹妹。虽然让她录了指纹。但倘若没他带的话,她是绝对不可能主动来他家的。这个姑娘严守社交界限,从不逾距。   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邹盼盼站在门口。   瞅见明亮的客厅,她喊了一声:“哥,你在家啊?”   邹行光端着水杯“嗯”了一声,“今晚不值班。”   邹盼盼把包包随手扔鞋柜上,站在玄关处换拖鞋,“我今天陪阿词去摆摊了,懒得回老宅住了,在你这里住一晚。”   “以后要过来住,提前跟我说一声。”   这位大小姐把他家当菜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以前家里没别人,他也懒得管她。可现在有了秋词,他说不准还得把小姑娘拐回家,就不能让她这么随意了。   邹盼盼一听,瞬间炸毛,“怎么滴,你把小妖精领家里来了啊?怕我打扰到你们是吧?”   邹行光冷声提醒:“她是你大嫂,别让我再听到小妖精。”   邹盼盼瞅着她哥一脸愉悦的表情,明显心情不错。   她赶忙问:“你俩和好了啊?”   邹行光垂眸低语:“一直都很好。”   “切!”邹盼盼公然吐槽:“之前也不知道是谁天天摆臭脸!”   邹行光:“……”   邹小姐往沙发瘫下,半天不愿动。   “我们家阿词和她的网友和好了,你又和大嫂你侬我侬的,我这辈子是注定撮合不了你俩了。”她语气忧伤,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拉胯的红娘。两位当事人至今没见过面,还各自有了喜欢的人。   邹行光低头轻笑,捧着杯子自顾说话:“那也不一定!”   邹盼盼没听清,竖起耳朵,“哥,你说什么?”   邹行光摇摇头,“没什么。”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你那朋友最近怎么样?”   邹盼盼抻了抻自己的腿,悠哉悠哉回答:“挺好的啊!有个冤大头直接借给她两百万,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她总算能缓缓了。”   冤大头本尊:“…………”   “你是不知道她妈和她哥有多过分。知春里的老房子她外婆临终前明确表示是留给她的。结果她外婆一走,她妈欺负她当时未成年,火急火燎的把房子过户到自己名下了。现在还要把老房子给卖掉,将她扫地出门。哥,你说,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亲妈呀?”   邹小姐狠狠地吐槽了一番秋家人。   继而话锋一转,“不过我现在有点担心她。”   邹行光抬了抬眼皮,“干嘛担心她?”   邹盼盼:“一个男人为了女人一掷千金,肯定是有所求。我们家阿词除了美貌之外,一无是处。你说那人是不是图她的美貌啊?”   邹行光:“……”   邹医生嘴里含了一口水,差点被呛住。   他咳了两声,缓了缓才说:“有没有可能,那人喜欢她?”   “啊?”邹盼盼当即一愣,“不可能吧?”   邹行光语气沉静,从容不迫道:“怎么不可能了?你不是说你家阿词很优秀么?”   邹盼盼:“我们家阿词当然优秀了。长得漂亮不说,性格也好,自立自强,还那么善解人意。大家伙都非常喜欢她。可她单纯啊!从来没谈过恋爱,最容易被骗了。而且我听说她那个网友颜值贼高,还巨有钱。和阿词根本就不是一个圈子的人。这种富二代没准就是个海王。现实生活里女人玩腻了,就跑到网上来钓。施舍点钱,逮着阿词逗一逗。等她泥足深陷了,他就抽身离开,片叶不沾身。这种人咱们身边还少么?他怎么可能会真心喜欢我们阿词。”   邹行光:“…………”   男人握紧手中的玻璃杯,眯了眯眼,眼里寒光四起,“你就是这么看待他的?”   “不然呢?”邹盼盼耸耸肩,有理有据,“隔着网络,谁知道是人是鬼。我们家阿词这么单纯,别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   邹行光:“…………”   邹医生默默地想,自家妹妹可真是一点都不了解秋词。在感情层面,她确实单纯,没经历过男人,就像是一张白纸,好多都得靠他来带。可在自我保护方面,她可一点都不单纯。她比任何人都谨慎,尤其注重个人隐私保护。   “哥,你说我要不要提醒她啊?”邹小姐一脸纠结,拿捏不准主意,“她现在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估计也听不进去我的话。搞不好还会觉得我多事。可我是真放心不下她。她现在只是有点喜欢这人。别到时候泥足深陷,要死要活就不好了。”   邹行光耳尖,挑出重点,“你说她喜欢他?”   作者有话说:   邹盼盼工具人实锤了,天天被邹医生套话。哈哈哈~   好辣,邹医生确定我们阿词心意了,要准备表白了!   文案内容倒计时开始! 第38章   男人霍然抬头, 眼里闪过几丝惊喜,嗓音压得又低又沉,“你说她喜欢他?”   邹盼盼根本没注意到她哥的反应, 不假思索道:“那可不!明明可以找我借钱,非得找她这网友借。她也不想想, 男人的钱是这么好借的吗?这个恋爱脑的家伙!”   邹行光早该想到的。秋词明明还有别的选择,却偏偏找他借钱。这就说明在她潜意识里, 比起闺蜜, 她更依赖他。在她最崩溃的时候, 她找的是他。就说明在她心里, 他的分量比闺蜜重。   这么简单的问题,他只需稍稍细想一下就能想明白的。却轻易被他给忽视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必要去验证她的心意。他早已心知肚明。   当务之急应该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她一切,省得他俩互相猜来猜去。   他抿嘴道:“这是他俩之间的事情, 应该交由当事人去处理。你就别瞎操心了。”   邹盼盼“嗐”了一声,“我这不是担心阿词被骗嘛!她这人看着挺开朗的, 其实骨子里自卑又胆小。她之前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她这网友,立马就离人家远远的了。要不是这次出了房子的事儿,她可不可能回头找他。两人要断干净了。”   邹行光条件反射地掀眼,“既然喜欢人家,干嘛还远离呢?”   邹盼盼:“她网友条件太好了。她觉得自己高攀不上人家。与其日后泥足深陷,无法自拔,还不如现在挥刀斩情丝, 及时止损……”   邹盼盼话还没说完,就见他哥把玻璃杯放在茶几上, 转头回了卧室。   片刻以后, 他手里拎了一只白色纸袋子, 捞起手机和车钥匙直接往外走。   她及时喊住自家大哥:“哎哥,大晚上的,你去哪儿呀?”   邹行光言简意赅,“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邹盼盼追着他的背影问:“什么事儿这么要紧呀?”   他没回答。而是站在玄关处换鞋,抬头对妹妹说:“我晚上不回来了。”   “是大嫂又呼叫你了吧?”邹盼盼福至心灵,早已猜到。   回应她的只有一记重重的关门声。   邹盼盼:“……”   邹小姐轻哼一声,脸色不爽,“谈恋爱了不起啊!”   ——   快十一点了,电梯里只有邹行光一个人,寂静冷清。   电梯镜面里映出男人瘦削挺拔的身影,芝兰玉树。   手机屏幕亮在那里,莹莹一捧白光,照亮年轻男人精致耐看的俊颜,脸部线条流畅,纤毫毕现。   邹行光自发登录可说app,低头快速敲字——   zou:【阿词,我想见你。】   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想见到她。那种迫切的心情胜过当年等录取通知书。   电梯从28楼一直下降到一楼。   铃响门开。他迈开长腿跨出电梯。   手机滋滋震动了两下。   福布斯在逃富婆:【现在吗?】   zou:【嗯。】   福布斯在逃富婆:【那你过来。】   下面紧跟着一个定位。是知春里老房子的地址,秋词的家。   看到这个定位,邹行光咧开嘴角,笑得有几分傻气。   他等了这么久,总算是等到了。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   邹行光还是刚入职第一医院时来过知春里。那会儿跟着杨主任负责一个儿童白血病的公益项目。当时被选中的病患家就是知春里的。术前访视,他来过一次,待过半天。印象里,这里老房子林立,生活节奏很慢很慢,是一条非常有烟火气的小巷子。   几年过去,这一带早已大变样了。如今通了地铁,房价自然是水涨船高。随随便便一栋老房子都能买两三百万。   邹行光跟着导航开,白色小车穿梭于狭长小巷,两侧老房子缓慢倒退,车速自发降了下来。   巷子快到头时,他收到秋词发来的信息。   福布斯在逃富婆:【巷子到头,倒数第三栋房子。我在门口接你。】   他一手扶方向盘,腾出另外一只手给秋词回复语音:“我快到了。”   不过两分钟,邹行光就透过风挡瞥见了一抹娉婷倩影——秋词穿一条鹅黄色睡裙,披着柔顺的长发,手里攥着手机,安静地立在灰白的小楼前,姿态娴雅。   檐下挂一盏老旧的白炽灯,风烛残年的几缕微光,灰扑扑的。勉强照亮门口这一小块空间。同时也将女孩清秀的小脸蒙上了一层斑斓阴影。   秋词身后是一栋三层小楼,古朴陈旧,扑面而来的年代感。外墙贴着那种最古老的长条形白色瓷砖。年久失修,好多瓷砖已经脱落了,露出里面粗糙的水泥墙,突兀又狰狞。   老房子左侧紧挨着一条小路,墙体上爬山虎肆意攀爬,藤蔓纠缠不休,入目成片绿意。似乎想给这炎热的夏天送来几分清凉。   墙角青苔密布,几株杂草顽强地从石缝里冒出来,奋力地汲取阳光雨露。   一栋老房子,一段岁月,三代人,不同的人生。   近几年,随着青陵旧城改造项目的推进,类似的老房子已经被拆得差不多了。也就知春里和繁花巷还保留了一些。   看到这些老房子,恍然误入了八.九十年代的老青陵。   邹行光及时踩下刹车,将车子停了下来。   见到熟悉的雷克萨斯,秋词赶紧走上前敲车窗。   他把车窗降下来。   女孩轻灵的嗓音飘进车厢,“zou先生,巷子太窄,这里不能停车,你把车开到后面去。”   邹行光:“好的。”   在秋词的指挥下,邹行光把车开到了房子后面。   后面有一面池塘。池塘前腾出了一大块空地。都被周围的住户用来停车了。各色小车井然有序地泊在一块儿,像是在堆俄罗斯方块。   邹行光找到空位停好车。   拿上副驾上的纸袋,拉开车门下了车。   秋词站在车外,脚上蹬着一双人字拖,露出白嫩的脚丫子。她未施粉黛,素面朝天的样子,有着一种原始的,懵懂的美好。   这么美好的女孩,他就应该把她牢牢地抓在手心里,永远不放。   秋词根本就不问这人为什么大晚上过来。而是默契地将他带到家里。   大门一经关上,邹行光把手里的纸袋放在小圆桌上。   秋词抬眸瞟了一眼,侧过脸来,弧度秀致,“什么呀?”   邹行光说:“你的衣服。”   她笑得狡黠,“怎么没带你的衣服?”   这人撩起眼皮看她,眼神炙热,有星火燎原。偏要一本正经地说:“我就过来看看你,你想邀请我留宿?”   秋词站在他面前,抓起他的右手,在他手掌心里画圈圈,“zou先生,你说这话自己信吗?”   既然来了,今晚他就没准备回去。   他轻飘飘来一句:“没衣服,那就不穿了。”   秋词瞪他,“流氓!”   “又不是没看过。”   秋词:“……”   他拥住女孩的腰,将人扣到怀里,低头嗅了嗅她身上清淡的桃花香气,嗓音发沉,“刚洗完澡?”   秋词被搅得心猿意马,很轻地“嗯”了一声。   他低头亲她,“正好不用洗了。”   两片潮湿的云贴在一块儿,一冷一热,热度互相传递。   秋词头晕目眩,心湖盈满,湖水一圈一圈往外溢。   “zou先生……”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潮潮的,湿湿的。像极了空调外机渗出的水滴,一滴一滴往下落,稳稳当当地砸向他心口,势必要在他的心里砸出一个窟窿来。   这个窟窿越来越大,内里全是秋词的脸。   他甘愿陷进去。   邹行光不知满足。旋即停了下来,正准备把秋词打横抱起,往楼上走。   却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拍他的脚背,一下一下,不重,却很有节奏。   心下诧异,低头一看,发现罪魁后期竟是百万同学。它正拿脚掌拍他的脚背。   小家伙已经接近于成年鹅了,一身雪白的皮毛,抻着长长的脖子,体态肥硕,威风凛凛。   多日不见,百万同学竟然生长得这样快。上次在南岱酒店见到它,还是小小的一只,藏在秋词的帆布包里,探着小脑袋,怯生生的。   秋词低头看着自家的呆头鹅,面露微笑,“zou先生,百万还认得你,它喜欢你。”   邹行光神色好奇,“你怎么知道它喜欢我?”   她说:“百万要是喜欢你,会拿脚掌拍你脚背,跟你打招呼。”   邹行光:“……”   他俯身摸了摸百万的鹅脑袋,“如果它讨厌一个人呢?”   “它会缩在角落里,根本就不搭理你。”秋词慢条斯理地告诉他: “百万跟我一样也是颜控,它喜欢帅哥美女。”   邹行光:“……”   有生之年,竟被一只鹅给喜欢了。对于邹行光来说,这体验委实新鲜。   “原来富婆小姐是被我的美色所诱。”他低头同她咬耳朵,温热酥麻的气息萦绕在颈间打转。   秋词不适地缩了缩脖子。   女孩像是一块暖玉,窝在邹行光胸口,温暖熨帖。他怎么抱都抱不够。   秋词捧住他脸,扬眉轻笑,“我们zou先生的这张脸能迷倒一大片小姑娘呢!”   他真该感谢父母给了他这副好皮囊,不然他都骗不到秋词。   百万围着邹行光转了两圈,嘎嘎嘎叫了几声。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去了楼梯间,趴在地上不动了。   邹行光好奇地问:“它这是什么意思?”   秋词向他解释:“跟你打完招呼了,它回窝睡觉了。”   邹行光:“……”   他忍俊不禁,“你居然这么懂鹅语。”   秋词面露自豪,“百万可是我一手养大的,我当然了解它。”   邹行光往楼梯间的方向探了一眼,“它平时就睡楼梯间吗?”   “它哪里都睡,没固定的地方,有时还会睡我房间。最近天热,它喜欢睡楼梯间,这里凉快。”   两人一同上楼。老旧的水泥楼梯,没贴瓷砖,但年岁久远,表层也被踩得异常光滑。   三十年前的老房子,设计风格和现在完全不同,简约朴素。二楼一共两个房间,一间主卧,一间次卧,外加一个大客厅。   秋词住在次卧。   小小的一间,屋内的家具也简单。一架双人床,一面实木衣橱,一张长书桌,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简陋是简陋了点。不过由于布置得当,瞧着也算温馨。   秋词说:“我家就这样的条件,zou先生你就将就住吧!”   “不将就!”邹行光微微一笑,“你每天都这么住,我也能住。”   她拿来新的毛巾牙刷,外加一件黑色的长T恤,推开卫生间的玻璃门,“你先洗洗,洗完穿这件T恤。”   他低头瞄了一眼衣服。又听见秋词说:“这T恤我在网上买的,点错尺码了,XXL的,你穿刚刚好。不过裤子就没你能穿的了。”   邹行光不甚在意,“没关系。”   他简单冲了澡,换上那件T恤。   从卫生间出来,见秋词正伏案书写。台灯散发出淡淡的,暖白的光线。   他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右手搭在椅背上,半圈住她,“在写什么呢?”   秋词转头看他,轻声说:“我在记账。”   虽然是大码的T恤,可穿在他身上还是有些紧,将身上的肌肉轮廓都给显现出来了。这是偏中性的衣服,男人穿,倒也不会显得娘,反而很显年轻。   果然是天生的衣架子,随便什么衣服都能驾驭,哪怕披块破布都养眼。   邹行光望向秋词的笔记本,“我能看看吗?”   “当然可以。”   秋词把笔记本递给他。   粉色封皮的笔记本,厚厚的一大本,每一页都记满了。   账单记得很细,每一笔开销,每一笔进账,她都记录得清清楚楚的。一年365天,一天都没落下。   这么厚,估计记了有好几年了。   在最新一页,秋词还写了一行文字:两百万计划。   第一行写了一个数字10,这应该是她现有的存款。   很显然,小姑娘这是计划着开始还他的两百万了。   邹行光把笔记本合上,还给秋词。搂住她问:“阿词,周六有时间吗?”   他心里酝酿了一个大计划,迫不及待想要去完成。   秋词不假思索回答:“有啊!”   “那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过了两日,台风过境。   Z省沿海,受台风的影响,青陵开始下起了暴雨。   风大,雨大,满城水汽泛滥。   暴雨天气,出不了摊。秋词这两天按时下班。到家以后,她也不敢外出,就搁家里待着。   邹行光让她周六陪他去个地方,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能不能出门。   周五,秋词的右眼皮跳了一整天。都说左眼跳福,右眼跳灾,她隐隐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   和邹行光提起这个,对方给她发来语音:“别迷信。”   倒也不是秋词迷信,她是真的觉得会出事。虽然这种直觉毫无根据。   惴惴不安一整天。到了晚上十点,眼瞅着一天要结束了,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她不由松了口气。知道是自己脑补太多了。   她记完账,合上笔记本,上床睡觉。   半梦半醒之际,她被刺耳的铃声吵醒了。   她从床头柜上摸来手机,也没看屏幕,手指囫囵划过,全凭本能接通电话,嗓音倦怠模糊,“喂?”   电话那头传来虚弱不堪的小奶音,几近语无伦次,“姑姑……我好难受……姑姑……我难受……”   瞌睡虫一秒跑光,心口骤然一沉。   秋词“嗖”的一下坐直身体,焦急地问:“茗茗,你怎么了?”   “姑姑,我头疼……好难受……”   秋词言语迫切,“爸爸妈妈和奶奶呢?”   茗茗昏昏欲睡,气若游丝地回答:“爸爸妈妈出差了……奶奶出门打麻将了……姑姑你快来……我好难受啊……我是不是要死了啊……哇哇哇……”   “说什么胡话呢!你等着姑姑,姑姑马上就来。”   秋词不放心,赶紧给母亲姚木华打电话。   一连打了三通电话,可惜都无人接听。   她干脆放弃。   姚木华这会儿正在麻将桌上,能听见电话响才怪!   姚女士打了几十年麻将,一天不摸都手痒。白天打打也就算了。这大晚上居然把孩子一个人丢在家里,自己跑出门打麻将。现在孩子生病了也不知道。   茗茗如今的处境可想而知。   好在秋词之前给茗茗买了电话手表,小妮子在关键时刻能向她求救。不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秋词一股脑翻身而起,跳下床换鞋。   随手捞来一套衣服换上,她又把电话打给了小侄女,叮嘱她:“茗茗,你别挂电话哈,姑姑要听你的声音……”   茗茗的声音越发细弱,听不真切,“好的姑姑……我不挂……”   秋词悬着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根本放心不下。   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市区。   听说孩子生病了,司机大叔不敢耽搁,开足马力。   半个小时以后,顺利抵达大哥家。   秋词站在门外疯狂摁门铃。   茗茗拖着病体,慢吞吞地走来开了门。小姑娘穿着睡衣,脸色坨红,唇色虚白,毫无血色。   “姑姑!”她一股脑冲到秋词怀里,哇哇大哭,“你总算来了,茗茗害怕!”   “茗茗别怕,姑姑来了!”她伸手去探小侄女的额头。   热度烫人,明显是发烧了。   “走,姑姑带你去医院!”秋词抱起小侄女火速出了门。   她拿出手机查看了下地图。附近最近的一家医院是A大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   她拦了辆出租车,直接去第一医院。   十分钟以后,抵达第一医院南门。   茗茗发着烧,整个人格外虚弱,双脚绵软无力,连路都走不了。一路都得靠秋词抱着。把孩子抱到急诊大厅,她差点脱力。   把孩子安置在长椅上,秋词站在自助挂号机上挂号。   儿科当晚值班的就两个医生。秋词也顾不上看名字,随便挂了一个。   拿到挂号单,姑侄俩乘坐电梯去三楼儿科。   深夜的儿科门诊,丝毫不见冷清,甚至比楼下急诊还热闹。孩子,家长,乌泱泱的聚在一块儿,嘈杂似晨间的菜市场。耳旁时不时还充斥着孩子们尖锐的哭声。   秋词被这哭声整得脑瓜子嗡嗡响。   茗茗在病中,特别依赖秋词。脑袋埋在她怀里,嘴里不停的喊姑姑。她的心都快被揉碎了。   她一边安抚着小侄女,一边给她喂热水。焦急地盯着报告显示器看。只希望这号能轮得快一点。   秋词找值班的护士给茗茗量了体温,高烧40度。   小护士收回体温计,对秋词说:“孩子烧得这么厉害,你应该直接挂急诊的。还在这里耽搁时间。”   秋词语气焦急,“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家孩子先看?我怕烧太久了,人都烧坏了。”   小护士:“把挂号单给我。”   她赶紧递过去。   小护士低头看了一眼挂号单,招呼秋词,“抱上孩子,跟我走,我带你去邹医生那里。”   秋词当时一门心思只顾着茗茗,压根儿没去细想小护士口中的“邹医生”。她潜意识里以为是“周医生”。   小护士把姑侄俩带到303诊室。   她推门而入,朝诊室里的值班医生开口:“邹医生,这个小孩高烧40度,你先给看看。”   那医生坐在电脑后面,脑袋都没抬一下,沉声道:“让他们进来。”   秋词恍然一怔,觉得这个声音好生熟悉。   不过她眼下顾不得深究,赶紧抱着茗茗进了诊室。   那医生正在给另外一个小男孩看诊。他从打印机里取了单子,递给小男孩的母亲,“拿上单子去一楼直接办理住院。”   “谢谢邹医生!”小男孩的母亲同医生道谢。   那对母子离开了诊室,医生这才从电脑后面抬起头,视线落向秋词和茗茗,温声询问:“小孩烧多久了?”   四目相对,见到一双熟悉的眼睛,秋词猛地愣住,惊讶出声,“zou先生,怎么是你?!”   作者有话说:   哎呀嘛呀,终于写到文案内容了! 第39章   普普通通的周五, 普普通通的深夜,和过去并未有什么不同。邹行光照常值班,照常面对那些患儿和他们的家属。   这些事情他过去做过无数遍, 早已烂熟于心。这是他的工作,他的责任, 他每天必须完成的任务。   在此之前,他只需值完今日的晚班, 等明早交接完班, 他就可以去见秋词, 带她去堰山老宅见父母, 跟她把一切事情都讲清楚,真正的留住这个女孩。   他从未想过他会在儿科门诊,他的诊室,见到秋词。   外面下着暴雨, 小姑娘长发和衣裳被打湿了一些,模样略显狼狈。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 此刻竟还要吃力地抱着另外一个小女孩。小女孩软绵绵地趴在她的肩头,脸色通红,整个人看上去特别虚弱,精神恹恹。   这个姑娘的出场方式总是充满了戏剧性。不论是在可说上第一次跟他联系,还是地铁上的偶遇,还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亦或者是现在。   在看到秋词和小女孩的第一眼, 邹行光就立刻反应过来她俩的关系——姑姑和侄女。   然而见秋词这么震惊,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男人骨子里的邪恶因子彻底被激活了。他想逮着她逗一逗。谁叫她一直将自己摘那么清, 从来不过问一句他三次元的隐私, 全都是他平时主动透露的。   她应该从来都没猜过他的职业。不然现下也不至于会这么惊讶。   每次和她见面,两人待在一起,他只是不曾刻意提起过自己的职业,他从未想要隐瞒她,有好几次还无意中透露过。只不过她压根儿就没在意。   应该说她根本就不想去打探这些,她并不想去了解他这个人。说白了她一直只把他当炮.友,摆正自己的位置,严守社交边界,并不想和他的三次元有所牵扯,多问一句都不愿意。她做好了随时抽身离开的准备。   即使后来她喜欢他,她也不想和他有后续,有结果。在意识到自己对他动心后,她什么都不说,而是果断抽身离开,毫不留恋。   如果没有老房子那出变故,她绝对不可能主动回头找他。   这些曾一度让邹行光感到怅然若失。不过那晚她能让他在老房子留宿,他又释然了。   但这并妨碍他现在想逗逗她。   正好可以提前一天向她剖白心意。   四目相对,空气无声流淌。   邹行光的反应明显更快。在秋词还未从巨大的震惊中挣脱,他已经先发制人,故作严肃地问:“你结婚了?”   秋词:“……”   “啊?”秋词更懵逼了,一整个惊住,眼睛瞪着如铜铃。   待意识到他问了什么后,她疯狂摆手,“我没有,这是我侄女!”   “zou先生,你别乱说,我今年刚毕业,怎么可能结婚。”怕他误会,她指着怀里的茗茗一通解释,差点语无伦次,“这是茗茗,我大哥的女儿。我跟你提过的。你忘记了吗?之前她生日,你还给她挑过礼物,那只绿色的泡泡机,她可喜欢了呢,每次出门都要带着……”   见小姑娘手忙脚乱解释,越解释越慌。男人的恶趣味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果然,每个男人的身体里都住着一个小孩,幼稚起来年龄直线下降。   邹行光坐在电脑后面,整个人闲适放松,一派怡然自得,端着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要是现在在他面前摆一碟瓜子,他分分钟就能磕起来。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意味深长,戏谑分明。   “茗茗她今天发烧了,我带她来医院看病。我根本不知道你是儿科医生……”瞅见男人嘴角的笑意,秋词的话骤然停顿住,她神色诧异,“zou先生,你笑什么呀?”   男人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从容不迫地走到秋词面前,语出惊人,“阿词,介意给你侄女找个姑父吗?”   秋词:“…………”   窗外暴雨如注,夜空中划过一道闪电,室内跟着亮了一瞬。   “啊?”秋词瞬间被闪电给击中了,僵愣在原地,声带像是被掐住了,整个人失声了一般,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人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吓她?她都快被吓死了!   “找姑父?”女孩的小嘴嗫嚅着,隔了好久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傻里傻气的,“为什么要找姑父啊?”   男人气定神闲,挑眉反问:“你说呢?”   秋词:“……”   “不急,你慢慢考虑!”邹行光似乎只是随口提一句,并不急于听到秋词的答案。   他从秋词怀里抱走茗茗,将她放置在办公椅上,“我先给孩子看病。”   秋词:“……”   “啊?”秋词现在就像是一台机器,只知道机械的发出一些感叹词。   “啊什么啊?”邹行光曲起手指轻轻敲了下她的脑门,条理清晰地问:“孩子烧多久了?”   她抠了抠自己的手机后盖,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啊!”   邹行光:“……”   她平时又没带茗茗,小妮子都是她妈妈和奶奶带的。这二位女士,一个在外出差,一个还在麻将桌上搓麻将。她这个姑姑接到小侄女的求救电话,临危受命带小朋友来医院就诊。孩子烧了多久,她根本就不知道。   见这姑娘一头雾水,邹行光就知道不该问她孩子的情况。   他复问:“孩子的妈妈和奶奶呢?”   孩子的情况还得问平时带她的人。   秋词没好气地回答:“一个出差,另一个还在搓麻将。”   邹行光:“……”   他之前就听秋词提到过她的小侄女,秋家人重男轻女,二胎还未出生,老大就受到了冷落。秋词忧心小侄女的处境。   如今一看,她小侄女的境况只怕更糟糕。小朋友高烧40度,母亲和奶奶都不在身边,还需要靠一个一问三不知的姑姑送来医院看病。   邹行光从脖子上取下听诊器,蹲在茗茗面前,嗓音温柔,“茗茗,叔叔听听好不好?”   “嗯。”还在病中,小妮子不见平日里的活泼和皮实,变得格外乖巧听话。对于邹行光的要求,她没有任何反抗。   邹行光举着听诊器,探到小朋友的胸口,凝神仔细听。   秋词立在一旁,腾出右手扶住茗茗的肩膀,她怕小朋友坐不住,摔下去。   她目不转睛盯着邹行光看。他动作熟练,神情专注,白大褂赋予了他一层神圣感。   这个样子的邹行光是秋词所陌生的。她头一次见他穿白大褂。   白大褂熨烫挺括,纤尘不染,他耀眼似医疗剧里的男主角。   说来也神奇。他们认识也快有大半年了,私下见了这么多次面,有过最亲密的接触。在床上更是不分彼此。   可她却从未想过去打探他三次元的隐私。她能猜到他应该从事着一份体面优渥的工作。他出手这般阔绰,两百万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她觉得他或许是金融圈的。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是医生。而且还是个儿科医生。   怪不得他这般懂孩子的喜好。能精准无误地替她挑出一份生日礼物,深受小侄女的青睐。敢情是天天和小朋友打交道,摸出了门道。   怪不得他有轻微洁癖,平时吃穿用度格外讲究卫生,出门住酒店都要坚持自己带床单。原来他是医生。很多医生或多或少都有点洁癖。   怪不得那晚在堰山,他跟她分享那个小男生的故事,他言语里用到了“每当有生命从我手中逝去”这样的字眼。毕竟只有医生才担得起这些话。   当然,还有很多其他的细节。只不过她并不敏感,且从未上心。即使觉得奇怪,她也不曾开口询问过。毕竟她根本无心打探他的职业。这些对于她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儿。她轻而易举就忽视掉了。   如今回想起来,她才是那个真正的无心之人。   秋词松开自己的左手,手心里躺着一张被她攥得发皱的挂号单。   她悄悄展开来看,纸上赫然写着她挂号医生的名字:邹行光。   原来他们喊的是“邹医生”,而非“周医生”。   她在自助挂号机上挂号时,一心惦记着茗茗,根本没注意看她挂的是哪个医生的号。   稀里糊涂的跑到儿科诊室,然后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和邹行光见面了。   这可真是戏剧十足的一晚!她过去二十二年都未曾经历过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和邹行光相识至今,都能写一部小说了,太特么狗血了!   邹行光摘掉听诊器,又看到这个姑娘杵在一旁发呆了。   他拍了下她脑袋,“怎么又发呆了?”   秋词猛地回神,来不及藏好眼神里的茫然无措。她这个样子犹如惊弓之鸟,呆萌十足。   她敛起神色,着急忙慌问:“茗茗情况怎么样?”   邹行光温声回答:“初步判断是病毒性感染引起的发热,还伴有支气管炎。具体的还要看检查结果。先带孩子去查个血常规,再拍个胸片。”   他坐回到电脑上啪啪敲字,敲完,抬头问秋词:“孩子的医保卡带了吗?”   秋词摇摇头,“着急出门,什么都没带。”   邹行光:“那就先激活电子医保卡。孩子多半要住院。”   “这么严重啊?”   “最近流感很严重,不容小觑。”   他从打印机里取了单子,“先去缴费,再把检查做了。”   秋词的反应慢了半拍,傻愣愣地接过,“我这就去。”   邹行光不放心地问了一句:“知道在哪儿缴费吗?”   秋词点点头,“我知道,走廊里的自助机器就能缴费。”   她把那两张单子囫囵塞进帆布包,俯身去抱茗茗。   邹行光却伸手拦住她,“让孩子先留在我这里。你带着孩子跑来跑去,你累,孩子也难受。”   秋词立即缩回手,“哦……好!”   她跑到走廊的自助机器前,很快就缴了费。   再回到303诊室。   邹行光已经在替下一个小朋友看诊了。   他坐在电脑后面,有条不紊地询问病人母亲孩子的病情。   而茗茗则安安静静地靠在椅子上,身上还盖了一条轻薄柔软的抱枕被。   见到秋词,邹行光及时和病人家属说:“抱歉,先等我一下。”   说完,他就叫来当晚值班的小护士王婷婷。   赫然就是刚才给茗茗量体温的那位。   王婷婷扬起声线,嗓音轻快,“有什么指示邹医生?”   邹行光指着一旁的茗茗,细声交待:“小王,麻烦你带这个小朋友去做下检查,我这边走不开。”   王婷婷狐疑地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茗茗,又扭头看了一眼秋词,当即应下:“好的,我这就带她们过去。”   她招呼秋词:“这位家属,抱上孩子跟我走。”   秋词用抱枕被裹住茗茗,吃力地抱了起来。   正准备往外走。又被邹行光叫住:“等等。”   她转身看他,疑惑地问:“怎么了?”   邹行光起身,从椅背上拎起一件黑色夹克,罩在秋词身上,语气宠溺,“衣服淋湿了都不知道,老是这么粗心。”   秋词:“……”   诊室里静默了数秒。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秋词,目光充满了考究。分明嗅到了八卦的气味,一秒进入状态,摆出一副在线吃瓜的姿态。   王婷婷的下巴都快惊掉了。   她是谁?她在哪儿?她看见了什么?   天呐,邹医生被人附.身了么?   秋词这辈子都没这么拉风过。她老脸发烫,耳根微红,真想原地遁走。   她抱着茗茗默默飘出了诊室。   一出诊室,王婷婷就逮着秋词激动地问:“小姐姐,你是我们邹医生的女朋友吧?”   秋词:“……”   她讷讷摆手,“我不是啊!”   王婷婷一脸看透的表情,“你也不用否认了,我有眼睛,看得清清楚楚的。”   秋词:“……”   经过刚才那一出,秋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她哪怕发挥三寸不烂之舌,据理力争,别人也不会信的。   王婷婷看向秋词怀里的小孩,直接脑补了一出狗血电视剧剧情。她被自己脑补的内容给吓到了,震惊万分,“这不会是邹医生的孩子吧?”   偷偷生孩子,然后惊艳所有人?   秋词:“…………”   嘛呀,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秋词扶额望天,满头黑线。   护士美眉,咱能别这么会脑补好不好呀?   她默默解释:“这是我小侄女。”   王婷婷登时松了一口气,笑呵呵的,“我就说嘛,邹医生也干不出这事儿!”   ——   王婷婷全程陪同茗茗做检查。见到检验科和放射科的同事,她第一句话就是:“这是邹医生的女朋友和他侄女。”   秋词:“…………”   很好,邹医生喜提女朋友和侄女!   等到明天一早,估计全院都知道邹医生有女朋友和侄女了。   秋词真的会谢!   病毒性感染,支气管炎,茗茗直接被送到儿科住院部住院。   一直忙活到凌晨一点,小朋友才输上液。   她太虚弱了,一沾到床,一秒入睡。   秋词坐在病床前陪着小朋友。   她现在看茗茗真是心疼得不行。二胎还未出生,她就已经落得这般境遇了。等到二胎出生,她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着急来医院,什么都没带。当时也没想到茗茗会住院。手头连条毛巾都没有,得让姚女士送来。   怕打扰到同病房的其他小朋友休息,秋词躲到卫生间打电话。   秋文和梁淑敏在邻市出差,被暴雨困住了。飞机高铁停运,他俩一时半会儿根本回不来。   得知女儿住院,夫妻俩并未表现出太多担忧和关心,而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阿词,你替我们好好照顾茗茗。”   秋词冷冷一笑,果断挂了电话。   至于姚女士。她还没从麻将桌上下来。接到秋词的电话吹胡子瞪眼的,特别不耐烦,“死丫头,什么事儿?”   秋词咬了咬牙,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说:“茗茗发高烧住院了。”   姚木华一愣,“什么,茗茗生病了?白天不还好好的么?”   紧接着就开始数落:“这孩子怎么跟个瓷娃娃似的,动不动就生病。天天挑食,这不吃那不吃的,难怪体质差!”   喋喋不休,没完没了。   秋词及时打断她:“你收拾点换洗衣服啥的,给茗茗送来医院。我来得急,什么都没带。”   姚木华没好气地说:“我现在没空,明天一早再说。医院啥都有,还要送什么东西。缺了什么,你自己买就是!”   电话那头一团杂音,说话声和麻将声交织在一起,混乱不堪。   “木华,轮到你了,赶紧摸牌呀!”   “来了来了!”   姚木华立马对秋词说:“挂了,忙得很!”   手机听筒立即传来一阵忙音。   秋词举着手机,指尖发硬。后背凉嗖嗖的,好似有夜风破门而入,扑簌簌地吹在她身上。   即使身上套着邹行光的夹克,她还是觉得浑身发冷,不自觉抱紧了双臂。   她现在改变主意了。她倒是希望大嫂肚子里的这胎是男孩。愿所有的女孩都不要投胎到秋家。不然就是第三个秋词。   茗茗第一瓶药水挂完,秋词及时摁了床头的铃。   来的不是小护士,而是邹行光。   见到这身白大褂,秋词惊讶地问:“zou先生,你怎么来了?不是在门诊值班么?”   “这会儿没病人,门诊那边我同事替我看着,我过来看一眼。”邹行光熟练地换上新的一瓶药水,调了调输液器的速度。   秋词赶紧说:“我这边没事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值班吧!”   “我说两句话就走。”右手捏着换下来的空药瓶,邹行光立在病床边,身材高大挺拔,整间病房似乎都变得逼仄了。   “哦!” 秋词抠了抠手指,静待下文。   邹行光叮嘱她:“茗茗的流感是会传染的,你陪护最好戴个口罩。”   “知道了。”小姑娘神色疲倦,讲话都恹恹的,没什么精神气。   转头就从帆布包里摸出一只口罩戴上了。   她倚着病床的围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困意凶凶。   邹行光适时说:“等药水挂完,你去我休息室眯几个小时,就你这小身板哪经得住这么熬。”   “我等下跟茗茗挤挤,我俩这么瘦,睡得下的。”秋词怕影响不好,不愿意去。   知道她在顾虑什么。邹行光没再勉强。   他抿嘴问:“我刚提的那个问题你考虑好了没?”   秋词又双叒叕愣住了,木讷地问:“什么问题呀?”   男人身长玉立,居高临下望着女孩,一字一顿的复述:“介意给你侄女找个姑父吗?”   作者有话说:   邹医生这个老六,不先给茗茗看病,居然先表白!   恭喜茗茗小朋友喜提姑父!   哈哈哈~   大剧情,比较难写,磨了一整天。抱歉更晚了! 第40章   深夜的病房, 其他小朋友和家属都在睡觉,这实在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场所,即使两人已经刻意放低了嗓音。   秋词眼疾手快抓住邹行光白大褂的一个角, 匆忙说:“我们去外面说。”   她拽着邹行光迅速走出病房。   夜深人静,住院部走廊的计时器亮着红色的硕大的数字:1点28分6秒。   护士站值班护士们尽职尽责坐镇。   谁都没注意到眼前走过两个人。   两人的行动匆忙, 可步子却迈得极轻,走动间并没发出一点声响。   走廊走到底是个露天大阳台。好多病人家属为了方便晾晒衣服, 还特意支了晾衣架。   两三个晾衣架就把阳台的位置给占满了。两人只好站在角落里。   阳台左侧亮着一盏照明灯, 暖黄光线四下流窜, 将整个空间照得慵懒静谧, 蒙上了一层电影质感。   昏黄的白墙,露天大阳台,相对而立的年轻男女。   恍惚间,秋词好像误入了某部文艺片的镜头。   直到这会儿, 下了一整天的暴雨终于停歇了。整座城市拂去喧嚣,万籁俱寂。唯有空气里流动的夏风带起一点窸窣声, 停留在人耳旁。   暴雨过后的世界出奇的安宁。   秋词背靠住阳台的护栏,刚过了雨水的夜风吹在她脸上,沁凉舒爽,将她的五官都浸润得有几分潮湿。   她仰头望向邹行光,有些不确定地问:“zou先生,你是在向我表白吗?”   男人倚靠在另一侧墙面上,姿态闲适放松, 双手自然地垂在白大褂两侧,语气轻松自然, “我以为我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为什么呢?”秋词还是不理解, “你喜欢我吗?”   邹行光耸耸肩, “除了这个理由我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理由。我现在回过头去想,应该是在地铁上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   秋词怔住,“你在地铁上救我那次,我戴着口罩,你都没看不到我的脸……”   谈何喜欢?   “一见钟情懂不懂?我看到你的眼睛了。”   秋词:“……”   那天秋词抬手撩开挡在眉前的碎发,邹行光看见了一双漂亮的杏眼,湿漉漉的,亮晶晶的,眼角还残留着几滴清泪。   他以前从来不知道女孩子的眼睛能生得这么好看。即使戴着口罩,他也觉得这是美人垂泪,我见犹怜。   后来他看一部爱情片,台词里有个词叫做“一眼万年”。他才终于明白了当时的感受。   秋词呆愣的表情,充分说明了她此刻的震惊。   她很难将“一见钟情”这个词同邹行光联系起来。   他们不是炮.友么?   今晚,邹行光已经从秋词脸上看见太多震撼的神情了。她几乎是从头震撼到尾。   她惊讶发愣的样子和百万同学如出一辙。   今天的震撼值明显已经超标了。他不能说得太多,不然小姑娘该接受无能了。   他只能拣重点说:“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喜欢你。”   他嗓音徐徐,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震撼人心的话:“我想要的,不只是一夜,或者一天。阿词,我想要你的一辈子。”   电影里,男女主一年见一次,一直寻寻觅觅,蹉跎数年。最终天人永隔,是BE。   电影外,他和秋词效仿电影里的男女主,一周见一次。可他想要不一样的结局,他要HE。   这下轮到秋词无言以对了。这人竟然坦诚至此,毫不保留。大大方方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可是为什么呢?”秋词的指尖漫无意识地摩挲手机后盖,她不仅茫然,更忐忑。   自卑的人可以坦然面对自己失败和丑态。却不能直面命运偶尔的馈赠。倘若有人说他喜欢她。她下意识的反应就是:为什么呢?我何德何能!   邹行光掀眼看她,语气真挚,“你善良、可爱、积极、乐观,击不垮,也打不倒,永远都这么坚韧顽强地活着。你这么好,我有什么理由不喜欢你?”   秋词汗颜,邹行光形容的还是她么?   她垂下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愈发低迷,“你现在可能对我有滤镜,我没你说的那么好。”   从懂事以后,秋词就开始自我剖析,划分自己的人格。她对自己的认识太深刻而独到。她这个人纠结又拧巴,凡事畏手畏脚,瞻前顾后,活得一点都不敞亮通透。骨子里还自卑,不敢去接触美好的事物,也不敢去拥有美好的人。偏偏自尊心又特强,受不得他人半点的恩惠。   她这样的人,外头一抓一大把,真的很难担得起邹行光口中的那句“你这么好”。   “你好不好,我有眼睛,我自己会看,会分辨。我认为你很好,那你就很好。”   属于“邹行光式的霸道”。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从容和自信,连话都说得这么霸气侧漏。别人说这样的话,她会觉得对方装逼。可他却不会。他身上有王者气概,生来就应该这样霸气,他说任何话都不为过。   “可是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咱俩不是一个圈子的人……”秋词并未被说服。   “你给我发体检报告的时候,可没考虑到这些。”邹行光毫不避讳,公然揶揄。   秋词:“……”   她神色激动,“那不一样!”   当炮.友,她根本不用计较这些,毕竟露水情缘,天亮就散,及时行乐才是王道。对方颜好、活好胜过一切。   可当男朋友就不一样了。她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现实的这些条条框框无时无刻不在束缚着她。尤其她又如此渴求平等。她不想永远追在他身后,受他庇护,成为一道灰扑扑的影子。她想同他比肩而立,看同一片风景。   她酝酿一瞬,沉缓开口:“我从小就被父母长辈区别对待。我太渴望平等了。我希望我们之间是对等的,你能给我最好的一切,我也想给你。可惜我现在没有能力……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咱俩每次见面,你明明可以住四星五星的酒店,就因为要照顾我,你去将就两三百一晚的快捷酒店……你可以将就一时,不可能将就一世……而且我也不希望你为了我将就……你本可以拥有更好的一切……还有买房子的两百万,我都需要伸手向你借……我都保不住我外婆留下的房子……我觉得自己真的非常差劲儿……我不配拥有你这么好的人……”   秋词想条理清楚地告诉他她内心最真实的声音,她的怯弱和无助,她的彷徨和迟疑。可惜情绪起伏跌宕,话说到后面,她竟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鼻头泛酸,眼窝涌出几分泪意。   她懊恼地扒拉一下额前刘海,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我说的这些你都明白吗?”   相较于她的激动和语无伦次,邹行光始终从容淡定,平静如初。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他都可以泰然处之。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说的就是他。这份修养秋词望尘莫及。   “我明白。”邹行光的声音又沉又稳,“阿词,你现在才二十二岁,又不是七老八十了。你的人生才刚刚起步,未来有无限可能。没准过个几年,你会混得比我还好。一个人一时的落魄这没什么,可怕的是她没了进取心,从此止步。莫欺少年穷,这从来不是一句空话。”   “而且我现在所拥有的这些,很多都得益于我的父母。抛开他们给我的这些,我和这座城市的普通上班族没有任何区别。我也是你们中间的一员。我大你十岁,这是年龄带给我的阅历和成就。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你想要的,岁月都会给到你。我希望我能成为你的助力,不管是在经济层面,还是在人生道路上。我想陪着你一起成长,尽可能的让你少走一些弯路。我不希望我所拥有的这些,成为你的顾虑,成为你推开我的理由。”   “我只接受‘你不喜欢我’这一条理由,旁的我通通不接受。”他顿了一下,直视女孩那双漂亮的杏眼,湿漉漉的,亮晶晶的,“可是阿词,你扪心自问,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秋词当然喜欢他。那晚在堰山,他给她上了一堂有关死亡的课。她就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他。或许还更早。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爱情的种子就生根发芽了。   就是因为喜欢他,怕日后自己泥足深陷,无法自拔。她才及时止损,狠心的单方面中止了和他的联系。   若非后面出了老房子的变故,她绝对不会回头去找他。   “我是喜欢你……可是……”她皱着一张小脸,无比纠结。   “没那么多可是,在我这里,两情相悦胜过一切。”   秋词咬了咬唇,迟疑不决,“那你的家人呢?”   他可以不在乎这些,可是他的家人呢?门当户对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传了几千年。青陵本地人只会找本地人,有钱的本地人只会找更有钱的本地人。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永远只会存在于童话书里。   而且秋词并不觉得自己能成为灰姑娘那样的天选之子。   邹行光及时截断她的话:“我的父母都是非常开明的人。他们从来不会干涉我的决定。我认定的人,他们只会视若珍宝。这点,等你和他们接触了你就会知道了。”   他握住秋词的手,把人抱进怀里,耐着性子说:“阿词,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人要敢于试错。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一直以来,秋词无力抵御邹行光给的爱抚和温暖。   现在也是一样,她同样无力抵御他给她造的梦。   它就像是一颗巨大的糖果,裹着甜腻的糖衣,不断引.诱着她去试吃。   脑子里有个小人敲锣打鼓,拼命叫嚣着:“听邹行光的,去试试吧,万一呢!”   玛德,这人太会洗脑了!   “zou先生,你是不是给我吃糖了?”双脚分明踩在地上,可却感受不到任何真实感。她身轻如燕,飘飘然。   “吃糖?”邹行光没跟上小姑娘跳跃的思维。   秋词抱住他腰,脸颊贴在他胸口处,仔细去听他胸口平稳有力的心跳声,用力去闻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海洋冷调。   她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全是糖衣炮弹,我觉得自己要沦陷了。”   邹行光牵起嘴角笑,自顾自的开玩笑:“看来我可以改行当忽悠大师了。”   秋词:“……”   “zou先生,我感觉我在做梦。”   秋词从邹行光的怀里抬起头来,眼睛眯成两条缝,好像喝醉了。   他伸手捏了下她肉嘟嘟的小脸,“富婆小姐,现在清醒了吗?”   秋词:“……”   如果这真是一个美梦,她宁愿永远都不要醒。   “我要告诉我闺蜜我脱单了。”秋词兴奋的想原地转圈圈。   她想一出是一出,思维跳转得格外迅速。   邹行光善意提醒女朋友:“现在凌晨一点,人家在睡觉。”   秋词不假思索说:“盼盼是熬夜星人,这会儿肯定还在打游戏。”   她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摁亮屏幕,点进微信,迅速找到邹盼盼的头像。   见到自己给邹盼盼的备注,目睹邹这个姓,她的手指猛地停住。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劲儿!   邹盼盼,邹行光,都姓邹。   邹行光和邹大哥还都是儿科医生。   电光火石之间,秋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一个惊人的事实。   她一把抓住邹行光的右手,激动万分,“zou先生,你是不是有个妹妹叫邹盼盼啊?”   作者有话说:   邹医生才是洗脑大师!   阿词的段位还是低了点。   哈哈哈~   这篇文暂时没那么快完结,还有女主的成长线没写。 第41章   “zou先生, 你是不是有个妹妹叫邹盼盼啊?”   女孩清灵的嗓音,在空荡荡的深夜显得清晰又突兀。   邹行光心想:这姑娘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她对这些细节是真的迟钝,依到别人早就反应过来了。   邹医生分分钟影帝附体, 表情切换自如,演技在线, “怎么,你认识盼盼?”   秋词一听, 欲哭无泪, “她是我闺蜜。”   邹行光扭头偷笑。随后又故作惊讶地说:“真的假的?这也太巧了吧!”   确实巧。在闺蜜的眼皮子底下泡了她哥。邹盼盼知道会打死她吧?   邹小姐的嘴果然开了光。她俩这辈子还真有成为一家人的缘分。   秋词说:“盼盼还一直想撮合咱俩来着。”   邹行光自上而下将秋词扫了扫, 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就是盼盼常挂在嘴边的人美心善, 和我配一脸的闺蜜。”   他挑眉轻笑,调侃:“确实配一脸。”   秋词:“……”   秋词抓住邹行光的手轻轻晃了晃,小声和他商量:“咱们能不能先瞒着盼盼啊?”   他撩了撩眼皮,“为什么要瞒着盼盼?咱俩又不是见不到人。”   秋词:“我怕挨打。”   邹行光:“……”   他抬手轻轻敲了下她额头, 笑道:“你觉得你能瞒她多久?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总要面对的。”   秋词:“没想一直瞒着她。她不是一直想撮合咱俩吗?咱们就干脆顺水推舟见一面,如她所愿在一起。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那就听我们阿词的。”邹行光埋头思索了一下,很好说话。   ——   邹行光还要去门诊值班,两人见缝插针说了几句话。邹医生特给力,分分钟就转正了。   落实了一件大事,邹医生心情大好。值班都不觉得累了。   至于秋词,她则华丽丽的失眠了。   她和茗茗一起挤在儿童病床上, 精神亢奋,毫无睡意。   床小, 她也不敢乱动, 怕挤到茗茗。只能躺平, 盯着雪白的屋顶发呆。   成为邹行光的女朋友是秋词过去想都不敢想的。这本就让人兴奋了。更兴奋的是邹盼盼居然是邹行光的妹妹。   果然她这辈子就和姓邹的人杠上了。她感受到的来自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善意,以及所有的关心和呵护都是他们给的。   本来还想和闺蜜分享自己脱单的好消息。如今知道她是邹行光妹妹,秋词就暂时不敢告诉她了。   茗茗输完液,烧很快就退了。一夜睡得很安稳。只是偶尔会咳两声。   秋词一直僵持到凌晨三点还睡不着。她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格外亢奋,满脑子都是邹行光。   炮.友变成男朋友真的好难适应呀!   她认命地捞来手机在可说上戳邹行光。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先生,我睡不着。】   那边隔了一两分钟才回复。   zou:【数羊。】   秋词:“……”   福布斯在逃富婆:【数羊也没用。】   zou:【我失眠的时候会听相声,你试试。】   福布斯在逃富婆:【没带耳机,听不了。】   zou:【那咱们聊会儿天。】   福布斯在逃富婆:【不会耽误你值班吗?】   zou:【现在没病人,可以摸会儿鱼。】   zou:【咱俩是不是应该加个微信?】   邹行光不说,秋词还没意识到这茬。两人认识这么久都没加过微信。平时全靠在可说上聊天。   倘若早点加微信,两人有共同好友邹盼盼,早就发现对方的身份了。也不用拖到现在。   秋词赶紧把自己的微信二维码截图发给邹行光。   邹行光添加过后,秋词这边通过,两人这才成为微信好友。   巧的是,两人的微信昵称和可说上的昵称一模一样。头像也一样。换个软件聊天完全没区别。   这微信好友加不加好像问题不大。   因为有共同好友邹盼盼,秋词还得叮嘱邹行光两句。   福布斯在逃富婆:【咱俩都别点赞评论对方的朋友圈。】   zou:【我一般不发朋友圈。】   秋词平时也很少发朋友圈。这样一来就降低了暴露的风险。   在她还没有安排好一切,她和邹行光必须藏好自己,千万不能露馅。不然后果很严重!   两人聊了十来分钟。秋词终于隐隐有了睡意。她赶紧丢掉手机,闭上眼睛睡觉。   ——   第二天一早,邹行光和同事交接完班。拎着一袋早餐去了儿科住院部。   烧退了,茗茗整个人的气色都变好了,人也精神了。   这会儿正坐在床上玩秋词的手机。   “茗茗,小朋友不能看手机哦!对眼睛不好。”刚值完夜班,邹行光的嗓音明显流露出几分倦怠。   邹行光交接完班后就没穿白大褂了。而是穿一件浅蓝色衬衫。不过茗茗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小丫头放下手中的手机,小奶音中气十足,“医生叔叔,我记得你,你昨晚给我看病了。”   邹行光面露微笑,揉了揉小姑娘的小脑袋,夸奖:“我们茗茗记性真好!”   他支开小桌子,把早餐上去,逐一摊开,“今天感觉怎么样呀?头还疼不疼?”   茗茗摇摇头,“不疼了。”   邹行光:“那就先吃早餐。”   他四下扫了两眼病房,却没见小女朋友的身影。   他轻声问:“茗茗,姑姑呢?”   茗茗说:“姑姑去给我打热水去了。”   刚说完,秋词就端着水杯回来了。   她迎面就问:“zou先生,你值完班辣?”   “嗯,刚交接完班。”邹行光招呼道:“给你们买了早餐,快来吃。”   秋词忙问:“你交接完班是不是就没事了?”   “嗯。”   “那正好,你帮我看一下茗茗,我得回去给她拿点东西过来,昨晚太匆忙,什么都没带。”   他自然地掏出车钥匙,“我车停在住院部后面的停车场,你开我的车回去。”   说完,意识到她的技术,忙改口:“算了,你还是打车回去吧,安全第一。”   秋词:“……”   秋词驾照考出来就没摸过车。如今也确实不敢贸然开车上路。还是打车安全。   从茗茗手里拿走手机,“那我快去快回。”   邹行光提醒她:“早餐吃完再去。”   秋词捞起一只玉米香肠包,“我路上吃。”   身形一闪,人就没影了。   茗茗都顾不得喝粥了。一次性塑料勺捏在手里半天没动。她仔细盯着邹行光看了好久,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邹行光察觉到小朋友的目光,微微一笑,“茗茗,叔叔脸上有花吗?你看得这么认真。”   茗茗举着勺子好奇地问:“医生叔叔,你是我姑姑的男朋友吗?”   “是的,我是你姑姑的男朋友,你也可以叫我姑父。”邹行光毫不避讳,大方承认。   “哇!”茗茗捧住脸,惊喜万分,“我姑父好帅呀!”   这声“姑父”可完全叫到邹行光心坎里去了。   真是聪明的孩子,改口就是快。   “姑父,那你可以给我买大黄蜂吗?我好喜欢大黄蜂。”   这声“姑父”当然不是白叫的。小丫头鬼精鬼精的,搁这儿等着他呢!   不过邹医生早已迷失在这声“姑父”中。忙不迭点头,“买,必须给茗茗买!”   他要做一个有求必应的好姑父!   小丫头咧嘴一笑,甜甜地说:“谢谢姑父!我喜欢姑父,你和姑姑一样好。”   这对姑侄可太不像了。秋词沉默寡言,不熟悉她的人都说她木讷。可茗茗却是个社牛,嘴又甜,专拣好听的话讲。   秋词先去了大哥家。   敲了半天门,也没人来开门。   她估摸着姚女士肯定又出门打麻将去了。她已经完全不指望她会去医院陪护茗茗了。   她从脚垫下翻出家门钥匙,自己开了门进屋。   秋词给茗茗收拾了两套换洗衣物,外加一些洗漱用品。怕小朋友在病房待的无聊,她将泡泡机和儿童绘本也给塞进了书包。   然后又折去知春里给自己拿了换洗衣服。顺便投喂百万同学。她给百万留了充足的水和食物。   再回到医院,儿科的医生们正在查房。   秋词前脚刚进病房,一大群医生就鱼贯而入,入目成片的白。   为首的是杨主任。一见邹行光就八卦兮兮地问:“你女朋友呢?快让我看看!”   邹行光:“……”   秋词:“……”   如果能原地遁走,秋词分分钟就逃走了。   邹行光无奈地笑,“主任,查房呢!”   杨主任无所谓的耸耸肩,朝身后的医生说:“你们不想看邹医生的女朋友吗?”   “当然想!”整齐划一,清脆响亮。   邹行光:“……”   邹行光只好把秋词从角落里拎出来,“阿词,过来见人!”   秋词:“……”   成为焦点,备受瞩目。秋词缓慢地挪动步子,走到邹行光身侧。   他牵起她的手,语气自然,“我女朋友,秋词!”   秋词职业微笑,“杨主任好!”   杨主任细细打量两眼,乐呵呵直笑,“不错不错,小姑娘长得可真水灵!”   他朝邹行光竖起大拇指,“行光,眼光不错嘛!”   “我挑的人自然差不了。”邹医生颇有几分得意。   杨主任轻哼一声,“夸你两句,你还上天了!”   他搓搓手,“行了,继续查房。咱们这一群大老粗可别吓到人小姑娘了。”   邹行光心想:明明是您老最吓人好伐!   一大群人匆匆来,匆匆走,不带走一片云彩。秋词却委实被吓到了。从小到大她就是搁人群里最不起眼的人。还是头一遭被这么多人围观。那感觉可真刺激!   邹行光安慰她:“别怕,主任他们没有恶意,就是对你比较好奇。”   “我需要适应一下。”秋词心有余悸。   茗茗及时送上彩虹屁,“姑父好受欢迎呀!”   她一愣,嗫嚅道:“姑父?”   邹行光耸耸肩,“有什么不对吗?”   “叫姑父是不是太早了呀?”才刚恋爱,又没结婚。   “我提早适应身份。”   秋词:“……”   ***   茗茗的管床医生张医生是邹行光手底下的住院医,一个精神小伙。他对茗茗格外上心,一天跑好几趟病房。   秋词委婉地告诉他,不必跑这么勤快的。   张医生一本正经地说:“师母的小侄女,我当然要上心点,不然会被邹老师骂的。”   秋词:“……”   一言不合就成了师母!   张医生地秋词年龄还大。秋词实在担不起他这句“师母”。   茗茗住了五天院。头两天是周六周日,秋词本来就不用上班。后面三天她跟文总监请了假,在医院陪护茗茗。秋家人一个都指望不上。   出院那天,秋词办好出院手续,把医药费的收据拍照发给大嫂梁淑敏。茗茗到底是他们的女儿,医药费理应由他们来出。   梁淑敏倒也没磨蹭,很快就把医药费给秋词转了过来。   把茗茗送回大哥家。小妮子抱着她的大腿死活不让她走,“姑姑,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不想一个人在家。”   秋词无奈道:“可是姑姑要上班,没法带你。茗茗乖点,爸爸妈妈明天就回来了。”   茗茗瘪嘴道:“爸爸妈妈回来也没人陪我玩儿。”   秋词哄着她:“茗茗,你乖乖听话,等周末姑姑不上班了,就来接你去知春里玩。”   “好吧!”小朋友松开了手。   秋词乘电梯下楼,直奔公司。   她现在自顾不暇,根本没能力养茗茗,只能再等等。   请了三天假,积压了一大堆工作。秋词忙活了一整天。   临近下班时,她接到邹行光的语音电话。   “忙完了吗?”   秋词对着电脑录入数据,“还没,今天可能会加班。”   邹行光:“那我等下过来接你,晚上一起吃饭。”   “市区过来那么远,我这边忙完自己过去,咱俩在精言大厦碰面。”她预计剩下的这部分工作再忙个一个小时应该就可以收尾了。   邹行光却坚持要来接她,“你好歹让我行使一下男朋友的权利。”   他都这么说了。秋词当然只能同意。   挂完电话,微信就进来一条语音。   手指轻点屏幕,外放语音。   邹盼盼:“阿词,晚上一起吃饭吧!好久没吃火锅了,咱们约海底捞呗!”   秋词:“……”   邹家兄妹怎么回事,约饭都扎堆。   重色轻友如秋词,只能鸽掉闺蜜了。   她摁住说话:“盼盼,我晚上要加班,陪不了你吃火锅了。”   邹小姐一听,义愤填膺道:“资本家果然可恶。怎么老让你加班啊?一个月才几块钱工资,他以为是美元啊!天天逮着你压榨!”   “哪有天天加班了,只是偶尔。”   樊林是大厂,其他部门基本上都是996。秋词所在的外贸部情况还算好的。大部分时间都能正常下班。只是偶尔订单多的时候,或者碰到出货期,员工们才会加班。   嘴上不高兴,可邹小姐还是善解人意地说:“那咱们下次再约,我找我哥去吃,他今天不值班。”   秋词:“……”   默默心疼邹小姐一秒钟。可怜的孩子,你哥也没时间陪你吃火锅呐!   果然,不出五分钟。邹盼盼的语音又进来了。   邹盼盼:“我哥说要陪女朋友,这个重色轻妹的家伙!”   邹小姐怎么能想到她的大哥正在陪她闺蜜呢!   为此,秋词深感罪恶。   半个小时以后,邹行光发来了微信语音:“在你公司楼下了。”   秋词忙回复:“再等我十分钟。”   秋词把数据录完,保存好,再发给文总监。   弄完这些,她关了电脑,打卡下班。   在等电梯时,秋词听到了一串有规律的脚步声,女人的高跟鞋伴着男人的皮鞋。   秋词下意识转头。   走廊尽头是总监办公室。文总监和一个年轻的男人并排走来。   男人西装革履,气场贵胄,举手投足尽带王者之气。   秋词很快就认出这人是樊林的太子爷靳恩亭。   她在学校时就听说过这位风云学长的诸多事迹。校贴吧上有很多他的照片。入职樊林以后,也在官网上见过太子爷的证件照。不过今天倒是第一次见到本人。   秋词赶紧退到一旁。   等人行近时,她才主动问好:“小靳总,文总监。”   靳恩亭目不斜视,并未在秋词身上做任何停留。   倒是文咏琳朝秋词笑了笑,“小秋,怎么这么晚才下班?”   秋词:“前两天请假,耽误了点工作,今天要把它给补上。”   文咏琳:“劳逸结合,别太拼!”   秋词:“谢谢文总监关心!”   文咏琳和靳恩亭一同跨进总裁专用电梯。   电梯的玻璃镜面映出一男一女的身影,两人分站两端。   轿厢徐徐往下降。   靳恩亭率先打破沉默,“文总监,刚那女生是你外贸部的员工?”   文咏琳颔首,“是的小靳总,前两个月刚入职的。”   靳恩亭回想了一下那女孩的长相,若有所思道:“好像有点面熟。”   文咏琳心想:这不是您亲自点名进公司的人么?   ——   待两位上司乘电梯下去后,秋词才慢吞吞地下楼。   刷卡走出公司,她一眼就看到了邹行光的车。   白色小车低调地停在马路边。   秋词狂奔过去。   去见喜欢的人一定要用跑的。   台风一走,暴雨停歇,青陵又恢复了大晴天。气温回升,直逼40度,整座城市都蒙在蒸笼里,不见一丝风。   车厢里盈满冷气,比起外面的大火炉,不知道凉快了多少。   秋词一坐进去,五脏六腑都凉了下来。   邹行光瞅见她额头的细汗,不禁失笑,“你跑什么?”   她一边卸安全带,一边咧嘴笑,“想快点见到你啊!”   邹医生明显被女朋友的这个答案给取悦到了。嘴角笑意更浓,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杯奶茶,“嘴甜的小孩有奖励。”   秋词一见奶茶两眼放光,惊喜道:“是古茗的芝士松语乌龙哎!上次我和盼盼一起喝过一次,炒鸡喜欢!”   这姑娘见到美食就容易满足,被她的笑容感染,邹行光心情愉悦,“看来我买对了。”   “谢谢zou先生!”她把吸管插.进去,用力吸一口,好喝哭了,一双眼睛都眯了起来,巨满足。   “刚刚盼盼约我晚上去吃火锅,我给推了。她转头就去找你,你也给推了。大小姐太可怜了!zou先生,我感觉我好罪恶!”   邹行光娴熟地打着方向盘,无所谓地说:“想开点,为了大哥大嫂的幸福,她这个当妹妹的总得牺牲牺牲!”   秋词:“……”   秋词觉得自己要是去写小说,绝对能火。文名就叫:《关于我在闺蜜眼皮子底下泡了她哥这件事》。   如果邹盼盼去写小说,她肯定也很火。文名就叫:《关于我哥和我闺蜜在我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这件事》。   秋词想想都觉得搞笑。   考虑到邹小姐今晚要去吃海底捞。而海底捞就在精言大厦。秋词果断pass掉了精言大厦的饭店。   可惜两人在附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口碑好的饭店。   于是邹行光提议:“要不买菜去我家烧吧?”   “不行。”秋词把脑袋摇成拨浪鼓,“盼盼等会儿会回去的,被她看到就玩完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摸出手机,高深一笑,“我给我妈打电话,让她把盼盼支去老宅。”   秋词:“……”   “这样不好吧?”秋词面露迟疑。   邹行光抬手捏了下她的脸,“富婆小姐,要干坏事就干到底,别犹犹豫豫的。”   秋词:“……”   好吧,为了男朋友,只能牺牲闺蜜了!   两人在小区对面的一家超市买了食材,一起回邹行光的家。   从电梯里出来,邹行光就招呼秋词开门。他两只手都拎了购物袋,腾不出手。   秋词把大拇指放在指纹感应区,“咔嚓”一声,门就开了。   邹行光在她耳旁低语,“我就说了,你还会来我家的。”   秋词:“……”   难怪上次来他家,他就让她录指纹。敢情这人早就计划好怎么把她给拐回家了。   “心机狗!”   “毕竟这年头找媳妇儿不容易,总要耍点手段。”   秋词:“……”   “谁是你媳妇儿!”   “谁说话谁就是。”   秋词:“……”   两人推搡着进屋。   邹行光卸下手里的购物袋。将晚上要烧的食材拿出来,其余的都归置到冰箱。   秋词一直惦记着他家阳台上的花,迫不及待就往阳台跑。   28楼,视线开阔,周边全是高大的建筑群。夕阳余晖洒在玻璃幕墙上,折射出一道道刺眼的光芒。   不耐晒的花都被邹行光搬去阴凉地了。只留了一些耐晒的花在阳台上。   秋词也叫不出具体花名,只是觉得它们怪好看的。   这些花沐浴在金灿灿的日光下,寂静美好。   上一次来她以为自己以后都会再有机会来邹行光家了。逮着这些花拍了一大堆照片。   如今发现,比起深夜,这些花在傍晚还更漂亮。   邹行光将食材归置好,一转眼就见女朋友不见了。   轻车熟路地跑到阳台,她正举着手机对这些花挨个拍照。   女孩穿蓝色印花短袖,牛仔七分裤,脚上一双小白鞋,露出一节莹白的脚踝。   她不是那种明艳动人的美人,然而干净中却带着一种挠人心神的美,得益于她身上那种温和恬静的气质。   她和花在一起,花衬美人,相得益彰。   邹盼盼对他养的这些花从来不感冒。平时也没什么朋友来他家看花。他的这些花都是养给自己看的。遇到秋词以后,他才算遇到了知音。她其实并不懂花,可她对花的喜欢,很容易让他们产生共鸣。   他们的相识也是因为花。   邹行光也顾不得热,从身后抱住秋词,“阿词,想不想每天都能看到这些花?”   秋词很单纯,想当然地说:“想啊!”   他低头亲她的耳垂,低声诱哄:“搬来跟我住。”   秋词:“……”   她就知道,在这里等着她呢!   茗茗住院五天,秋词一直忙着照顾小侄女。两人好些天没亲热了。   这会儿抱在一起,即刻被唤起了感官。   秋词转了个身,搂住邹行光的脖子,和他吻在一起。   两片潮湿的云不断游走,温柔缠绵。   正是沉醉之时,门铃竟响了。   沉闷突兀的两声,秋词的双耳不由一震。   她迷离抬眼,含糊提醒:“门铃。”   “别管,可能是物业的人。”邹行光搂紧她,不准她分心。   两人皆不打算理会。可惜来人却锲而不舍,门铃摁个不停,好似夺命魂,不断压榨人头皮。   秋词只能劝他:“去看看吧,估计有事找你。”   邹行光无奈,只能松开秋词,嗓音嘶哑,“那我去看看。”   秋词“嗯”了一声,跟着他一起走去客厅。   邹行光往满眼里瞄了一眼,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   秋词心一提,忙问:“谁啊?”   邹行光:“我妈和盼盼。”   秋词:“…………”   作者有话说:   闺蜜和未来婆婆一起上!   秋词:一首凉凉送给我自己!   哈哈哈~   古茗的芝士松语乌龙是我近期最爱。 第42章   什么?   邹盼盼和邹行光的母亲一起来?!   天, 要不要这么吓她啊?   秋词脑中警铃大作,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邹行光不是已经把邹盼盼支回老宅了吗?   为什么她现在突然回来了呢?   她一声不响搞突击不说,还把她母亲给带来了, 这是要干啥呀?   秋词思绪混乱,当即飘过一大堆问题。   她紧张地抓着邹行光细长的手指, 语无伦次道:“zou先生,这下怎么办啊?我躲哪里去啊?”   她四下环顾一圈周围的环境, “你家哪里能藏人啊?”   邹行光倒是镇静, 柔声安抚女朋友, “先别急, 要不干脆和盼盼摊牌好了。”   秋词大声道:“不能摊牌,我怕挨揍!”   邹行光:“……”   邹医生有些哭笑不得,“早死早超生,迟早都要面对的。”   “按我之前那个计划行事, 咱俩都可以全身而退。现在是突发状况,咱们必须稳住。”秋词的手越收越紧, 都快把邹行光的手指攥出印子来了。   邹行光只能把她的手给掰开,轻拍她手背,有条不紊地安排:“那你先去衣帽间躲躲,我的房间她俩应该不会进去。”   秋词脚下生风,点头就走。   男人的余光扫到沙发上的帆布包,及时叫住她:“别忘了包。”   “哦!” 秋词眼疾手快抓起包包带子,径直跑向了主卧。   她实在佩服邹行光, 如此紧要关头,他竟然还能顾得上她的包包。这人果然冷静。这份修为, 秋词再修炼个五年十年恐怕都达不到。   他在住院部阳台说的那些话都是安慰她的。等她到了他这个岁数, 八成是达不到他这些成就的。不说别的, 光这心理素质她就望尘莫及。   主卧是邹行光的个人领域,是他最私密的空间。   秋词不是第一次进入他的私密空间。上次在他家留宿。她就睡在主卧。两人在这张白色大床上做尽了亲密事儿。   如今看到这张床,脑海里不自觉会浮现出那些旖旎生动的画面。   老脸不禁有些热,耳朵尖透出一层淡淡的粉。   她不自在剥离掉目光。   余光无意识地往左手边转移,她在左侧床头柜上见到了一只透明的法式浮雕花瓶,花瓶里养着几株风铃花,修长笔直的绿色根茎浸泡在水中,白色小花含羞待放。   秋词对大部分花都充满了好感,她喜欢美好的事物。风铃花尤甚。因为它是邹行光最喜欢的花。   爱屋及乌,她一见到这花儿就心生欢喜。   上次稀里糊涂的,她压根儿就没好好打量这间主卧。也没顾上床头柜上的花儿。   邹行光是个非常注重生活品质的人。他不止养花,同时也用这些花来装点家里的角角落落。他的家,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温馨。   秋词站在床边细细欣赏了一会儿,险些着迷。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还有正事要干。赶紧跑向了一旁的衣帽间。   衣帽间是主卧另外隔出来的一个空间。面积不大,一个立式衣柜就占了一大半了。   保险起见,秋词钻进了衣柜。   怕缺氧,她给自己留了一条缝隙。   透过这条缝隙,她专注盯着这瓶风铃花看。   ——   门铃仍旧响个不停。门外的人出奇的有耐心。她们似乎笃定屋里一定有人。非得等到邹行光开门不可。   见秋词在衣帽间藏好了。他这才整理了下衬衫领子走去开门。刚和秋词亲热,她使劲儿揪着他的衣领,都给揪皱了。   “来了!”他响亮地应一声,从里面拉开了门。   见到来人,他故作惊讶地开口:“妈,您怎么来了?”   继而看向妹妹,“盼盼,你不是回老宅了么?”   邹盼盼一上来却是兴师问罪,“哥,你是不是把我指纹给删了?我都打不开你家门了。”   这事儿的确是邹行光干的。如今转正了,考虑到时不时要把秋词带回家。怕被妹妹给撞见。他就把她的指纹给删了。事儿做得很不地道。可他却丝毫不觉得愧疚。为了自己的幸福,只能暂时牺牲了妹妹了。   可眼下面对妹妹的质问,邹医生分分钟切换成影帝,演技一流,“删指纹?没有啊?你开不了我家的门了?不会吧?你多试几遍就好了!”   “行了哥,您老就别辩解了。想跟我大嫂过二人世界就直说,犯不着背后搞这些小动作,上不了台面。”从小到大,邹盼盼可没少领教过这只老狐狸的道行。她怎么可能会被轻易糊弄过去。   她一把推开邹行光,大摇大摆地冲进了客厅,径直往客卧走去。   邹行光的母亲蒋馨文穿一条酒红色木耳边连衣裙,体态匀称,气质温婉。   她将两只咖啡礼盒递到邹行光手边,柔声开口:“下午去了趟你姑姑家,她让我给你拿的。”   邹行光:“……”   亲戚朋友都知道邹行光爱喝黑咖啡,平时也老爱给他送。   可惜他现在哪儿还有心思喝咖啡呀!   他接过礼盒,转手放到鞋柜上。侧开身子,让母亲进屋。   蒋女士就站在玄关处,也不往客厅走。状似不经意地朝主卧方向投去两眼。   白色房门紧闭,隔开了内外。   邹行光察觉到母亲的目光,立马背过身挡住主卧的门,放低声线,“妈,不是让您把盼盼叫回老宅吗?”   怎么还跟着一起过来了呢?   蒋女士一手拎包,一手拿手机,笑眯眯地回道:“盼盼说你谈个恋爱老是藏着掖着,生怕被别人知道。她至今都没见过你女朋友。她今天心血来潮,想见大嫂一面。我也挺好奇的,就跟过来看看。”   邹行光:“……”   好家伙,老母亲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呐!陪着妹妹一起胡闹!   邹行光无奈扶额,“小姑娘您见过的。”   蒋馨文恍然大悟,“就是那次在檐外听雨见到的那个小女生呀?”   邹行光点头说是。   蒋女士立刻眉开眼笑,“可以呀儿子,这么快就搞定了,速度杠杠滴!”   邹行光:“既然人您都见过了,您看……”   言下之意就是:完全犯不着这样兴师动众跑来见人小姑娘,可以走了。   “见过有什么关系呀?我喜欢那小姑娘,上次都没机会和她好好聊聊天,这次补上不行啊?”蒋女士有理有据。   邹行光:“……”   “她不在,已经走了。”邹医生睁着眼睛说瞎话。   蒋女士果断往鞋架上投去两眼,“鞋子不还在么?行光,你的脚总穿不下女孩子的小白鞋吧?”   邹行光:“……”   大意了!   顾上了拿包,没顾上拿鞋子。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蒋女士这眼神可太精了。   既然都被老母亲给看出来了,邹行光也没什么好瞒的。   他小声说:“小姑娘就搁我房间躲着呢!您和盼盼突然搞袭击,都把她给吓坏了。她脸皮薄,不敢出来见你们。您赶紧把盼盼给支走吧!等过几天,我就带她去老宅见您和我爸!”   蒋馨文:“行了,瞅瞅你那紧张劲儿!我压根儿就没打算见人姑娘。这么贸然见面,不合礼数。我就是过来给你送咖啡的。”   邹行光:“那您把盼盼带来算怎么回事啊?”   蒋馨文:“你奶奶想盼盼了,让她过去住两天,她过来收拾几件换洗衣服。你以为你妹妹真这么没眼力劲儿啊?你把她支走,她还会不知道你俩要过二人世界啊?她干嘛上赶着来讨嫌?”   听母亲这么说,邹行光放心多了。   没过一会儿,邹盼盼就收拾出了两套换洗衣服,装在一只白色纸袋里。   路过客厅,无意中在沙发旁瞥到一只粉色狐狸头。   她俯身捡起来,掂在手里仔细看了看。这应该是一串玲娜贝儿钥匙扣。只不过狐狸头从钥匙扣上脱落了,掉在了沙发旁。   她拿给邹行光,“哥,这是不是大嫂的啊?”   邹行光一见那狐狸,心下一惊,暗叫不妙。   肯定是刚才秋词拿帆布包时太慌乱,不小心把拉链上的钥匙扣给扯掉了。   他佯装镇定,赶紧从妹妹手中拿走,“是她的。”   邹盼盼面露惊喜,“原来大嫂也喜欢川沙女王啊!好巧呀,我们家阿词也喜欢!她也有一只这样的钥匙扣呢!是她小侄女送给她的。她可宝贝了,天天不离身!”   邹行光:“……”   他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地说:“这玩意儿这么可爱,你们女生不都喜欢吗?大街上一抓一大把。”   蒋馨文女士听得一头雾水,“川沙女王是谁?”   邹盼盼向母亲解释:“就是这只狐狸,顶流女明星。”   蒋女士哑然失笑,“你们女孩子就爱这些粉粉嫩嫩的东西。”   怕邹盼盼揪着这只狐狸不放,邹行光赶紧转移话题:“不是要去奶奶家么?赶紧的,等下天都黑了。”   蒋女士知道儿子着急,招呼女儿:“盼盼,咱们走吧!”   送母女俩进了电梯。邹行光捏着那只狐狸头进了衣帽间。   乍一看,衣帽间里居然没人。   他开始唤人:“阿词,你躲哪儿去了?”   秋词打开了衣柜,呆头呆脑地猫着,“我在这儿,zou先生!”   邹行光:“……”   他哑然失笑,“怎么藏衣柜里了?她俩都不进我房间,犯不着藏这么严实。”   秋词抚了抚胸口,心有余悸地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邹行光把那只狐狸头还给秋词,“要不是盼盼人傻,你早就暴露了。还小心使得万年船!”   秋词:“……”   她面露惊讶,“这什么时候掉的呀?”   她完全不知道啊!   邹行光说:“估计是你刚拿包太急,扯到了钥匙扣。”   她低头把狐狸头重新挂上钥匙扣,在接口处用牙齿咬了咬,固定住。   “这下应该不会再掉了。”   她把帆布包丢在地板上。也不着急从衣柜里出来,而是坐在那里问邹行光:“你妈妈和盼盼来干嘛呀?”   邹行光:“她们要去我奶奶家,过来拿两套换洗衣服。”   说完,抬手捏住秋词的下巴,低头直接吻住她。   秋词一怔,语调含糊,“zou先生?”   “把刚才没做完的事情做完。”男人的声音,朗润如泉,缓缓淌过她耳边。   秋词的心湖瞬间被人吹了一口气,心痒难耐。   她抱住邹行光的窄瘦有力的腰,开始默契地回应他。   两人在衣柜里吻了半天。周遭的空气越来越热。秋词双颊通红,眼神沉醉。   邹行光把人抱出衣柜,放在大床上,扑过去继续吻她。   室内的光线慢慢推移。没过多久,就彻底暗了下来。   窗外的霓虹灯细碎地洒了进来,照在床头。   秋词眼中蓄满热泪,眼前越发模糊。隐约可见床头柜上的白色小花扶摇颤动。   她想伸手去抓。花朵忽摇几下,几片花瓣悄无声息滑落……   “阿词,专心点!”脖子被人轻咬了一口,秋词心头一颤,本能蹙眉。   这点疼痛召唤回了她的思绪。再睁眼时,视线清明。床头柜的风铃花好好摆在那里,安然美好。   她搂紧了邹行光,埋在他胸前低语:“zou先生,我爱你!”   对于爱人,我们一定不要羞于表达。男人需要鼓舞,尤其是在床上。   男人的黑眸燃起一簇火焰,足以焚毁一切,“阿词,我也爱你!”   ——   两人出了一身汗。冲洗干净后,邹行光才着手开始烧饭。   秋词自己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干。跑到厨房,主动请缨:“zou先生,我来给你打下手吧!”   为了能尽快吃上饭,邹行光将一把红苋菜丢给秋词洗。   她站在水池旁认真地洗菜。   她刚吹干头发,没绑马尾,蓬松柔软地披散在后背。一低头,长发自然垂下,发梢都扫进了水池。   见状,邹行光便问:“怎么不绑头发?这样披着多热啊!”   秋词不甚在意地说:“头绳不知道掉哪里去了。”   她在主卧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邹行光放下刀,洗了手,走出厨房。   片刻后取了一根粉色头绳给秋词绑头发。   秋词见这头绳上的狐狸头分外熟悉,“这不是我的头绳吗?”   “没错,就是你的。”邹行光轻声解释:“之前你落在酒店,本来想还给你,后面几次见面又没顾上。”   一根头绳而已,秋词完全没放在心上,什么时候丢的她都不知道。没想到这人竟然细心地替她给收了起来。细节控对于这样的男人完全没抵抗力。他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捕获了她的心。   这顿晚餐一直到晚上九点才吃上。   邹医生的厨艺说不上精湛,但烧几个家常菜还是绰绰有余的。   两菜一汤,秋词吃得格外满足。   席卷一空,她瘫在椅子上揉肚子。   邹行光有序地收拾碗筷。   秋词搁在餐桌一角的手机轻轻震了两下,屏幕瞬间被点亮。   她自然地捞起手机查看。微信进来了一条新语音。她开了外放。   邹盼盼嗓音清亮,言辞凿凿,“阿词,我觉得我哥有事瞒着我。”   她摁住说话:“怎么说?”   邹盼盼:“他可宝贝他那女朋友了,老是藏着掖着不让人看。这么神秘,你说他是不是找了个有夫之妇啊?”   秋词:“…………”   邹行光:“…………”   作者有话说:   恭喜阿词暂时躲过一劫!   不过该来的总会来,躲不掉的!   哈哈哈~ 第43章   “他可宝贝他那女朋友了, 老是藏着掖着不让人看。这么神秘,你说他是不是找了个有夫之妇啊?”   屋内安静,秋词开了外放, 邹盼盼的嗓门老大,就跟炮仗似的, 噼里啪啦,格外清脆。   两人听完, 面面相觑, 彼此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秋词晕死, 盼盼这姐们是不是太会脑补了点?   邹行光站在餐桌前, 哑然失笑,“我是真没想到我谈个恋爱还谈出偷晴的既视感来了。”   秋词神色疑惑,“咱俩明明也没谈多久。听盼盼的口气,好像咱们谈了多久似的。就算藏, 也就藏了这一段时间吧?”   有关这个,邹行光当然是心知肚明的。那是因为之前他和秋词做炮.友, 周六老是出门留宿。盼盼误以为他谈恋爱了。而他当时也没解释,算默认了。   好几个月下来,盼盼又一直没见到人。她肯定会误会。   不过这些他当然不会告诉秋词。毕竟都是小事,无伤大雅。   他笑了笑,半开玩笑道:“可能盼盼对你这个大嫂比较好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秋词:“……”   秋词赶紧给邹盼盼回复语音:“盼盼, 你要相信你大哥的人品,他不是这样没有分寸的人。”   邹盼盼那边秒回, 说得有理有据:“我当然信得过我哥的人品。可万一那小妖精pua我哥怎么办?你是没看到我哥那恋爱上头, 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样子。”   秋词:“……”   小妖精?   这个称呼听得秋词直皱眉。   有生之年她竟然还能成为闺蜜口中的“小妖精”。   她扭头觑了觑身侧的人。   邹医生求生欲满分, 他及时说:“我回头骂她,没大没小的。”   秋词举着手机柔声说:“盼盼,你放一百个心,没人能pua你哥。”   语音发送过去,她坐在椅子上,抻了抻自己的腿,悠哉悠哉道:“zou先生可是洗脑大师,只有你pua别人的份,别人哪能拿捏你呀!”   邹行光:“……”   邹行光将碗筷拢好,堆在餐桌一角,也不着急拿到厨房去洗。从手边拉了把椅子坐下,漆黑的双眸里蓄满笑意,煞有其事地问:“富婆小姐,我pua你了?”   “在医院阳台,你是怎么蛊惑我的?”秋词眉眼弯弯,好似两道月牙。   “那怎么能叫蛊惑呢!我那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实话实说。”邹医生立马替自己正名。   成年人的世界讲究圆融,所有人都在默契地权衡利弊。刚出象牙塔的孩子最终都会被社会打磨成一颗滚圆的鹅卵石。秋词刚毕业半年,在职场上也没混几天,可她却已经懂得了这个道理。她需要变得圆滑。同时也要理解他人的世故。没有人会对你推心置腹,别人只会说一半留一半,藏着掖着。   在当下这个大环境,唯有实话实话才难能可贵。最打动人的还是炽热的真心。从一开始她就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邹行光的真挚。他们还是网友时,不管多晚,也不管她问了什么,他只要看到她的留言,他都会回复她。她从未表现出任何的优越感,他只是平等地同她交流。他会对落魄的陌生人伸出援手,拼命救出被地铁卡门的她。也会在她狼狈痛哭时,及时地为她递上一包纸巾。甚至会为了保护她,答应她不合理的约见。   后来他们做了炮.友。他清醒睿智,将分寸感拿捏到恰到好处,对任何事情都不会刨根究底,从不打探她三次元的隐私。他成熟稳重,最会察言观色和审时度势,总是能够很好地照顾她的情绪,保护她的自尊心,不会让她在坏情绪里沉浸太久,从来不会带给她一丝一毫的无助和难堪。即使是借钱给她,他也表现出了足够的礼貌和风度。他还非常注重仪式感,他们每次见面,只要他家有花开了,她就可以送到。   现在他们成为了恋人。以上这些通通没变。他还更宠她了。在他面前,她是真的可以心无旁骛的当小孩。   秋词长这么大,不是没见过优秀到让自己心动的男生。可她却从未生出过想谈恋爱的心思。因为她知道自己太轴。她要百分之百的真心。如果对方给不起,她就不要。   而邹行光真就给了她百分之百的真心。   那天晚上在医院阳台,他向她表白。她原本还犹豫纠结。他太优秀,也太好了,她怕自己不配拥有。而他发表了长篇大论,对她推心置腹,将心都剖开给她看了。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去搏一搏?   她开玩笑说是受了他的蛊惑。事实上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他说的那些字字句句皆是真心,绝无半点虚言。   她臣服于他的一颗真心。为了这颗真心,她这般胆小怯弱的人也愿意去试错。   秋词默默在心里说:“zou先生,你再等等我!”   她需要跑得更快一些,变得更优秀,她才可以独当一面,同他比肩而立,看同一片风景。   ——   趁着邹行光洗碗的功夫,秋词悄咪咪溜进了他的书房。   书房很大,陈设有致,靠墙两面书柜,书籍分门别类摆放整齐。她随意浏览一下,大多都是医学类书籍。   窗前摆一张原木书桌,台式电脑和笔记本电脑立在一起。桌上散落着几张宣纸,纸上密密麻麻写着几行娟秀的小字。笔锋有序,笔力苍劲。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 别西天的云彩 。   那河畔 的金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注】   ……   而书写的毛笔正是秋词之前送给邹行光的礼物。   她以为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她特意给他准备了一份礼物。他喜好书法,平时有练字的习惯。她也算投其所好。   那一晚无奈和遗憾充斥胸腔,像是一滩酸水咕咕冒泡,她几乎一夜没睡。   越长大,我们的顾虑就越多,越害怕失败。何况她还是这样纠结的性子,凡事犹豫不决,瞻前顾后。   当时自己已经做好了和邹行光道别的准备。压根儿没想到他俩后面还有后续。   感谢邹行光比她勇敢,也比她有信心,不然她这辈子都没法跨出这一步。   ***   邹盼盼去乡下陪奶奶去了。这几天晚上都是秋词自己摆摊。   邹行光提出要陪她一起去。她义正言辞拒绝了。   邹医生很不解,“为什么啊?”   秋词煞有其事地说:“我男朋友这么帅,怕被人抢走。”   其实她是不想让他见到自己为生活奔波劳累的样子。她怕他心疼。更怕他同情她。   爱一个人,她希望能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对方。她想让他看到一个明亮向上的秋词。而不是为钱低头,同形.形.色.色的顾客周旋,职业假笑,说出很多言不由衷的话。终日里疲于奔命,被那两百万压弯了脊梁。   对于她的要求,邹行光从不勉强。他尊重她的一切决定。   转眼间就到了九月。   江南地区的九月,天气照旧炎热,气温居高不下,同盛夏并无二致。   怕在邹盼盼面前露馅,秋词本想尽快实施计划。但奈何她临时被公司安排出差。   原本樊林国内的订单和外贸部并不搭嘎,有专门的销售部负责。然而横桑的这个项目实在太大了,订单高达一个亿。小靳总亲自带队,把文总监也安排进去了。而文总监又缺一个助手,就把秋词给叫上了。   临时出差一周。秋词自然要把百万同学给安置好。   她本来想让邹行光代为照顾。可考虑到他医院工作这么忙,不忍心他总跑知春里,来回折腾。就把这项任务交给了邹盼盼。给她找点事做,省得这姐们老说自己无聊。   邹小姐可喜欢百万同学了。以前就隔三差五跑知春里去撸鹅。奈何百万越长大就越高冷。它并不亲近她。每次跟它互动,她都感觉自己是拿热脸贴冷屁股。   她这人喜欢挑战。百万越不搭理她,她就越喜欢百万。如今被秋词委以重任,照顾百万同学,她自然乐意至极。   百万平时很乖,秋词白天上班时,它就安安静静搁家里守门。只需要给它准备充足的水和食物即可。这孩子非常好打点。   邹盼盼只要隔个一天去知春里给它喂食就可以了。   然而邹小姐实在太喜欢百万同学了。她把这只大鹅打包带回了堰山老宅。她才不愿意跑知春里喂食。她要和百万天天待一起。   老父亲邹一鸣见自家女儿带回一只大鹅,他顿时眉开眼笑,冲着厨房里喊:“铁锅炖大鹅,媳妇儿,今晚咱们有口福喽!”   邹盼盼撸了撸百万同学的鹅脑袋,皱眉看着老父亲,“爸,这只鹅可是我闺蜜的宝贝,还铁锅炖大鹅?美得你!”   蒋馨文女士闻声而来,见到大白鹅好奇道:“盼盼,哪里来的鹅?你买的新宠物啊?”   邹盼盼:“我闺蜜的宠物,她出差了,托我养两天。”   邹一鸣围观大鹅,语气敬佩,“盼盼,你这闺蜜也是神人,居然养鹅当宠物。”   蒋女士还是非常时髦的,嘲笑丈夫老古板,“你懂什么?有人养柯尔鸭,老贵了,几千块钱一只呢!”   她仔细瞅瞅这鹅,问自家闺女:“盼盼,这鹅也很贵吧?”   邹盼盼:“就普通的鹅,是我闺蜜捡的。”   蒋女士:“……”   这是蒋女士所没想到的。   蒋女士继续问:“那这鹅有名字吧?”   邹盼盼:“它叫百万。”   蒋女士:“……”   邹一鸣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直乐呵,“一只鹅叫百万,那这鹅可太有身价了!”   “聊什么这么热闹呢?”身后骤然惊起一个熟悉的男声。   邹盼盼下意识回头去看,发现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一辆车。她哥正从主驾上下来。   女朋友出差去了,“留守儿童”邹医生只能回老父亲老母亲这里找温暖来了。   百万同学像是有感应似的,邹行光人还没走到,它就扑棱着翅膀大摇大摆地朝他走去了。   围着他转圈圈,不断拿脚掌拍他的脚背,姿态亲昵又热情。   围观的三人目瞪口呆。   邹一鸣一脸惊奇,“这鹅啥情况呀?”   邹行光乍一下见到百万同学也非常意外。不过他脑瓜子转得快,分秒之间就想明白了。秋词出差去了,这是把百万同学托付给盼盼了。   邹医生多少有些吃味,他这个男朋友没发挥到作用。功劳都让盼盼给占了。   不行,等下就要给秋词打电话,好好说说她。   邹盼盼小跑过去,神色惊喜,“哥,百万居然喜欢你?”   邹医生俯身撸了把百万同学水淋淋的羽毛,一脸傲娇,“你哥的颜值摆在这里,它喜欢我不很正常吗?”   邹盼盼:“……”   她抡起拳头朝他手臂一拳过去,“少自恋了你!”   邹行光一撸百万的毛,他就拿鹅脑袋蹭邹行光的手掌心,那叫一个自然娴熟。   百万这家伙平时高冷十足。谁都不爱搭理。也就对秋词这个主人亲昵一些。对邹盼盼都爱答不理的。   它如今居然可以对邹行光这么热情。这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而且邹行光的态度也非常奇怪。他平时是不太喜欢这些小动物的。可今天见到百万,他却并未表现出任何嫌弃,而是熟练地同小家伙互动。根本不像是第一次见百万。   邹盼盼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这事儿肯定有猫.腻。   邹小姐决定按兵不动,再观察观察。   晚饭时,邹家人搁饭桌上吃饭。邹盼盼给百万同学拿了个盆,给它切了新鲜的莴笋叶,它就蹲桌底下埋头干饭。   见此情形,邹行光冷不丁想起了秋词第一次约他见面。在酒店,她拿烟灰缸给百万喂食,他差点笑喷。当时真该拿手机给拍下来的。   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对着百万偷偷拍了张照片发给秋词。   这个举动落到邹盼盼眼里。她脱口而出:“哥,你拍百万干嘛?”   邹医生一本正经地说:“这么好看的大鹅,我拍张留个纪念不行吗?”   倒也不是不行。可问题是她哥不是最讨厌拍照的么?   一家人外加一只鹅其乐融融地解决了晚餐。   饭后两位男士被安排洗碗。蒋女士躺沙发上看电视。邹盼盼则蹲沙发旁撸鹅。   然而百万同学明显更喜欢邹行光。自发跑到他脚边,拿脚掌轻拍他鞋面。   这下邹盼盼再次确定百万同学不是第一次见邹行光,这俩之前绝对见过面。   邹小姐坐到沙发上,捧住自己的脸,开始陷入沉思。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作者有话说:   今天百万同学是主角!   阿词和邹医生很危险呀!   哈哈哈~   【注】:取自徐志摩《再别康桥》 第44章   邹盼盼这人很懒, 最讨厌动脑子。她平日里大大咧咧惯了,最不愿去抠细节,一般点到为止, 能过就过,从不深究。   可百万这事儿让她感到非常奇怪。她的直觉强烈地告诉她, 这其中绝对有猫.腻。肯定有什么细节是她忽略掉了。   她坐在沙发上,开始冥思苦想。   百万究竟是从哪里见过邹行光的?从表面上看这一人一鹅明明从无交集。   百万是秋词的宠物。倘若她的猜想是正确的, 百万和邹行光之间是见过面的。那么他们只能通过秋词见面。   邹行光和秋词。   她哥和她闺蜜。   从一开始她就一直卖力撮合他俩。可惜因为种种原因, 这两人至今没见过面。   如果他们背着她, 一早就认识了呢?   如果她所谓的大嫂就是秋词呢?   邹盼盼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   血液回流, 太阳穴突突直跳。她下意识咬紧了嘴唇。   她快速冷静下来。开始分析这种情况的可能性。   邹盼盼平时不愿动脑子,不代表她脑子就不好使。她一旦静下心来分析一件事,那她就不会错过任何细枝末节。   她将过去这几个月发生的所有事情,她所知道的一切, 不论大小,她在脑海里通通筛选了一遍。   她很快就想到了前不久她无意中捡到的那只狐狸头。   还有那根缀有川沙女王的粉色头绳。   这两样东西秋词正好都有。   而且邹行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提到秋词。好像都在套她的话。   他还主动提出给秋词介绍工作。   每逢周末, 她想约秋词出来,十次有九次都是约不到人的。与此同时,邹行光也不在家,说是约会去了。   有没有可能他俩就待在一起呢?   邹行光一直将女朋友藏得那么严实,她至今没见过对方的庐山真面目。如果那人是秋词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不过几秒,邹盼盼就将一切都给串了起来, 想通了前因后果。   只有这一个解释,她才能将一切都解释得通。   她大哥的女朋友就是秋词。   也就是说那个抢走她大哥的小妖精就是她的闺蜜。   一瞬间, 邹盼盼像是被雷给击中了, 半天没缓过神来。   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她现在就应该去写小说, 她连文名都给想好了。就叫《关于我哥和我闺蜜在我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这件事》。   她觉得点击率肯定很高,没准她还能一夜爆红。   她一直卖力撮合这两人不成。他们倒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勾搭到一块儿去了。   不得不说,这世界真特么魔幻!   觉得魔幻的同时,邹盼盼也非常生气。气她大哥居然伙同闺蜜一起瞒着她。她本来就想撮合他俩在一起。既然在一起就大大方方的,这是她所喜闻乐见的。干嘛非得瞒着她呀?她又不会棒打鸳鸯。   一个是亲哥,一个是亲闺蜜,也真是难为这二位了。现在还在卖力的瞒着她,企图瞒天过海。他俩是打算一直躲着不见她,然后等到结婚那天再送给她一份大惊喜吗?   邹盼盼现在就很想冲到这两人面前,将他们大骂一遍,控诉他们的累累“罪行”。   不过她忍住了。她还要最后再确认一遍。然后礼尚往来,送给他们一份惊喜。   哼,她邹盼盼是这么好骗的吗?   ***   秋词出差一周,邹盼盼将百万同学照顾得非常好,天天和她对视频,实时报备百万的情况。   事实证明,讨喜的宠物走哪儿都是讨喜的。邹盼盼将百万养在她父母家。老父亲老母亲也非常喜欢百万,好吃好喝伺候着,伙食比平时还好。   对此,邹行光深表欣慰。不止女朋友能讨父母欢心。连女朋友养的宠物也可以。以后若是结婚,那家庭地位妥妥的。   周六,秋词出差结束。当天下午,按照原计划跟随小靳总和文总监他们返程回青陵。   来回都是坐高铁。她早早和男朋友报备了行程。邹行光周六轮休,刚好可以去高铁站接她。   女朋友出差一周,百万同学养在老宅,邹医生只要没有夜班,他都会去老宅。   周六一整天,他都待在老宅陪百万玩。临近饭点的时候,他拿上车钥匙准备走人了。   蒋女士和邹盼盼躺在沙发上看综艺节目。见邹行光站在角落里换鞋,她忙问:“行光,都快吃饭了,你上哪儿去呀?”   邹行光说:“晚上有事,就不搁家里吃饭了。”   他前脚刚走,邹盼盼后脚就跟了出去。   蒋女士眼疾手快逮住人问:“你哥出门,你也要出去啊?”   邹盼盼匆忙说:“我也有事。”   蒋女士神色好奇,“你能有什么事儿?周末又不用上考研班。”   邹盼盼回答得格外干脆:“抓大嫂。”   蒋女士:“……”   ——   邹行光车速开得极快,丝毫没注意到后面跟了一辆红色的牧马人。   他算着时间出门的。车子开进高铁站停车场时,秋词乘坐的那趟列车刚好到站。接站的人一大堆聚集在一起,乌泱泱的全是人头。   他站在人群之外,等了一会儿就看见了秋词的身影。   小姑娘穿了件黑色的小吊带,外面套一件宽松的格子衫,衣摆处随意打了个结,露出窄瘦的腰身。下.身一条水洗蓝的牛仔裤七分裤,小白鞋锃亮。   这身装束休闲得体,和过去并无二致。她平时上班很少穿裙子,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来。只有每次见他时,才会穿各种漂亮的小裙子。   可邹行光却觉得她现在有了些许变化。   深究起来应该是源于她脸上大方得体的笑容。她正在和她的女领导讲话,从容不迫,侃侃而谈。不再畏手畏脚,放不开,由内而外散发出自信。   比起以前,秋词真的自信了很多。   邹行光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秋词和文总监出了闸机。   文总监问:“小秋,你怎么回去?要不要栽你一段?”   秋词在人群中捕捉到一张熟悉的俊颜,笑着摇摇头,“不用了文总监,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文咏琳顺着秋词的视线看过去,见到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气质卓然。   她心中诧异,可面上却没表现出来。而是笑着夸一句:“你男朋友很帅哦!”   秋词腼腆一笑。   两人讲话间,邹行光已经到了秋词跟前。自然地接过她的行李箱,关切地问:“累不累?”   秋词摇摇头,“不累。”   她指了指文咏琳介绍:“这是文总监,我领导。”   邹行光看向文总监,并不十分热络,却妥帖自然,“谢谢文总监照顾我们家秋词!”   文咏琳在职场混了这么多年,看人的眼光早已如火纯情。很多人开口说第一句话,她就能看个大概。毫无悬念,眼前这个男人自然是让好多小女生趋之若鹜的精英人士。   她笑了笑,“不客气,主要小秋聪明,一点就通。”   三人站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右手边突然横.插进一道浑厚的男声,突兀而有力,“行光?”   邹行光本能一怔,下意识撩起眼皮,见到了一个身穿黑色衬衫的年轻男人。   樊林的太子爷靳恩亭。   他步子迈得极大,很快就到了三人跟前。   他自来熟地拍了一下邹行光的肩膀,笑声爽朗,“老远看到你,我还不敢认,好久没见了。”   邹行光条件反射地瞥了一眼身边的秋词,妥帖从容,“靳总大忙人,当然见不到我等小虾米。”   靳恩亭:“行光你就别笑我了。要我说还是你们医学世家好,现在当个医生多自在。哪像我天天被我爸摁在地上摩擦。”   邹行光:“靳总,您这话多少有点凡尔赛了哦!”   靳恩亭瞅见他手中的行李箱,沉声问:“你也出差啊?”   他扣紧秋词的手,“来接我女朋友。”   靳恩亭看看秋词恍然大悟,“难怪我说怎么见这姑娘有些眼熟,阿问给我……”   话还没说完,被邹行光及时打断:“我女朋友就劳烦靳总多加关照了。”   靳恩亭:“你这小女朋友业务能力不错,上手也快,外贸部捡了块宝。”   两人男人互动,秋词站在一旁都看呆了。靳恩亭这厮平日里高冷十足,惜字如金,对员工一个笑脸都没有。和邹行光聊天居然会这般如沐春风。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你来我往,一通寒暄后,邹行光带走秋词。   两人丝毫没注意到在角落里有人暗中观察了一切。   坐进车里,秋词惊讶地问邹行光:“zou先生,你怎么认识小靳总呀?”   邹行光打着方向盘,语气自然,“我们算是亲戚。”   秋词轻抬眼皮,“很亲的亲戚吗?”   他说:“我姑姑嫁给了他舅舅。说是亲戚,其实私下没怎么联系。他和我师弟关系更铁。”   秋词:“可是刚小靳总对你多亲切啊!你俩不像不熟的样子吧?”   “读初中时,我俩喜欢过同一个女生。后面这女生成了他的女朋友。他可能觉得对不起我,对我总是格外照顾。”邹行光娓娓道来。   秋词:“……”   秋词真没想到这两人过去还有这样一段渊源。   她条件反射就问:“那女生很漂亮吗?”   邹行光:“……”   果然女孩子都太会抓重点了。提到同性,她们的关注点永远都是对方漂亮不漂亮。   邹医生非常有求生欲,狗腿道:“都过去多少年了,我早就记不清人家的长相了。当然跟我们家阿词没法比。”   秋词:“……”   “后来呢?”秋词分分钟化身八卦小能手。   邹行光: “什么后来?”   “小靳总和这女生修成正果了吗?”   “没有,当时谈了一个月就分了。”   秋词:“……”   好吧,是她想多了。年少的喜欢怎么能作数呢?还都是小孩子过家家。   还好她这一路按部就班地学习成长。该读书时读书,从没有在别的事情上分心。直到现在才遇到邹行光。老天爷把最好的留给了她。   车子开出不到一百米,秋词的手机进来一条微信。   邹盼盼:【阿词,上次海底捞没吃成,明天晚上补上好不好呀?】   作者有话说:   邹盼盼:大冤种竟是我!   下一章大型抓包现场!   哈哈哈~ 第45章   两人分开一周。都说小别胜新婚。对于热恋中的情侣来说尤甚。   当晚秋词歇在邹行光家。   她这次出差, 给文总监当助手,跟着领导轮轴转了一周,精力透支严重。好不容易出差回来, 她只想好好补个觉。   而邹行光也很体贴她,有所收敛, 并未太过放纵,给她腾出了充足的睡眠时间。   她现在越来越喜欢和邹行光一起睡。和他同床共枕, 她基本上不会失眠, 也很少做噩梦。外婆时不时会入她的梦。梦境总是格外温馨美好, 祖孙俩就待在知春里的老房子里, 有时在水池旁洗衣服,有时在厨房烧饭,有时又在柚子树底下纳凉……她们有说有笑的。外婆的面容和蔼可亲,似乎近在咫尺。   整整五年, 外婆离世,秋词从未真正释怀过。她一直走不出, 也放不下。纵使她也曾努力想要放下,往前走。   直到邹行光在堰山的那堂有关死亡的课。   他告诉她:“释怀未必是一辈子的必修课,带着遗憾往前走才是。”   她接受了外婆离开的事实,她接受了这份遗憾。然后尝试着带着遗憾往前走。   现在回过头去看,这一切好像并没有那么难。   晴了半个多月,周日难得是个雨天。   细雨绵密,满城水汽弥散。   雨一下, 空气里的热度很快就退散了。人们这才感受到了秋天的脚步。   格外清凉的一天,适合出门。   秋词一觉睡到自然醒。午饭邹行光下厨, 整了三个家常菜。   解决完午饭后, 她要去市区陪茗茗了。小妮子总给她打电话各种“骚扰”她, 不去都不行。   她觉得自己这一天的行程可真够忙碌的。刚出差回来,都没好好歇一歇。上午陪男朋友,下午陪小侄女,晚上还要去见闺蜜。   邹行光要去趟医院。顺路送秋词去市区。   一坐进车里,他就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只大盒子,递到秋词眼前,“这是给茗茗买的。”   秋词一愣,掀眼去看包装盒上的文字,颇为意外,“大黄蜂?你怎么知道茗茗喜欢这个?”   话没问完,她看向他,“茗茗跟你说的?”   他熟练地点火,将车子开出车库。   “那天小朋友出院,我在出门诊,也没来得及去买。前两天想到了,我就给买了。你今天正好给她送过去。”   秋词收起来,放在座位底下,“你别惯着她,小丫头鬼精鬼精的,她喊你姑父都是有目的的,就想逮着你给她买玩具。”   邹行光无所谓地笑笑,语气清淡随和,“总不能让她白叫吧!一个大黄蜂换一声姑父,我也不亏呀!”   秋词:“……”   秋词觉得她要收回自己之前的话了。邹盼盼一点都没说错,这人恋爱上头,也是很容易被忽悠的。   茗茗小朋友都惦记大黄蜂好久了。捧着都舍不得撒手。   “姑父太好了,我要和姑父对视频!”小妮子手舞足蹈。   秋词给邹行光拨了视频通话。   那边接通以后,男人的脸迅速出现在屏幕里。   他坐在医院的办公室里,白大褂纤尘不染,表情放松。   茗茗对着镜头甜甜地说:“姑父,你买的大黄蜂我好喜欢哦!谢谢你!”   “姑父,我最喜欢你了!”   这丫头一口一句“姑父”,叫得可热情了。   邹行光笑着逗她:“你最喜欢我,那姑姑呢?”   小朋友奶声奶气地回答:“姑父第一,姑姑第二。”   秋词:“……”   小白眼狼,一只大黄蜂就被收买了。有了姑父,姑姑都只能退居第二了。她之前可是信誓旦旦的说最喜欢姑姑的。   果然,小孩子的嘴,骗人的鬼!   ——   秋词陪小侄女玩了一下午。   傍晚,把小朋友送回她大哥家后,她乘地铁前往精言大厦,去赴闺蜜的火锅局。   之前邹盼盼约她吃海底捞,为了男朋友,她只能鸽了闺蜜。如今盼盼再约她,她总不好再推辞了。   姐妹俩约在精言大厦C口碰头。秋词和邹盼盼差不多前后脚抵达。   邹小姐今天穿得格外亮眼。一条酒红色的港风连衣裙,刚做了新头发,洋气的波浪卷,蓬松地披在肩头。发间别了只白色发箍,墨镜一撑,港味十足。   这姐们在穿衣搭配方面历来就很有一套,简直就是行走的穿衣指南。而且颜值又高,和邹行光一样是天生的衣架子,随便怎么穿都好看。每次看着邹家兄妹的脸,秋词都不得不感叹,邹家的基因实在是太好了。以后的后代八成也是颜值担当。   比起邹盼盼,秋词的穿着就单调多了。粉格短袖,阔腿裤,老爹鞋,怎么舒服怎么来。   两人一见面,邹盼盼摘掉墨镜,塞进小方包。她一如既往的热情,直接挽住秋词的胳膊就往边上的奶茶店走,“阿词,我们喝奶茶去!我最近迷上了书亦的乌龙黑砖奶青,炒鸡好喝!”   女孩间的聚会大多围绕着美食展开。奶茶必不可少。   两人都对奶茶没有抵抗力。秋词还要好一点,会克制自己,偶尔喝一喝。邹盼盼是毫无节制,天天奶茶不断。最让人嫉妒的是,她还吃不胖,体质常年维持在九十斤,一直都是标准身材。   精言大厦这几家网红奶茶店从来不缺生意。店里排了长长的队伍。   两人一人打包了一杯奶茶,直奔四楼海底捞。   邹盼盼挽着秋词的手不舍得放,开始撒娇:“阿词,你出差一周我可想你了呢!”   秋词任由她挽着,也没觉得热。她轻轻拍了拍闺蜜的手臂,眉眼带笑,“不是有百万陪你嘛!”   邹盼盼咬住吸管,噘嘴不满道:“别跟我提百万。那个小没良心的,我从没见过如此喜新厌旧的鹅,见到我哥分分钟就把我给抛弃了。你是不知道它有多喜欢我哥,天天围着他转,对他亲昵得不得了,就好像他俩老早就认识一样。”   秋词:“……”   秋词忍不住想:他俩确实老早就认识。   她低头吸一口奶茶,任由甜腻的奶盖盈满口腔。   她舔了下嘴唇,不动声色地说:“百万跟我一样是颜控,它喜欢帅哥。”   邹盼盼冷冷一笑,“难道本小姐就不好看了吗?”   秋词赶紧给大小姐顺毛,“当然是我们家盼盼最漂亮了。”   “关键我哥也喜欢百万,他以前对这些小动物都不感冒的,现在居然这么喜欢百万。就差没把百万当亲儿子了。”   秋词:“……”   她抿嘴偷笑,不甚在意地说:“我们家百万这么讨喜,你哥喜欢它也很正常呀!”   她右肩背帆布包,走动间,钥匙扣上的狐狸头轻摇慢晃,不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邹盼盼垂眸瞥了一眼,状似不经意地说:“阿词,你说巧不巧,我哥的女朋友也喜欢川沙女王,她有一只跟你一模一样的钥匙扣呢!”   秋词:“……”   她怔忡数秒,咽下嘴里的奶茶,有些心虚地回避掉邹盼盼的目光,慢吞吞说:“这款钥匙扣是爆款,早就烂大街了,随处可见。”   邹盼盼抬手抓了把秋词的马尾,笑眯眯道:“可是她也有跟你一样的头绳哦!”   秋词:“……”   不等秋词做出回应,邹盼盼的话又接踵而至,“你俩的喜好未免也太像了吧?要不是知道你妈就生了你一个女儿,我差点都要以为你还有个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秋词:“……”   秋词牵起嘴角笑了笑,“盼盼,你可真会开玩笑!”   邹盼盼暗中观察闺蜜的反应,在心里直呼牛逼。这姐们的演技杠杠滴!就这演技,不去拍电影都可惜了。   两人抵达海底捞店门口。店员热情地将两人迎进了店里。   正值饭点,店内食客众多,人头攒动,气氛热闹。   隔壁桌有个年轻的小姐姐过生日。她的朋友们伙同海底捞的店员正在为她庆生。场面壮观,举止夸张。小姐姐一脸的生无可恋。   可以说是大型社死现场了。   如果是秋词,她分分钟能原地去世。   青陵人普遍不吃辣。两个姑娘点了不辣的番茄汤底。   头顶照明灯暖意融融,照得女孩们的脸都温润柔和了许多。   两人埋头干饭。   邹行光连续发了好几条微信给秋词。   邹行光:【什么时候结束?】   邹行光:【结束了,来我家。】   邹行光:【别忘了你独守空闺的男朋友。】   下面还附带了一个“小可怜求抱抱”的表情包。看得秋词特想笑。   自打这人转正以后,那可是比过去黏人太多了,时刻都想和她待在一起。炮.友和男朋友果然是有本质区别的。   她低头敲字回复。   秋词:【别急,快了!】   回完微信,一抬头就见邹盼盼一脸神秘地望着她,“阿词,在给谁发微信呀?笑得这么甜蜜。”   秋词:“……”   她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温声回答:“网友。”   邹盼盼试探道:“依我看,你这网友是转正了吧?”   秋词心虚地摸了摸脖子,目光躲闪,“没有。”   邹小姐扯了扯嘴角,冷哼一声,好家伙,还在搁这儿演戏呢!   邹盼盼捧住脸,八卦体质复活,“你俩是怎么认识的呀?”   秋词:“我俩是通过可说认识的。”   邹盼盼:“……”   天,她的嘴是开了光了吗?她替邹行光下载可说app的初衷就是为了让他脱单。他不止脱单了,还拐走了她闺蜜。原来她才是那个真正的预言家!   不行,夺闺蜜之仇,一定要找她哥算!   心里早就将她哥狠狠骂了一顿,可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一派和谐。她还得继续执行她的计划。   红汤沸腾,热气氤氲。   大热天吃火锅,爽是爽了。可热也是真热。即使店内冷气充足,可两个姑娘还是热得够呛。尤其是秋词,额头汗水淋漓密布,就连鼻头上也渗出了几滴。   邹盼盼将筷子伸向锅里,夹起一颗撒尿牛丸。手故意一抖,任由牛丸径直砸进锅里,汤汁飞溅,人为制造了一出事故。   事发突然,秋词毫无防备,又离得近,分分钟被殃及池鱼。通红的番茄汤汁溅到她衣服上,留下醒目的几个红点。   “哎呀,对不起阿词!我手滑了。”邹盼盼面露歉意,赶忙道歉。   秋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胸前突兀的好几点,触目惊心。   她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没事。”   她抽起手边纸巾开始擦。   可惜怎么都擦不掉,反而更花了。   邹盼盼及时说:“这都是油,纸巾擦不掉的。还是去卫生间处理一下吧!”   秋词丢掉纸巾,无所谓地说:“反正都是旧衣服,懒得弄了。”   邹盼盼劝她:“还是去清理一下吧,太难看了。”   秋词这才起身,“那好吧,我去去就来。”   目送闺蜜的背影拐进了卫生间,再也看不见。邹盼盼赶紧拿来秋词搁在桌子上的手机。   手机屏幕还亮在那里,并未锁住。仍旧停留在和邹行光的聊天界面上。   她看见秋词给邹行光的备注是:zou先生。   不是邹先生,而是zou先生。   呵,还挺特别!   邹盼盼抱住手机快速敲字,以秋词的名义给邹行光发了条微信。   【我结束了,你来接我。】   那边的人秒回。   邹行光:【马上就来。】   邹盼盼不着痕迹地将这两条消息都给删除了。把手机放回原位,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承认自己此举非常上不得台面。可一想到她亲哥和闺蜜联手瞒着她,她的拳头就硬了。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没过一会儿,秋词就从卫生间回来了。   邹盼盼随意瞟了好友一眼,“油渍弄下来了吗?”   秋词摇摇头。   “对不起啊阿词,是我太不小心了。”   “不怪你。我回去拿洗洁精再洗洗,要实在洗不下来就算了,反正都是旧衣服。”   两个姑娘的火锅局继续。秋词并未因为衣服这事儿而影响干饭的心情。她依然吃得十分满足。   邹盼盼在心里盘算了邹行光从家里到精言大厦的时间。估摸着他应该差不多到了,她借口上洗手间开溜了。   她就躲在暗处,暗中观察着一切。   约摸过了两三分钟,邹行光走进了店里。   他双手插.兜,气定神闲开口:“走吧,阿词!”   见到男朋友,秋词倏然一愣,惊诧万分,“zou先生,你怎么来了呀?”   她这边都没结束,他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呀?   邹行光语气自然,“不是你让我来接你的吗?你说你这边结束了。”   “我让你来的?没有啊!”秋词眼神茫然,一脸懵逼,“你看,我这边都没结束,桌上还有这么多东西没吃呢!”   “装糊涂是不是?”邹行光拿出手机,点开微信聊天记录,“我可是有证据的。”   秋词拿过邹行光的手机低头看一眼,见到两条陌生的聊天记录。   【我结束了,你来接我。】   【马上就来。】   她一头雾水,“这不是我发的呀!”   她赶忙去翻自己的微信,发现根本就没有这两句话。   邹行光一手握一只手机,仔细对比了一下两人的聊天记录,脑子就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转得飞快。他很快就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秋词的手机被人动了手脚。   至于是谁,一目了然。   这分明就是妹妹故意为他和秋词设的鸿门宴。吃饭是假,抓包才是真。   “坏了!”他一把抓住秋词的左手,嗓音剧烈一抖,“赶紧走!”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身后骤然惊现一个熟悉的女声,好似平地起惊雷,“哥,来都来了,干嘛着急走呀?”   两人头皮一紧,下意识转头,邹盼盼早已到了跟前,双手抱臂,表情格外戏谑。   秋词:“…………”   邹行光:“…………”   作者有话说:   阿词和邹医生:就很秃然!   哈哈哈~   不是故意断在这里的,是刚好写到这里。(笑而不语) 第46章   秋词心中警铃大响, 心想:完了!   被邹盼盼当场抓包可还行?   她还是大意了,根本没意识到今晚这顿火锅就是一个局。她吃了顿鸿门宴而不自知。她还吃得那么香。难怪邹盼盼在席间会问她那么多,原来都是在试探她。   她还是太不敏感了。自以为藏得好, 没想到早就暴露了。都怪自己被文总监临时拉去横桑出差一周。要是没出差,早点按原计划执行, 现在高枕无忧,也不用这么尴尬, 和邹盼盼大眼瞪小眼。   秋词本能地望向邹行光, 眼神求助。   邹行光倒是淡定, 脸上神色未变, 安抚秋词:“没事。”   邹盼盼双手抱臂,嘴角微微上扬,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故意问:“哥, 你怎么来了呀?别告诉我说是路过。”   事到如今,反正也走不了, 邹行光干脆拉了把椅子坐下,扬声朝店员说:“麻烦加副碗筷!”   说完,冲邹盼盼欠扁地笑了笑,“正好晚饭没吃,到你这儿蹭点。”   邹盼盼:“……”   邹盼盼脸一拉,没好气地说:“吃什么吃,我让你吃了吗?”   她一把夺过服务员拿来的碗筷, “赶紧从实招来!”   秋词歉意地看着闺蜜,“盼盼……”   邹盼盼斜了她一眼, “你别说话, 我在跟我哥算账, 至于你的账,待会儿再跟你算!”   秋词:“……”   邹行光拉秋词一起坐下,同她咬耳朵:“放心,盼盼就是纸老虎,犯不着怕她。”   秋词:“……”   他随意慵懒地靠在位置上,气定神闲地问:“盼盼,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邹盼盼轻哼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真当我眼瞎呀?就百万对你那热情劲儿,鬼才看不出有猫.腻。”   千算万算没算到是百万同学露了马脚。   邹行光抿嘴轻笑,“看来还不算太笨。”   “邹行光!”邹盼盼气鼓鼓地说:“你才笨,你们全家……”   话没说完意识到什么,猛地刹车。   邹行光抬了抬下巴,悠哉悠哉道:“继续说呀!”   邹盼盼:“别给我岔开话题,现在是我在审问你。老实交代,你俩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的?”   他直皱眉,“注意你的措辞,什么叫搞一起?我俩光明正大谈恋爱。”   “还光明正大?”邹盼盼冷冷一笑,“要真光明正大,你俩至于瞒着我吗?”   邹行光:“没打算瞒你,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邹盼盼:“……”   这人还敢不敢再无耻点?   “我谢谢你嘞!还真是好大一个惊喜!”   “不客气,都是一家人,应该的。”   这对兄妹你来我往,一个稳坐如钟,气定神闲的;另一个吹胡子瞪眼的,就跟吃了枪子似的。这场面委实精彩。   秋词本来还想跟邹盼盼好好解释清楚的。如今见兄妹俩吵架都能吵得如此精彩。她直接当起了吃瓜群众。   她招来服务员,要了碟瓜子,当场磕了起来。   邹盼盼见她这阵仗,心里愈发不爽,一口气下不去,直嚷嚷:“阿词,你能不能尊重尊重我?”   秋词无辜地眨了眨眼,“抱歉哈!主要你们俩吵架实在太精彩了。”   邹盼盼:“……”   转头瓜子磕得更欢,越发肆无忌惮。   是可忍孰不可忍。   邹盼盼拍案而起,“你俩太过分了!”   明明这顿鸿门宴是她精心准备,特意为这两人设的。她占尽了主动。没想到事态发展居然不受控制,演变成现在这样,她由主动转被动,失利了。   秋词见好就收,赶紧给大小姐顺毛,“好了盼盼,我这就从实招来。”   她给大小姐开了瓶冰可乐,“先喝口可乐消消气。”   邹盼盼抓起可乐罐子仰头闷一大口,“赶紧说!”   秋词娓娓道来:“说起来也凑巧,我偶然间下载了可说app。三月的某天早晨,我家院子里的花开了。我就拍了照片在可说上发了一条动态。系统将我的动态推送给了邹行光……”   她拣重点说,掐掉了他俩当炮.友那段没说,三两句话就把她和邹行光之间的事情给讲清楚了。   “前段时间,我小侄女发高烧。我带她去第一医院看病。挂号挂到了邹行光。我才知道他原来是你哥。”   邹盼盼安静听完,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她,“你之前一直都不知道我俩是兄妹?”   秋词摇摇头,“我没问过,他也没主动提,我都不知道他还有个妹妹。”   邹盼盼转头看向自家大哥,“你也不知道?”   邹医生演技一流,表情真诚,“我不知道。”   邹盼盼:“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邹行光:“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怕兄妹俩又起争执,秋词及时说:盼盼,我们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只不过还没找到适合的机会告诉你。我怕你太惊讶,接受不了。”   邹盼盼:“这有什么好接受不了的。我做梦都想你给我当嫂子。我早就说了咱俩有成为一家人的缘分。你和我哥走到一起,我乐意至极呀!”   邹行光:“虽然过程是戏剧性了点,但好在结果是好的。你们姐妹如愿成了一家人。”   邹盼盼瞪他,“你别说话,夺闺蜜之仇还没找你算呢!”   邹行光:“……”   邹医生挑了挑眉,施施然问道:“那你打算怎么算?”   邹盼盼脱口而出:“我还没想好。”   邹行光:“……”   “这样吧,为了我们家阿词,我也拿出点诚意来。盼盼,只要你不再追究这件事,我保证爸妈永远都不会见到你的信用卡账单。”   邹盼盼瞬间炸毛,“就知道拿这套来拿捏我。我是那种为钱低头的人吗?”   邹行光:“既然邹小姐这么有骨气,那我这就把账单发给咱爸妈。”   邹盼盼瞬间变脸,谄媚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咱们好商量嘛!我宣布阿词就是我亲嫂子。为了她,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秋词:“……”   她晕死,倒也不必这么壮烈吧?   这事儿完美解决。邹盼盼拿来手机,和秋词坐在一起拍照。   “阿词,你笑一笑嘛!我要发朋友圈。”   秋词被迫营业,努力扯开嘴角甜甜地笑。   邹盼盼美美地拍了一张照片。低头鼓捣照片。   “阿词,我也给你P了,不用谢我!”   秋词:“……”   好感动哦!   邹小姐美美地发了条朋友圈。   邹盼盼:【《关于我闺蜜成为我嫂子这件事》】   “阿词,记得点赞哦!”   秋词坐在灯下微笑,“没问题!”   ——   邹小姐非常有眼力劲儿,从海底捞出来。她就麻溜滚回了堰山老宅。她可不想当电灯泡。   解决了一件大事,秋词的心情格外舒畅。   两人走路回精言公寓。   这会儿雨早就停了。空气里弥漫着无数水汽,湿哒哒的。   路面还未干透,一些低洼的地方还有积水,不断反射出路灯的亮色。   秋词站在路灯下,微小的颗粒尘埃在光线里上下漂浮,掉在在她的发顶和几近透明的耳垂上,像是有人故意撒了一把糖粉。   暖橘光束淌满衣裳,让人感受到一股不可思议的温暖,是指尖碰到就会贪婪的温度。   她脸上的笑容明艳又动人,“盼盼真是我见过最好哄的女孩子。”   邹行光喜欢看她发自心底的笑容,温暖,且有力量。   “那是因为盼盼根本就没生我们气。她要是真生气了,光靠你我根本就哄不好她。”   秋词天真地问:“那谁能哄好她?”   邹行光说:“我妈可以。”   她神色好奇,“那阿姨会怎么哄盼盼呀?”   男人悠悠回答:“我妈轻易不动手,打一顿就乖了。”   秋词:“……”   原谅秋词实在想象不出来蒋女士打人的样子。那样温婉贤淑,气质温柔的女人,她还会动手打女儿吗?   看出她的困惑,邹行光适时说:“别看我妈看着那么温柔,她打人贼狠。盼盼小时候调皮,经常挨打。”   秋词:“那你呢?你挨过打吗?”   邹行光:“我妈就打过我一次。”   “什么时候?”   “我实习的第一年。我亲眼目睹了我的老师被病人家属捅死。整整十刀,刀刀正中要害,他就那么倒在了血泊里。这个老师还是我爸的好朋友,我从小喊到大的叔叔。这件事给我留下了巨大的阴影。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见到刀和血。心理干预都没用。我越来越厌恶自己,厌弃医生这个职业。整整半年我都处在自暴自弃的状态,一直在摆烂。后面直接产生了改行的念头。我甚至向医院递交了辞职报告。医务处通知了我爸妈。然后我妈第一次打了我,用我爷爷的手杖打的,手杖都打断了。”   “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我也差点行差踏错过。指的就是这件事。我老师出事以后的那半年,我整宿整宿失眠。即使勉强睡着了,也会做噩梦。噩梦惊醒后,我就只能用酒精来麻痹自己,喝很多很多的酒。所以我太理解你想要放纵自己的心情了。那晚你突然给我发体检报告,我就猜到你应该是遇到事了。怕你出事,我去见了你。”   “那晚在堰山,怕你难受,我只举了那个小男孩的例子,其实我的老师才是我直面死亡的第一课。只有真正感受过死亡的人,他才能握好那把手术刀。”   邹行光明明是用最平静的语气诉说这段过往。可秋词却很心疼他。他一定是经历了无数个难眠的夜晚,身心饱受折磨,不断和自我和解,最终才彻底走出来了。   那晚在堰山,他教给她一堂有关死亡的课。原来他也曾真正目睹过死亡,和自己的恩师道别。   他在用自己的经历教会她成长。   秋词一把抱住他,脑袋埋在他胸口,瓮声瓮气地说:“zou先生,谢谢你!”   邹行光伸手抚摸她的长发,“是我应该谢谢你,让我有机会告诉你这些。”   这一直都是他深埋心底的秘密,轻易不敢想起,更不愿意向任何人提及。可是今天,他却可以心平气和地告诉秋词。因为他认定了这个女孩。他希望她能够参与他的余生。所以她有权利知晓他的过往。   ——   到家以后,邹行光刷到了邹盼盼的朋友圈。   两个姑娘坐在暖意融融的灯下笑容灿烂。   评论区非常热闹,点赞评论的人一大堆。   他默默点了个赞。   然后去阳台找秋词。   小姑娘真是爱惨了他这些花,每次过来都要先巡视他打下的这片江山。   他举着手机对秋词说:“阿词,我们拍张合照吧?”   秋词坐在椅子上,抻一抻腿,“你不是最讨厌拍照的吗?盼盼说你有镜头恐惧症。”   邹行光理所当然地说:“这症状分人,跟你拍照不会。”   秋词:“……”   他点开相机,两人的脸同时出现在镜头里,身后就是花架,一大片绿意葱茏的植物,各种花都有。   “一二三,茄子!”   秋词朝着邹行光的脸颊偷亲一口。   画面瞬间定格。   当晚,邹医生发了第一条个人朋友圈。   zou:【感谢可说app。】   很快,他的朋友圈就炸了。   作者有话说:   阿词和邹医生成功拿捏盼盼。   哈哈哈~ 第47章   时间是藏在黑暗里的一只手, 不知不觉就把四季偷走了。   秋去冬来,一转眼就到了十二月。   秋词经历了两次加薪,再加上绩效和提成, 如今月薪已达8K。虽然这个薪资和很多高薪人士没法比,但对于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小姑娘来说, 她还算是进步得快的。   一入冬,天气冷起来, 晚上出门的人就少了。紫金广场夜市的客流量远不如夏天。秋词的美甲生意也一落千丈。   不过她仍旧每天坚持去摆两小时。哪怕只有一两个客人, 她能挣个早餐钱都是好的。   邹行光心疼她, 不值夜班时也会陪着她一起出摊。都说有情饮水饱, 小情侣窝在一起吹冷风都是暖和的。   好在邹盼盼替秋词介绍了很多熟人。多少弥补了一些。   她和邹行光还是没有同居。一周中,有个两三晚她会在他家留宿。基本上还是住在知春里,她还要照顾百万同学。   她觉得现在这种状态真的挺好的。两人都有各自的工作要忙。并非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对方身上。既亲密,也相对独立。一段舒适的恋爱关系就该是这样的, 谁也不能把爱情当成生活的全部。   临近圣诞节时,青陵迎来了寒潮, 气温骤降。大街上人人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裹成了粽子。   周五是个雨天。   晨起有薄雾,整座城市好似被糊了一层水墨青黛,知春里的袅袅炊烟为这幅画卷平添了几丝人间烟火。   秋词醒得比往日早了半小时。   她不慌不忙地踩着拖鞋下了楼。百万同学早早就在后院扑腾。嘎嘎嘎叫个不停。   一见秋词就快速扑过来,热情地围着她转圈圈。   她给它喂食以后,站在水池旁洗漱。   自来水一到冬天就冰冷刺骨。可井水却不会。它是温热的,水打上来还隐约冒着点热气。   她站在柚子树底下刷牙。   今年的柚子长势好, 秋词数了数,一共结了二十个大柚子。   外壳已经黄了, 可以吃了。   外婆早年特意移栽的红心柚, 皮薄肉厚, 汁水甘甜,味道高峰不得了。小时候水果零食短缺,秋词冬天的水果全靠这树柚子。   洗漱完,秋词拿长竹竿捅了四个大柚子下来,用袋子装好。打算明天拿给邹行光和盼盼尝尝。   自打六月的那场暴雨摧毁了秋词辛辛苦苦种的那些花。过后她就顾不上重新种了。院子里光秃秃的,荒废了大半年。只有阳台上的那两盆仙人掌还顽强的活着。   秋词暗自决定,等明年春天,她一定要重新开始种花,把院子打理得漂漂亮亮的。   一想到明天就是周六,她可以休息了,今早上班她都充满了斗志。   和往常一样的时间抵达公司。   在钉钉上打卡签到,她开了电脑还是工作。   文总监一大早就开了例会。在会上宣布了小靳总要在海昏成立分公司的重要事项,有意愿前去分公司工作的人可以积极报名。   这事儿,秋词上个月就听说了。一开始同事们都以为这只是传言,没怎么放在心上。没想到一个月不到,这个项目就落实下来了。   散会后,文总监把秋词叫进了办公室。   “小秋,这次海昏分公司由小靳总牵头,我全权负责。这次我打算把你也带过去。薪酬待遇方面你不用担心,肯定比这边高。保守估计是15万一年,后期肯定还会再涨。就是任职期限可能有点长,要三年。”   年薪15万,对于秋词来说相当诱人。她眼下非常缺钱。身上还背着欠邹行光的两百万。   可倘若去了分公司,那就意味着她要和邹行光异地恋三年。三年,时间并不短,异地恋又最是考验人。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数。   而且海昏是华东的一座滨海城市,离青陵很远,暂时没通高铁,出行全靠飞机,没有直达的,中途都要转机。来回一趟非常不方便。   前程和男朋友,她面临着一个两难的选择。   文总监看出秋词的犹豫,笑了笑说:“不用着急给我答复,你可以回去跟你男朋友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秋词抬头看着自己的女领导,“文总监,如果是您,您怎么选?”   问完,她就后悔了。赶紧找补:“对不起文总监,是我唐突了,您不用理会。”   文总监温和一笑,“你倒是问住我了。”   她并没有马上回答秋词。她好似想起了什么,眼神旋即变得有些沉寂空洞。   她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端起桌上的咖啡,踩着高跟鞋走到落地窗旁。   她穿高档的职业套裙,举目远眺,窗外浓云徘徊,细雨翻滚。   不知道是不是秋词的错觉,她竟觉得女领导的背影看上去有几分落寞。   只见文总监低头呷一口咖啡,她不紧不慢地开口:“十年前,我二十三岁,跟你一样的年纪,也有个感情非常好的男朋友。我当时也面临着同样的选择。我是小地方考来青陵的,家境贫寒的我对金钱太过渴望了。我迫切想往上爬,去改变自己的命运。于是我选择了前程,放弃了我的初恋男友。”   “如果你现在问我后不后悔。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我不后悔。人生的每一个重要选择都是我几经权衡之下才做出的。既然选了,那我便不会后悔。我太明白自我强大的重要性了。我这种出生,注定了我会比别人走得更苦更难。所以我一定会坚定地抓住人生的每一次机会。哪怕我会为此放弃很多,我也在所不惜。”   她停顿一瞬,语重心长地说:“小秋,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女孩子越清醒才能越幸福。”   秋词安静听完,“谢谢文总监,我大概知道我会怎么选了。”   ——   傍晚到点下班。秋词在钉钉上打完卡后,她背上包离开了公司。   刚进地铁站,她就接到邹行光的语音电话。   她套上蓝牙耳机,迅速接通,“zou先生?”   “下班了吗?”男人的声音悠扬动听,犹如琴音。   秋词刷手机进了闸机,“下了。”   邹行光继续问:“晚上摆摊吗?”   “不摆,今天下雨。”   “那正好,带你出去吃饭。”   “好呀!”   他听见电话那头的地铁报站声,忙问:“你在地铁上?”   她“嗯”了一声,“在等车。”   他及时说:“你在精言大厦下车,我去接你。”   “知道了。”   通话结束,地铁刚好进站。隧道里涌起的冷风迎面吹来,破开大衣门襟,卷起秋词内搭百褶裙的裙摆,簌簌摇摆。   铃响门开,秋词站在人群外,等前面的人上车了,她才慢腾腾地挤上车。   自打那次被夹门,她现在可太惜命了。每天上下地铁格外小心谨慎,宁愿等下一班,她也不敢跟别人挤。   5号线直达精言大厦,也不用转车。   七站以后,她在精言大厦站下车。   跟随人流走出地铁口。秋词给邹行光发微信语音。   秋词:“zou先生,我在C口。”   那边一秒回复。   邹行光:“我已经到了。”   听完他的语音,秋词一抬头就看见路边停了一辆白色的雷克萨斯。   细雨淋漓未尽,满城水汽氤氲,周遭模糊。隔着一个个微型玻璃球,秋词看见无数个匆忙的身影。   邹行光却是其中最从容不迫的那个。他手举一把蓝色的长柄伞,清俊面容藏在伞下,眉眼间自藏清霜雨露,温和慰藉。   还是那把海盛酒店的主题伞。每一个雨天,不论他们在哪里见面,他都撑着这把伞。   他今日穿得休闲,烟灰色大衣,咖色休闲裤,黑色运动鞋,腰板挺得笔直,步调不疾不徐,从容不迫。   不知为何,秋词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银色山泉的广告语——   【这个世界疯狂,没人性,腐败。你却一直清醒,温柔,一尘不染。】   秋词有片刻的走神。再回神时,身侧就多了个人。   她没有说话,任由邹行光握住她的右手,将她带到伞下,将她微凉的手指染上些许余温。   不过几步路,两人并肩而行,走得很慢。   坐进车里,秋词规规矩矩地系上安全带,帆布包搁在腿上,这才小声地问:“我们去哪儿吃饭啊?”   邹行光告诉她:“堰山。”   她“哦”了一声,没后续了。   只要和邹行光在一起,秋词永远不需要费神做选择。她放心地将一切都交给他。而他总是能够安排得很好,从来不会让她失望。   车子下了高架,又开了二十分钟,拐进一条林荫道。路两侧种了成片的桂花树。如今花期已过,唯有满树的绿叶在细雨微风中飘摇起舞。   林荫道到头,老建筑就多了起来。白墙黑瓦,经由岁月洗涤,古朴陈旧,年代感扑面而来。   比起知春里,这一带的房子更具历史厚重感。   秋词渐渐有些熟悉起来,不经意地问:“这是堰山社区?”   开车的人随口应一声,“嗯。”   堰山社区,那不就是?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邹行光是要带她去见谁,心下一慌,嗓音都颤抖了,“zou先生,你不会要带我去见你爸妈吧?”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见家长了!   姨妈狂虐我,实在坐不住,今天就少更点。 第48章   “zou先生, 你不会要带我去见你爸妈吧?”秋词震惊万分,连嗓音都变了。   这人的语气波澜不惊,就跟在说“中午吃什么”这般稀松平常, “是啊!”   秋词:“……”   她直接傻掉,“怎么这么突然?我完全没准备啊!”   邹行光扭头睨她, 平静反问:“这样就很好,你还需要准备什么?”   “我这身衣服……还有我没买礼物。”   秋词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一件姜黄色的羊角扣大衣。大衣还是前年买的, 下了这么多次水, 已经不新了。   下面的百褶裙也是去年买的, 款式都落后了。怎么能穿这身去见邹行光的父母啊?   而且第一次登门见长辈,不应该买点礼物吗?这样两手空空上门,多没礼貌呀!   她皱着眉毛,手足无措。   邹行光:“我爸妈都不太在意这些, 你也不用在意。他们上次在檐外听雨见过你,对你印象很好。”   “zou先生, 你现在能掉头吗?”她实在没做好准备去见邹行光的父母,而且还是以他女朋友的身份。之前在檐外听雨无意中碰到,她都吓了个半死。   她就想和邹行光好好谈恋爱,并不涉及对方的家人。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她不想上升到家人。邹盼盼是她闺蜜,她绕不开她,这不可避免。可她一点都不想去接触邹行光的父母。   “听说你要去家里吃饭。我爸早上六点就把盼盼撬起来, 陪他去菜市场买菜了。我妈也倒腾了一整天,将家里里里外外都给收拾了一遍。这会儿肯定做了一大桌满汉全席等着你。你现在说不去, 他们会难过的。”   秋词:“……”   她问:“就你爸妈和盼盼, 还有别人吗?”   邹行光:“没有别人, 你不用紧张。”   “我这个人嘴笨,见到你爸妈该说什么呀?”她抠了抠手指,无比纠结。   邹行光:“他们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他们不问,你就笑。别怕,我爸妈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即使邹行光百般安抚秋词,可她还是压力山大。她说服不了自己接受。   她呢喃低语:“zou先生,太快了!”   她和邹行光是今年三月初在可说上认识的,满打满算也才九个月。正式确立恋爱关系是在今年八月,也就是四个月以前。这么短的时间,就见家长,对她来说真的太快了。   在她的潜意识里,她一直觉得男女朋友是要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他们才见家长的。可她和邹行光现在根本就没到谈婚论嫁的这一步。   邹行光扶住方向盘,目视前方,语气平和,“什么太快了?”   秋词:“……”   秋词脱口而出:“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年,谈恋爱也没几个月,就见家长……这太快了……”   这人口气平平,“我并不觉得快。”   秋词:“……”   “可是……”   他沉声打断她:“感情和时间长短没关系。合适的人天生合适,注定会在一起。不合适的人认识十年,二十年也没法走到结婚的这一步。”   就像电影《one day》里的男女主,他们认识二十年,彼此相爱,最终还是天人永隔。   最初他效仿男女主,和秋词一周见一面。但后面他没有继续遵照电影的走势,他爱秋词,他要和她在一起,他想和她结婚,他要拥有她的女生。   他是个贪心的男人,他想要他和秋词的故事是HE。   秋词被邹行光话中“结婚”二字给烫到了,她心尖狠狠一颤,“你要跟我结婚?”   闻言,邹行光并未立即回答。他松开油门,轻踩刹车,把车子停在了路边。   突然停车,秋词很不解,“怎么了,zou先生?”   他郑重其事道:“阿词,我们需要谈谈。”   去见他的父母,她紧张,害怕,甚至抗拒。她的心态非常消极。   也怪他太心急了,没能事先告知于她,给她时间做准备。   这样的状态,她没法去见他的父母。原本是一件好事,他不想弄巧成拙。所以他们有必要好好聊聊。   秋词的手指不自觉缠上了帆布包的带子,绕了一圈,认同地点点头,“我们确实需要聊聊。这么大的事情,你应该提前告诉我,问问我的意见的。”   “抱歉,这事儿是我唐突了,我没处理好。”   今早突然接到老母亲的电话,让他晚上带秋词回老宅吃饭。他原本以为这是一个惊喜。毕竟秋词一早就见过他的父母。如今看来,这对她来说是个巨大的惊吓。   他细细道来:“早就想带你去见我爸妈了。之前是计划着带你去见他们,顺带跟你表白的。结果临时出了茗茗那出意外,就给耽误下来了。后面咱俩工作都很忙,就一直拖到了现在。带你见我爸妈没别的意思,只是表明我的态度,我是在以结婚为目的在和你谈恋爱。”   这个姑娘骨子里缺乏安全感。他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给足她安全感,不希望她整日患得患失。   “你认定我了吗?不再选选了?”秋词继续绕了一圈包带。   “不选了,我这人从来不选最好的,只选最合适的。何况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   在遇到秋词以前,邹行光从不信什么一见钟情,也不相信那些所谓的缘分。他一直觉得那不过是作家笔下经过艺术加工杜撰出来的一个个绝美的爱情故事,一点都不符合现实。   一开始在可说上结识秋词,他也只把她当成普通网友。可能今天聊过,明天就断了联系。隔着网线,这段网友关系浅薄又脆弱,随时随地都能断。   可随着和她聊天的深入,越来越觉得她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女孩。与此同时,围绕在两人之间也发生了诸多巧合。   最初,他为这些巧合感到惊奇。   到了后面,他只能将这些巧合归结于缘分。   现在,他相信缘分。并愿意将这段缘分维持下去。如果有时间期限的话,他希望是一辈子。   邹行光说完这些话,车厢里就彻底安静了下来。一时间,秋词默然。   她怔怔地望着他。而他也不回避她的目光,坦坦荡荡。   他说他认定了她,不用再选了。   他说在他眼里,她是最合适的,也是最好的。   “可是我暂时还不想结婚。”女孩的嗓音细细弱弱的,听着有些底气不足。   有关结婚的话题,他们从来没聊过。秋词内心深处也有些抵触。可既然他今天提到了,她就有必要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告知于他。   邹行光撩起眼皮,“我也没有马上让你嫁给我,我没有在逼婚。”   “我父母的婚姻不幸福,他们天天吵,天天打,家里每天都乌烟瘴气的。直到他俩离婚以后,这一切才消停下来。我从不向往婚姻,应该说还有点抵触。可如果结婚对象是你,我愿意去尝试。可惜不是现在。”   邹行光眉棱骨微动,眸光清明,静待后文。   “zou先生,我希望你能等等我。等我把欠你的两百万还完。等我再强大一点,变得再优秀一点,有能力同你比肩而立的时候,我们再结婚。”   她不想永远被他庇护,追在他身后跑,她渴求平等,渴望并肩作战,相互扶持,共同进退。   “好,我答应你。”   真正爱一个人怎么舍得她为难,凡事当然以她的意愿为准。她是个有想法的女孩,从小就自立自强,让她依附男人而活,这不现实。她渴望平等,那他就给足她平等。   邹行光说这话时表情坚定,没有任何的敷衍和犹豫。更像是他的一种本能,他发自心底答应了她的请求。   男人的双眸又黑又亮,幽深如潭。秋词过去觉得他的眼睛是巨大的漩涡,只要看一眼,她就会彻底吸进去。   他的眼神永远那么温柔,亲切,亲和力十足,能够安定人心,会让人放下所有的防备,不知不觉被吸引,然后去靠近。   而今她在其中看见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满溢而出的柔情和真挚。他不止爱她,他更珍视她。   这种珍视她只在外婆眼中见过。她以为她这辈子都见不到了。她甚至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   比起他对自己的珍视,今天去见他的父母又算得了什么呢!   秋词愿意去试一试。又不是龙潭虎穴没那么难闯。   她坚定地开口:“开车吧!”   邹行光的眼底滑过欣慰的笑容,迅速发动车子。   谈话的效果不错!   虽然心理层面认可了和接受了见家长这件事。可紧张还是紧张的。毕竟人骨子里都害怕未知的事物。见家长这事儿,秋词也是人生第一次。   趁着还没到,她赶紧在某乎上搜帖子,向广大网友取经。临时抱佛脚,不管有没有用,图个心理安慰。   可惜帖子刷了一堆,没有一条适用于秋词的。不说其他,光形象和礼物这两点她就不合格了。   她颓丧地摁灭手机,打算摆烂了。   见小姑娘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邹行光不禁莞尔,“别紧张,我爸妈没那么恐怖,吃不了你。”   秋词迟疑地看着他,“zou先生,我回去换身衣服还来得及吗?”   邹行光:“……”   ——   秋词当然没时间回去换身衣服了。第一次正式见邹行光的父母,迟到比外形不佳更严重。两害相较取其轻。丑就丑点吧!   邹家老宅是一栋中式宅院,二十年前的风格,但并不过时,现在还能在很多影视剧里见到类似的建筑。   车子开进院子,屋内的人听到动静,通通跑了出来,围住了副驾。   秋词心头一紧,有点不敢下车。   她总算有点体会那些明星被粉丝围堵的心情了。   邹行光扭头觑她,似笑非笑,“富婆小姐,加油哦!”   秋词:“……”   秋词做了一番心里建设后,拉开车门下了车。   邹盼盼挤在最前面,一把挽住她的胳膊,热情道:“阿词,等你老久了!”   “下雨天,路上堵了会儿车。”秋词用上这个万能理由。   其实邹行光临时停车,他们进行了长达十分钟的谈话。这才耽误了时间。   “我爸妈忙活了一整天,给你整了一大桌满汉全席,我和我哥长这么大都没这待遇,还是你面子大。”邹盼盼的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比谁都开心。   秋词:“……”   所以,邹行光没唬她。邹家人确实为她整了一桌满汉全席。   要不要这么郑重呀?   她很紧张的哇!   见妹妹一上来就霸占了女朋友,邹医生表示很不爽。不过考虑到今天是好日子,他决定大方一点,不跟妹妹计较。   秋词一早就见过邹行光父母。可邹盼盼不知道她见过。热情地向她介绍:“这是我爸妈。”   搞得邹行光这个男朋友毫无用武之地。   蒋馨文黑色大衣里套一件正红色长裙,裙摆是不规则的,层层叠叠的,好似绚烂的火焰,艳丽又庄重,高贵优雅。双耳的绿松石耳坠是点睛之笔。   比起蒋馨文的正式,邹一鸣就穿得简单多了。他只单穿一件紫色毛衣,腰间围着围裙,明显是刚从厨房里出来。   这对夫妻站在一起,家庭地位一目了然。看来在邹家,男人烧饭是传统。难怪邹行光厨艺不错。   蒋馨文笑容满面,礼貌友善,“小姑娘,欢迎你来家里做客!”   秋词对自己身上这身衣服非常嫌弃太旧了,完全不适合见家长。可再嫌弃,她现在也没法回去换一身。   她只能被动接受。   没法在衣着上获得优势,那就只能从态度上找补回来了。   秋词铭记邹行光的话,问什么答什么,不问就笑。   她职业微笑,“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秋词。”   蒋馨文抬头往车窗里探了一眼,期待地看着秋词,“百万同学今天没来吗?”   秋词:“…………”   秋词当场宕机。   她的未来婆婆居然惦记她的鹅崽子?   作者有话说:   阿词:又多了个跟我抢百万的人。   百万同学:我是团宠!   哈哈哈~ 第49章   在来邹家的路上, 秋词在心里设想了无数个见家长的场景,也推演了无数遍。自问做不到一百分,可也力求做好, 别在邹行光父母面前丢人。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开场。蒋馨文女士居然惦记她的鹅?   秋词怔愣了数秒才讷讷地问:“阿姨见过我家百万?”   邹盼盼抢过话茬,“你之前不是出差, 让我替你照顾百万嘛,我就给带回老宅养了。我爸妈可喜欢它了。”   秋词:“……”   她后知后觉的想起, 确实是有这么个事, 邹盼盼跟她提过。   敢情她家百万才是团宠, 谁都喜欢它。   秋词笑道:“阿姨, 百万今天没来,下次我带它来看您。”   蒋馨文和蔼地看着秋词,越看越喜欢,“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宠物, 百万那么讨人喜欢,全随你了。”   秋词谦虚地笑, “百万比我讨喜。”   “来来来,快进屋吧!”   邹家人热情地将秋词迎进客厅,完全没人搭理她身后的邹行光。邹医生彻底被抛弃了。   秋词坐在客厅沙发上,茶几上摆满了水果和零食。邹家人恨不得把商店都搬到她跟前。   太热情了,她根本招架不住。   蒋馨文轻声问:“阿姨听行光和盼盼都叫你阿词,阿姨可以这样叫你吗?”   邹家人的礼貌真是刻进骨子里的,喊她小名都要征询一下她的意见。   秋词直点头, “当然可以了阿姨。”   蒋馨文:“阿词,上次在檐外听雨匆忙见了一面, 也没顾上跟你说话。其实阿姨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我们家行光这人很无趣的, 一点都不懂浪漫, 成天就知道摆弄他那些花花草草……”   邹行光知道老母亲又该发表长篇大论,吐槽他的不是了。邹家的女人个个都是社牛。他奶奶,他妈妈,他妹妹,他姑姑,祖上三代,从无例外。逮到任何人都能说半天。   他及时转移话题:“妈,咱们还是先吃饭吧!这都几点了,阿词早饿了。”   蒋馨文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忙说:“对对对,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邹家人又拥着秋词坐上了餐桌。   邹盼盼自发抢占了秋词左手边的位置。   邹行光无奈,只能将目光投向女朋友右手边的那把椅子。   指尖刚碰到椅背,还没拉开,手背就被人轻轻打了一下,“去去去,这是我的位置!”   话音未落,老母亲就径直越过他,撩起裙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邹行光:“……”   左边是妹妹,右边是老母亲。抬头一看,老父亲早已摘掉围裙,坐在秋词对面,正一脸慈祥地望着未来儿媳妇。   得,女朋友被包围了!   邹医生能怎么办呢?他只能灰溜溜地坐到了角落里。   这顿饭还没开始吃,他就已经心塞了。早知道这样,他就不带秋词回来吃饭了。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嘛!   秋词很是同情地看了男朋友一眼。   平时邹家的一日三餐都由住家阿姨负责。今天未来儿媳妇登门,邹一鸣亲自下厨,整了一大桌满汉全席。   绕是秋词有心理准备,可当她亲眼见到桌子上的菜时,她还是惊呆了。红红绿绿,有荤有素,凉菜拼盘,蒸炸闷炖,满满一大桌,足足有二十道。   邹家人如此正式,真的给足了秋词面子。   秋词还记得,五年前,大嫂梁淑敏第一次登门时,姚木华女士使出浑身解数,也整了一大桌菜。可跟眼前这桌还是没法比。   二十道菜,光处理菜品就是一项大工程了。听说一家人从早上六点就开始忙活了。   从小到大,她一直被父母区别对待,被边缘化,不受关注,也不受待见,毫无存在感。很少有人这般看重她,这样正式地为她准备这些。   她朝邹家人郑重地鞠了一躬,由衷感谢:“叔叔、阿姨、盼盼,辛苦你们了!”   蒋馨文和邹一鸣忙说:“你这孩子,说什么辛苦啊!这都是应该的呀!”   邹盼盼咧开嘴角笑,“阿词,我们都是一家人,别这么见外呀!”   邹行光很清楚秋词此刻的感受。一个自小就被家人忽视的孩子,她太渴望这种被重视的感觉了。虽然这种重视并非来自她的亲人,但多少也能弥补一些。   他摁亮手机屏幕悄悄给秋词发微信。   秋词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了两声。   她感受到,赶紧掏出手机查看。   zou:【阿词,这只是开始,你缺失的那些爱,我们都会把它给补回来。】   她五指收紧,攥住手机,本能抬头,看向邹行光。   他的眼神温柔又坚定,是一面包容万象的大海。   秋词弯唇一笑。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有什么晶莹剔透的东西在闪烁。   过去二十二年缺失的那些糖,突然一下子就被人摆到了她面前,满目琳琅。   ——   秋词已经很久很久没吃过这么温馨和谐的晚餐了。   这顿晚餐,她将它定义为“家宴”。如果来之前,她还没有要和邹行光结婚的想法。那这顿饭过后,她很想嫁给邹行光,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   邹家人的相处模式太舒服了,秋词轻易就能融进去,且毫无压力。   酒足饭饱,阿姨收走碗筷,搬到厨房去洗。水池里水声澜澜,不绝如缕。   大家伙从餐厅挪去了客厅。   邹盼盼和蒋女士照旧一左一右地围着秋词而坐,闲话家常。   可怜的邹医生今晚都没能近女朋友的身。他默默地和老父亲坐在了一起。   蒋女士拉着秋词的手,继续刚才还未开始的话题,“阿词,我们家行光这人很无趣的,一点都不懂浪漫,成天就知道泡在医院。他对他那些小病人都比对我和他爸有耐心。下了班,他也没别的活动,就知道摆弄他那些花花草草……”   邹行光:“……”   很好,邹医生吐槽大会正式开始!   秋词忍住不笑,用余光瞄了瞄对面的男朋友,发现他的表情多少有些生无可恋。   她觉得蒋女士对她儿子有误解。邹行光这人还不懂浪漫吗?他可是她见过的最注重仪式感的人。每次见面他都会给她送花。还会给她送礼物。   当然这些她不能说出来。她知道就行了。   蒋女士洋洋洒洒的吐槽了儿子一大堆,话锋一转,“但是吧,我这个儿子还是有优点的。他这人随和,待人真诚,温柔又有耐心,特别擅长和小朋友打交道。以后你俩有了孩子,你完全不用操心孩子的教育,通通丢给他,让他来教。他是儿科医生,孩子有个感冒发烧啥的,他在家就能看,都犯不着上医院。”   “还有我!”她指指自己,“我是妇产科主任,阿词你怀孕,产检,生产,产后护理这些,我都能一手包办了……”   秋词:“…………”   秋词晕死。怎么就扯到怀孕生孩子上面来了?   这话题未免也跳转的太快了吧?   她只能尬笑。   邹行光实在听不下去了,果断打断老母亲,“妈,您说太多了!”   蒋女士这才“呵呵”两声,总结陈词,“阿词,阿姨说这么多,就是希望你千万别嫌弃我这儿子,你俩好好处。阿姨见你第一眼就特别喜欢你,我觉得咱俩有成为一家人的缘分。”   不愧是亲母女,这话邹盼盼就常挂在嘴边。   秋词是真没想到,在蒋女士嘴里,邹行光原来“一文不值”,好像她要是把他甩了,他就再也找不到女朋友了。邹医生未免也太卑微了点。   她弯下眸子笑,“阿姨,行光特别好,遇到他,是我最大的幸运!”   ***   周一,秋词照常上班。   早上的例会,文总监布置完工作后,提起了海昏分公司的事儿。有意向前去分公司工作的人可以尽快到她那里去报名。她好敲定人选,上报高层。   秋词这才想起她忘记跟邹行光商量这件事了。这两天一直腻歪在一起,她都忘记了正事。   只能今天下班回去再跟他说了。   散会后,秋词落在最后,不慌不忙地收好笔和笔记本。   文总监走到她身后,轻声问:“小秋,考虑得怎么样了?”   秋词如实说:“我还没跟我男朋友商量,我想听听他的意见。”   文总监笑了笑,“行吧,那你尽快给我答复,小靳总那边还在等着。”   秋词点点头,“好的,文总监。”   ***   傍晚,秦问约邹行光见面。   两人约在精言大厦的时差咖啡厅见面。   大连锁,环境幽雅,轻音乐舒缓动听,深得白领的青睐。   有一段时间没见了,秦少爷还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万年不改。   他拿出一只蓝色文件袋,推到邹行光面前,“师兄,你托我办的事儿都办完了。”   闻言,邹行光不禁面露诧异,“这么快?”   秦问捏着小勺子搅搅杯子里的咖啡,温声道:“不快了,秋家人胃口大得很,一直在提价,不然早弄好了。算了算,这前前后后也拖了好几个月了。”   邹行光打开文件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本崭新的房本。他抽出来,掀开封面,所有人那栏写的是邹行光的名字。房本下面压着一沓白纸,是老房子的其他资料。   秦问说:“你抽时间把房子过户到小嫂子名下,这事儿就算完了。”   邹行光收好房本,将文件袋塞进背包里,“谢了阿问!”   “客气啥,都是兄弟!”秦问不甚在意地摆摆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要我说你真是多此一举。你出钱,直接让秋家人把房子过户到小嫂子名下,岂不省事?根本犯不着再经你一手。”   邹行光点了杯热拿铁,香气四溢。咖啡杯握在手心里。不止感受到液体的温热,更感受到了杯壁表层明显凹凸感。   他低头细细呷一口咖啡,慢腾腾解释:“我不想让秋词去面对秋家人,更不想让秋家人知道这房子是我替她买的。那家人贪得无厌,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所以一开始他就委托秦问去处理老房子的事儿,他自己并不露面。就怕被秋家人盯上,给秋词带来麻烦。   秦问很不解,“那小嫂子不搬走,一直住在老房子里,他们难道不会怀疑吗?”   “可以说是秋词租的。”对此,邹行光早有对策。   “还是师兄你想得周到。那家人的嘴脸委实难看,临签合同还故意提价,多要了五万。小嫂子还真是命苦,摊上这样的一家子。”秦问狠狠地吐槽了一下秋家人。   既然提到了秋词,秦少爷的话匣子就停不下来了。   “我前两天跟靳恩亭喝酒,向他打听小嫂子在他公司的情况。他说小嫂子业务能力很强,进步很快,她的上司准备好好栽培她,安排她过完年去海昏分公司历练历练。这样一来,你俩岂不是要异地了?”   邹行光右手微顿,小勺子落进杯里,惊诧地抬眸,“你说秋词过完年要去海昏工作?”   作者有话说:   感谢给我投营养液的盆友,爱你们呦! 第50章   和秦问分开, 邹行光径直开车前去紫金广场。   在路上,手机滋滋震动两下。   邹行光不着急查看微信内容。而是等到对面跳出红灯,他踩下刹车, 把车停在了路口。   这才捞来手机查看。   他有些意外,居然是靳恩亭发来的消息。   两人是远亲, 相识多年。可私下的联系却很少。微信加了好几年,聊天的次数屈指可数, 一般只会在逢年过节发个祝福语。   反倒是秦问, 和靳恩亭的关系更为亲密。所以一开始秋词工作的事儿, 他都让秦问出面。再者也怕露馅。   靳恩亭:【行光, 你女朋友要去海昏分公司的事儿,阿问跟你说了吧?】   他刚听秦问提了这件事。   他低头敲字回复。   zou:【说了。】   靳恩亭:【这是她部门领导要求的,想找个得力干将过去。你什么想法?如果你不想她过去,我来协调。】   zou:【不必了, 她如果想去就让她去。】   靳恩亭:【我可提醒你,她要去三年, 不怕被人拐跑啊?】   zou:【我的人,哪儿那么容易被拐跑!】   ——   临近圣诞节,爱美的姑娘早早就开始为圣诞做准备了。这两天做美甲的小姐姐多了起来。秋词顶着严寒摆摊,生意还算不错。   今年的考研时间定在26、27号。邹盼盼这几天在做最后的冲刺。秋词不想打扰她学习,出摊都是自己一个人去。   邹行光临时过去,也没通知秋词。人往摊前一站,她直接愣住了, “zou先生,你怎么来了啊?”   他气定神闲地回答:“来帮你招揽生意呀!”   秋词:“……”   他长腿一伸, 勾来一张小板凳坐下, 哪怕什么都不做, 足够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了。   谁都喜欢帅哥,那几个女客人盯着邹行光都移不开眼睛了。直夸秋词眼光好,找了个这么帅的男朋友。   秋词的虚荣心前所未有的高涨。就喜欢听别人夸自己男朋友帅。   天气太冷,八点以后夜市就没什么人了。秋词也不忍心邹行光陪自己吹冷风,提前收摊。   把桌椅板凳搬到理发店放好,秋词看见广场对面的一排饭店,笑着提议:“zou先生,我们去吃过桥米线吧!”   她抬起手臂指了指对面鎏金的招牌,“这家的米线炒鸡好吃,我和盼盼常去吃。”   邹行光撩起眼皮瞟了一眼,“好啊!正好我也没吃晚饭。”   秋词面露意外,“你没吃晚饭?”   邹行光:“傍晚我师弟找我有事,我俩见了一面。结束后就过来找你了,没顾上吃饭。”   “你怎么不早说啊!现在都这么晚了。你医院工作忙,长一顿短一顿的,一日三餐本来就不规律。你现在更应该注意啊!”   “当医生的都这样,没办法,我以后多注意。”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米线店。   这家店在附近这一带小有名气,食客众多。这个点店内也坐了不少客人。   服务员站在一旁给两人点单。   秋词不假思索道:“我要一份鱼丸米线。”   她看着邹行光笑,“我和盼盼都炒鸡喜欢吃鱼丸米线。不过他们家的招牌是状元米线,你可以试试。”   邹行光垂眸看菜单,看到菜单上的图片以及配菜,他当即决定:“那就要一份状元米线。”   服务员点完单后就麻溜离开了。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米线就上了桌。   冬天就得吃这种热乎的东西。在外面吹了一晚上寒风,几口米线下肚,身体光速回暖。   秋词大快朵颐,无比满足。   受外婆影响,她对食物有种天生的敬畏。她从不浪费食物,也不挑食,吃什么都非常香。这样的人特好养活。   填饱肚子,两人手牵手回精言大厦。这么冷的天,秋词也不愿意再回知春里了,住邹行光家得了。   路边有卖烤红薯的小摊。香甜的气息混在严寒的气流里,被风送得老远老远。   秋词闻到,深深吸一口,步子就挪不开了。   邹行光很有眼力劲儿,知道女朋友是馋了。笑着说:“我去给你买。”   秋词拉住他手指晃了晃,有些犹豫,“红薯热量很高的。”   他捏捏她的小脸蛋,“你又不胖,怕什么,放心大胆的吃。”   她这人就是这样,一边嘴馋,一边又怕胖。如果有人“推波助澜”一番,她分分钟放弃减肥大业。   嘴上嚷嚷着减肥,下手可不含糊。秋词挑了根个头最大的红薯。   表皮被烤得酥脆,里面的果肉金黄透亮,香气四溢,馋虫一下子就给勾了出来。   秋词顾不得烫,一口咬下去,好吃哭了。   “就是这个味道。”她开心的像个孩子。   “小时候,我家院子里还种了两棵板栗树。到了秋冬季节,板栗熟了。外婆会把板栗收起来,留下一堆板栗壳,晒干,然后给我们烤红薯吃。那样烤出来的红薯特别香,我一口气能吃好几根。”   每当这姑娘提到外婆时,她的一双眼睛总是亮晶晶的,明亮有神。   这种经历是邹行光所没有。不过他有另外一种。   “我小时候,家里烧土灶,奶奶一边烧火做饭,一边给我烤红薯。那会儿盼盼还没出生,家里就我一个孩子。有什么好吃的,爷爷奶奶都顾着我。在当时,烤红薯就是最美味的食物。”   “这种原始烤法比炉子烤出来的更好吃,也更香。可惜我好多年没吃过了。”   老房子里还有土灶,秋词一直留着没拆。只是少了那个给她烤红薯的外婆。   现在她已经可以坦然面对外婆的离开了。只不过偶尔回想起她时,心中还是会有几分遗憾和怅然。   “zou先生,过两天就是冬至了,你陪我去给外婆扫墓吧!”   邹行光握紧女孩的小手,嗓音温润,“好啊!”   ——   到家以后,秋词将浴缸放满热水,撒上浴盐。清新扑鼻的桃花香萦绕鼻尖,蒸腾不断的水汽瞬间充盈整个空间。   云遮雾绕,宛如置身仙境。   她赤脚踩进浴缸。任由热水漫过身体,将她整个包裹,扑腾出一池的泡泡。   大冬天,不仅烤红薯诱人。泡澡同样让人欲罢不能。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有人要来搞破坏。非得要整鸳鸯浴。   秋词当然是拒绝的,她只想自己一个人享受。   可惜她不是邹行光的对手。这人一贯最懂得该如何软化她。   秋词在男人温柔缠绵的吻中逐渐迷失自我,一不小心就着了他的道。   等她回过神来,这人就像一块狗皮膏药,彻底赖上她可,撵都撵不走。   卫生间里动静不小,一圈一圈的水花满溢而出,溅起一地涟漪。   秋词的小脸过了热气,被熏得通红,她半眯着眼,表情迷离慵懒,似乎格外享受。   事后,她乐意做个废物。   任由邹行光将她从水中捞起来,用浴巾擦干,换上暖和的珊瑚绒睡衣。   她被抱到床上,她躺在邹行光腿上,他耐心细致地替她吹头发。   吹风机嘤嘤嗡嗡直响,秋词昏昏欲睡。   临睡前,邹行光把那本房本拿给秋词看。   “你哪天有空,我们去办个过户手续,把老房子过户到你名下。”   老房子的事儿邹行光拜托秦问去办。秋词相信他,她也一直没过问。   她知道他不想让她去面对秋家人,自己出钱把老房子给买下了。房本上暂时写的是他的名字。打算后面再另外过户到她名下。   秋词轻声问:“一共多少钱?”   邹行光回答:“杂七杂八的加起来,一共210万。”   秋词说:“先欠着吧!等我攒够了钱,我再去过户。就当我先把房子抵押在你那里。”   她的本意就是想把老房子保住,不被秋家人卖给别人。房子在邹行光手上,她很放心。   邹行光很清楚,老房子是秋词的执念,她只想靠自己保住这栋房子,不想假借他人之手。只可惜形势所迫,她不得不向他开口。   她有她的骄傲。他必须尊重她的骄傲。   邹行光点点头,“行,那我先替你收着。”   秋词趁机开口:“zou先生,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海昏分公司的事儿不能再拖了,她得尽快告诉他。虽然我心中早已有了决定。可她还是想听听他的意见和建议。何况他身为男朋友,他也有知晓的权利。   邹行光心里已然能猜到秋词要跟他商量什么事情。他沉静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淡声说:“你说。”   “樊林明年要在海昏成立分公司,文总监希望我能过去。”   果然是这件事。   傍晚从秦问口中听说这件事,他就知道秋词一定会找他商量。眼下听到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男人目光炯炯,“你自己的想法呢?”   秋词语气坚定,“我想去。”   “有时限要求吗?要去几年?”   “三年。”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异地三年,这对于刚谈不久的情侣来说,确实是不小的挑战。何况海昏又那么远,来回一趟并不容易。   “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他一副客随主便的样子,十分配合。   秋词说:“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邹行光:“我尊重你的选择。”   “你不会舍不得我吗?”秋词眨了眨大眼睛。   “我当然舍不得你。我私心是不希望你去的,我不想和你分开。一去三年,离得这么远,你万一生个病,我都没法照顾你。可你要做自由翱翔的雄鹰,我不能折断你的翅膀,将你留在身边,那样对你不公平。你该怎么飞就怎么飞。”   秋词了解邹行光的为人。她要去海昏分公司,他肯定不会反对。因为他理解她,知道她需要挣钱,挣很多很多钱。她身上还背着他的两百万。她迫切渴望成长,渴望追上他的脚步,同他比肩而立。   可当他平静地说出这些话时,秋词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他实在太好了。好到都舍不得出口挽留她,不想让她犹豫纠结,不愿给她造成困扰。   何止他不舍,她更舍不得他。只要他开口留她,即使她已经做了决定,可内心仍旧是纠结痛苦的。这本来就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zou先生,我只要三年。”   “好,我给你三年。三年以后,不管你混成什么样,我们都得结婚。”   “这么霸道的吗?”   “再过三年我都三十五岁了,一大把年纪了,你必须对我负责。”   秋词:“……”   她伸手勾住邹行光的脖子,笑嘻嘻道:“我一定负责到底。”   “富婆小姐,口说无凭哦!”男人捧住她脸,轻轻捏变形,就跟捏橡皮泥似的。   她半开玩笑的语气,“那我给你写个保证书?”   谁知他竟一口应下:“写,现在就写!”   秋词:“……”   秋词被邹行光抓去了书房。   书桌上摊着干净的宣纸。邹行光拎起秋词送给她的那支毛笔递给她,“写吧!”   秋词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会用自己送给邹行光的这支毛笔写保证书。如果知道,她一定不会送给他毛笔。   她蘸了墨汁,提笔开写——   【 保证书   本人保证三年后一定娶邹行光先生。如有违背,让本人单身一辈子。   保证人:秋词   2021.12.19 】   一口气写完,秋词直接撂了笔。   邹行光往宣纸上一看,不禁失笑。   这姑娘这个“娶”字可是用的相当有精髓了。   他故意板起脸评价一句:“字好丑!”   秋词:“……”   她的狗.爬字和邹行光那一手堪比字帖的行书当然没法比。   丑就丑吧,能把男朋友哄开心就行!   作者有话说:   三年以后邹医生都老了,阿词不娶他,真就没人要了。   好卑微!   哈哈哈~ 第51章   考研时间逼近, 邹盼盼将自己关在老宅,专心备考。秋词最近也不敢打扰她。她过完年要去海昏分公司任职的事儿,她也没告诉闺蜜。   等邹盼盼得知此事, 她已经考完试了。   两个姑娘约着一起逛街。邹盼盼这半年辛苦备考,白天上课, 晚上刷题,铆足劲儿要一次上岸, 戒小说、戒游戏、戒电视剧, 酒吧迪厅她一次都没去过, 就连逛街都没时间。她当年高考都没这么勤奋过。   如今好不容易考完了, 她只想好好放松一下。   而对于邹小姐来说,放松的方式无外乎就是烧钱。她热衷一切烧钱的方式,只想报复性消费。   她拉着秋词横扫各大专柜。见到那些衣服包包,她两眼放光, 根本挪不开步子。   一通扫货,两个姑娘去茶白春坞吃饭。   邹小姐听完秋词要去海昏的事儿后, 面露震惊,“我哥居然同意你去?”   秋词低头专心烫餐具,平静地说:“这是我俩商量以后的结果。”   邹盼盼渍渍赞叹,“我哥对你是真放心呐!三年哎,不是三天,他居然都不怕你被人拐跑。”   秋词:“……”   秋词一头黑线,默了默, 小声说:“要担心也是我担心好伐,你哥比我受欢迎, 那些小姑娘可喜欢他这种有钱有颜的大叔了。”   邹盼盼没好气地说:“你还知道我哥受欢迎啊!你这个正主不在他身边守着他, 要是哪天被人撬了墙角, 有你哭的时候!”   秋词:“我对他有信心。”   “阿词,你还真别这么自信。多少情侣败在异地恋上。时间,空间,都是问题。而且你一去就是三年,这么长的时间,变数太大了。你俩未必经得起考验。”邹盼盼耐着性子跟她分析。   秋词烫完自己的餐具,转头给邹盼盼烫。   烫完,拿给闺蜜,“你说的这些问题,我都有仔细考虑过。我不是贸然做的决定,是经过我深思熟虑的。”   “你就非去不可吗?年薪才十五万,值得你撇下我哥过去吗?”邹盼盼很是不解,“阿词,我不是在危言耸听,你如果是去横桑、宛丘那还好点,毕竟离得近,高铁飞机都很方便。可海昏实在太远了。你根本做不到随时随地回来。我哥又是医生,他更不可能经常跑去看你。你俩隔得这么远,估计一年只能见个一两面,光靠每天打打电话,对对视频,时间久了很容易出现问题的。”   “盼盼,十五万对于来说微不足道。可对于我来说它已经很多了。如果分公司发展顺利,我还会涨工资的,不仅仅只有这十五万。而且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不想放过。至于其他困难,我和你哥都会努力克服的。”   邹盼盼:“不是我对你们没信心,而是现实如此。异地恋,十有九输。再说了,你也要考虑考虑我哥呀!他今年都三十二了,家里人天天催他结婚。过个三年,他都三十五了,真的老了。”   “你知道的,老房子是你哥替我买回来的。我还欠着他两百万。我必须努力挣钱,尽快把这笔还给他。这是我外婆留下的房子,我只想靠自己的能力保住它。”   邹盼盼:“阿词,你未免太天真了点。你去海昏,年薪十五万,就算后期会涨,撑死二十万,封顶了。一年二十万,你要十年才能挣够两百万。这还不包括你其他的开销。也就是说,你至少要十年才能还清这笔钱。你去海昏三年,又有什么用?”   “我答应了你哥,不管三年以后我混成什么样,能不能挣到两百万,我都会回来的。”   “那还去海昏干嘛?还不如不去。”   “我想提高自己的能力,变得更强大一点,不想永远依靠你哥,受他庇护。我想和他并肩而行,我也想守护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并非他首选。他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如果我一直这样碌碌无为,原地踏步。几年以后,他可能就后悔选我了。我不想他后悔。”   “阿词,你真的好自私。”邹盼盼撅着嘴,一脸委屈。   秋词心里愧疚,张了张嘴,“盼盼……”   邹盼盼:“你就考虑你自己,考虑我哥,考虑你俩的感情。你都不考虑我的感受。你去了海昏,我怎么办呀?你就忍心抛弃我吗?”   秋词:“…………”   秋词只能说:“我会每天和你视频的。”   邹盼盼委屈哭了,“骗子,你在我这里信用为零!”   秋词:“……”   邹小姐生气,后果很严重。   秋词哄了半天,才把大小姐哄好。   前两天刚哄好男朋友,今天又哄邹盼盼,心好累哦!   ***   跨年夜,秦问在朵爱酒吧组了局,邀请了一堆发小。   秦少爷把电话打到邹行光这里,他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师兄一定要把秋词带上,大家伙都想见他的小女朋友。   迄今为止,秋词还没正式见过邹行光的那些朋友。他觉得这也是个机会,让她熟悉熟悉他的朋友圈。   不过还得征得女朋友的同意。   他对电话那头说:“你等等,我先问问。”   他举着手机去阳台找人。秋词举着绿色水壶,正在替他给那些植物浇水。一线线水花倾泻而下,经过碧绿的叶子,再流淌到花盆里,和泥土混为一体。   她穿一件宽松的圆领毛衣,炙热的中国红,衬得她唇红齿白,肤色白净。长发随意地绑了个丸子头,发尾被夕阳照得透亮,呈现出一点点栗棕色。   “我师弟喊我们去酒吧玩,你想去吗?”邹行光走上前,凑到秋词耳旁询问。   秋词扬声问:“盼盼去不去?”   邹行光:“哪能少得了盼盼,她已经从老宅出发了。”   “那我们也去吧!”有盼盼陪着,她也不至于会无聊。   晚九点,秋词换好衣服和邹行光出门。   开车半小时,抵达朵爱酒吧刚好九点半。   特殊的日子,酒吧内人山人海,男男女女聚在一块儿,疯狂摇摆,音乐声震耳欲聋。   秋词鲜少出入这些声色场所,本能地觉得不适应。太吵了,感觉耳朵受不了。   邹行光见她悄悄在揉耳朵,怕她不舒服,他及时问:“阿词,还好吗?”   秋词笑了笑,“除了吵了点,其他还好。”   好在这刺耳的音乐并未持续太久,没过一会儿就切换成了柔和舒缓的轻音乐。酒吧驻唱歌手抱着吉他,开始弹唱一首温柔情歌。   秋词瞬间觉得耳朵舒服多了。   邹行光领着她去了卡座。   秦问一见他,热情地迎过来,“师兄!”   见到他身侧的秋词,咧嘴一笑,立即喊人:“嫂子好!”   秦少爷长了张讨喜的脸,桃花眼微微上挑,笑起来最会蛊惑人心,多情又风流。典型的花花公子。   秋词和这类人打交道不多,友善地笑了笑,“你好,叫我秋词就好。”   秦问就比邹行光小了两三岁,比秋词还大。叫自己嫂子,她总觉得怪怪的。   秦问旁若无人地打趣道:“嫂子长得这么漂亮,难怪师兄这么宝贝,一直藏着不让大家伙见。”   邹行光赏给秦问一记白眼,“就你话多!”   他四下扫了一圈,“盼盼呢?还没到啊?”   “说是路上堵车,要晚点到。”秦问招呼两人坐下,“咱们先玩,不等大小姐了。”   秋词坐下以后,才注意到角落里坐着几个年轻的男女。男人没有刻意的西装革履,女人也并非盛装打扮,可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的却是上流人士特有的矜贵气质。   想了解一个人,看他的朋友圈就知道。这群人个个来头不小,非富即贵。   邹行光领着秋词在这群朋友面前刷了个脸熟。   秋词记性不错,把名字和人脸都给记住了。   秦问是活络气氛的一把好手,他举着酒瓶给邹行光倒酒。   邹行光摆手拒绝:“我开了车,不喝酒。”   秦问倒满一杯,径直递给邹行光,“怕什么,又不是没代驾。来酒吧不喝酒有什么意思啊!”   轮到秋词时,他直接说:“她喝不了酒,给她拿杯果汁。”   他领教过这姑娘的酒量,半杯就倒。喝醉了发酒疯,又是哭又是笑的。他可不敢让她喝酒了。   秦问却不理邹行光,固执地问秋词:“嫂子,你真喝不了酒吗?别怕师兄,想喝就喝!”   秋词莞尔而笑,“我半杯就醉,真喝不了。”   秦问这才作罢。找服务生给秋词上了杯果汁。还给配了果盘。   果汁酸酸甜甜,秋词还挺喜欢。   隔壁卡座的几个女生在喝鸡尾酒。蓝色液体里混着冰块,手捧住酒杯,好似指缝间流泻出了晶莹月光。   她面露羡慕,扯了扯邹行光的袖子,小声同他商量:“zou先生,我想喝鸡尾酒。那个度数很低的,我喝不醉的。”   邹行光正气凛然,“想都不要想。”   秋词:“……”   好吧,她默默喝果汁。   果汁刚喝了两口,邹行光就被秦问叫去推牌九了。   秋词对这类游戏没兴趣,选择一个人安静地待着。   约摸过了十来分钟,她坐得有些无聊,邹盼盼终于风风火火地出现了。   大小姐今日走得是公主风。学院风的海军蓝外套,黑色百褶裙,洛丽塔小皮鞋,还特意搭配了一顶红色贝雷帽,披散着一头大波浪,清纯可人。   在人群里准确搜罗到秋词,一屁股坐过去,瞧见秋词手里的果汁,“嗐”了一声,“阿词,喝果汁多不得劲儿,喝酒啊!”   秋词指指邹行光的背影,“你哥不让我喝。”   邹盼盼:“他不让你喝你就不喝,你这是夫管严呀姐妹!”   秋词:“……”   她果断给秋词倒了半杯红酒,“想喝就喝,姐姐罩着你!”   秋词是知道自己的酒量的。在场的都是邹行光的朋友,她总不能出糗。她偷偷呡了两口,解了解馋。   邹盼盼嫌红酒不过瘾,她直接开了瓶人马头。   喝酒就跟喝水一样,半瓶直接干掉了。   秋词看得心惊肉跳,就这种喝法,不醉才怪。   “盼盼,咱悠着点哈!会喝醉的。”   邹盼盼不以为意道:“喝醉怕什么?今天可是跨年夜,我高兴,必须喝!”   秋词劝不住,只能由着她喝。   果然,不出半小时,大小姐就把自己给喝醉了,瘫在卡座上,一动不动。   秋词自发去搜寻男朋友的身影。那群人还在推牌九,可邹行光却没在。   问了其中一个女生,对方轻声告诉她:“和秦问一起出去的,估摸着是去洗手间了。”   去洗手间应该很快就回来的。秋词就坐在原地等他。   手里握住那杯果汁,小口小口的呡着,浅了一大半。   然而等了十来分钟也没见邹行光回来。   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酒吧这么吵,肯定没听到铃声响。   她有些担心他,起身去洗手间找他。   可惜洗手间也没找到人。   这两人会去哪里了呢?   沿着走廊走到头,她见到了一扇小门。小门开了一半,进去就是阳台。两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她站在阳台上,不断传出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认出是邹行光和秦问,秋词就打算离开了。他们师兄弟在聊天,她无意探听他们的聊天内容。   刚准备走,就听到了“小嫂子”三个字。   她的双脚本能停下,竖起耳朵将那句话给听完整。   秦问轻声问:“师兄,你真舍得放小嫂子去海昏啊?”   她更在意的是邹行光的回答。   男人言语平缓,咬字清晰,“谁舍得女朋友离自己那么远?我当然舍不得了。”   秦问:“那你还让她去?多简单的事儿啊!我跟靳恩亭说一声,让他派别人去。他公司那么多人,谁去不行啊?又不是非得嫂子去。”   邹行光:“这事儿你千万别插.手,露.馅了可不好。阿词想去,我就得支持她。也就三年,我等得起。”   秦问摇摇头,忍不住感慨:“师兄啊师兄,你是真被这姑娘给套牢了。工作你给她找的,房子你替她买,路都给她铺好了。现在还放她去海昏三年,真是宠得没边了……”   就在此时,走廊里突然涌起一阵冷风。秋词喝下去的那点酒精一下子就被挥发干净了。   寒意从脚底升起,一点点爬上脊背,并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侵占了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作者有话说:   文在收尾了,估计还有个两三章。 第52章   秋词默默回到卡座, 那群人玩桥牌还没结束。   都是不缺钱的主儿,输赢无所谓,贵在玩得开心。   这一直都是秋词所陌生的场所, 她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她是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无所适从, 畏手畏脚的。   头顶光球旋转,昏暗奢靡的场子经由五颜六色的光线切割, 变成斑斓梦幻的无数块。   灯光好似一把把尖刀, 刺着秋词的眼珠子, 她几乎睁不开。   众人肆意闹腾, 持续的高分贝,她头晕目眩,感到了生理性厌恶。   她仰头灌下两口果汁,勉强压下胃里的不适。   她掏出手机想给文总监发微信。   点开对话框, 刚敲下两个字,她猛地回过神来, 赶紧给删掉了。退出了微信界面。   她都亲耳听到了,还向文总监求证什么呢!   酒吧内暖气充盈,秋词一开始进来觉得热,脱掉了大衣,单穿一件红色毛衣。   如今却又觉得冷。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被寒意侵占了。她忍不住抱紧了双臂。   她赶紧捞来大衣穿上, 把自己紧紧裹住。   邹盼盼瘫在秋词身侧睡得酣熟,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感知。   怕邹盼盼着凉, 秋词把邹行光的大衣拿来给她披上。   做完这些, 她开始冥想。在脑子里将过去这一年发生的事情, 一件一件,事无巨细,通通过了一遍,不放过任何细枝末节。   F&M青陵分公司破产是在今年六月,秋词被迫失业。然后开始加入了找工作的大军。她在网上广撒网,简历投了一大堆。可惜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   这期间,她和邹行光从网络走向现实,由网友变成炮.友。没过多久,邹盼盼就从她这里要走了她的简历。   紧接着,她就收到了樊林的面试邀约。   如此说来,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掉马了,邹行光早就得知她和邹盼盼的关系了。   而这个人太会藏了。他什么都不说,照旧和她当炮.友,每周见一次。   秋词早该想到的。她这人从小运气就不好。怎么可能突然得老天爷眷顾,得到了樊林的面试机会,并成功入职樊林。那么多985名校的求职者都被刷下来了,她一个211的应届毕业生却偏偏进了樊林。   她也在确实太后知后觉了。在得知邹行光和小靳总是旧识时,她就应该猜到她的工作是过了邹行光的手的。可她就是没有多想。因为她信任他。   回想起入职以来文总监对自己的照顾,她八成也是知情人士,得了上头的指示。   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就她还傻乎乎的被瞒在鼓里。   入职樊林的这半年,秋词走得很顺,进步神速,获得了两次加薪。如今更是得文总监钦点,前去海昏分公司任职。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努力的结果,她的能力提升了。这其中又有运气加持,她才会在职场上如鱼得水。殊不知,是邹行光暗中替自己铺好了路,她是关系户,公司上下,所有人都在对她特殊关照。   秋词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离了邹行光,她什么都做不成。   紫醉金迷,一掷千金的地儿,音乐声、说话声、调笑声、起哄声……各种杂音在耳畔交织,不间断的压榨着秋词的听觉神经,她的脑子嗡嗡响,险些都快炸开了。   太吵了,她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这个场所。   所幸并未耽搁多久,邹行光和秦问回来了。   他瞅见醉得不省人事的妹妹,面露嫌弃,“盼盼怎么喝成这样了?”   秋词捂住耳朵,痛苦地摇晃脑袋,麻溜背上自己的帆布包,趁机说:“我们回去吧!”   邹行光的眼底掠过几丝担忧,“阿词,你怎么了?是不是人不舒服?”   秋词:“太吵了,受不了。”   ——   从酒吧出来,没了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秋词觉得自己的两只耳朵获救了。   邹行光以为她是不适应酒吧嘈杂喧闹的环境,神色懊悔,“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我也不喜欢这种地方。”   秦问那群花花公子,都是喜好热闹的人,平日里最热衷往这些声色场所跑。他们约他,邹行光一般都是能推就推的。想着今天是跨年夜,酒吧热闹,想带秋词体验一下。没想到她居然这么难受。   秋词摇摇头,“我没事,现在已经好了。”   她指了指邹盼盼,“我们先把盼盼弄上车。”   邹盼盼靠在邹行光身上,他承受了大部分重量。秋词扶住盼盼的一只胳膊,给邹行光搭了把手。   两人合力把邹盼盼扶到后座。这姑娘酒品还算不错,喝醉了也不闹腾,一直安安静静睡着。嘴里偶尔会冒出一两句呓语。不像秋词,酒品奇差,半杯就倒。喝多了以后,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胡话连篇,逮着谁都喊大哥,让人简直哭笑不得。   点火以后,邹行光熟练地转动方向盘把车子开出停车场。   白色小车驶入主干道,他扭头瞟了一眼副驾上的人,秋词看上去好像非常疲惫。   他压低声音问:“累了?”   秋词揉了揉太阳穴,嗓音倦怠,“有点。”   他旋即就说:“那我先送你回精言公寓,晚上住我那儿。”   “先送我回知春里吧!”秋词纤细白嫩的手指勾住帆布包的一条包带,漫无目的地打圈,声线低迷,没什么力气。   邹行光握方向盘的手不禁一顿,转头看她,“今晚不住我家?”   秋词想了个特别蹩脚的理由,“我想百万了,想回家看看它。”   邹行光:“……”   她现在脑子里很乱,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邹行光。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一想。只有等她想通了,她才可以坦然面对他。   他没有错,错的是她。是她太矫情了。该死的自尊心!   邹行光听完她这蹩脚的理由,很轻地“呵”了一声,压根儿没信。   可他也不会就此拆穿她,他这人一贯最会照顾她的情绪,从来不会让她感到难堪。   他体贴地说:“那就先送你回知春里。”   一路上秋词异常沉默。她趴在窗户上看外头一闪而逝的街景。只留给邹行光一个后脑勺。   他盯着她的后脑勺看了好几眼。   半小时以后,车子停在老房子前。   秋词解了安全带,拿上自己的帆布包,匆忙同邹行光道别:“zou先生,我先回去了,你开车注意安全。”   跳下车,身形一闪,进了大门。   随后“咔嚓”一声响,大门就被锁上了。   邹行光注视着那扇老旧掉漆的木门,忍不住皱了皱眉。   女朋友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闹脾气了呢?   ——   邹盼盼喝成这个熊样,邹行光还得当老妈子,把妹妹送回堰山老宅。   秦问今晚就不该叫邹盼盼去酒吧。完全是在给他找麻烦。   车子停进院子,邹行光喊父母出来接人。   见女儿喝得这般烂醉如泥,蒋馨文女士一脸不满,“行光,你怎么让你妹妹喝这么多酒啊?”   邹行光一脸无辜,“妈,天地良心,我可管不住您的宝贝闺女,是她自己要喝的,我根本拦不住。”   他就和秦问出去聊了几句,再回来就看见妹妹瘫在卡座上醉得无知无觉了。很显然秋词也没能拦住妹妹喝酒。   好在秋词听话,没跟着一起喝。不然他今晚还得送两个醉鬼回家。   蒋馨文数落道:“这丫头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女孩子家家的,喝成这样,危不危险啊?”   邹行光安抚母亲:“有我在,出不了事儿。我要是不在,盼盼也不敢这么喝。”   他招呼老父亲:“爸,快来搭把手!”   三人合力把邹盼盼从车里弄下来。这么大动静,她居然都没醒。看来真是醉得不轻。   邹一鸣叹了口气,“这得喝多少了啊!”   离开酒吧之前,邹行光特意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空酒瓶,邹盼盼足足喝了一瓶人马头。这丫头可真够虎的!   把妹妹安全交到父母手里,他重新坐进车里,准备前往知春里。秋词的状态很不对劲儿。不去看看,他不放心。   蒋馨文赶紧叫住儿子:“这都几点了,你在老宅歇得了。”   邹行光麻溜发动车子,“不了,还有事儿。”   蒋馨文:“明天元旦,叫阿词来家里玩,把百万也带上。”   邹行光:“……”   邹医生满头黑线,没好气地说:“妈,您惦记百万就直说。”   蒋馨文:“瞎说,我明明是惦记阿词。你让她明天来家里,你爸给她烧好吃的。”   邹行光语气敷衍,“再说吧!”   今晚的事儿还没解决,他哪儿还顾得上明天。   ——   秋词到家以后,冲了个热水澡。换上一套干净的珊瑚绒睡衣。   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台灯悠悠散发出暖白色的光线,照亮周围这一小方弹丸之地。   桌上摊着一本粉色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每日的收入和支出。秋词一页一页翻过去。其中有一页写着两百万计划。   而计划还没有开始实施。   她那么渴求平等,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追上邹行光的脚步,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和他比肩而立,看同一片风景。   可是到头来,她的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工作是他找的,老房子是他替她买下的,她还欠着他两百万,估计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你说讽刺不讽刺?   怪邹行光吗?   她怎么忍心怪他。他只是出于好心,不忍见她四处碰壁,找不到一份合适的工作。于是找朋友给了她一个工作机会。怕被她发现,他悄悄让邹盼盼来要她的简历,托他的师弟秦问去牵线,他一直都将自己藏得很好。如果不是今晚她无意中听到他和秦问的谈话,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他压根儿就没打算告诉她。   她只能怪自己。她太渺小,也太没用了。211毕业,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还需要邹行光替她去打点。她留不住外婆留下的老房子,只能靠邹行光去替自己保住。她也护不住茗茗,明知道大嫂怀了二胎,小侄女的家庭地位每况愈下,她也没法把她接走。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能力养她。她自己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   秋词颓丧地摊在椅子上,内心被巨大的无力感所填满,一口气压在胸口,找不到心门放出去。   好难啊!   为什么人活着会这么难?   小时候,秋词一次又一次面对父母的区别对待,一次又一次承受母亲的暴力,她被忽视,被冷落,被打压,慢慢养成了这样沉默木讷的性子。她记恨父母,埋怨大哥,讨厌那些假惺惺的亲戚。可惜她年纪太小了,无力拒绝,也无力反抗,她只能被动承受。   她疯狂渴望长大,渴望独立。她一直以为成年人是自由的,他们有权选择自己的人生,可以拒绝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他们能够获得经济和人格方面的独立。   秋词急于摆脱原生家庭的压迫,她迫切想要长大。十岁时,偷偷离家出走,想一个人出去流浪。最后挨不住饿,灰溜溜地回了家。家里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她离开了家。   十五岁时,暗中买好火车票,想要辍学跟邻居大姐姐出门打工。最后东窗事发,她挨了母亲一顿毒打。   十八岁时,高考后填志愿,她填了十多个离家最远的学校。可惜一个都没录到,她最后进了财大,无奈地留在了青陵。   如今二十二岁,分明早就到了能够掌控自己人生的年纪,可事实上,她什么都掌控不了。   她被生活栓在了这方寸之地,尽管百般努力,竟也无能为力。在现实面前,她卑微又渺小,犹如蝼蚁。   内心深处的无奈,慢慢酝酿成了某种焦躁。   而这种焦躁持续放大,使得秋词坐立难安。她口干舌燥,很想喝水。马克杯送到嘴边,发现杯子里空空如也,一滴水都没有装。   俯身拎起暖水瓶,拧开瓶塞往杯子里倒水。同样一滴水都倒不出。早上着急出门,她根本没顾上烧热水。   这本来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哪里值得她emo。没烧热水,再烧就是了。电热水壶烧水很快,几分钟就可以喝。   可秋词的负面情绪突然就涌上来了。来势汹汹,轻易就能将她给击倒。   坏情绪没法停止,一直一直纠缠着她。   秋词崩溃大哭,眼泪成串滑落。砸在手背上,仿佛一滴滴沸水,烫得皮肤隐隐作痛。   脑海里猛地闪过一个念头,随后挥之不去。逼得她彻底丧失理智,没法准确客观地看待她和邹行光的这段感情。   邹盼盼的分析是完全正确的,即使她年后去海昏分公司工作,后期也会升职加薪,撑死年薪二十万。不吃不喝,她也要十年才能还清这两百万。   从一开始,她和邹行光的结局就是注定好了的——他们之前的距离是一道天堑,她永远都不可能追上他的脚步。   或许那晚在医院天台,她就不应该被他说服。她就应该坚持自己的想法,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原本就不合适,他们就不该在一起。即使短暂有了交集,最终也会分道扬镳。   海昏她不想去了,工作她不想要了,就连邹行光这个人她也要放弃了。   秋词拿起手机,点开可说app,一眼就看到了邹行光的头像。那束漂亮的风铃花。   照片不会变,风铃花永远绽放,安然美好。   自从两人谈恋爱以后,他们的联系工具从就可说变成了微信。可说上的聊天记录都还是好几个月前的。   她从头开始,一条一条翻聊天记录。   眼泪一颗一颗砸在手机屏幕上,静悄悄晕开,变成斑驳的一滩水渍。   她顾不得去擦眼泪,艰难敲字。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先生,我们分手吧!】   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不算皆大欢喜,但求有始有终。   终究还是她辜负了他。她不配拥有这么好的zou先生。   作者有话说:   放心辣,分不了的。 第53章   零点整, 白色小车跟随前车平稳地上了堰山大桥。   与此同时,浪江两岸烟花绚烂,举国欢腾。   新的一年来临了!   邹行光的余光瞥向江面, 心中不由感到几分怅然。很遗憾,没能和秋词一起倒数跨年。   想起她从酒吧出来后的态度, 他眉头皱得更深。   车子下了堰山大桥以后,搁在储物格的手机发出一串熟悉的水滴声。那是他专门为可说app设置的消息提示声。自打他和秋词谈恋爱以后, 聊天工具由可说变成了微信。他就很少听见这个提示音了。   心头掠过一丝异样, 他以为是可说的推送消息。   腾出一只手摸来手机, 直视屏幕, 面容ID解锁成功后,通知栏赫然挂着一条他意想不到的消息。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先生,我们分手吧!】   男人突然猛打方向盘,及时踩下刹车, 车身剧烈前倾,轮胎狠狠摩擦粗糙的水泥路面, 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车子毫无预兆地停在了路边。   车厢内昏暗无边,手机散发出莹白的一捧微光,那串文字清晰醒目地印在屏幕上方。   邹行光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连在一起他却读不懂了。   秋词怎么突然就提分手了?   一切都好好的,毫无征兆。他想不通哪里出了问题。   男人眉头紧锁,先是疑惑,继而又慢慢生出了几分愠怒。   原以为会是一个温馨和谐的跨年夜。没想到到头来竟收到了女朋友的分手消息。   他气极反笑, 笑容凉薄又无奈。   很好,不愧是秋词, 永远都这样不按常理出牌。好端端的, 突然就跟他提分手了。   想分手?   哪儿那么容易!   ***   跨年夜, 狂欢是属于市区的年轻人的。知春里老年人居多,一到深夜鸦雀无声,巷子里很难见到人。   给邹行光发完分手信息,秋词趴在书桌上大哭了一场。哭声压抑又克制,呜呜咽咽,抽抽搭搭。只看见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一颗一颗滑下脸颊,顺着锁骨,淌进衣领。   人生最无奈的一件事,莫过于在一无所有的时候遇到了想要相守一生的人。而无力拥有喜欢的人又是多么让人难过。   与其这样得到了又失去,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曾拥有。   秋词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哭到后面眼泪都干透了。   她就僵坐在书桌前,整个人泥塑一般,纹丝不动。   直到响亮刺耳的喇叭声掠过耳畔,强势地打破巷子里的阙静。   秋词耳膜一震。双脚快过脑子,率先做出了反应——她快步跑到窗边,伸手撩起窗帘的一个角,一辆熟悉的白色小车突兀地停在了老房子门前,车身蒙上一层路灯斑驳的光影,影影错错。   她呼吸一滞,心脏不受控制,本能地狂跳起来,一声一声,沉重有力。   她的视线投向远处,死死盯住主驾车门。   下一秒,车门被人打开。秋词最先看到笔挺的西装裤,包裹住修长的双腿。随后就是黑色大衣的衣角,暗沉的颜色彻底融进无边的黑夜。   男人的脸慢慢清晰立体起来。   他关了车门,立在屋檐下,身形挺拔颀长。   一楼屋檐下的声控灯灰扑扑的亮在那里,半死不活的亮度,勉强照亮大门前的一小方天地。男人本就温润清俊的五官,在这样昏聩无边的光影中,越发显得深沉。暴露在空气中的颈部线条笔直流畅,若隐若现。   好似有所感应,邹行光霍然抬头。   秋词的反应慢了半拍,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两人的目光隔着昏昏灯火遥遥相触,彼此的眼神无处遁形。   他朝自己招手。她看见他的口型,“开门!”   一刹那,秋词的心口被人狠狠抓了一把。怀里揣了一捧红豆,被人轻轻一撞,随地四散,怎么都捡不回来。   她做好了和他分手的准备。此刻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诘问。依到他那执拗强势的个性,他怎会轻易同意她分手。她该拿什么理由向他解释?   秋词站在窗边没动。双腿如灌铅块,她根本挪不动步子。   她不敢直视邹行光,垂下脑袋,本能地咬紧下唇。   她看见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摁亮了屏幕。   须臾之间,她放在书桌一角的手机冷不丁响了起来。   一串串铃声压榨着秋词的头皮。她没有接。而是拉上窗帘,背靠着窗户,将他彻底隔离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她任由铃声响了一两分钟,最终断了。   很快,新的一串铃声又开始响了。   这人锲而不舍,一连拨打了四五个微信语音电话。   他太有耐心,也太有修养了。如果是别人,早就在楼下大声喊人了。而他为了不吵醒邻居,选择一遍又一遍给她打电话。   如果她不接电话,他会一直打下去。直到手机没电关机。   他也会在她家门前守一夜。   这么冷的天,他肯定会感冒的。   他没有错,错的是她。她不应该拿自己的矫情来惩罚无辜的他。   秋词拿起手机接了电话。   “别打了,我下来开门。”   邹行光吸了吸鼻子,“好。”   噔噔噔跑下楼,她打开了大门。   邹行光大踏步走来,破门而入,直接扣住秋词的细腰,将她抵在墙壁上,狠狠吻下去,“阿词,要跟我分手?”   “唔……”   她毫无防备,后背一下子贴上白墙,冰凉冰凉的触感刺破衣料迅速爬上脊背,她止不住发颤。她的肩胛骨被硌得发疼,下意识瑟缩了下肩膀。   后背是凉的,可唇上却是热的。一团烈火在游走,在焚烧,秋词的神经都快被燃断了。   邹行光吻得又急又重,双重的压迫感和碾压感袭来。他就像是一头发怒的野兽,面对猎物肆意撕咬啃食,似乎要将她剥皮抽筋,敲髓吸血,彻底吞噬干净。   他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她。他一直都是温柔体贴的。将谦谦君子温和的做派完美地带到了两人亲热上面,就像是滋润万物的春雨,不会引起她丝毫不适。   可现在,他完全变了一个人,太凶残,也太暴虐了。   秋词隐隐尝到了一股铁屑味儿。她的嘴唇破皮了。   她心惊胆战,头皮发麻。她很清楚,他生气了。而她就是罪魁祸首。   她应该硬起心肠推开他的。可邹行光抱得太用力了,大手紧紧箍住她的腰,好似要将她整个嵌入体内。她推了两次都没能推开。   他比她还了解她的身体构造。知道哪里是她的命门。他在软化她这方面一向得心应手。   秋词揪住邹行光的衬衫领子,五指青白一片。   手中的匕首登时化作细沙,分分钟从指缝里溜走了。   她无力地闭上了眼睛,眼泪再度滑下眼角,扑簌簌滚落。   滚烫的热泪砸在邹行光的手背上,当头一棒,又沉又重,他如梦初醒。   大手从秋词腰间撤走了,转而紧握成拳头。   “对不起!”他懊恼不已。   他不该这样对她的。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可火气上头的那一刻,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他自诩脾气不错,也懂得情绪管理。可每每面对秋词,他总是容易失控。这个姑娘轻而易举就能左右他的情绪。   秋词双腿发软,站不稳。她撑住墙壁,防止自己下滑。泪水像是泉水,越冒越多,视野模糊。她几乎看不清邹行光的脸。   可他的声音却是清亮有力的,“阿词,我先去停车,咱们需要好好谈谈。”   他温柔地擦掉她的眼泪,“你上楼等我。”   扔下话,他就转身出了大门。   秋词呆呆地望着白色小车,听到发动机引擎声,她才迈开步子上楼。   ——   巷子太窄,不能停车。邹行光每次过来都把车停在老房子后面的那块空地上。   停好车,他跨进一楼客厅。仔细地把大门锁好。   路过一楼楼梯口,百万同学伸长脖子,发出清脆嘹亮的两声:“嘎嘎!”   邹行光对着小家伙轻声道:“赶紧睡觉,别熬夜!”   百万同学:“嘎嘎!”   踩过水泥台阶,他轻车熟路地去到秋词房间。   她刚从卫生间洗完脸出来。一双眼睛红通通的,明显哭了好几次。   邹行光胸腔郁结,一口气下不去。既气她随随便便提分手,又心疼她哭红了眼睛。   他叹了口气,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为什么要闹脾气?”   秋词的房间没开空调,一台小太阳立在床边,将床单棉被烤得暖烘烘的。   她坐在床沿,小太阳对着她脸照,脸上水渍还没干透,晶莹剔透的几滴。   秋词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我没有闹脾气。”   邹行光:“那干嘛提分手?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抠了抠自己的指甲盖,“我听到你和秦问的对话了。”   邹行光愣了一下。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这么点事儿,也值得你跟我分手?”他吐出一口浊气,既好气,又无奈,“分手是随随便便就能提的吗?”   “对你来说是小事,可对我不是。我不想一直依靠你而活。”   “我可是你的男朋友。未来会成为你的丈夫,是要和你共度余生的那个人。依靠我就这么让你难受?”   他话说完,秋词鼻头泛酸,泪意汹涌而至,她又想哭了。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长睫扑闪,将落欲落。邹行光无奈至极。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姑娘是个小哭包,居然这么能哭的。   男人敛了敛神色,放柔语气,温声细语道:“阿词,关于你工作的事儿,我当时确实欠考虑。可我的出发点是好的。我只是不忍心见你四处碰壁,想帮帮你。你如果因此怪我,我毫无怨言。”   这事儿做得太草率了。过后邹行光就后悔了。秋词的自尊心太强了,受不得他人半点庇护。这事儿无异于是在给自己埋.雷。这颗雷迟早要爆。而今天,这颗雷就爆了。   秋词离邹行光很近,面对面坐着,两人呼吸相触。   她晃了晃自己的腿,“所以那个时候你就认出我了对吗?”   邹行光点点头,“没错。”   “怎么认出的?”   “你的钥匙扣,头绳,还有盼盼天天跟我提起你,很多细节。”   这人果真能藏。明明早就认出她了,却什么都不说。继续和她当炮.友。直到茗茗发烧去第一医院看病,她无意中挂了他的号,见到他,这人还在一本正经的演戏。他真不该当医生的,有这演技,他就应该去混娱乐圈的,轻轻松松拿下奥斯卡影帝。   不过事到如今,这些也早就不重要了。她不会回头翻旧账。   “我想怪你的,我不喜欢你这样瞒着我,自作主张替我做这么多。可事实上,我根本怪不了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不忍心我四处碰壁,找工作无门,将我的路都给铺好了。我应该感激你的。可是……”   秋词吸了口气,语气颓然,“可是你为我做这么多,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废物。离了你,我一无是处……”   邹行光的心猛地一颤,像是被人剜了一刀。   “阿词,你不要这样想……”他的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心疼。   “我爸妈重男轻女,他们眼里就只有我大哥,从来没有我这个女儿。要不是我外婆坚持,我可能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从小到大,我受到了太多不公正的对待。我太渴望对等了。我希望别人能够平等地对待我。不用同情我,也不用对我特殊照顾,我只想靠自己努力工作,好好生活。zou先生,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你这么优秀,什么都好,我并非你的最佳选择。我告诉自己,我一定要努力追上你的脚步,不能永远靠你庇护。我也想照顾你,为你排忧解难,给你最好的一切。但事实上,我根本就做不到。我太没用了。工作需要你给我找,外婆的房子也是你替我保住的,我什么都做不了……”   泪水一层一层漫出来,视线模糊。   秋词抬手去擦,却发现越擦越多。   邹行光攥住秋词的手腕,将人摁进怀里,叹了口气,“傻姑娘,你的能力我一清二楚。我只是找靳恩亭给你一个机会。我当时就跟他说了。如果你没能力待在樊林,让他该开就开,不必顾忌我的面子。而事实上,你最后留在了樊林。”   “你亲自开了口,小靳总怎么可能会开掉我。”   “如果你真没实力,靳恩亭顾忌我的面子,以基础工资养着你就行了。何必给你加薪?入职半年,两次加薪,足以证明你是有能力的。现在你的直属领导更是点名要你去海昏分公司,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真的吗?”秋词神色猜疑,“难道不是小靳总授意,让我去海昏分公司的吗?”   邹行光笑得无奈,“靳恩亭知道你是我女朋友,还故意让你去海昏分公司,将你我分开,他又不是缺心眼。”   说着,邹行光掏出手机,调出靳恩亭的微信,“不信你自己看。”   微信上有邹行光和靳恩亭的聊天记录。时间是12月19日,冬至前两天。傍晚七点。   靳恩亭:【行光,你女朋友要去海昏分公司的事儿,阿问跟你说了吧?】   zou:【说了。】   靳恩亭:【这是她部门领导要求的,想找个得力干将过去。你什么想法?如果你不想她过去,我来协调。】   zou:【不必了,她如果想去就让她去。】   靳恩亭:【我可提醒你,她要去三年,不怕被人拐跑啊?】   zou:【我的人,哪儿那么容易被拐跑!】   属于邹行光式的霸道,霸气外露,自信十足。   秋词看完聊天记录,把手机还给邹行光。   她哑着嗓子,嗫嚅道:“对不起zou先生!”   男人缓缓抬起手臂,温柔地替她擦拭掉眼角的泪水,语重心长开口:“阿词,你是有实力的。只不过你一味和我比较,迫切渴望追上我的步伐,而忽略了自己的实力。”   一针见血,秋词无从反驳。   “我们是爱人,是彼此最信任的人,你应该毫无负担地依靠我。我现在所拥有的这些资源,我只希望能让你的路好走一些,让你过得开心愉快一点。并不是让你这样纠结犹豫,钻牛角尖,跟自己过不去的。要我说你这人是真傻。别人都想方设法找资源,找关系。可你倒好,现成的资源不用,还在这里瞎矫情。”   秋词瘪瘪嘴,不怕死道:“我就是这么矫情的人,自卑,又好面子。你及时止损还来得及。”   邹行光板起脸,“欠收拾是不是?”   她的眼泪被擦掉了。可眼眶却是红的。   邹行光耐心教育秋词:“以后有什么问题,咱俩摊开来谈,别动不动就说分手。我一大把年纪了,心脏受不了。”   刚在路上收到秋词的分手消息,他差点车都开不了。   秋词抱住男人的腰,满心愧疚,“对不起,我错了!”   邹行光:“光口头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不妨拿出点实际行动来。”   秋词心领神会,主动贴上他微凉的双唇。   邹行光扶住女孩的后脑勺,反客为主,加深这个吻。   “我今晚很不高兴,你必须好好哄我。”   作者有话说:   明晚完结章。 第54章   今夜无月, 深沉夜色笼罩了整条知春里。   室内寂静,小太阳的光暖烘烘地烤着秋词,她双颊发烫, 泛出点点潮红。   她坐在床上,邹行光站在床边, 他捏着她的下巴,结结实实吻了一通。   细长手指抚过女孩微红的小脸, 意犹未尽地说:“等我, 我先去洗个澡。”   在酒吧待了一晚上, 沾了一身烟酒气, 不洗不舒服。   秋词傻乎乎地点点头,紧咬嘴唇,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嗯。”   邹行光简单冲了个澡。捞起干净的睡衣换上。   一周七天, 他一般会过来留宿一两晚。时间长了,自然不缺换洗衣物。   从卫生间里出来, 小姑娘已经在床上躺下了。   女孩乌黑浓密的长发随意地往蓝色枕头上散开,好似成串的海藻。双目微阖,表情沉静安然,棉被柔软平整,盖住全身,只有小小的一团。   明明这是她家,她的房间, 可从物品到人,却好像没什么存在感。   这么会儿功夫, 她居然睡着了。   邹行光囫囵擦干短发, 把毛巾随意搭在椅背上, 走到床边,居高临下俯视床上的人,瞥见她眼底淡淡的乌青。   她好像很累了,累得睡着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在装睡。   可不管怎样,邹行光都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今晚势必要让她尝点苦头。看她以后还敢不敢随便提分手。他可以纵容她一切的无理取闹,却无法容忍她离开自己,任何理由都不行。他认定的人,他就必须牢牢抓在手心里。   他坐到床沿,伸手拍了陪秋词的脸蛋,轻声唤她名字,“阿词!”   秋词并未睡去,她只是在装睡。   她听到卫生间的水声停了,她就知道他洗完了。   她太了解邹行光这个人了。今晚她贸然提分手。他那么生气,怎么可能放过她。他一定会好好“教训”她的。   她现在装睡,企图勾起他的恻隐之心,让他放过她。   听见他叫她,她故意没睁眼。   邹行光很轻地笑了一声,手指轻捻女孩柔软的耳垂,“装睡是不是?”   秋词不敢吱声。   “阿词,再装睡,我可不放你去海昏了。”男人的嗓音低迷嘶哑,抵在耳畔,气息温热,酥酥麻麻。   明明是威胁的话,却蛊惑十足。   “zou先生,我错了!”   秋词赶忙睁眼,对上一双深邃的眉眼,额前碎发散落几缕,水渍残留,睡衣领口宽松地敞开,露出白皙的锁骨,紧实的腹肌……   男人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不装睡了?”   秋词脚趾微动,蹭了蹭棉被打了个哈欠,嗓音温软倦怠,“我好困哦!”   “嗯。”邹行光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自顾掀开被子,跳上床,把秋词摁到怀里,“哄完我再睡。”   秋词:“……”   他抓住秋词纤细的手指,十指紧扣,“记住,要卖力点。不然你今晚就别想睡了。”   秋词:“……”   秋词有多卖力呢?   几乎穷尽了她毕生所学。可惜还是不谙其法,不得要领。   所幸,邹行光是一位完美的引路人。他带着她不断往未知的领域探索。   秋词全身发热,额头很快渗出细密的汗水,慢慢汇集,流淌而下,在她秀气的眉毛上停留片刻,继而坠落在乌黑浓密的长睫之上,眼前一片模糊。她几乎看不清邹行光的脸,朦胧瘦削的一个侧颜。   视野瞬间被撕裂开,五脏六腑错了位。秋词本能地抓紧邹行光的手,他手掌干燥,掌心纹路清晰,温暖且有力量。   一旦握住,她就不愿意放开。   谁会舍得放弃这样美好的人呢?   他们之间差距太大,仿佛隔了千山万水。她很努力很努力,也没能追上他的脚步。可是这样又有什么关系呢?理想和现实总有差距,她根本就不该想那么多。她应该承认自己的平庸,放下自尊心,放下矫情,及时行乐才是。能相爱的时候好好相爱,能相守的时候也一定要好好相守。   ***   这年除夕,邹家上下一齐邀请秋词前去老宅过年。   邹行光的父母更是热情,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   一开始,秋词还有些犹豫。毕竟她和邹行光还没有结婚,只是男女朋友,贸然前去男方家过年,这多少不合礼数。而且要面对那么多邹家的亲戚朋友,她本能的有些抗拒。   可邹行光却说:“我父母都非常开明,没那么多讲究。只是去吃顿年夜饭,就我爸妈和盼盼,没别人。你也不必紧张。”   听邹行光这样说,秋词才卸下负担,欢欢喜喜地去邹家过年。   知道邹盼盼和蒋女士都喜欢百万同学。她还特意把百万给带上了。   这只大鹅去过好几次邹家老宅,如今早已轻车熟路。   一下车就直奔客厅,围着蒋女士打转,拿鹅脑袋蹭她的裤腿,姿态亲昵。   这家伙最会卖可爱,讨女人欢心,不论几岁,通通拿下。   蒋女士看见百万那叫一个高兴,就跟看见自己宝贝孙子似的,笑得合不拢嘴。   站在一旁围观的邹盼盼忍不住对邹行光说:“哥,你和阿词赶紧生个孩子给咱家太后抱吧!你看她现在都把百万当孙子了。”   邹行光:“……”   邹盼盼扭头看向秋词,真诚发问:“阿词,你和我哥有计划吗?什么时候生孩子啊?”   秋词:“……”   秋词一头黑线,婚都没结,这就催生了?   她微微一笑,“等我从海昏回来吧!”   邹盼盼一听,小脸一垮,丧丧地说:“那我什么时候能当姑姑啊!”   秋词拍拍邹盼盼的肩膀,悠悠道:“盼盼,我的侄女四舍五入就是你侄女,你其实早就当姑姑了。”   邹盼盼:“……”   呵呵,这波四舍五入可真溜!   邹家的年夜饭,一般都是男士掌厨的。邹家父子双双围上围裙,在厨房忙活。   秋词想给男朋友打下手,被邹行光给赶出了厨房。   邹医生说:“你负责吃就行了。”   无事可做,邹盼盼拉着秋词去翻家里的老照片。   厚厚的两大本相册,里面收藏了很多珍贵的老照片。大多数都是邹家其他成员的照片。邹行光的照片寥寥无几,只有零星的七.八张。   邹盼盼告诉秋词:“我哥这人打小就讨厌拍照。他说他有镜头恐惧症。而且对镜头特别敏感。别人想偷拍他,手机一拿出来他就察觉到了。六岁以前,我爸妈还能哄他拍一两张照片,六岁以后就哄不了。”   难怪秋词在相册里看到的都是邹行光六岁以前的照片。那会儿还是个小胖子,脸上肉嘟嘟的,憨态可爱。   虽然脸上有肉,可五官的轮廓却没怎么变,和现在一样。一个迷你版,一个放大版。   邹盼盼抱怨:“都怪我哥讨厌拍照,害我这个妹妹手机里都没有他的照片。”   邹盼盼对秋词特有好感,这种好感是与生俱来的。见秋词的第一面,她就喜欢这个姑娘,想和她交朋友。   和秋词混熟以后,她就想把自己大哥介绍给她。她一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她和秋词有成为一家人的缘分。   几次三番想给秋词看大哥的照片,可惜她都拿不出来。私底下有好几次想偷拍,都没能成功。   如果她早早就把邹行光的照片给秋词看了,后面也不至于闹那么多笑话,她一直被蒙在鼓里。   秋词默默调出手机相册里和邹行光的合照,递给邹盼盼看。   邹小姐低头看屏幕,照片里邹行光搂着秋词笑容灿烂。   她直接开骂:“草,我哥这个双标狗!”   这人并非真的那么不能忍受拍照,他只是不愿意拍。如果他愿意的话,他也能笑得很开心。   ——   外婆离世之前,秋词每年都跟外婆一起过年。老人家看重除夕家宴。会早早就备好食材,烧一桌丰盛的年夜饭,都是她喜欢吃的菜。   她穿着外婆买的新衣服,口袋里揣着外婆发的压岁钱,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花这笔“巨款”。祖孙俩坐在一起看春晚。老太太最喜欢听李谷一老师唱《难忘今宵》。每年春晚都要听完这首歌才去睡觉。   外婆离开后的第一年除夕,秋词去市区跟秋家人一起过年。他们一大家子其乐融融,温馨和谐。自己却是局外人,坐冷板凳,只能敷衍假笑,根本融不进去。   后面她就一个人过年了。随便炒两个自己喜欢吃的菜,放一串鞭炮,喝点饮料,年夜饭就对付过去了。电视照常放春晚,她坐在电视前玩手机。一直玩到十二点,假装守了岁。然后上床睡觉,年就算过完了。   第二天一早,睁开眼睛,就是新的一年了。   年复一年,不过尔尔,   今年,与众不同。秋词跟邹家人一起过年。   “阿词,你快尝尝这鱼,我爸特意为你烧的,好好吃哦!”   “阿词,多吃点,千万别拘束,这里也是你的家!”   “阿词,你和行光都是我的孩子,孩子不管多大,都有压岁钱!”   “妈,我没有压岁钱!”   “你的那份我给阿词了。”   ……   秋词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过去。外婆在世时,每年除夕,她就是这样开心快乐,无忧无虑的,满心满脑就只惦记着她的压岁钱。   邹家人真正接纳了她,把她当成一家人。   她从小没什么朋友,是邹盼盼给了她难能可贵的友谊。   她内心脆弱,缺爱又敏感,是邹行光给了她全部的爱和疼惜。   她亲缘淡薄,不受家里人待见,是邹家人弥补了这一缺失,给予她亲人般的关爱和照顾。   懂事以后,秋词就时常埋怨命运不公。别的女孩,爸妈疼,兄弟护,打小就被捧在手心里,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而她却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爹不疼,娘不爱,大哥大嫂又整日算计自己,自小就被忽视,被冷落,被打压,遭受各种不公正的对待。她连存在都是一种罪过。   如今倒是有点理解命运的安排了。过去二十二年所受的磨难只是命运对她的一种考验。只为让她攒够运气,遇见最好的邹行光,以及善良的邹家人。   这样一想,秋词顷刻之间就释然了。   ——   年夜饭结束,邹行光带秋词去浪江边看烟花。零点有一场烟花盛宴。   邹盼盼不想当电灯泡,窝在老宅陪父母看春晚。   特殊的日子,浪江边人山人海,人头攒动。天气严寒,可人们热情似火。大家都在等这场烟花盛宴的到来,顺带倒计时。   当晚放得是歌曲是《我和我的祖国》。   熟悉悠扬的旋律在每个人耳中回荡,让人不自觉就跟着一起哼唱起来。   我和我的祖国   一刻也不能分割   无论我走到哪里   都流出一首赞歌 【注】   ……   很快,人群骚动起来,众人变得愈加兴奋。   大家伙一齐面向浪江对面中国银行的大本钟,齐声高呼:“10,9,8,7,6……”   倒计时开始,声音洪亮,响彻一方。   “砰……”   一声巨响,火花四射,璀璨夺目的烟花须臾间弥漫了整个夜空,亮如白昼。   零点的钟声准时敲响,人群中的欢呼声迅速盖过秋词的头顶,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邹行光身穿灰黑色的毛呢大衣,面容清俊如常,此刻正安静地看着她,唇边笑意不减。   触及他温柔的眉眼,秋词弯唇一笑,“zou先生,新年快乐!”   邹行光将她揽进怀里,贴在她耳旁低语:“阿词,新年快乐!”   ——   看完烟花,两人回了知春里。   邹一鸣厨艺精湛,年夜饭烧得极其美味。秋词一不小心就吃多了。虽说如今消化了一些,可照样充实的不像话。   今天一整天秋词就很开心。而现在胃部的充实加剧了她心情的愉悦程度。她整个人好似坐在温暖的软垫之上,软垫下方有酒精灯持续烘烤,温暖熨帖,甚至有几分飘飘然。   她想将这份好心情继续维持下去。   她抱住邹行光的劲瘦有力的腰部,手掌感受到硬实的肌肉,嗓音温软,“zou先生,我想要点份夜宵可以吗?”   邹行光刚想问她想吃什么,垂眸触碰她滚烫的目光,心领神会。   他抬手捏捏她的脸蛋,“富婆小姐,你学坏了!”   秋词眯起眼睛,狡黠一笑,“跟你学的。”   这份夜宵委实时间长,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折腾半宿。   大年初一是个大晴天。   两人一直睡到中午。   太阳晒屁股了,秋词还窝在床上不愿起来。   最后实在架不住肚子大闹空城计,她才爬起来。   来不及做午饭,邹行光点的外卖。   秋词在院子里支了张小方桌,两人一边晒太阳,一边吃午饭。   百万同学安静地趴在桌边,雪白的羽毛被太阳照得通体发亮。   两人一鹅,倒是无比和谐。   饭后,秋词躺在老藤椅上看书。邹行光则抱着笔记本电脑在一旁敲病例。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院子很空荡,光秃秃的,一点植物都没有。   她侧头对邹行光说:“zou先生,去年年初,我心血来潮在网上买了一大堆花种,往院子里撒了一大把,我就想着等那些花开了,院子里肯定会非常漂亮。我就躺在老藤椅上晒太阳看书,那一定非常惬意。”   花种撒了一大把,两个月以后只开出一朵秋英。她随手拍了照片,发在了可说app上。系统将她的动态推送给了邹行光。   那是她和邹行光的开始。   六月,一场暴雨过后,院子里的花彻底摧残。后面她就再也顾不得重新种。院子就光秃秃到现在。   邹行光抬了抬眼皮,挑出话中重点,“你想重新种花?”   秋词“嗯”了一声,面露遗憾,“可惜我马上就去海昏了,没时间种了。”   “我来替你种,肯定还你一个漂亮的院子。”邹行光音色淡然,表情温和。   对于邹行光的话,秋词深信不疑。他有这个能力。   就在此时,秋词的手机响了,电话是文总监打来的。   秋词当着邹行光的面接通,“新年好,文总监……”   这个电话很短,只有一两分钟。邹行光从有限的对话中频繁听到了“海昏”这个地名。毫无悬念,肯定是秋词去海昏分公司的事儿。   秋词收起手机,对邹行光说:“去海昏的时间定下来了。”   男人赫然抬眸,“什么时候?”   秋词说:“正月初八。”   还有八天,很快了!   邹行光:“安心去工作吧!我会替你守着老房子,也会替你照顾好百万。我就只有一个要求,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秋词点点头,“我会的。”   “三年后,不管你混成什么样,都得回来。”   “好。”   作者有话说:   预估有误,今晚没写到完结章。明晚完结。   【注】:取自《 我和我的祖国》歌词。 第55章 尾声   三年后, 六月。   海昏连续下了两天小雨。雨下到第三天清晨还未停歇,淅淅沥沥,成串透明。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潮气。   秋词早早就醒了。轻轻推开员工宿舍的窗户, 她趴在窗台处,清爽的海风夹杂着一点海水的腥咸, 吹拂人的头发、面颊,以及身体的每一寸。   她贪婪地吸一口, 任由潮湿的空气浸润五脏六腑。   在海昏待了三年, 她早已习惯这样的早晨。   行李昨晚就收拾好了, 两只行李箱安安静静地立在墙角。终于等到这一天, 三年外派结束,她可以回青陵了。   她的心就像是出笼奔窜的白文鸟,疯狂飞向了远方,飞到了邹行光的身边。奈何这具躯体暂时走不开, 还困在海昏。   三年异地,聚少离多, 两人饱尝离别的苦。每一次分别都是一次失恋。秋词有好多次都后悔了,想要中途退缩。可最终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秋词像平时一样扫了一辆小黄车骑去分公司。员工宿舍离公司很近,她通勤一般都依赖自行车。   今天是她最后一次去公司,做最后的交接,找领导签调令。她订了晚上的机票飞云陌,然后再从云陌转机飞青陵。   她先去见文咏琳。   三年时间,文咏琳已经升了副总。办公室的规格完胜总监时期, 更大,更敞亮。   秋词站在办公室外敲门。   “进!”室内传来女领导响亮有力的嗓音。   得到首肯, 她推门而入。   “文总, 我来找您签字。”手里捏着一份调令, 往领导桌上放。   文咏琳穿白色职业套装,妆容精致,坐在电脑后面,气场强大。   她是个惜才的人,当初钦点秋词来海昏分公司工作,她就是有意培养秋词的。而秋词确实也没让她失望。短短三年时间,就从一个普通的业务员升到了部门总监。   文咏琳看着办公桌上那份调令,温声开口:“小秋,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文咏琳是希望秋词能一直留在海昏的。如果现在回青陵总部,她只能平调。在职位上不会有任何变化。可她如果继续留在海昏的话,可能年底又会升职。   秋词摇摇头,“不考虑了,我男朋友等了我三年,不能让他再等了。”   他们当初一早就约定好的。邹行光给她三年时间,三年以后不论她在职场上混成什么样,她都要回去。   虽然她还是没能攒够两百万还邹行光,但她成长了,独立了。她现在有能力养活自己,也可以照顾小侄女。她不必永远依附邹行光而活了。   所以现在是最好的时候,她要回去嫁他了。余下的那部分钱,她就用余生慢慢还。   知道秋词心意已决,文咏琳不再勉强。   她潇洒地签完字,把调令拿给秋词,“如果总部待得不舒服,随时回来!”   秋词微微一笑,“那我还是希望我能待得舒服一点。”   “邹先生肯定舍不得你回来了。我要是再撬你过来,他八成要找小靳总拼命。”文咏琳语气调侃。   这是邹行光会干的事情,秋词信。毕竟一大把年纪了,就等着媳妇儿回来“娶”他呢!   秋词由衷道谢:“过去这几年,承蒙您照顾!”   文咏琳:“你应该感谢你自己,足够清醒,也足够理智,没有被一时的情爱蒙蔽双眼。”   ——   海昏飞云陌,再从云陌转机飞青陵。这是最便捷的航线。过去三年,她都是这样坐飞机的。   飞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午六点,落地青陵机场。   海昏是雨天。青陵同样也是雨天。   只不过江南的雨水更柔情,更缠绵。细雨蒙蒙,洋洋洒洒,丝丝缕缕,空气中好似浮了一层轻薄的雾气。   周三,邹行光出门诊。如果她抓紧点时间,应该还来得及在他上班之前见到他。   总部原定的回来时间是在这周五。秋词自己争取提前了两天。她没告诉邹行光,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早晨六点还不是早高峰,滴滴司机又给力,开足马力,一路畅通无阻。四十分钟就抵达了精言公寓。   拉着两只大行李箱,她火急火燎地上了电梯。   机器腾腾运转,轿厢匀速往上升,红色数字不断变换。   1,2,3,4,5,6……   数字每变化一次,秋词的兴奋感就增加一分。   如果说异地恋还有一点好处的话,那就是爱人不定期出现所制造出来的惊喜。   这三年,她回青陵的次数不多,一般只有逢年过节,有好几天假期时,或者遇到机票打折,她才会飞回去。   邹行光来的比较勤。只要时间允许,他都会不辞辛苦地飞海昏。有时候,他会突然出现在她公司楼下,接她下班。有时候,她窝在宿舍躺尸,会遭遇他的突击检查。还有一些时候,她感冒发烧,生个小病,他又会大老远跑来陪她。   每一次他突然到访,那种巨大的惊喜胜过一切。   异地三年,他付出的远比秋词多。   红色数字终于跳到28。   电梯停下,铃响门开。   秋词迫不及待推着行李箱出了电梯。   站在防盗门外输指纹。   下一秒,“咔嚓”一声,门开了。   她蹑手蹑脚地进屋,将行李箱丢在玄关处,蹬掉鞋子,赤脚踩在地板上。   轻车熟路地走到主卧。床上是空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邹行光每天都要晨跑,这个点应该出门跑步了。   没立即见到男朋友,秋词有些失望。   不过惊喜还是要继续保留的。她把两只大行李箱推去客房藏好。自己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   坐了一晚上飞机,腰酸背痛。身体陷进沙发上就不愿意挪了。   邹行光跑步要跑一小时。秋词算着时间,趁他回来之前躲到了客厅窗帘后面。   没过多久,门外就传来了响动。   男人穿着休闲的运动服,大汗淋漓地走进客厅。   秋词从窗帘后面走出来,偷偷走到邹行光身后,一把搂住他腰,“zou先生,surprise!”   邹行光:“…………”   女孩柔软的身段一贴过来,邹行光本能一愣。视线下垂,瞥见一双瘦白的小手。   巨大的惊喜朝他袭来,他抓住秋词的手腕,将人从身后拉到自己跟前,不可思议道:“阿词,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秋词的一只手搭在男人脖子上,眯起眼睛,俏皮地笑,“我不提前回来,你哪里来的惊喜呀!”   邹行光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淘气鬼!”   他仔细端详着女孩清丽的小脸,一本正经评价:“胖了,看来你公司伙食不错。”   “公司上个月新来了个厨师,烧得一手地道的杭帮菜,超级美味。我每天吃食堂能不胖嘛!”她低声跟他抱怨。   邹行光闷声轻笑,“胖点好,抱起来有手感。”   秋词:“……”   他顾不得自己一身汗,将秋词托起,整个抱住。秋词双手勾住他脖子,双腿盘在他腰上,凑过去亲他瘦削的下巴,“zou先生,你好像瘦了。”   他皮肤瓷白,瘦了一口,五官显得越发深刻。   邹行光细细回吻她,“想你想的吃不下饭。”   秋词:“……”   两人双双倒进沙发上,男人略带凉意的手掌抚上秋词的背,感受到她骨感嶙峋的肩胛骨。她脸上长肉了,可身上却没长,还是那么瘦。   熟悉的海洋冷调侵犯似的抵近,将秋词一点一点包拢、围缠,舒适又安心。   细细密密的吻,并不激烈,深一下,浅一下。两人逐渐忘我。   这么久没见,思念成疾。哪里是这点亲热就能满足的。   邹行光想抱着秋词进主卧。却被她抓住手阻止,“就在这里吧!”   他瞅着她低笑一声,“我进屋拿东西。”   “哦!”秋词赶紧松了手。   拿了装备回来。邹行光低头亲她汗湿的额头,“咱们得抓紧点,我还要上班。”   秋词:“……”   秋词试探道:“时间这么紧,要不请假吧?”   邹行光屈是手指敲她脑袋,沉声教育她:“医生哪能随随便便请假。”   她瘪瘪嘴,瓮声瓮气的,“好吧,是我思想觉悟不够。”   “现在先预热一下,不够的,晚上不回来。”他俯身含住她小巧圆润的耳垂,犹如白果一般细腻透明。   秋词:“……”   白日宣淫,可太刺激了!   男女体力悬殊,秋词结束后变成废狗一条,连手指头都不愿意动一下。   邹行光却神采奕奕,精神焕发。抱着秋词去卫生间清洗干净。又将她抱回床上,让她补眠。   站在衣柜前有条不紊地换衣服。然后神清气爽地出门上班。   邹行光上班后,秋词一秒入睡,和周公约会。   邹行光中午没回来。给秋词点了外卖。   外卖小哥敲了半天门,秋词才顶着鸡窝头开门。   精言大厦那家网红饭店的煲仔饭,秋词过去和邹盼盼常去吃。   去了海昏以后,她就很少吃到了。   还是原来那个味道,她狼吞虎咽。   解决完午餐,继续补觉。   她太缺觉了,怎么睡都睡不够。   邹行光下班回家,秋词还在睡。   她居然从早到晚,睡了一整天。   不能让她这样继续睡下去了。邹医生把人撬起来,“穿衣服,咱们去知春里。”   从海昏回来,秋词都没顾上回知春里。百万同学见到她肯定高兴坏了。   她麻溜爬起来洗漱,换衣服。   一条绿色的泡泡袖连衣裙,款式有点接近于秋词几年前的那条。邹行光还清晰地记得在地铁上救秋词那天,她穿着绿色的裙子,纤柔唯美的样子,令人印象深刻。   秋词拿钥匙开了老房子的大门。门一开,百万同学率先从屋里挤了出来。兴奋地围着秋词转圈圈,嘎嘎嘎叫个不停,疯狂往她身上拱。时不时还拿嘴咬她的裙摆。这场面像极了留守儿童见到离家许久,突然回来的老母亲,激动过度。   她俯身揉揉大鹅雪白的羽毛,“百万,想我了没?”   百万富翁:“嘎嘎!”   秋词:“我就知道你想我了,以后我都不离开你了。”   百万同学:“嘎嘎嘎!”   一人一鹅,居然交流得格外顺畅。   这三年,邹行光一直替秋词守着老房子,照顾百万,将家里打理得井然有序的。她每次从海昏回来,想住精言公寓就住精言公寓,想住老房子就住老房子。   百万同学在前面带路,领着秋词去了后院。   邹行光花了三年时间,还给秋词一个美丽的花园。   一年种一些,一年一个样子,今年才是全貌。   秋英、茉莉、月季、白日菊、午时花、向日葵……二十几种花卉,生机蓊郁的一大片土地,五彩缤纷,千姿百态。   秋英开得最艳。粉白如雪,紫若红霞,绿色叶子托住纤细的根茎,在微风中摇曳。   “喜欢吗?”男人站在身侧,嗓音徐徐。   秋词狂点头,“喜欢!”   邹行光轻言细语,“拿它向你求婚好不好?”   “什么?”她倏然怔住。   只见邹行光变戏法似的,从西裤口袋里摸出一枚钻戒,单膝跪地,郑重其事开口:“阿词,你愿意嫁给我吗?”   虽然早就做好了回来结婚的准备。可她没想到邹行光这么快就求婚了。   她惊喜地捂住嘴巴,“怎么这么突然啊?”   邹医生煞有其事地说:“省得夜长梦多,万一你再去海昏怎么办!”   秋词:“……”   “怎么会,我又不是那种不讲信用的人。”说好了回来的。三年任期一满,她就火急火燎的飞回来了。一天都等不及。   “我不管,早点把人套牢才安心。”男人略带催促:“快点答应!”   秋词:“你怎么这么霸道啊?我不需要考虑一下的吗?”   “没得考虑了。”他强势地把戒指套进秋词的无名指,“上了贼船还想跑,门都没有!”   秋词:“……”   他执起她的手递到唇边亲了亲,“我目测得很准,戒指刚刚好。”   秋词举起手仔细欣赏了一下,一只素雅的钻戒,款式简约,光华璀璨。她手白,戴钻戒非常漂亮。   “zou先生,眼光不错!”   邹医生语气傲娇,“那是当然!”   她对着钻戒拍了张照片发给邹盼盼。   片刻之后,收到邹小姐一大串语音炸.弹,各种狂轰滥炸。   难为秋词也有耐心,一条一条外放,凝神静气听着——   邹盼盼:【草草草,我哥这速度,坐火箭也没他迅速啊!】   邹盼盼:【阿词,你从海昏回来了?!】   邹盼盼:【你从海昏回来,居然不先来看我。你这重色轻友的家伙!】   邹盼盼:【不装了,摊牌了,我什么时候能当姑姑?】   ……   晚饭过后,秋词把外婆的老藤椅搬到柚子树下,她躺在树底下纳凉。   老藤椅摇摇晃晃,吱呀作响。她手里举着一把大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给自己扇风。   六月,白日炎热,太阳下山以后就慢慢转凉了。   夏风从后面池塘吹来,携来丝丝水汽,沁凉舒爽。   百万同学懒洋洋地趴在秋词脚边,姿态慵懒。   一人一鹅,无比惬意。   邹行光拍了下秋词的脑袋,“茗茗听说你回来了,吵着要来玩。我明天下班去接她。”   “好啊!”秋词点点头,“我正好有时间陪陪她。”   上次回青陵还是年初,这么久没见小侄女,她也怪想她的。一眨眼的功夫,今年九月开学,小丫头就要读一年级了。   梁淑敏怀二胎时,秋词一开始祈祷这老二是女孩。若是个男孩,依到秋家人重男轻女的程度,茗茗往后的日子只会每况愈下,水深火热。   可后面她又希望老二是男孩。任何一个女孩投胎到秋家这种重男轻女的家庭,都会遭罪,只会成为她和茗茗的翻版。还是放过无辜的女孩吧!   然而秋词万万没想到这个老二居然没能顺利出生。梁淑敏怀孕八个月时,胎死腹中。引产后落下了病根。以至于后面这三年,不论她怎么求医问药,她都怀不上孩子。以后估计就更难了。   秋词觉得这大概就是一报还一报吧!   而茗茗作为秋家唯一的孩子,她的境遇多少好了一些。   又有秋词和邹行光私下照顾。这孩子这几年还算过得舒坦。   ——   晚上睡前,秋词刷到了可说app的一则推送消息——   【“甜言蜜语可说与你听”——可说上线三周年,面向全网征集故事。】   这是官方组织的一个有奖投稿活动,旨在庆祝可说上线三周年。特等奖非常诱人,圣彼得堡豪华三日游。   秋词盯着这条消息看了数秒,后知后觉地想起,三年前她和邹行光就是通过可说app认识的。当时可说正处在内测阶段,直到六月份才正式上线。   这款软件将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通过大数据匹配到了一起。相识、相知、相爱、相许,最后携手余生。   算起来,可说是她和邹行光的媒人。妥妥的千里姻缘网线牵呐!   她突然灵感爆发,想写一写她和邹行光的故事。别人她不知道,至少在她这里,这是一个美好的故事,充满了巧合和戏剧性。   特等奖秋词就不想了。她主要是想借助这样一个平台投稿,让别人也知道她和邹行光的爱情故事。   说写就写!   秋词果断打开电脑,噼啪敲字。   邹行光洗完澡出来就看见秋词抱着笔记本电脑埋头敲键盘,那叫一个专注。他人走近了,她都没发现。   他以为她在工作。   “你刚回来,你们领导就给你安排工作了,怎么这么苛刻?就不能让你歇两天吗?”他一边擦头发,一边替秋词鸣不平。   秋词盯着电脑屏幕,十指翻飞,“这不是工作,我在投稿。”   “投稿?”邹行光颇为意外,真心不知道女朋友还有这技能,表情诧异,“你要开始写小说了?”   秋词“嗐”了一声,“我哪有本事写小说。是可说三周年,面向全网征集故事。我打算投稿咱俩的故事,毕竟咱们就是通过可说认识的嘛!”   时间过得可真快呀!一晃眼,可说都上线三周年了。这款软件当年是妹妹邹盼盼替他下载的。就是为了帮助他脱单。   感谢这款软件,他成功脱单了。还拐走了妹妹的闺蜜。   邹医生探过脑袋,往屏幕上方瞄了两眼,一行醒目的黑体字赫然映入眼帘——   【关于我在闺蜜眼皮子底下泡了她哥这件事】   邹行光:“……”   他额角微抽,忍不住说:“阿词,你这个文名是不是太简单粗暴了?”   “不怕,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简单粗暴才博人眼球。”秋词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压根儿不在意。   邹行光也收到了可说的官方推送消息。他随意浏览了一下,看到特等奖。拍拍秋词的肩膀,鼓励她:“阿词,我还没有去过圣彼得堡,你加油哦!”   秋词:“……”   她翻了个白眼,“特等奖哪有那么容易,搞不好都是内定的。”   她完全没指望特等奖。她甚至都不认为自己有那运气会得奖。凡事重在参与,别太计较结果。   邹行光擦干头发,伸手揉揉女孩蓬松柔软的发顶,抿嘴微笑,“运气这事儿谁知道呢!没准就中了!”   秋词花了半个小时,一气呵成,洋洋洒洒三千字。她的故事完成了。   她检查了下错别字,通读一遍,直接投稿给可说官博。   一键发送完毕。   “睡觉!”她关了电脑,躺下了。   ——   心血来潮投完稿,过后秋词就没管了,该干嘛干嘛。   她调回青陵,工作很快就忙碌了起来。一忙起来,她完全将这事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半个月以后,秋词发现自己莫名其妙上了热搜。   #关于我在闺蜜眼皮子底下泡了她哥这件事#   话题下面,广大网友疯狂艾特秋词。   直到看到可说官博发出的一则获奖名单,她才反应过来,她中奖了。而且还是中的特等奖。   嘛呀,她这是踩了什么狗屎运呀!   特等奖,圣彼得堡豪华三日游,她想都不敢想。现在就这么砸她脑门上了。未免也太刺激了吧!   秋词揉了好几次眼睛,将获奖名单看了好几遍,她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更不可思议的是,此次活动的特等奖有两名。另外一篇获奖文章叫做——   《关于我哥和我闺蜜在我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这件事》   投稿人:邹盼盼。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阿词和邹医生的故事就先这样了。番外看情况。有灵感就写。没灵感就作罢。   接下来几天会系统的修文,完善细节,将文里写崩的部分调整过来。如果有更新提示,可刷新重看,也可自行忽略。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